第0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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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听到了预料之外的名字, 安寻愣住了。
“穆弃?是他??”
虽然穆弃是穆迁殿下的孪生哥哥,但安寻对此人了解甚少,面都没见过几?次, 就算在个别场合碰到了,仅仅也是点个头行个礼, 然后彼此擦肩而过, 再无交集。
……等等。
……自己?和穆弃,真的是,毫无交集吗?
这个奇怪的念头突然从安寻心底冒出,就像是打开了某个阀门,更多思绪从心底升腾而起,它们就像一串串浮出水面的气泡, 一个接一个破裂, 释放出扰人心神的密集魔音。
——你和他?并不是毫无交集。
——你明明,对他?很熟悉。
——你为什么能?忘了呢?你怎么能?忘了呢?
——你真的……把一切都忘了吗?
一声声的诘问,让安寻昏头涨脑,头痛欲裂。他?拼命摇着头, 想?将这些?杂音屏蔽,但它们阴魂不散, 深深扎入安寻的脑海, 搅动得整个世界地转天旋,昏天暗地。
穆弃……穆弃……穆弃……
这个名字不断沉浮,反复闪现,徐徐唤醒了安寻一直沉睡的另一半思维。
——是的, 我们并非没有交集。
——每一次, 每一次,我们都曾相遇相识, 无一例外。
——不该忘记的啊……他?从未忘记我,我怎么能?忘记他??
刷——
当这些?念头萌发,就像笼罩下一个大网,安寻脑中混乱的杂音瞬间?被隔绝到了另一个空间?。他?陡然进?入了一种无声无觉的真空之中,因这片刻的疏离和清醒,安寻突然敏锐地意识到——
——我是在做梦吗?这是在梦里吗?
——为什么这些?人只敬称穆弃是殿下,而不是权倾帝国的尊贵陛下?
——这里的“穆弃殿下”,和自己?认识的那位“穆弃陛下”,是同一个人吗?
——这些?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只是……我虚构妄想?出来的荒诞幻境?
像是触发了某种不可?说的规则,“轰”地一声,更强烈的痛楚在脑内爆发,安寻痛苦地呻/吟出声。这方天地开始崩溃坍塌,摧枯拉朽,直至重归黑暗,恍惚中,安寻听到有人在焦急地喊着自己?。
“安寻!安寻!”
新?的光线涌入了这片黑暗,遥远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真切,安寻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凉的甲板上,他?的头枕在司良腿上,旁边白飞源用手按着他?的额头,源源不断地传输来精神力,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小寻!”见安寻醒来,白飞源连忙收回手,紧张地看着他?,“你现在还好吗?头还疼不疼?”
刚才他?和司良被人群冲开,眼睁睁看着安寻重重撞上了金属扶手,那动静大得人群都寂静了一瞬,司良和白飞源也因此寻到机会冲了进?来,两人抱起安寻,迅速离开了混乱中心,现在他?们正在远离舱门的一个角落里。
“放心,我没事。”安寻用精神力内观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松了口气,“刚才那一下的确撞得很重,但没造成什么内伤,你们不用担心。”
星族人体?质特?殊,不仅生来就具有疗愈系精神力,肉身也比普通人更能?承受伤痛,见安寻的确没事,白飞源才长长松出一口气。
“没事就好,”白飞源后怕地拍着胸脯,“你晕倒昏迷时,我真的快吓死了!”
“你最好暂时不要乱动,毕竟撞到的是头。”司良秉持着慎重严谨的态度,按着安寻不让他?起来,“你继续躺会儿?,体?力恢复了再起来。”
话虽如此,此时的甲板并不是适合安稳休息的场合——船体?还在上下颠簸,荡起的海浪泼洒在甲板上,到处都湿漉漉的,濡湿的衣服贴在安寻身上,又凉又黏又难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星族少年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乱——大概是他?们已经耗尽了力气,也大概是他?们发现多籽目鱼没有明显的攻击行为,大家虽然怕得瑟瑟发抖,但不再大吵大闹,而是抱团缩坐在一起,不时抹着眼泪,发出呜咽和啜泣声。
同为星族同胞,安寻看得很不忍心,他?朝二?层的观景台看了一眼,因为角度问题,安寻并没有看到夏仪他?们的身影。
“我刚才晕过去多久?”安寻皱了皱眉,“星河会他?们一直没出面吗?”
“你晕了有十多分钟吧,他?们一直没动静。”白飞源咬了咬牙,语气充满愤慨,“下面乱成这样,我不信他们没看到,我猜船舱的门锁八成也是他?们锁上的,就是为了看我们的笑话!”
话音未落,空中传来“滴——”的一声信号音,接着一个甜美?温柔的声音从二?层的观景台传来,经由扩音器传遍了整个甲板。
“各位星族家人们,抱歉我们来晚了,因为电子门锁突然出现了故障,我们被困在观景台上无法下去,所以对大家的困境也无能为力,但你们别担心,我们已经派人在紧急维修门锁,可?能?再过几?个小时,舱门就可以打开了。”
夏仪手持扩音器,出现在二?层观景台的围栏前,因为开启了透明的精神力壁罩,飞溅的海水完全泼不进?观景台,夏仪穿着干爽洁净的衣衫,海风吹拂起他白色的衣角和黑蓝的发丝,衬得少年越发清爽俊俏,和下面一众狼狈不堪的星族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仪!”
“小仪你快救救我们吧!”
“呜呜呜我不想?待在外面!快让我们进?去啊!”
单纯的星族少年们完全忽略了星河会为何现在才“姗姗来迟”,心里满满只有见到救星的激动和喜悦,刚刚平静下来的甲板又变得喧闹嘈杂,夏仪不得不抬高声调,将先前的话重复了几?遍,才让混乱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的。“夏仪面露歉意,似乎是为星河会无法施援而内疚自责,“我很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舱门实在打不开,只能?委屈大家再坚持一阵子了。”
“我们只能?继续和那些?怪物待在一起吗?”有人带着哭腔问,“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啊!”
此时甲板上还匍匐着不少多籽目鱼,它们到处蹦跳着,身上的眼珠子不时四处乱飞,像是张牙舞爪的触手,每个星族少年都胆战心惊,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严重的视觉污染。
“那个啊。”夏仪淡淡一笑,目光飘向安寻他?们所在的方向,“或许你们可?以问问我哥哥?他?们刚才不是一直在说,这都是些?低级灾兽,根本不足为惧吗?”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安寻还在躺着休息,司良也不方便起身,于是白飞源当仁不让,挺身站了出来。
“没错啊,这就是些?低级灾兽,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虽然第一次见到多籽目鱼时,白飞源吓得魂都飞了,但当着夏仪那些?人的面,他?才不愿表露出任何胆怯,少年昂着头挺着胸,扬手一指在甲板上呆头呆脑四处蹦跶的多籽目鱼,有理有据道。
“你们看,它们跳上甲板后,始终没攻击我们,这不就和咱们星洲的大头蟑子螂一样,恶心是恶心了点,实际又蠢又笨,根本没什么危害嘛。”
“……咱们那儿?的大头蟑子螂可?不会眼珠子乱飞。”有人小声嘀咕。
话虽如此,不少人还是放松了下来:现在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开,还能?怎么办?只要不危及性命,其他?问题都不是大问题。
副会长夏高明俯瞰着甲板上的情形,冲旁边的夏仪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轻轻扭动了扩音器上的某个按钮。
像是突然出现了信号障碍,扩音器发出刺啦刺啦几?声轻响,混在猎猎呼啸的海风中,并未引起众人注意。
除了安寻。
他?敏锐捕捉到了这缕混在风中的异响,猛地抬头望向观景台上的星河会众人,面色微微一变。
不等安寻出声警告,原本还在甲板上散漫蹦跶的多籽目鱼们,突然剧烈扭动起来,它们暴躁地蹦跳着,像是进?入了狂暴状态,身上密密麻麻的眼珠全都炸开来,有些?眼珠还嘭得爆开,喷溅出腥臭至极的粘液,并借着这股喷射的冲力,直接弹射进?了人群。
“啊啊啊不要过来啊!”
“这喷的是什么东西!黏了我一身!”
“快跑,它们开始攻击人了!”
甲板上陷入了新?一轮动/乱,局面变得比先前更加失控混乱,司良和白飞源都被突如其来的惊变弄得措手不及,只有安寻知晓其中的原因。
“它们是受到音波精神力的影响,才变得狂暴的。”安寻瞪着二?层观景台上的星河会众人,“是他?们干的。”
“是刚才那阵信号的异响声吗?”司良立刻反应过来,他?对外界的观察一向十分敏锐,“我看到夏仪有操作扩音器的动作。”
“他?们有病吧!”白飞源用脱下的外套抡飞了好几?个弹射过来的多籽目鱼,气喘吁吁,“局面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了,他?们又搅局搞乱,万一有人受伤也是星河会自己?的损失,他?们图什么啊!”
“图让我们成为众矢之的。”司良冷冷道。
白飞源一愣,再环顾一圈四周,发现其他?星族人边躲避着狂暴乱蹿的多籽目鱼,边不时朝他?们投来怨艾的目光——
你们不是说不用害怕吗?不是说它们不会伤人吗?不是说根本不足为惧吗?
骗人。
骗子。
全都是胡说八道!
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白飞源打了个冷战,已然明白了:星河会搞这出,就是让他?们众叛亲离,让他?们站在所有星族人的对立面,让所有星族人都不再信任他?们,甚至心生怨恨和敌意!
“好卑鄙……”头一次直面这样险恶的用心和赤裸裸的恶意,白飞源气得浑身颤抖,“他?们、他?们居然这么卑鄙!无耻!人怎么能?坏成这样!”
白飞源愤怒的声音完全被人群的喧闹所淹没,此时航船又一次颠簸起来,更多的多籽目鱼跳上甲板,在无形精神力音波的影响下陷入暴/乱状态,绝望的星族少年们又一次涌向舱门口,砸着门央求星河会快点修好门锁,早点放他?们躲入船舱。
“快了,快了,大家再坚持一下呀。”夏仪通过扩音器不断安抚着众人,“贴心”地提醒着他?们规避危险,“大家不要聚集在一处,万一被那些?毒液喷到,可?就危险了呢。”
一听那些?爆裂眼珠里喷溅出的居然是“毒液”,所有人更慌了,白飞源立刻看向安寻,后者摇摇头。
“那些?液体?是有点微量毒素,但对人体?影响极小,甚至加热后还能?吃。”
白飞源:“???”
白飞源:“谁脑子抽风会吃这种玩意啊!”
因为航船仍行驶在鱼潮里,不断有新?的多籽目鱼跳上甲板。随着多籽目鱼数量的增多,爆裂喷溅出的腥臭液体?也越来越多,大家尖叫着,躲避着,乱成一团。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夏高明从夏仪手里拿过扩音器,以副会长的身份和威严向下面喊话。
“大家不要惊慌,虽然门锁还没修好,舱门暂时无法打开,但很幸运的是,我们这里有一批防护衣,注入精神力就可?以启用,穿上防护衣后,就不必担心被毒液喷溅了。”
这句话宛如一记强心针,饱受惊吓的星族少年们喜出望外,纷纷涌到观景台下方,等待着星河会投递物资。
“但是……”夏高明话锋突然一转,“这批防护衣数量有限,我们只管分发,不管分配,谁能?抢到用到,就看各位的本事了。”
说罢他?挥挥手,旁边几?名星河会成员扬手一撒,几?片压缩成手帕大小的防护衣被扔了下去,它们掉落在湿漉漉的甲板上,很多星族少年没反应过来,甚至不知道这就是防护衣,仍呆愣愣地望着观景台上的星河会众人。
夏仪暗笑这群人果然是土包子,他?大发慈悲地抬起手,开始当众演示。
“看好喽,这东西是这样用的。”
少年将精神力注入“手帕”,那层薄薄的“布片”迅速扩展膨胀,变成了一件形似雨衣的塑料长袍。
“都看明白了吧。”夏仪甩了甩手里的防护衣,弯起眼睛冲下面的人群笑了笑,“愣着干什么?数量有限,还不快抢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星族少年如梦初醒,纷纷扑向甲板上的防护衣。
起初大家还顾念着同族之情,争抢得并不过分,但呼啸咆哮的海风,剧烈摇晃的航船,越来越狂暴的不知名怪物,令人心惊胆战的可?怕毒液,以及在惊恐无助中滋生出的巨大压力与焦虑,让这群本性纯良的少年渐渐无法维持理智,他?们就像是无数外乡人一样,开始暴露人性最野蛮的欲望与最原始的弱点。
我想?活下去。我想?保住自己?的命。
我没有错,我只是不想?死,我只是想?安全地活着,这有什么错!
一开始只是彼此的推搡,后来变成了混乱的厮打,哪怕是抢到了防护衣,甚至已经穿到了身上,依旧会被人围殴,被粗暴地扯掉抢走,于是心怀更大的仇恨和不甘,开始新?一轮的争抢和厮打。
“外面的世界就是这样,资源和好处都是有限的,不努力争取,就会成为被淘汰的失败者!”
夏高明俯视着下面混乱不堪的场面,他?的声音铿锵有力,配合着音波精神力的蛊惑,深深根植在了每个少年心中。
“想?要更好的活下去,就必须不择手段!狠下心,豁出命,胜者为王,这就是外界的生存法则!”
甲板上的一幕幕,安寻他?们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白飞源简直惊呆了,他?忍不住冲进?人群,试图制止这些?混战的同族们。
“别打了!都是自己?人!不要打了!”他?急切地劝阻着,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主动将那些?腥臭难闻的粘液涂到自己?胳膊上。
“这些?液体?毒性很弱,就算沾到一点也没关系的!你们不要再打了!”
但众人已经抢红了眼,根本没人听他?的,就算有人听到了,也压根不信——你们之前说这些?怪物无害,它们却?暴起攻击人,现在又说它们无毒,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自己?找死是你的事,我们可?想?好好地活下去!
观景台上传来了几?声轻笑,白飞源抬头,看到星河会众人倚在围栏前,像是高高在上的观众,俯瞰着下面的闹剧。
他?们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神情悠然自得,兴味盎然,和下面痛苦挣扎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星河会!!你们还要不要脸了!”白飞源气得肺都要炸了,虽然他?和安寻关系最要好,但不代表他?没有别的朋友,见昔日的朋友们在星河会的耍弄下狼狈卑微,犹如争抢食物的疯狗一般,白飞源只恨自己?没法破门而入,冲到二?楼把这些?混账狠狠痛揍一顿。
“他?们都是加入星河会的同胞,你们就这么对待自己?人?!你们还有点人性吗!”
少年愤怒的指责只换来上面更加愉悦快意的笑声,某位星河会成员咯咯笑着,又“好心”地扔了几?片防护衣,正落在白飞源脚下。
白飞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抢红了眼的同族们围住了,那些?人推搡着哄抢着,若不是安寻他?们及时赶到,将白飞源从人群里拽出来,他?可?能?已经摔倒在地任人踩踏了。
“疯了……全都疯了……”
白飞源嘴里不停喃喃着,安寻帮他?擦去身上的脏污,当擦到脸的时候,安寻的手猝然顿住。
他?看到,这个向来乐观开朗,不怕天不怕地的白家小少爷红了眼圈,晶莹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顺着少年的脸颊滑落,他?抽噎着,哽咽着,像是在问安寻,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们怎么能?这么坏?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大家?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安寻看得酸楚,帮他?擦去泪水,伸手抱住了这位挚友。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安寻轻轻拍着少年的背,叹息道。
“……一直都是的。”
类似的事情,上辈子星河会也没少干,他?们很热衷于给新?人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在极端的环境里暴露本性,尊严丧失,极尽屈辱,自相残杀,并美?其名曰这是“新?人特?训”,是“学会外界生存法则的启蒙课”。
起初安寻并不知情,因为他?身份特?殊,并未参加过这样的“特?训”,直到第二?年,新?一届的星族人到来,安寻无意中撞见了这样的场面,当时他?和白飞源的反应一模一样,当场就气炸了。
那是安寻第一次冲着星河会的高层们发火,身为管理员的夏仪赶来劝架,也被安寻痛斥了一顿,夏仪能?屈能?伸,被斥责了也不恼,只是柔柔弱弱地抹着眼泪,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哥哥,我知道你不理解,但只有这样,才能?让大家意识到世事险恶,生存不易,也只有这样,才能?提高他?们对星河会的忠诚度,让大家拧成一股绳,抵御住外界的诱惑,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才施行这种特?训的啊!”
一向和蔼的会长父亲也破天荒训斥了他?:“真是目光短浅!愚昧无知!寻儿?,你可?听过雄狮悬崖推子的故事?亲手将幼狮推下山崖,才能?激发它们强大的兽性和潜力,若是只生活在温室里,迟早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未婚夫纪泽辞听说这件事后,还专程来批评了他?一顿:“阿寻,你怎么能?冲小仪发那么大的火?还把他?骂哭了?依我看,你就是太?过天真,已经来这边一年多了,还幻想?着这里像星洲一样与世无争吗?赶紧醒醒吧!”
身边的人异口同辞,齐声指责,到后来,安寻也开始怀疑自己?。
是我错了吗?是我太?天真了吗?是我小看了外面的世界吗?
应该是吧。
……对,一定是的。
肯定是我错了,他?们才会那样指责我。如果我没错,我最信任的亲人爱人家人,怎么可?能?会对我这样失望,又怎么可?能?会说出那些?话?
安寻如此开解着自己?,说服着自己?,并对这个结论深信不疑。
直到后来,他?去了炽红帝国。
那是安寻刚进?入皇宫不久时的事,那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离开这座深宫牢笼,与穆弃陛下的关系也不像后来那样剑拔弩张,在相识的初期,他?们也曾有一段志趣相投、惺惺相惜的愉快时光,虽然无比短暂,但也的确令人难忘。
那一日,穆弃不知起了什么兴致,邀安寻去兽园游玩,他?们抵达时,恰好看到园中的训练场里,有人在训狗。
安寻本以为在兽园里调教驯养的,肯定是体?态彪悍、性情暴戾的大型凶犬,没想?到在训狗人皮鞭下瑟瑟发抖的,都只是一些?形态娇小、柔弱无害的小狗崽。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它们?”安寻看得颇不忍心,皱着眉问,“这种小狗根本不会对人造成威胁吧?有调教驯服的必要吗?”
管理兽园的官员笑着回复他?:“安大人,您有所不知,这种品种的狗崽十分名贵,帝国境内的很多名门贵人都喜欢豢养它们,但它们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畜生,若是太?过受宠,很可?能?会恃宠而骄,掂量不清自己?的分量,若是不慎伤到了哪位贵人,我们可?担待不起,所以一定要趁它们还未开智前,早早立下规矩,好好训诫一番,让它们认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见安寻一直皱眉,似乎是对这些?小畜生心生恻隐,那位官员又殷勤地补充道。
“大人您别看训狗人待它们凶狠,实际越是下手狠一点,它们越是依赖人类,日后成为了宠物,对主人可?是绝对服服帖帖,忠诚至极,给一丁点甜头就欢喜得不得了呢。”
诚如这位官员所说,安寻看到,虽然训狗人皮鞭挥舞个不停,但被打痛的小狗们只是哀戚地叫着,并没有四散逃离,也不知它们是觉得逃了也没用,还是根本忘记了逃离这个选项。
当训狗人收起皮鞭,丢给它们肉干时,原本奄奄一息的小狗们,突然又精神起来。它们相互厮打着,争抢着,哪怕那些?肉干少得难以填饱肚子,抢到肉干的小狗仍欢欣鼓舞,谄媚地冲训狗人摇起尾巴。
而没得到肉干的小狗,也不甘示弱,甚至更亲昵更热情地围绕在训狗人身边,使出浑身解数讨好着这个人类,俨然忘记了就在几?分钟前,正是这个人冷酷地挥舞着皮鞭,给它们带来了恐惧和伤痛。
安寻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一直没说话的穆弃突然开口,意味深长道。
“……有时候,人比狗更好训。”
那位官员不知陛下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用意,他?小心地睨着穆弃的脸色,讪笑着附和。
“陛下说得对,的确是这个道理,因为人会自我洗脑,有时候根本不用皮鞭伺候,只是嘴上指责对方的不是,次数多了,日子久了,没错的人也会怀疑自己?错了,等黑白彻底颠倒,对错完全扭曲,渐渐的,被训的人就变得听话顺从,不再想?着反抗了。”
安寻没来由得打了个冷战,有什么在脑中轰然倒塌,他?好像是懂了什么……却?又不敢真正去懂。
心神恍惚中,安寻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还是穆弃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男人的手掌宽厚温暖,轻轻拍抚着安寻的背,让安寻慌乱的心神渐渐安定下来。
“别害怕,狗是狗,人是人,只有最贱的狗,才最怕你当人——它们知道自己?当不了人,所以分外妒恨和害怕你能?好好当个人。”
安寻听到那位陛下在他?耳边沉声道。
“但向来只有狗怕人的份,哪有人怕狗的道理?你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就算他?们吠得再响再厉害,也还是一群贱狗,又能?奈你如何?”
……
往事碎片如烟散去,虽然已过去多年,安寻对当时的情形仍历历在目,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命运的轮回,重活一世,他?又看到了何其相似的一幕,只是这次深受冲击和震撼的人变成了白飞源,自己?反倒是冷静安慰人的那一个。
“别哭了。”一旁司良看不下去,帮着安寻也安慰了白飞源几?句,“你哭得挺难看的。”
“用你管!”
白飞源很凶地去瞪司良,眼泪倒是终于止住了,安寻帮少年擦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痕,拍拍他?的肩。
“飞源,我知道你很气愤,但气坏了自己?,最终只会便宜了星河会那帮人。”
道理白飞源其实也懂,但他?就是意难平:“就没办法治治他?们吗?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
“恐怕是的。”司良看了看不远处依旧混乱的人群,又看了看观景台上春风得意的星河会众人,“仅靠我们三?个,很难改变什么。”
“……也不一定。”安寻缓缓道。
见两位友人刷得将视线投射过来,安寻冲他?们笑了笑。
“你俩饿不饿?要不要加个餐?”
白飞源立刻泄了气:“小寻,我们在谈正经事,你别突然开玩笑啊。”
“我没开玩笑。”安寻摇摇头,“但只有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给星河会扇回去一个大耳光啊。”
说着,他?掏出了挂在胸前的水晶吊坠。
这枚空间?吊坠内有四立方米的小空间?,除了三?人的行李,里面还存放着安寻在星洲搜罗到的大量物资,以及足够他?们吃一个月的应急食物和干净饮水。
白飞源见安寻在吊坠里掏了半天,以为他?是找寻储存在里面的应急食物,没想?到最后安寻拿出的,是一根长而柔韧的黑色藤条,以及十几?包裹着某种粉末的小纸袋。
白飞源:“?”
安寻将那些?小纸袋挨个捆在黑色藤条上,又试了试藤条的韧性,满意地点点头。
“你俩先在这里等着,我叫你们的时候再过去。”
安寻叮嘱完,手持藤条走向甲板中央。
此时甲板的中央,一个人都没有,因为这里聚集了大量的多籽目鱼——受到音波精神力的影响,进?入暴躁状态的多籽目鱼不仅会攻击人类,也会攻击同类,它们在这里相互撞击着,揪斗着,眼珠子四下乱飞,场面惊悚,混乱至极。
观景台上的星河会众人居高临下,自然也看到了安寻的动向,夏高明冷冷一笑,不屑道。
“那小子又想?干什么?”
“不知道诶。”旁边几?人抻着脖子看了一会儿?,都面露嘲讽。
“怕不是要以身饲兽,想?树个好榜样给他?的亲亲族人们看?”
“哈,没准哦,他?不是嚷着说多籽目鱼无害吗?可?惜那些?乡巴佬打得正欢,这小子就是泡在毒液里洗澡,怕是也没人会多看他?一眼。”
“谁说没人看的?我们不就正在瞧好戏吗?”
“说的也是哈哈哈……”
幸灾乐祸的几?人有说有笑,夏仪虽然没插话,但望向安寻的目光也带着明显的讥诮——
他?很清楚安寻多么死脑筋,这人天真又幼稚,还有点圣母心,为了劝醒族人,他?没准真干得出以身饲兽的蠢事。可?惜啊,就算安寻证明了多籽目鱼无害,他?们也有其他?说辞应对,到头来他?这个好哥哥不仅要白忙一场,肯定还会出不少洋相,让他?们笑得更开心呢。
抱着一定要记录下对方黑历史?的心思,夏仪打开他?的通讯腕表,开启摄像功能?,对准了甲板上那抹人影。
镜头中,身着长衫的蓝发少年在甲板上站定,觉察到人类的靠近,正斗得不可?开交的多籽目鱼,不约而同将视线对准了他?,密密麻麻的眼珠子齐刷刷盯住同一个人,这画面诡异又惊悚,片刻的寂静后,所有狂暴的灾兽全都弹射起来,铺天盖地地压向那名形单影只的少年。
“咻——啪!”
一记响亮的鞭声在空中炸裂,宛如天边炸响的惊雷!
夏仪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瞪着手里的屏幕——他?看到,甲板中央,那名即将被灾兽淹没的蓝发少年扬手凌冽一挥,一条黑而细长的东西在他?正前方划出一道残影,顷刻就清退了向他?袭来的所有灾兽!
“咻——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鞭响,冷厉锐利,轻而易举划破了呼啸的风声,甚至盖过了音波精神力的影响,震慑住了甲板上的所有人。
方才还在为一件防护衣争得你死我活的星族少年们,齐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犹如大梦初醒一般,怔忡而茫然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咻——啪!”
第三?记鞭响再次如惊雷般炸响,至此,绑在黑藤长鞭上的所有纸袋全部破裂,里面飘洒出淡灰色的粉末,它们洋洋洒洒落在多籽目鱼身上,前一秒还在狂暴的多籽目鱼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个接一个瘫软下来,连飞窜乱射的眼珠子也软绵绵地缩回了身体?,不少甚至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海风将一部分淡灰粉末吹到了观景台上,夏仪连忙伸出手,他?将落上指尖的那缕灰粉凑到鼻端前,轻轻嗅了一下,脸色骤然巨变。
这是……
“这是多瑙草的粉末!”身边的几?位星河会成员也辨认出来,忍不住发出惊呼。
多瑙草是星洲出产的一种灌木植物,它们落土即生,四季常青,漫山遍野都是,星洲当地人只当它们是无用的野草,只有星河会这些?人才知道它额外的功效——
“这小子!”夏高明一拳重重地砸在围栏上,这样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是怎么知道,多瑙草可?以驯服低等灾兽的?! ”
第022章 第 22 章
22
就像武侠故事里, 每个门派都有秘而不宣的独家秘籍一样,“多瑙草可以驯服低等灾兽”,这是只有星河会内部高层才知?道的事情?。他们一直引以为?傲, 并有着一种特别的窃喜感和优越感——整个自?由联邦,能直接对接星洲, 并且能源源不断拿到大量星洲物资进行?研究的, 唯有星河会一家。
可现在,他们自?家研究出的一项独门秘方居然?被人知?晓了,对方还是不肯加入星河会,且对他们出言不逊的狂妄小子,这个结果让星河会一众人实在很难接受。
副会长夏高明在经?历完最初的震惊,很快升起疑心, 将怀疑的视线投向了夏仪。
夏仪心头咯噔一声, 赶紧为?自?己辩白。
“舅舅,不是我,我从没有泄露过?这个秘方!更没有告诉过?哥哥!”
话虽如?此,其他星河会高层望向夏仪的目光还是充满狐疑——虽然?因为?星珠的事, 夏仪和他那位继兄已经?闹翻了,但在这之前, 这兄弟俩的关系可是很好的, 夏仪总是人前长人前短地叫着“安寻哥哥”,那股亲亲热热的劲儿,谁看了不得称赞一声兄弟情?深?
“如?果不是你,那还会是谁?”夏高明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他疼爱这个外甥, 但一码归一码,此事关乎星河会的利益, 绝对不能轻飘飘地揭过?去。
夏仪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是真的冤枉,但又不可能和别人说他和安寻的好关系都是自?己演出来?的,一时间,这位向来?伶俐圆滑的少年就像被架在火上烤,又煎熬又难受,有苦说不出。
“如?果不是你泄密,那就只剩一个人了。”夏高明眯起眼睛,声音阴沉,一字一顿。
“纪、泽、辞。”
纪泽辞,这位与安寻有着婚约关系的未婚夫,是安寻除了夏仪以外,唯一能频繁接触到的外乡人。听说他们两人常年信件往来?,若是纪泽辞在信件中提及了多瑙草的效用,安寻由此得知?,是完全有可能的。
那么问题来?了:纪泽辞又是怎么知?道多瑙草的特殊效用的?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夏仪身上:夏仪和纪泽辞颇有交情?,两人最近来?往频繁,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这在星河会里不是秘密。
“我……我……”
夏仪一下就慌了,他半年前曾经?把多瑙草的粉末当?礼物赠送给过?纪泽辞,也告知?了这东西可以驯服低等灾兽,虽然?他并没有告诉纪泽辞粉末的成?分是什?么,但如?果纪泽辞把粉末又转赠给了安寻,只要闻一闻,安寻肯定能辨认出那就是多瑙草。
但……但为?什?么?纪泽辞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明明说过?他对安寻已经?没有感觉了,为?什?么要把自?己送给他的礼物转赠给安寻?还捅下这么大的篓子,害得自?己要背黑锅!
夏仪面色苍白,心乱如?麻,见他这副样子,夏高明自?然?全都懂了,气得差点要抬手扇人。
“你这个朋友当?得还真是称职,什?么秘密都敢往外面说!”夏高明怒不可遏,简直恨铁不成?钢,“纪泽辞是安寻的未婚夫,你一个外人上赶着献什?么殷勤?!”
“舅舅,我错了。”夏仪眼圈一红,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少年眼含泪水,楚楚可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软,夏高明虽然?恼怒至极,也不能真的把夏仪怎么样,只能瓮声瓮气道。
“你还有泄露过?其他事吗?”
“没有。”夏仪拼命摇头,“绝对再没有了!”
“行?吧。”夏高明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事我会告诉你的父母,要怎么处置,由他们决定。”
夏仪呜咽一声,不敢再为?自?己争辩,只能擦着眼泪,认命地点点头。
擦泪的间歇,夏仪悄悄去看其他人的反应,那几位星河会成?员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脸上明显带有不满,大概心里还在埋怨他这个会长儿子正?事没做一件,反而还一直在拖后腿。
这趟行?程自?己也太倒霉了。夏仪愤愤地想。
他刚入职星河会,本是跟着舅舅来?捞功镀金的,结果星珠没收到多少,手腕还受了伤,现在又惹了一身骚,半点功劳没有,回去还得背处分,外人看了还以为?自?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纨绔二代呢,真是冤死了!
夏仪越想越气,越想越恨,握紧的手都要在掌心抠出血了,他将怨恨的目光投向下方甲板,发现站在甲板中央的蓝发少年,又一次动了。
用完了第一批多瑙草粉末,刚才安寻已经重新补充了一批,一排纸袋错落有致地捆扎在黑色藤条上,像是一串小巧的纸灯笼。
安寻抬脚走向船舱口的方向,那里仍聚集着不少暴躁的多籽目鱼,他抬手一挥,响亮的鞭声再度响起。
安寻手里的这根黑藤,是黑晶柳树的枝条,他在星洲森林里挑选了很久才选中了这根,它重量适宜,韧性极佳,用起来?十分趁手,完全不逊于人类工艺制成?的高级皮鞭。
随着安寻的挥动,鞭声凌冽迅疾,第二批纸袋应声破裂,淡灰色的粉末飘落泼洒,一只又一只多籽目鱼脱离了狂暴状态,乖顺地瘫倒在了甲板上。
待甲板上完全恢复了平静,安寻停下脚步,冲后面喊了一声。
“飞源!司良!”
白飞源早就等着这一刻了,立刻飞蹿过?来?:“来?了来?了!”
他人还没跑到跟前,彩虹屁已经?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先灌了安寻一耳朵——
“小寻你刚才太帅了!我都看呆了!啊啊啊啊你怎么这厉害啊!我刚才都想尖叫了!你甩鞭子的样子真的太酷了!”
司良被吵得捂了捂耳朵,不过?当?他来?到安寻面前时,也露出了一点笑?意。
“鞭子用得很漂亮。”少年冰蓝色的眼睛一眼不眨地望着安寻,像是根本舍不得移开,“深藏不露啊,你。”
安寻谦虚地笑?笑?:“还好,其实也练习了很久呢。”
这其实是上辈子的事,说来?十分丢人,他当?时被软禁在炽红帝国的皇宫,第一次逃跑时因为?体力不支,翻墙失败直接在树上挂了一个小时,等他被弄下来?,押送到穆弃面前时,那位陛下没有为?他逃跑的事气恼,只是轻轻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番。
“这回体力这么差?”
“你这不行?啊。”
“得练。”
第二天?,安寻就多了个体能老师,说是奉陛下之命,专门来?帮安寻大人调理身体,增强体魄的。
安寻当?时气得半天?没说出话。
这摆明了就是羞辱,是赤裸裸的傲慢,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简直就是把“就算你体力再强跑得再快花样再多也别想从这里逃出去”直接怼到了他脑门子上!
安寻气得要命,然?后……然?后他就跟着那名体能老师,开始锻炼身体了。
没办法,气恼归气恼,愤怒归愤怒,但自?己有几斤几两,安寻也是清楚的——自?由联邦的治愈师虽然?也会跟着晶核猎手们出任务,但他们的定位就是“奶妈”,只要别拖后腿就行?了,冲锋陷阵根本轮不到他们,自?然?也不需要太强大的体能储备。
但今非昔比,形势已变,如?果自?己还秉持着自?由联邦的那套思想,觉得治愈师只要锻炼精神力,根本不用增强体力,那他这辈子都别想从这个皇宫里逃出去了。
那位体能老师教习得很好,安寻锻炼得也很认真,长鞭就是在那个时期学会的——他原本是想学点别的,但宫里人都知?道他对穆弃陛下有恨意,硬兵器类的东西是绝对不敢教的,安寻央求了很久,那位体能老师似乎也得到了穆弃的默许,才同?意教习安寻使用软兵器长鞭。
重活一世,安寻此时的体能水平肯定比不了上辈子,但身法和技巧他依旧有身体记忆,更何况用鞭不在于蛮力,更偏重巧劲儿,所以他刚一上手,就可以流畅地控制住长鞭的走向以及力度,呈现出来?的效果自?然?行?云流水,张弛有度,技术绝佳。
“小寻你使用的那些粉末,是什?么东西?”白飞源好奇地问,他也发现了,但凡接触到灰色粉末的多籽目鱼,都迅速脱离了狂暴状态,“它们对这些大眼珠子鱼有克制作用?”
“算是吧。”安寻将黑藤鞭折叠好,收进了空间吊坠,又将剩余的几袋多瑙粉分给白飞源和司良。
“这其实是多瑙草的粉末,不仅可以驯服多籽目鱼,对大部分低级灾兽都有效,你们随身携带一些,遇到突发情?况时可以使用。”
安寻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降低音量,距离他们不远的其他星族少年们都听到了。
他们之前见安寻轻松制服了那些狂暴的灾兽鱼,还以为?他使用的是什?么强力药剂,现在得知?居然?只是多瑙草粉末,不由得面面相?觑。
多瑙草?那玩意在星洲不是随便一抓一大把吗?这种平平无奇的野草居然?能对这些可怕的灾兽有用?
“难道……这些怪物其实没那么可怕?”有人小声嘀咕。
“是不是的确是我们大惊小怪了啊……”有人渐渐回过?味儿来?。
“我刚才沾到了一些毒液,沾到的皮肤除了有点痒,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反应……”有人挽起衣袖仔细查看,“呃,现在连痒都不痒了……”
没有了暴乱灾兽的冲击,没有了音波精神力的洗脑,越来?越多的星族少年们意识到了:安寻他们没有说谎,这些看起来?畸形可怕的怪物,仅仅是外形恶心了点,实际的危害性并没有那么强。
而他们,却因为?这些并不可怕的东西吓破了胆,甚至为?了“求生”,不惜大打出手,和同?族友人们斗得你死我活,他们……他们怎么会干出这种不理智不光彩的事!
在惭愧地自?我检讨后,所有星族少年的目光慢慢上移,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二层的观景台——
他们自?身固然?有错,但同?样的,星河会也难辞其咎!
是星河会的人诱导他们相?信了这些怪物很可怕,也是星河会暗示了毒液无比危险,还是星河会,提都没提一句多瑙草的粉末可以驯服低级灾兽!
这些星族少年本性淳朴,但并非都是傻白甜,尤其吃了一个大亏后,他们中的聪明人已经?想到了更多:星河会常年走这个航线,肯定知?道会遭遇灾兽,如?果他们早点提醒,让大家离开星洲时提前备足多瑙草,哪儿还可能发生今天?的骚乱?
结果呢,星河会什?么都没说,不仅没有及时驱散和驯服多籽目鱼,还添油加醋,火上浇油,让所有人又狼狈又惊慌,完全成?了被人耍着玩的小丑!
大家开始窃窃私语,投向星河会众人的目光也充满了怀疑和不满,对此夏高明他们看得一清二楚,都有些措手不及:
以往每一届的星族新?人,对星河会高层都是无比崇拜和信任的,他们会把高层的每句话都奉为?圭臬,就算高层的某些话术有纰漏,在经?过?几轮“新?人特训”的洗脑后,这些很蠢很天?真的新?人也不会对星河会产生怀疑,反而还能主动替他们找补,认为?高层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说过?的错话也仅仅是“善意的谎言”。
屡试不爽的套路,无往不利的手段,让星河会高层渐渐有了路径依赖,甚至都没有考虑过?:星族人对星河会的虔诚信仰一旦出现了裂纹,他们应该要如?何修补,如?何调整,如?何强化并巩固自?己的权威。
“喂!你们不是说这些东西很危险吗?”白飞源一直憋着股劲儿,现在总算找到机会算账了,自?然?不会客气,他嗓门洪亮,当?众对着观景台上的人叫板。
“呵,这就是你们说的有危险毒液的灾兽?明明用点多瑙草就能解决,你们还紧张兮兮发什?么防护衣,是你们星河会不懂常识,还是唯恐天?下不乱,故意怂恿大家自?相?残杀?”
夏仪眼角一抽,之前暗示毒液很危险的人正?是他,见身边几名星河会成?员都干站着不动,明显不愿当?出头鸟,夏仪暗骂了句“一群废物”,硬着头皮走出来?。
“飞源哥哥,咱们说话要讲道理,随便乱泼脏水可不好哦。”
白飞源冷笑?一声:“少叫我哥哥,肉麻死了,你愿意叫,我还不愿意认你这个谎话连篇的弟弟呢,晦气。”
夏仪额头的青筋差点爆出来?,他拼命维持住笑?容,继续温温柔柔道。
“天?地可鉴,我夏仪绝对没有一句谎话,我是说过?毒液危险,那是因为?这些灾兽数量众多,里面难免掺杂些变异种,而变异种的毒液就是很危险,大家遇不到当?然?很好,但遇到了,那就是事关生死,我出声提醒大家又有什?么错?”
“至于多瑙草,它的确对低级灾兽有效,但大家也知?道,我们被困在观景台上,手边哪里有多瑙草可用?不是我们袖手旁观,实在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夏仪说着,将目光望向其他星族人,语气越发真挚恳切。
“刚才分发防护衣时引发的骚乱,的确也让我们措手不及,但我们绝对不是有意挑起事端!星河会与星族的各位一直是同?生共死的关系,我们只会希望你们越来?越好,怎么可能会蓄意挑拨?请大家记住,星河会永远是你们最可靠的后盾和港湾,希望大家不要听信谗言,更不要因某些人的恶言诽谤,就忘记了你们的初心!”
“谁特么在恶言诽谤了?!”白飞源没想到夏仪居然?能这样颠倒黑白,气得都爆粗口了,“明明是你们星河会不干人事,刚才要不是小寻及时出手,甲板上没准就打出人命了!”
夏仪没有再理会白飞源,而是冲夏高明使了个眼色。
这对舅甥之间很有默契,夏高明迅速会意,脸上堆起了笑?容,冲着下面的人群喊道。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这位副会长高声宣布,“我们刚收到通知?,电子门锁已经?修好,舱门马上就会打开,大家很快就能返回船舱了!”
“哇!终于修好了!”
“太棒了!这外面我真是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
“快开门快开门!我要回去洗澡!”
甲板上一阵欢腾,喜气洋洋如?过?年一般,这样的氛围里,没人再去细究星河会的过?失,白飞源见形势居然?瞬间翻转,整个人都懵了,当?他试图再把话题扯回去时,司良拽了他一把。
“别白费功夫了,”司良摇摇头,“没用的。”
安寻也点了点头,又深深看了夏高明他们一眼:“他们很会拿捏人心,飞源你再追究下去,反而像是无理取闹,有理也会变成?没理了。”
“怎么、怎么能这样啊!本来?就是他们没理,我们有什?么好怕的!”白飞源难以接受,安寻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去看人群,白飞源扭头环顾一圈,终于沉默了。
在场的星族少年们都形貌狼狈,面色疲惫,不少还挂了彩,比起声讨星河会,他们现在更需要的是处理伤口,好好休息,而不是听着别人为?他们讨公道——何为?公道?对这些饱受惊吓,身心疲累的新?人来?说,只要不再有生命危险,给张温暖的床铺,洗个热腾腾的热水澡,再吃上一口热饭,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是非对错,孰是孰非,分辨得那么清楚又有什?么用?他们也不可能因此和星河会决裂,日子还是要照常过?,他们依然?要依附着星河会,才能在新?环境里落地扎根,安全生活。
“别灰心,我们做的事也并非毫无效果。”安寻握了握白飞源的手,安慰着情?绪明显低落的友人,“有些种子,已经?种下了。”
作为?从星河会走出来?的顶级治愈师,安寻一度触及过?星河会的权力中心,他深知?要撼动这个庞然?大物多么不易,也很清楚星族人对星河会的依恋与信赖,是多么的深厚和不可动摇。
但是,任何一个庞大组织的崩溃,都是从内部开始的,安寻做不到让被洗脑的星族人立刻恢复清醒,但这次甲板上的冲突与风波,至少已经?在这批新?人的心底,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他们对星河会的所作所为?已有了一些清醒的评判,不再像他们的前辈那样盲目崇拜,当?这批新?人日后再面临“新?人特训”时,他们也不再会尽听尽信,而是会一次次地想起这天?的风波,以及这天?他们对星河会产生过?的怀疑和动摇。
当?这些种子慢慢萌发,暗暗生长,总有一天?,它们会像燎原的星火那样,引发石破天?惊的巨变。虽然?这个过?程可能需要漫长的时间,但安寻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它们隐秘地发芽和成?长。
不多时,关闭的舱门发出一声清脆的弹响,厚重的金属大门敞开,露出了通往船舱内的通道。
众人欢呼起来?,虽然?激动,但大家没有再莽撞地争抢,而是自?觉排好队,一个接一个走进船舱。
安寻他们的位置距离舱门口最远,所以他们三人排在了队伍的最末端。当?前面的星族人走完,白飞源正?要迈步时,面前的金属门突然?一动,“嘭”地重重关上。
白飞源一愣,赶紧上前扭动把手,但门锁纹丝不动。
“不好意思啊,电子门锁的运作似乎还不太稳定。”头顶传来?夏高明的声音,被关在门外的三人抬头,看到男人在观景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表情?一本正?经?,但语气明显是幸灾乐祸的。
“哎呀,真不是故意针对你们,但门锁不听使唤我们也没办法啊,”夏高明摊手,耸了耸肩,“辛苦各位要在外面多待一阵子了。”
安寻按住了气得快要跳起来?的白飞源,冲着上面的几人微微一笑?。
“没关系,我们本来?也没多想回船舱。”安寻顿了顿,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郁,并微微加重了语气。
“只是希望各位加紧维修门锁,别等你们想出来?又出不来?的时候,一个个急得团团转,那就尴尬了。”
其他的星河会成?员闻言都嗤笑?起来?,其中一人阴阳怪气道:“谢谢安寻小兄弟的关心,但甲板上的风光太好,风味也佳,我们无福消受,还是留着你们几位慢慢享受吧。”
此时甲板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多籽目鱼,还有残留的腥臭液体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连盘旋在空中的海鸟都不愿在此落脚,人留在这种地方,完全就是活受罪,所以安寻说的那番话,怎么听都是在自?欺欺人,强行?嘴硬罢了。
安寻也不欲同?他们争辩,招呼两个同?伴先找地方休息。
他们绕着甲板走了一圈,找到了一个地面还算干净,气味也不太浓烈的角落。安寻从空间吊坠里掏出材料,三人临时搭建了一个小帐篷,若是星河会那边不讲武德,一直不肯开门,接下来?的几天?,这间小帐篷就是他们唯一的避风港了。
三人忙碌的时候,船舱内也没闲着,夏高明他们也明白“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吩咐厨房火力全开,端出一道道烹饪鲜美的菜肴。
等星族少年们回房处理好伤势,洗完澡换完衣服,陆陆续续来?到餐厅时,看到的就是琳琅满目的美食。
星洲在食物烹饪方面的水平很落后,外界任何一款美食都能吊打星洲,饥肠辘辘的众人看到满桌的美食,眼睛都直了,简直觉得这就是人间天?堂。
按照夏高明的吩咐,餐厅里的气窗已经?全部打开,餐厅里美味佳肴的香味很快飘到了甲板上,正?在搭建帐篷的三人都闻到了。
“哦,已经?到午餐时间了啊。”白飞源故作镇定,但还是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闻起来?伙食不错。”司良中肯地评价,“比咱们星洲的食堂好吃。”
“嗯,他们这次挺用心呢。”安寻笑?了笑?,上辈子他可不记得船上的伙食这么好过?,“看来?我们真是踩到他们痛脚了,所以想着法子气咱们,开个餐都得馋咱们一下。”
“我才不羡慕呢,”白飞源吞了吞口水,振振有词道,“等咱们去了自?由联邦,肯定能吃到更好的!”
“不用等那么久,”安寻扎完最后一个绑带,拍了拍手,从胸前掏出空间吊坠,“我之前不是说要给你们加餐吗?现在就让你们吃点特别的。”
在白飞源期待的目光中,安寻从空间吊坠里拿出了一套野炊用具,几个颜色各异的小瓶子,以及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
白飞源:“?”
“司良,生火交给你了。”安寻把野炊用具交到司良手上,“我去去就来?。”
“没问题。”
司良以前因为?不合群,都是一个人在山里玩,野外露宿是常有的事,生个火对他来?说简直小菜一碟。白飞源见司良动作熟练,根本没有自?己插手的份,于是跃跃欲试地问安寻。
“小寻,我能做点什?么?”
“不用,”安寻活动了一下手腕,将那把锋利短刃握在手上,留给白飞源一个挥手的背影,“你等着吃就可以了。”
白飞源目送着安寻走远,他百无聊赖,悄咪咪往司良身边凑了凑。
“喂司良,你有没有觉得,小寻他变化很大?”
司良抬起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望着白飞源。
“你才发现?”男生眼角抽了抽,似乎一言难尽,“亏你还自?诩是他的灵魂挚友,就这眼力……呵。”
白飞源的火气蹭得就上来?了:“我眼力差怎么了?再差我也是小寻的灵魂挚友!就是就是!我就是!”
“对,你是你是。”司良随口应了几声,显而易见的敷衍态度,让白飞源越发不爽了。
“我才不是眼力差呢,我只是有点粗心,没第一时间发现小寻的变化罢了。”少年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嘀嘀咕咕,“因为?我不像你,整天?正?事不干,就知?道盯着小寻看。”
司良正?在摆弄打火石的手顿了一下。
“我没有。”
“哈,你就狡辩吧,别以为?我没发现,你以前总是躲在角落偷看小寻!”白飞源得意地哼了一声,“我说司良你性格也真是别扭,想和小寻交朋友就大大方方地说呗,我记得你俩小时候关系不是还不错吗?怎么后来?突然?就不往来?了?你俩吵过?架?”
“不知?道。”司良表情?淡漠,声音冷了很多,“我忘了。”
完全没察觉到司良对这个话题的排斥,白飞源仍沉浸在回忆里:“……应该不是吵架,小寻脾气那么好,又善良又温柔,谁舍得和他吵架嘛。哎,我有一阵子可嫉妒夏仪了,能当?小寻的弟弟,那是多大的福气啊!还有纪泽辞,啧,这家伙也是够好运的,第一次来?星洲就让小寻一见钟情?了,后来?关系还发展得那么快……”
“他俩是一见钟情??”司良突兀地问了一句。
白飞源怔了一下,点点头:“是啊,我也很吃惊,毕竟小寻不像是只看脸就头脑发热的人,但他当?时的确很快就喜欢上纪泽辞了,和中了蛊似的……不过?我二姐说这很正?常,小寻从小缺失父爱,很容易被比他年长,成?熟稳重的人吸引,迅速陷进去也没什?么奇怪的。”
司良垂着头,冷冷一哼。
“我可不觉得姓纪那小子哪里成?熟稳重了。”
“诶?你也这么觉得吗?”白飞源精神一振,一拍大腿,“哈!我也这么觉得!”
这话白飞源都憋了好几年了,以前碍于安寻的面子不敢多说什?么,现在可算找到司良这个知?音了,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
“虽然?大家都把纪泽辞夸上了天?,但依我看,那个大少爷算什?么啊,也就家世显赫了点,脸帅了点,说话好听了点,就这?一群人居然?还觉得是小寻攀了高枝,是捡了天?大的便宜,拜托!小寻那么好,明明是姓纪的走了狗屎运好吧!他哪里配得上小寻了!”
“配不上。”
“他俩分手分得太好了!”
“分得好。”
“最好以后一辈子都别再联系了!”
“别联系。”
“小寻现在的变化,应该就是分手导致的。”白飞源深以为?然?地点着头,边说还边比划起来?,“分手后的小寻变得多帅多飒啊!哼,男人只会影响我们小寻挥刀的速度!吼哈!哈吼!心中没有情?,挥刀才有神!吼吼哈哈!哈哈吼吼!”
“……”
司良抱着刚燃起来?的篝火盆,默默往旁边移开了一些。
……离傻子远点,不想被传染。
第023章 第 23 章
23
没过?多久, 安寻回来了。
他刚坐下来,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不同。
“发?生?了什么事吗?”安寻看了看并排坐在一起的两位好友,“感觉……你俩关系似乎变好了一些?”
刚刚背着安寻把他前男友骂了个爽的白飞源, 有点莫名的心虚:“诶?没有啊!哈、哈哈,我俩关系本来也?没多差嘛, 你说是吧司良?”
被点到名的少年难得没有拆白飞源的台, 配合地?点点头。
……咦?
安寻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几圈,越瞧越觉得有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白飞源和?司良关系变好,当然是件好事,毕竟大家以后同舟共济, 关系融洽才能更好地?彼此协助, 默契合作。
“小寻,你带回什么好吃的了?”白飞源迅速转移话题。
“喏。”安寻把网兜里的东西掏出来给好友看,“这个。”
“?!”白飞源惊得差点跳起来,“这不就是大眼珠子鱼吗!”
“是多籽目鱼。”安寻纠正他的说法, “你不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就挺好吃的吗?”
白飞源:“…………”
白飞源:“……不觉得。”
“一会儿你就会改观了。”安寻麻利地?将?网兜里的多籽目鱼倒出来,他语气轻松愉悦, 充溢着一种丰收的喜悦, “我特意?选了半天,都是挑着最肥美的拿的呢,你们有口福了。”
白飞源:???
这福气我们不要行不行?
而且,这玩意?长?得都一个样, 怎么看得出哪只更肥美啊?比谁眼珠子瞪得大吗?
司良虽然没说什么, 但看着眼珠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多籽目鱼,也?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安寻从炊具里挑出一个最大的汤锅, 盛了半锅清水,架在篝火盆上烧。
等水咕嘟咕嘟开始冒泡,他随手抓起一只多籽目鱼,猛地?一挤多籽目鱼的本体?肉团,附着在黑色肉团上的眼珠子瞬间炸开。
安寻看准时机,手持利刃,“咻咻咻”几下,那圈炸开的眼珠子就被他剃了个干净,滴里嘟噜落进了翻滚着沸水的汤锅里。
安寻手法娴熟,刀法利落,接连又“剃光”了好几只多籽目鱼。
没了大眼珠子的多籽目鱼就是一团黑漆漆的肉团,弱小无助又可怜,挤在甲板上瑟瑟发?抖,其他多籽目鱼见了,简直鱼鱼自危,胆子小的直接肚皮一翻,开始翻白眼装死,胆子大的则不安分?地?蹦跶起来,挣扎着想逃到别处去。
“按住按住!”安寻赶紧招呼好友,“别让它?们跑了!”都是他费劲挑选的好货呢,跑了就太?可惜了!
身边迟迟没动静,安寻扭头一看,发?现白飞源正目光呆滞地?望着他,旁边的司良虽然表情没这么夸张,但望过?来的目光也?明显发?怔。
安寻:“?”
安寻:“怎么了?”
“小寻……”白飞源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了指安寻,又指了指他手里的刀,“你、你为什么杀鱼杀得这么熟练?”
虽说心中没有情,挥刀自然神,但这刀用?得也?太?6了吧?和?变戏法似的!
“我没有杀鱼。”安寻解释道,“我只是把眼珠剃下来做菜,它?们死不了的。”
“重点是死没死吗!重点是……”白飞源突然一愣,嗓门陡然高了八度,“做菜?用?这些眼珠子??”
“嗯啊。”
白飞源:“……我能申请不吃吗?”
司良:“……我吃应急干粮就可以。”
安寻转了转手里的刀,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森寒的冷光,剃眼珠时沾染上的血色粘液顺着刀背淌落,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宛如凶案现场的血泊。
“嗯?你俩刚才说什么?”长?相?清丽俊美的蓝发?少年随手擦去脸颊沾染到的血水,他将?发?丝挽到耳后,冲着两位好友展颜一笑,笑容和?声音都温柔极了。
“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太?听清。”
白飞源&司良:“……”
白飞源:“哈、哈哈,我是说好期待哦!小寻亲手给我们做菜呢,噢耶!我真是太?、太?期待了!哈、哈哈……”
司良:“……很期待,非常期待,特别期待。”
“谢谢捧场。”
安寻笑得温柔无害,手上的动作却越发?冷酷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剩下的多籽目鱼宰了个干净。
一堆光溜溜的黑色肉团瑟瑟发?抖地?趴在甲板上,可怜巴巴,生?无可恋,哪怕白飞源对这些灾兽并无好感,也?忍不住有点同情它们了。
呜,他的小寻变了,他真的变了!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柔善良的小天使,而是变成了心狠手辣的宰鱼大师!他的心已经和?杀了十年鱼的刀一样冷了!
安寻处理完了所有多籽目鱼,开始专注于汤锅内的眼珠子。
以前在外出任务时,安寻作为后勤人员,对野炊用?具的使用?是很熟练的,哪怕从星洲带出来的炊具很简陋,也?难不住早就身经百战的他。
安寻用汤勺搅动着汤锅里的眼珠子,不时调整着火候,等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开始变得浑浊,他就将?这些眼珠捞出来,换了一锅清水继续煮。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等锅里的水不再浑浊,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也?彻底面目全?非,变成了类似鱼丸一样的Q弹肉球,安寻才关了火,他从空间项链里掏出一把手工制成的长?竹签,分?发?给两位好友。
“你们把丸子穿到竹签上,我再做点别的准备。”
说罢,安寻转身进了帐篷,留在外面的白飞源和?司良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开始穿竹签。
期间白飞源因为好奇,还闻了闻那些眼珠肉球,立刻戴上了痛苦面具:好腥!真臭!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完蛋了,等吃完这顿饭,我半条命估计也?要没了。”白飞源哭丧着脸道。
司良也?闻了闻眼珠肉球,表情倒是很镇定。
“用?不着太?悲观,安寻他总不会害我们的。”
“……那你干嘛偏着头穿竹签?还离自己那么远?”
司良面不改色,目光深邃。
“打不倒你的,必使你强大。”
“少来!明明是你也?被熏得没法面对了!”
“不要被外相?迷惑,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你闻到的也?未必就是真实的。”
“拉倒吧!你鸡汤灌得再多,这东西也?没法变得更香!”
两人插科打诨,苦中作乐,浑然不知?这一幕,已通过?一枚安插在甲板旗杆上的隐秘摄像头,投映到了船舱内贵宾包间的大屏幕上。
星河会的几名成员坐在贵宾间的豪华沙发?上,他们没有像其他星族人那样,挤在大餐厅里吃午饭,而是坐在这间专属他们的贵宾包间里用?餐。
酒足饭饱,无所事事,无聊的几人想找点乐子,就打开了甲板上的监控镜头,结果恰好看到了安寻煮眼珠汤的一幕,当看到白飞源和?司良一边忍受着眼珠肉块难闻的腥味,一边愁眉苦脸地?继续穿竹签时,众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他们居然如此饥不择食,真的打算吃多籽目鱼了吗?”
“哎呦喂,那种腥臭玩意?是能吃吗?”
“谁知?道呢,最多就是毒不死人吧,不是饿疯了谁会吃这玩意?。”
夏仪看着屏幕上的画面,也?觉得非常可笑,他知?道安寻有空间项链,本以为对方会带足了应急干粮的,原来并没有吗?
啧,哥哥果然是在星洲这种地?方过?得太?安逸了,对外界可能遭遇的各种风险,根本一点预见性都没有嘛。
“在无涧黑域出任务的佣兵团,其实也?会食用?多籽目鱼。”坐在最上首的副会长?夏高明看着屏幕里的画面,颇有领导风范的点评道,“不过?一般都是在极端情况下,比如弹尽粮绝了,才会逮来吃几条,就和?贫民窟的贱民抓老鼠吃一个道理?。听说那玩意?味道非常恶心,不到万不得已,根本没人想碰。”
在星河会里,领取任务前往变异灾兽区的,一般都是身为治愈师的星族人,而由外乡人把持的星河会高层,基本没有上前线的经验,他们对灾兽区的很多情况来源于旁人讲述,比如夏高明刚才说的内容,也?只是他“听说”的而已。
但这并不妨碍在场几人深信不疑,并越发?幸灾乐祸,兴致勃勃地?想要看看安寻他们吞咽下这些“恶心玩意?”的狼狈样子。
众人眉飞色舞,谈笑风生?,言谈间,有人不小心误触了操纵监控屏幕的按钮,当事人浑然不知?,但在距离这边一墙之隔的大餐厅里,一道全?息光屏突然出现在餐厅正前方,甲板上的监控画面在这里也?完整地?投映了出来。
正在用?餐的星族少年们都是一愣,大家不约而同地?停止了用?餐,目光一致地?投向光屏上的画面。
“这是什么?怎么空气里突然就出现画面了?”
“啊,这不就是之前小仪用?智能腕表演示过?的,全?息光屏投影吗?”
“诶,这是外面甲板的画面啊……你们看,那不是飞源他们吗?”
因为安寻进了帐篷,画面里并没有他的身影,只有白飞源和?司良。
星族少年们一开始只觉得新鲜,盯着画面瞧个不停,但看着看着,他们发?现:白飞源和?司良脚边蠕动着一群光秃秃的黑肉团,旁边散落着几颗未被煮熟的大眼珠子,还有他们一直在从汤锅里捞出眼珠状的肉球……
等等,这、这些眼珠肉球不会是多籽目鱼的大眼珠子吧?他们竟然打算吃多籽目鱼?这种怪物是能吃的吗?!
所有人都震惊了,震撼得半天说不出话,整个餐厅鸦雀无声,半晌,大家面面相?觑,心中五味杂陈。
这批星族少年都是同龄人,在星洲那个小地?方,大家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姑且不提不合群的司良,安寻和?白飞源在同龄人中一直很受欢迎,甚至颇有威望。
刚才甲板上的风波,大家一度对安寻他们有所误解,现在到了安全?的环境里,众人恢复了理?智冷静,再回想之前的所作所为,大家嘴上不好意?思承认,心底却万分?懊悔,也?非常内疚和?惭愧。
虽然不清楚安寻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脱离星河会,但大家毕竟同族一场,看到昔日的朋友沦落到要靠吃恶心的灾兽果腹,在场的星族少年们生?不出任何幸灾乐祸之心,只觉得酸楚和?悲哀。
在一众情绪低落的氛围里,前方的全?息光屏上突然又弹出一个小窗口,夏高明的影像出现在了画面里。
因为餐厅工作人员的汇报,处在贵宾室里的星河会成员已经发?现他们按错了键钮,不小心把甲板上的监控画面同步到了大餐厅里。
不过?他们并不打算纠正这一情况,毕竟安寻他们此时处境狼狈,正好可以当个反面案例,让其余星族人看看,擅自脱离星河会后,面临的是怎样的窘境和?下场。
“大家用?餐体?验怎么样?”夏高明的目光扫过?全?场,笑呵呵地?问,“吃得还习惯吗?船上餐厅的饭食供应是24小时开放的,大家敞开了吃,都是自家人,千万不要客气。”
大家的心情还没缓过?来,个个没精打采,应者寥寥,见如此冷场,夏高明心中不悦,他眯了眯眼,语气不善道。
“怎么了?你们是不满意?我们提供的伙食,也?想要去甲板上尝尝‘野味’吗?”
这番话配合着还在播放的甲板监控画面,威慑性十足,不少人担心惹恼了副会长?,又被丢回甲板上,只能勉强拿起餐具,继续用?餐。
但“主动”和?“被迫”究竟是不同的,原本美味可口的饭菜,突然就不那么香甜了;被人监视着用?餐,别扭的感觉也?如芒在背,大家虽然都在大口吃饭,可实际上,已没几个人是在好好享受食物原本的美妙滋味了。
见大餐厅里又恢复了先前的“秩序与活力?”,夏高明满意?地?点点头,同时不忘提点和?教导众人——
“不要忘了,所有的享受都有代价,一切的岁月静好,都是因为有人在负重前行!你们能坐在这里吃饱喝足,离不开星河会数十年如一日的付出和?努力?,无论你们以前在星洲是何身份,是何地?位,到了外面,如果没有星河会的庇护和?供养,你们就是根野草,不堪一击,一文不值!”
说着,夏高明的目光落到监控画面上,男人微微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道。
“有些话说出来或许很残忍,但现实就是如此——有没有你们对星河会不重要,但有没有星河会,却对你们很重要!少了某些人,星河会不会伤筋动骨,但脱离了星河会,你可是会被抽筋扒骨!呵,希望各位好自为之,好好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切勿像某些人那样,不识好歹,自取灭亡。”
如此规(洗)劝(脑)了好几遍,夏高明感觉效果应该达到了,于是退出了画面投影,大餐厅的前方,只剩下甲板的监控画面还在播放。
夏高明的身影刚一消失,在大餐厅靠窗的某个角落,一个圆脸的少年突然扔掉手里的餐具,开始打包桌上的饭菜。
“小凉,你这是要干什么?”旁边的同伴惊讶道。
“我吃不下。”少年闷闷道,“我去给安寻他们送点饭。”
这位被叫做“小凉”的少年,本名叫秦一凉,他个头不高,有点婴儿肥,还生?着一张娃娃脸,虽然已满十八岁,但模样瞧着就像是初中生?。他刚把三个鸡腿包好,就被旁边的人劈手夺走了。
“小凉!你疯了吗!”
说话的这位同伴名叫陆子青,他和?秦一凉关系极好,两人在星洲不仅是邻居,还是青梅竹马的玩伴。见秦一凉被抢走鸡腿后,还执着地?要打包其他食物,陆子青赶紧按住他的手,同时紧张地?环视了一圈周围,见无人注意?才松了口气。
“小凉,我知?道你心软,但发?善心也?得看情况。”陆子青强硬地?扣着好友的手,严肃道,“夏会长?他们对安寻的态度,你不是看不出来,这个时候凑上去,你不怕以后被穿小鞋吗?”
秦一凉挣脱不开好友的手,只得放弃,但眼圈蓦地?红了。
“小安他们也?太?苦了。”秦一凉本来就是个小哭包,刚说了一句,就开始掉眼泪了,“呜呜……你看那些东西是人吃的吗?万一小安他们被毒死怎么办?“
陆子青叹了口气:“咱们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想着别人?”
“我为什么不能想?我怎么能不想?”秦一凉眼底还淌着泪,表情却倔强又执着,像一只稚嫩却执拗的小兽。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突然都变得这么奇怪?星河会也?是,我听白家的二姨说了,飞源的父母给了星河会很多报酬,就为了让飞源在路上能好过?一点,但结果呢?星河会那些人居然让飞源连顿好饭都吃不上!这不就是收了好处不做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星河会的人怎么能做出这种缺德事?”
“你声音小点!”
陆子青急得赶紧去捂好友的嘴,因为动作过?大,不小心牵动了胳膊上的伤口,男生?立刻疼得冷嘶了一声。
“子青!”秦一凉顿时不敢动了,陆子青的胳膊是之前在甲板混战的时候,为了保护他才受伤的,对此秦一凉非常内疚,直到现在都没法释怀。
“没事,只是渗了点血。”陆子青撩开衣袖看了一眼,“用?止血藤敷一晚上,明天应该就能好很多了。”
秦一凉的眼圈更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对不起,子青,都怪我太?弱了,也?不会打架,才害得你……”
“这有什么,咱俩谁跟谁啊。”陆子青笑了笑,帮好友擦去脸上的泪珠。
“小凉,你别怪我不近人情,但安寻他们的事,咱们管不了,也?不该由咱们管。”
“但是……”
“没什么但是。”陆子青的口气冷下来,“先不提白飞源和?司良,就说安寻,我早和?你说过?的,从他和?外乡的纪家结亲后,他就已经和?我们不一样了。”
“但你那时说的是,安寻肯定会被当成星河会的接班人培养。”秦一凉小声嘀咕,“结果现在呢,人家直接都不在星河会里待着了。”
陆子青卡壳了一下,在这批同龄人中,他算是头脑比较灵活和?有远见的那种人,看事一向很准,极少翻车,但谁能想到安寻会爆出那种惊天大雷呢?这换谁都预测不准啊。
“就算安寻不在星河会了,他混得也?不会比你我差。”陆子青板起脸,继续教育自己这位傻白甜好友。
“你也?看到安寻之前在甲板上的表现了,他敢脱离星河会,绝对是有底气的,就算现在落魄了点,那也?是暂时的,等船靠岸进了自由联邦,人家就是潜龙入海如鱼得水,要多自在有多自在,倒是你和?我,没安寻那样的能力?和?见识,只能依靠星河会的庇护,既然寄人篱下,就必须谨小慎微,绝对不能意?气用?事,知?道了吗?”
秦一凉揉了揉发?红的小鼻子,默默点点头,心里却突然舒服了很多。
临行前的那几天,安寻他们忙于收集各种物资,没怎么在人前露面,但他们和?星河会决裂的事,在同龄人中引起的震动非常巨大,大家茶余饭后讨论的全?部都是这件事。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安寻得了失心疯,贸然脱离星河会,下场肯定非常凄惨,秦一凉也?很忧心这位好友的未来,而陆子青,是唯一看好安寻前程的人。
秦一凉一直很钦佩陆子青的眼光,对方既然这么说了,他就愿意?去相?信,也?衷心地?希望这会变成现实。虽然大家都说外面的世界很残酷,但他仍然希望大家能像在星洲时一样,永远幸福快乐,无论是身在星河会的同胞,还是已经脱离了星河会的安寻他们,他希望所有人都能过?得很好,这样的世界才是美好的世界啊。
大餐厅里突然起了些微骚动,秦一凉和?陆子青抬起头,发?现周围人的视线又集中在了前方的投影屏幕上——
一直没露面的安寻,从帐篷里出来了。
****
安寻掀开帐篷的门帘,看到两位好友的动作齐齐一顿,尤其白飞源,这家伙的手都开始抖了,还强笑着和?自己打招呼。
“小、小寻你这么快就出来啦?怎么不再休息会儿?我、我们还不饿呢!也?不急着吃饭,真的不急!完全?不急!”
安寻被白飞源强烈的求生?欲逗乐了:“飞源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多籽目鱼如果处理?好了,其实很好吃的。”
说着安寻拿过?一串穿好的“鱼丸”,闻嗅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就是这个味儿,品质很好。”
白飞源再也?装不下去了,他严重怀疑安寻的嗅觉有问题:“这叫好?这味儿和?在厕所茅坑里腌了三天的粪球有什么区……喂司良你别拽我!”
司良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你能别通过?语言描述让这东西的恶心程度更上一个台阶吗?”
安寻放弃通过?言语安抚两位好友了,他重新升起篝火,在炊具里挑了一个平底锅,又往里面倒了一些星洲特产的菜籽油,将?穿好的丸子串放到锅里炸起来。
等丸子串表面炸至金黄,安寻没有急着出锅,而是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黄褐色液体?倾倒进锅里。
这是他刚才在帐篷里调制出的料汁,大部分?材料是星洲现成的,还有少许是他从外地?商人手里收购来的。
黄褐色的料汁入锅,在高温下很快变得浓稠,安寻耐心地?翻滚着丸子串,粘稠的料汁包裹上丸子表面,经过?大火的烘烤,很快变成了一层金黄酥脆的外衣。
安寻及时关了火,又掏出一个新的小瓶子,将?里面的透明液体?喷洒在丸子串上,并用?小刷子刷匀。
等液体?完全?渗入吸收,安寻又掏出了第三个瓶子,里面盛的是一些红褐色粉末,安寻把它?们倒入热油锅里拌匀,最后将?混合了酱料的热油泼洒到丸子串上。
“好了。”
安寻拿起两根热气四溢的丸子串,递给两位好友,“来,尝尝看?”
白飞源在安寻炸串的时候就已经看呆了:星洲最常见的烹饪手段是蒸和?煮,主打一个简单粗暴,他还是头一次见星洲本地?人做菜方式如此繁复的,还有那一瓶又一瓶的调料汁……一般不是撒点盐就完事了吗?小寻从哪儿搞出来的这些奇怪东西?
司良接过?安寻递来的丸子串,他先谨慎地?闻了闻,表情微讶:眼珠肉丸最初的腥臭味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肉香,瞬间就能勾起人的馋念和?食欲。
司良轻咬了一口肉丸,表情很快由惊诧变成了惊叹。
“好吃。”他赞叹道,将?整颗肉丸都吃了下去,边咀嚼边冲安寻伸出大拇指,“很好吃。”
白飞源也?闻到了丸子串散发?出的美妙香味,他半信半疑地?学着司良那样,也?咬下一粒丸子,在嘴里咀嚼几下,接着整个人呆住了。
“卡嗓子了?”安寻见白飞源张着嘴半天没动静,正想给他递水,却看到少年眼底缓缓溢出了泪水。
安寻:“?”
“呜呜呜……太?好吃了!”
白飞源三两下吃光了剩下的丸子,他腮帮子鼓鼓,边狼吞虎咽边幸福地?流泪:“天啊太?好吃了太?好吃了……真的好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我早说过?的,这东西处理?好了,味道会很不错。”得到了好友的认可,安寻也?很高兴,他笑眯眯地?继续给两位好友递丸子,“慢点吃,别噎着,吃完了我再给你们做。”
“小寻你也?太?好了!”白飞源一边吃得不亦乐乎,一边感激涕零地?吹彩虹屁,“小寻你怎么连做菜都这么好吃啊!你好厉害!你就是无所不能的神!”
另一边,船舱内的大餐厅里鸦雀无声,所有星族少年看着甲板上这一幕,都震惊得说不出话——
安寻他们真的把多籽目鱼吃下去了?而且……味道似乎还很不错?
真的假的啊??
餐厅四周的气窗一直保持敞开状态,甲板上炸串的香味很快随风飘了进来——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香味,也?是常年在星洲生?活的少年们从未闻过?的,这种香气甚至盖过?了他们正在享用?的餐点,虽然很多人刚才已经吃饱了,此时仍无法抵御这种诱惑,都忍不住吞咽起了口水。
……好香好香,闻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呜,好想亲口尝一下啊。
秦一凉闻着这股诱人的美味,看着屏幕上白飞源他们大快朵颐,简直馋得不得了。
“用?灾兽做出来的食物,居然会这么好吃呀……”秦一凉不断吸溜着口水,眼巴巴地?去看旁边的陆子青。
“不行。”陆子青对秦一凉可太?了解了,看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当即断然拒绝,“不许去和?安寻要吃的,万一被夏会长?他们看到,你就完蛋了!”
“呜……好吧。”
秦一凉沮丧地?垂下脑袋,不再吱声了。
不过?他倒是越发?信服起陆子青之前的结论:安寻果然很有本事,连星洲人最不擅长?的烹饪都会,怪不得他敢脱离星河会,他真的好厉害!
不同于大餐厅里星族少年们的艳羡和?向往,此时贵宾室里的气氛,就明显沉重多了。
在看到安寻那套繁琐却井然有序的食材处理?方式时,几位星河会成员都下意?识停止了谈笑,目瞪口呆地?看着投屏画面;当看到白飞源他们享受美食的幸福表情时,哪怕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在场几人还是难以接受,有人直接脱口而出。
“这他妈……演的吧?!”
但甲板上丸子的香气已飘到了这里,浓郁的肉香配合酱料的鲜香,疯狂撩拨着几人的嗅觉和?味蕾,夏仪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口水,他偷偷去看舅舅的表情,果然,这位副会长?气场可怖,面色铁青,已然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夏高明真的气坏了。
飘散在室内的肉丸香味,就像是一道道凌迟的鞭子,在他脸面上反复鞭尸:他刚在众人面前笃定地?说过?,多籽目鱼味道恶心,根本难以下咽,结果没过?十分?钟,安寻就端出个野味炸串,闻着香吃起来也?香,精准打脸自己之前的言论!
是故意?的吧?他绝对故意?的吧?这小子就是故意?砸自己的场子,故意?让自己下不来台!
室内气氛凝固到了极点,也?压抑到了极点,还是夏仪反应快,回过?神后赶紧站起身,去把气窗都关上,又打开了室内通风,才让屋里恼人的食物香味散掉一些。
“依我看,那小子就是运气好罢了……”有人勉强笑着,也?出来打圆场,“误打误撞做了顿还算能入口的东西,根本不足……”
“放屁!”夏高明一巴掌拍翻了茶几上的果盘,扬手往播放画面的监控屏幕上一指。
“你运气好一次给我看看?你误打误撞给我做一个试试?我是生?气,但我他妈不傻!这东西没人教他他能会做吗?要是没人教他,我脑袋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几人被训得大气不敢出一下,不过?他们知?道夏高明说得在理?:星族人不擅长?厨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星洲流行的烹饪技法可以用?原始和?落后来形容,安寻露的这一手,一看就不是源自星洲本地?,必然是从外面学到的技艺。
问题是,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不由自主地?,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夏仪身上,而暴怒中的夏高明,同样把视线锁定在了夏仪身上。
夏仪:“……”
夏仪觉得自己真是日了狗了,活脱脱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舅舅!哥哥的厨艺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虽然喜欢美食,但也?就是吃吃而已,我根本不懂下厨,这你是知?道的!”
“你是不懂,但你可以帮他查询他想了解的知?识。”夏高明语气阴沉,“你敢说安寻没询问过?这方面的事情?你敢说你一点都没指导过?他?”
“我敢!”夏仪赶紧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我夏仪对天发?誓,从没指导过?哥哥这方面的事情,他甚至问都没问过?我!”
夏高明见少年誓言坚决,而且委屈得都要哭了,似乎的确冤枉,不由得也?动摇了。他皱眉思忖片刻,嘴里阴恻恻地?吐出一句话。
“那就是……纪泽辞了。”
“不可能!”
若说之前的事,夏仪会怀疑纪泽辞对安寻私囊相?授,但这件事他非常确信,绝对不可能是纪泽辞教会安寻的——
“泽辞哥哥可是纪家的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他对下厨的事根本一窍不通。而且,泽辞哥哥还没二次觉醒,都没去过?无涧黑域,对多籽目鱼的了解怕是都不如我们,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东西能吃?又怎么可能教习别人熟练地?烹饪?”
夏高明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
就算纪泽辞从某些经验丰富的晶核猎人那边听说了多籽目鱼的做法,并将?这件事告知?了安寻,安寻也?不可能做得出来——最重要的食材多籽目鱼,星洲可是没有的!若安寻光是听听,第一次上手就如此熟练,无师自通,呵,那他还当什么治愈师?直接去当神厨好了!
问题讨论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这种心中疑惑无人可解的现状让夏高明越发?烦躁:他有种预感,如果能找寻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就能掌握安寻最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正是安寻反常脱离星河会的最大原因。
夏高明烦心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片压抑的安静中,有位星河会成员弱弱地?开口了。
“呃,你们有没有觉得……安寻的那套操作,很像是炽红帝国的烹饪技法?”
所有人一怔。
“炽红帝国?”
“好像……的确是?”
“这么一说,真的很像啊!”
自由联邦和?炽红帝国虽然是邻国,但两边的风土民情和?习俗传统差别极大,尤其饮食文化和?烹饪技法方面,两国简直天差地?别。
比如,自由联邦不会在食物的处理?和?制作上耗费太?多时间,他们更依赖现代科技和?精神力?的运用?,让专业的人和?专业的设备做专业的事,下厨这种耗时耗力?的粗鄙工作,精英群体?以及生?活品质较高的中上层民众,基本是不会沾手的。
炽红帝国倒是恰恰相?反,在他们那边,下厨是全?民皆可参与的行为,哪怕是精英群体?,在闲暇之余自己烧个小菜,温壶热酒,呼朋唤友共酌一杯,不仅不会自降身价,反而还是能引为美谈的佳话。
还比如,自由联邦对食材的选择颇为挑剔,像什么家禽的内脏,某些作物的边角料,在自由联邦这边统统属于“贱民”的食物,普通人闻着都恶心,更别提变着花样做成美食了。
但炽红帝国不一样,他们对待食材一视同仁,不分?贵贱,只要能做的能吃的,下了锅都一个样,全?民吃得不亦乐乎。这种“包容开放”的心态,甚至不局限在普通食材上,对灾兽也?同样适用?——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蓝星联合探索组织每次公布一个新发?现的灾兽物种,别的国家民众都在严肃讨论这种新物种的危害性,认真学习相?关特性和?对付方法,炽红帝国的民众虽然对新物种也?十分?重视,但引发?全?民大讨论大关注,并能迅速冲上热搜的永远只有三件事——
“这东西能吃吗?”
“这东西好吃吗?”
“这东西应该怎么吃?”
反正就是画风非常奇特,非常古怪,非常匪夷所思。
简直让人想不通这个国家的民众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一经人提醒,夏高明也?觉得,安寻烹饪多籽目鱼的那套流程,还真挺像是炽红帝国的人能干得出来的:只有他们会不厌其烦地?煎炒烹炸,只有他们会调制出一大堆料汁提味,更是只有他们,才会想到多籽目鱼这种恶心玩意?居然能吃!
“安寻他认识炽红帝国的人?”解决了一个疑问,更大的疑问也?随之而来,夏高明越发?想不通了,“这……这可能吗?”
除了具有星族血脉的人,星洲这地?方只对星河会开放,夏高明任职这么多年,压根没听说有炽红帝国的人进过?星洲。
“不可能。”夏仪作为在场最了解安寻的人,十分?笃定道,“哥哥他不认识炽红帝国的人。”
一个土生?土长?,从未离开过?故土的星洲人,连海对岸的自由联邦都没去过?,更别提遥远的炽红帝国了。夏仪想。
他那个乡巴佬哥哥活到现在,怕是连一个炽红帝国的人都没见过?吧?
第024章 第 24 章
24
夏仪否定了安寻直接与炽红帝国人士接触的可能, 同时提出了一个更靠谱的猜想。
“哥哥虽然没有与炽红帝国有直接接触,却不代表别人没有 ——比如,洲际贸易时进入星洲的商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夏高明一怔,瞬间?豁然开朗。
是啊!
他们?之?前的猜测, 只局限在与安寻相熟的人身上, 但?非相熟的人也是有可能的,比如那些图财谋利的商人。
这些商人走?南闯北,谁没点技艺傍身?谁不知道点奇闻轶事??当中有人和炽红帝国打过交道,懂得那边的烹饪手法,又恰好带了烹饪好的多?籽目鱼进入星洲,被安寻看到了, 立刻惊为天?人, 当即拜师学艺,这不是合情合理吗?
夏高明脑中瞬间?脑补完了所有过程,连安寻拿了什么?宝贝去和商人达成交易的细节都想了一遍,越想越真, 越想越对,不由冷笑一声。
“原来如此, 怪不得呢。”困扰自己的问题终于得到了完美的解答, 夏高明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心情都好了不少,“这小子倒是机灵,知道出发前要多?学点外面的东西, 结果还真用上了。”
“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立刻有人附和,“但?小聪明终归是小聪明, 肯定走?不长?远的。”
夏高明深以为然,脸上又有了笑意。
他之?前内心焦躁,是因为担心安寻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底牌,毕竟对方的一系列表现都太过反常,自己若是一直被蒙在鼓里,难保不会出现什么?隐患,现在一分析,呵,说白了还是运气?好,根本不足为惧!
“我倒要看看,他那点运气?,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夏高明盯着屏幕上的人影,轻蔑地笑了笑,“我就不信了,这么?一个自大狂妄的无知小儿?,幸运女神难道还能一直眷顾他?”
***
“阿嚏!”
正在烤制新一批丸子串的安寻连打了几个喷嚏,白飞源和司良齐刷刷看过来。
“小寻你是不是着凉了?”
“要不要加件外套?”
安寻揉了揉鼻子,摇摇头:“没事?,应该是调料的粉末飘到鼻子里了。”
白飞源盯着安寻手边的几个调料小瓶子,问出了刚才他就很想问的问题。
“那些眼珠丸子能变得这么?好吃,和这些调料关系很大吧?它们?是你从洲际贸易的商人那边买来的吗?”
“一小部?分是。”安寻点点头,“但?大部?分是咱们?星洲本地就有的香料,按照一定比例混合调配,就有了这些成品。”
“居然是调制成的?”白飞源想起刚才安寻单独进帐篷待了一阵子,原来是在调配这些东西,“这也是纪泽辞教给你的吗?那个大少爷还懂这些?”
安寻笑了笑,没有回答,白飞源刚想再问,脑门突然被人狠狠弹了一下。
“啊!好痛!”
“专心点,趁热吃。”司良把?一串新的丸子塞到白飞源手里,同时用口型说了一句——管好你自己,不该问的别问。
白飞源本来也不是没眼色的人,被司良这么?一提点,立刻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不再问东问西,低头老?老?实实继续吃东西了。
不多?时,所有丸子被扫荡一空,白飞源满足得连打了好几个饱嗝,司良收拾好了所有炊具,安寻将这些工具放回空间?项链,只留下三根干净的竹签,以及三个盛满清水的小竹碗。
“两位,要不要做点消食的小活动?”安寻问。
“什么?小活动?”
安寻笑着用竹签敲了敲小竹碗:“去摸尸体?。”
白飞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摸、摸什么??”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以前的行话带出来了,安寻轻咳一声,当即改正:“是挖晶核,嗯,挖多?籽目鱼的晶核。”
白飞源恍然大悟,将目光对准了甲板上的那堆黑肉团。
只要是灾兽,都必有晶核,这是连星洲人都知道的常识,刚才他只忙着吃,倒是忘了这茬。
“要怎么?挖?”司良捞起一只被剥光了眼珠的多?籽目鱼,用手摸了摸黑肉团滑溜溜的腹部?,隐约感觉到里面有一粒硬邦邦的疙瘩,应该就是晶核了。
“直接用刀划破肚子,把?它取出来吗?”
“那倒不用。”
安寻抓起一只多?籽目鱼,用手指在肉团上摸索了几下,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肉孔。
“这是多籽目鱼的排泄口,用竹签戳进去,把?晶核挑出来就行了。”
安寻边说边示范,他将竹签戳进小□□,手腕一翻,灵巧地一挑,一枚灰黑色的晶核就从多?籽目鱼体?内掉了出来,正好落到下方盛着清水的小竹碗里。
“这个晶核好小呀。”
白飞源凑过去看,被清水浸润的晶核沉淀在碗底,瞧着灰扑扑的,只有小拇指大小,也没什么?光泽,若是放在石头堆里,和普通石头根本没太大差别。
“低品质晶核就是这样。”安寻点点头,“多?籽目鱼本身就是最低等的小灾兽,除非能挖到变异晶核,它们?的晶核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下品。”
多?籽目鱼的晶核能量很弱,一般只用在靠晶核驱动的小型器具上,和装在玩具车里的小电池差不多?。虽然精神力者看不上这种?下品晶核,但?它们?在资源匮乏的贫民区倒是挺受欢迎,一颗能卖到一或两联邦币左右。
安寻大体?估算了一下,如果他们?把?甲板上所有的多?籽目鱼扫荡一遍,仅靠下品晶核,至少也能有三四百联邦币的收入,若是运气?好挖到了能量值较高的变异晶核,一颗就能卖到一两百联邦币呢。
听安寻科普完这种?晶核的价值,白飞源立刻来了精神:虽然晶核单价少,但?“有”总比“没有”强,在星珠未能顺利售出前,每分钱对他们?来说都很宝贵,这种白捡钱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开搞开搞!”白飞源兴奋地撸起袖子,眼冒精光盯着甲板上四处乱爬的多?籽目鱼,像是看到了无数欢快蹦跶的联邦币,“啧啧,要挨个给它们?爆/菊吗?也挺残忍的诶。”
司良给出合理建议:“你直接将它们?砍得稀巴烂,再取晶核应该也是可以的。”
白飞源:“……那我选择爆/菊。”
“等等。”安寻来到白飞源面前,向他伸出手,“开始前,飞源你先给我和司良净化一下能量场。”
白飞源愣了愣:“上船后我不是已经净化过一次了吗?”
净化能量场是非常基础的疗愈手段,主要效用是让精神力者的精神场域干净一些,类似往精神场域里吹了一股风,将一些负面的精神能量吹散掉。不过在精神力进行二?次觉醒之?前,这种?净化的效果很有限,顶多?让人觉得心情舒服一点,并不会像正式疗愈那样,让人的精神场域发生?实质性的净化和改变。
“呃,是不是我之?前净化的效果不好?”白飞源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小寻你感觉不太舒服?”
白飞源在星洲的学校念书时,疗愈课的成绩很一般,安寻和司良才是优秀模范生?,所以上船后,安寻让白飞源帮忙净化能量场,白飞源还挺惊讶的,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才发现安寻是认真的。
为了不辜负好友的信任,白飞源当时很用心地净化了,他预估净化效果可以维持一整天?,但?现在半天?还没到,安寻又要求再次净化,多?半就是自己净化水平不过关的锅。
“没有没有。”安寻连忙摆手,“就是想叠个buff,呃,你可以理解为加个双保险,让净化效果维持得更好。”
其实更直白的解释,是让运气?变得更好。
一直以来,世人对“运气?”的理解,是看不见摸不着,完全不可控的玄妙东西,但?安寻翻阅炽红帝国的典籍时,发现在大灾变之?前,这个国家的先祖们?已经对“运气?”有了不少研究和论述,甚至提出了颇为奇特的理论。
他们?认为每个人都是一个能量磁场,而世间?万物运行的基本规则之?一,是“同频相吸”,在这种?规则下,只有纯净高能量的磁场,才能吸引到纯净高能量的事?物,而这种?高能量事?物在现实世界的具现化形式,通常就是“财寿福禄”等,当高能量磁场的人吸引来了这些高能量事?物,在旁人的眼里看来,就是“他交了好运”。
相应的,如果一个人能量低迷,磁场混乱,他就容易吸引和感召到能量极差的事?物,让自己身陷在负能量的漩涡里,在外人看来,他就是“运势走?低,霉运连连”。
虽然安寻听说过“好事?成双”“祸不单行”之?类的谚语,但?从未思考过深层原理,所以最初看到炽红帝国的古籍记载时,也是半信半疑。
不过后来,因为见识过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安寻渐渐发现这些理论并非虚妄,还是有一定事?实依据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大灾变之?后,在人类进化出精神力后,随着对精神力领域的研究加深,学界基本已经认定:精神力者自身就能形成一个能量磁场,能量越大,实力越强——这与炽红帝国先祖们?提出的“能量磁场理论”,正好不谋而合。
不过和炽红帝国的“能量理论”不同的是,蓝星学界普遍认为:服食晶核才是提升精神力者磁场能量的最佳途径。
正因如此,现当今大部?分精神力者,对高级晶核的追求无比热切,因为高级晶核供给的能量,是目前已知的,提升自身精神力能量的最有效手段。
安寻上辈子作为SS级的精神力强者,对高级晶核的需求和渴望并不比别人少,但?在炽红帝国的皇宫待了三年,他在穆弃身边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帝国强者,亲耳听到或亲眼见到了他们?在进阶成长?中的经历与教训,如今安寻对精神力的理解,已和自由联邦大众的主流想法大不相同。
比如,白飞源精神力的正确用途。
上辈子白飞源精神力的二?次进化,仅仅是个B级,进化出的新能力全点在了“能量场净化”上,属于路人听了都要叹口气?,说句“这孩子废了”的程度。
当时安寻和白飞源的关系还很密切,得知这个结果,安寻犹如五雷轰顶,他立刻利用高层权限调取了白飞源的所有资料,熬夜看了三个晚上的数据分析,最终不得不沉痛地承认:白飞源仅凭这个能力,根本当不了治愈师。
后来安寻多?方走?动,想方设法为白飞源谋一个出路,但?星河会高层坚决不同意白飞源继续留在本部?,一纸调令将他调离了中心区,之?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
这件事?一直是安寻心中的一根刺,直至后来,他去了炽红帝国,发现这里有不少和白飞源能力相似的人,但?他们?并没有被判为“无用之?人”,反而社会地位极高,备受民众推崇,最高位者甚至能成为皇宫里的国师!
安寻备受震撼,也深深明白了那句话:没有生?来无价值的人,只有不懂运用价值的人。
在潜心研究,并拿白飞源二?次进化后的数据反复参照和对比后,安寻终于明白:同样是“能量场净化”,虽然所有星族人都会这个技能,但?白飞源的净化,其实与别人有本质的不同。
这种?“不同”并不是肉眼可见的,也不能像服食晶核那样让精神力能量有实质的提升,但?它同样可以提升能量等级,达到短暂的“高频共振”效果,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加持“幸运buff”。
虽然现在白飞源的精神力还未二?次进化,但?这种?进化并非随心所欲,只是让原本的潜力完全激发,就类似催生?种?子,苹果种?子注定只能成长?为苹果树,白飞源已经具备这种?独特能力的根性,就算暂时无法完美发挥,效果也远胜于安寻和司良的“普通净化”。
“别怀疑自己,你净化得很好。”见好友仍有些犹豫,安寻主动握住了他的手,鼓励道,“来吧,就用我之?前教你的那种?方法。”
见安寻这么?信任自己,白飞源的踌躇很快转化为了满满的动力,他点点头:“好,我现在就给你们?净化。”
少年回握住安寻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则覆上安寻的额头,他微闭双目,开始调动自己的力量。
和学校里的教学方法不同,白飞源使用的是安寻之?前教导过的方式,将自己的意念汇入精神力的波动,并观想自己化为了一缕轻盈的“风”,流汇进对方的精神识海里。
这样的心神合一,让他无法调动和运用学过的技法技巧,一切行动皆是随心,但?心灵赋予的直觉,反而让少年的精神力更为敏锐和灵活,净化过程如鱼得水,很快就让这方精神世界的天?地焕然一新。
帮安寻净化完毕后,白飞源又帮司良净化了一遍。
之?前刚上船时,司良对白飞源净化自己的能量场是有异议的,毕竟他自己的净化能力也不差,根本没必要拜托白飞源。不过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安寻一眼,就很配合地让白飞源帮自己净化了。
“别忘了,还有你自己。”安寻提醒白飞源,“别把?自己漏了。”
“哦……”
白飞源一般很少净化自己的能量场,因为星洲那边的能量环境很好,帮别人净化的机会都少,更别提自己净化自己了,不过安寻既然这么?要求了,白飞源就老?老?实实执行了:小寻说的都对,小寻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很好。”一遍流程走?完,安寻满意地点点头,他挥了挥手里的竹签,朗声宣布。
“开光完成,可以拆盲盒了!”
白飞源&司良:“?”
什么??什么?开光?盲盒又是什么??
***
甲板上发生?的一切,通过监控镜头,全都如实地投映在室内的大屏幕上。
大餐厅里的星族少年们?只是觉得新奇,毕竟他们?初来外界,看什么?都新鲜,哪怕是平平无奇的下品晶核,他们?也不嫌弃,光是看安寻他们?“挖晶核”的过程,大家就看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
而贵宾间?里,则是另一番景象:星河会众人已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挖晶核前还要做个开光法事??他们?脑子真没问题吗?”
“哈哈哈哈知道星洲人愚昧,没想到竟会这么?愚昧,今天?可是开了眼了哈哈哈……”
“哎呀也不能这么?说啦,他们?不是全族都信仰那什么?星神吗?搞点奇奇怪怪的迷信仪式有什么?奇怪的?”
“搞迷信的常见,但?把?净化能量磁场当迷信法事?的可不常见,啧啧,他们?在星洲到底是吃了什么?洗脑包,才会觉得净化能量磁场对挖晶核有帮助?”
“这就叫做急病乱投医吧。”夏仪注视着屏幕上已经开始挖取晶核的三位少年,笑弯了眼睛,“哥哥可能是反应过来了,光靠安族长?给的那点过路费,怕是连饭都吃不起,虽然多?籽目鱼的晶核廉价,但?能赚一点是一点,勤俭持家可是美德呢。”
立刻有人嗤笑出声:“就算他们?把?所有多?籽目鱼搜刮一遍,最多?赚个三四百联邦币,均摊下来一人也就一百左右……才一百诶!这点钱还能叫做钱吗?”
星河会高层的收入极为丰厚,又常住在物价极高的联邦中心区,一百联邦币对在场众人来说,完全是不值一提的零碎小钱,他们?舒舒服服地坐在贵宾室里,看着安寻三人在烈烈日?头下,为点寒酸小钱奔波忙碌,优越感简直爆棚。
“话也不能说死了,”夏仪笑眯眯道,“万一他们?能挖到变异晶核呢?那收益可就翻番了。”
“诶,这么?说来,安寻那小子刚才说的‘开光’和‘开盲盒’,不会就是指他们?想开出变异晶核吧?不会吧不会吧?”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笑得更加厉害了,毕竟变异晶核的出货率极低,如果安寻他们?真是冲着变异晶核去的,还不如建议他们?原地倒立,赶紧倒倒脑子里进的水。
“所以啊,这就叫穷人多?作怪,穷逼越穷,赌性越强,”夏高明又摆出了领导派头,居高临下地点评道,“你们?可都要引以为戒,有些年轻人,正道不走?,只想着靠运气?翻盘,下场必然是……”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止夏高明,贵宾室内其他人脸上的笑容,也都在屏幕里出现一抹亮眼的异色后,瞬间?凝固——
“嗯?”
司良低头,疑惑地看着掉落在小竹碗里的那枚晶核——这是刚才从一只多?籽目鱼体?内掉出来的,这枚晶核并不是灰扑扑不起眼的样子,而是漂亮的彩虹色,司良将它从清水中拾起,晶核沐浴在灿烂的日?光下,犹如宝石般绽放出璀璨七彩的光芒,顷刻引起了安寻和白飞源的注意。
“咦?”安寻怔了怔,“司良,你运气?不错啊,这么?快就挖到变异晶核了。”
“这是变异晶核?”白飞源被那枚晶核的“颜值”惊呆了,和小竹碗里的普通晶核相比,它简直就像是从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借我看看?”
司良将晶核递给白飞源,白飞源翻来覆去把?玩了一会儿?,越看越喜欢:“好漂亮,这东西是不是挺少见的?”
“也还好。”安寻实事?求是道,“出货概率大概是千分之?一吧。”
白飞源震惊了,目瞪口呆地望向司良:“你小子今天?踩了狗屎吗?千分之?一的狗屎运都能撞到??”
这话完全说出了星河会众人的心声,贵宾室内寂静了许久,才有人强笑着打圆场。
“概率这东西……还真是挺出人意料的。”
“可能是新手保护期吧。”有人酸溜溜道,“不是说新人一般运气?还不错吗?不过运气?这东西用完了也就没了,他们?顶多?就走?运这么?一回。”
“对,不过是个多?籽目鱼的变异晶核,就算再值钱,上限也低,没什么?可骄傲的。”
话虽如此,但?在场众人鉴定晶核的眼光都不差,司良那枚变异晶核在同等级晶核里,属于上品,卖个两三百联邦币肯定没问题,尤为可贵的是,它色彩亮丽,品相极佳,若是卖到联邦的中心区,经过珠宝匠二?次加工,那附加值可就不一样了,身价轻松能翻上几番,运气?好的话,卖个上千联邦币都有可能……
妈的,这小子怎么?能这么?走?运?这到底是什么?狗屎运!
众人正在怨念中,只见屏幕画面里的司良挖出几枚普通晶核后,突然手一顿,又从一只多?籽目鱼体?内抠出一枚五光十色的晶核。
又是一枚变异晶核!
第025章 第 25 章
25
“哇!”
白飞源眼尖, 看到司良又挖到一枚变异晶核,立刻瞪圆了眼睛。
居然又是一枚?
不?是说这种变异晶核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出现吗?
白飞源立刻看向安寻,后者只是笑了一下, 冲司良点点头?。
“你今天运气真好。”安寻笑得很真诚,“都说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司良你再加把劲, 没准还能挖到更多变异晶核呢。“
司良若有所思,他看了安寻一眼,点点头?。
“我?会努力的。”
白飞源抽了抽嘴角,吐槽欲简直爆棚:喂喂,装逼也要讲个基本法吧?夸你两句运气好,你还真当这泼天的好运是使使劲儿就能拥有的吗?这哪是努努力就能办到的事?啊!
“飞源你不?用羡慕司良, 你的运气也不?会差的。”安寻笑着说, “你再多挖几?个,肯定也能挖出变异晶核。”
“哎,小寻你就别给我?灌鸡汤了,我?对自己的运气有数得很, 几?乎就没好过。”白飞源又捞起?一条多籽目鱼,边往里面捅竹签, 边嘀嘀咕咕, “那可是千分之一的概率诶,又不?是随处可见的多瑙草,随便薅一把就能……诶?”
“啪嗒”一声?,一枚鲜红色的变异晶核落入小竹碗, 它亮晶晶的, 像是火红的石榴籽,在?一堆灰扑扑的下品晶核中显得分外?耀眼, 白飞源猛地睁大了眼睛,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呀,恭喜你,飞源!”见第二位好友这么快也出货了,安寻真心为他感到高兴,“你也挖到变异晶核了,还是纯色的呢!”
白飞源揉了揉眼睛,从?震惊中缓缓回过神。
“我?……我?居然也走了一回狗屎运?”
少年从?难以置信,很快变成欣喜若狂,他将红色晶核从?水里捞出,反复摩挲着它光滑流畅的表面,爱不?释手。
和司良的彩色晶核不?同,这枚纯色晶核十分纯净剔透,甚至可以看到丝丝缕缕的能量在?晶核内部流动,它们宛如?一道道星河流沙,自成循环,神秘美丽,尽显造物主的神奇和奥妙。
“哈哈哈!”白飞源越看越喜欢,整个甲板都回荡着少年快乐的笑声?,“我?也挖到变异晶核了!今天太走运了!哈哈哈!”
这份快乐,落在?星河会众人眼里,就像往眼里揉沙一样难受。
“不?就是个变异晶核吗?至于乐成这样?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二傻子。”
“那可是纯色变异晶核!”夏高明没好气地说,“你们如?果挖到了这种纯色晶核,能保证笑得不?比他更傻?”
贵宾室里瞬间鸦雀无?声?,因为答案很明显:他们当然不?会比白飞源好到哪里去。
如?果说变异晶核的出货率是千分之一,那纯色变异晶核的出货率,就是万分之一,名副其实的万里挑一!哪怕这枚晶核产自多籽目鱼这种低级灾兽,但?“珍稀”本身已代表着着无?可替代的价值,这种价值往往会超过晶核力量的本身,可以在?其他领域带来更大价值的收益。
比如?,人情。
自由联邦的中心区,汇聚着联邦最顶级阶层的精英与富豪,这批人掌控着这个国家方方面面的资源与权势,在?他们眼中,单纯的金钱已不?那么有吸引力,真正能让他们感兴趣的,通常都是依靠金钱无?法轻易获得的东西。
比如?运气。比如?概率。
而纯色的变异晶核,这种与金钱无?关,纯粹要靠运气和概率才能获取的东西,就是某些大佬最钟爱的收藏品。都说千金难买心头?好,只要在?适当的时机,向热衷收藏的大佬献上一枚上品的纯色变异晶核,没准就能讨得大佬喜笑颜开,人脉就此?铺开,以后再求人办事?,自然就方便很多,这中诸多好处,懂的都懂。
星河会众人常年浸淫名利场,也听说过不?少“某权贵为珍稀藏品豪掷千金,许下重诺”的传奇故事?,现在?看到白飞源竟得到了这样的“宝贝”,真是越想越嫉妒,越想越愤恨——凭什么一个土包子能这么好运?凭什么这种好运却落不?到自己头?上?凭什么!
在?一众怨念的低气压中,夏仪突然笑了一下。
夏高明本就心烦,见外?甥居然还有心情笑,当即没好气道。
“你笑什么?”
少年弯着笑眼,温言细语道:“我?笑那家伙是稚子持金,一个根本不?懂纯色晶核价值的蠢货,就算拿到了这个宝贝,那又能怎么样?”
夏高明怔了怔,突然眼睛一亮。
是啊!
纯色变异晶核的妙用,是只有通晓上流阶层人情往来的老油条,才最明白其意义和价值的。但?在?星洲那种人均傻白甜的桃花源里,他们懂什么叫人情社会吗?他们懂人脉资源的价值吗?他们懂怎么投其所好讨大佬的欢心吗?
他们懂个屁!
这些天真落后的愚民,顶多觉得这东西是和彩色变异晶核一样,可以提供比较纯净的晶核能量而已,那个叫白飞源的星族人,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自己完全可以巧妙忽悠一番,花个几?百联邦币把这枚纯色晶核买下来,反正他们连多籽目鱼的二三百联邦币都想赚,穷成这样,肯定不?会拒绝这样一笔“划算”的买卖,自己正好借机捡漏,完美!
夏高明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心情刚振奋起?来,就听到屏幕画面里,安寻郑重地对白飞源叮嘱道。
“飞源,这枚纯色晶核你一定要收好,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能随意出售,在?关键的时候,它可是有大用处的。”
白飞源已经过了最初收获变异晶核的狂喜期,现在?听安寻这么说,立刻把手里的纯色晶核递给他。
“那小寻你帮我?保存吧。”白飞源毫不?犹豫道,“怎么用你说了算,嘿嘿,我?全都听你的。”
安寻怔了怔,他知道白飞源对自己的信任度很高,但?居然连缘由都不?问一下,就主动把如此珍贵的东西送到自己手上,也不?知该说这孩子心思太单纯呢,还是实在?太好骗……
“好。”
安寻没有推辞,点头收下了这枚晶核。
这种宝贝要怎么用,安寻心里是很有数的,在?星河会的那两年,每逢年节,星河会都需要四?处送礼打点关系,拟定礼单和敲定名册是会长的事?,但?置办具体的礼物,却是由安寻亲手操办的。
其实置办礼物这件事?,原本是由夏仪负责,但?他将任务全推到了安寻身上,还美其名曰,“是给哥哥一个锻炼的机会哦”“可以让哥哥尽快熟悉星河会关系网的运作流程呢”。
等安寻接手后,才发现置办礼物这事?儿又琐碎又繁杂,不?仅要货比三家,在?预算范围内购置最上档次的礼物,还得想尽办法打听别人家的礼单,以防出现尴尬的撞礼情况,其中任何一环有了纰漏,都会损害星河会的声?誉,可谓事?无?巨细,责任重大。
那阵子安寻忙得脚不?点地,从?早到晚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夏仪却优哉游哉,甚至还陪着纪泽辞外?出游玩了几?天,等安寻比照着礼单,兢兢业业备好了全部礼品,夏仪才姗姗来迟,嘴上说着“哥哥你这阵子辛苦了,快好好休息,之后的事?情我?来吧”,然后转头?打扮得光彩照人,带着这批精心准备的礼物,挨个上门送礼,在?权贵圈内刷足了脸熟,也赚足了人情。
安寻当时并没觉得有何不?妥,甚至还挺感动,认为夏仪是心疼自己,想让自己好好休息,才担下之后的送礼任务,如?今回想起?来……
呵呵,自己真是个纯种大傻子。
不?过也拜这段经历所赐,如?今安寻对自由联邦那帮高层权贵的喜好可是了如?指掌,光是这枚纯色变异晶核,他心里就有好几?个送礼人选,不?愁之后找不?到一个物尽其用的好出路。
见安寻将那枚纯色晶核收入了空间项链里,不?仅夏仪僵硬了表情,其他星河会成员也都笑不?出来,夏高明更是用力一拍桌子,指着画面里的人:“他……他……”
他一个土生土长的星洲土著,怎么知道纯色晶核在?外?界有大用处的!
这不?科学!
下意识地,夏高明把怀疑的目光又望向了夏仪,其他星河会成员也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不?是我?!”夏仪头?皮一麻,条件反射就开始辩解,“与我?无?关,不?是我?教哥哥的!我?根本没和他提过纯色晶核的事?!舅舅你要相?信我?啊!”
“你慌什么?我?还什么都没问呢!”夏高明本就一肚子火,见外?甥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当即就爆发了。
“别人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慌慌张张地招了,就你这种心理素质,以后怎么当管理者?怎么让手底下的人服气?又怎么拿捏得住这帮新人!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想想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父母又是怎么教你的?你对得起?我?们的栽培吗!再这样下去,我?看你干脆也别干什么管理员了,回去继续复读念书算了!”
夏仪被训得狗血淋头?,颜面无?存,他低着头?不?敢反驳,心里却委屈得想呕血。
他也没招啊,怎么连自证清白都有错了?
而且这能怪他吗?一次又一次的,每次安寻有点亮眼表现,大家都怀疑是他教给安寻的,是个人都要被逼出PTSD了,这换了谁能顶得住!
夏仪满腹委屈,不?敢吱声?,贵宾室里别人也大气不?敢出,气氛压抑而凝重,仿佛喘气大声?了点,都是一种罪过。
最终打破这份沉默的,是监控画面里一声?惊喜的欢呼。
“哇!小寻你也挖到变异晶核了!”白飞源爽朗的嗓音经由监控音频,回荡在?室内,“哈哈哈好棒!我?们三个今天运气都不?错嘛!
安寻拨动着那枚新鲜出炉的变异晶核,微微一笑:“嗯,是不?错。”
这枚晶核的品质不?如?白飞源和司良挖到的,但?毕竟也是变异晶核,安寻不?贪,有产出就很好了。
“变异晶核的出货率真的只有千分之一吗?”白飞源掰着手指数了数,“按照咱们的情况,这概率可高达百分之二三十呢。”
“谁知道呢,也许今天咱们就是运气爆棚,闭着眼睛都能捡到宝吧。”安寻笑了笑,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装着监控镜头?的甲板旗杆,声?音故意拉长了一些。
“当然,咱们最该感谢的就是星河会的夏副会长,如?果没有他的慷慨大方,将这一甲板的宝贝拱手相?送,咱们又哪来的机会,能舒舒服服在?这儿捡天上掉的馅饼呢?”
“嘭”地一声?,夏高明抄起?手边的烟缸朝前方的“安寻”砸去,可惜那只是全息画面,玻璃烟缸穿透了画面影像,重重砸上后面的墙壁,瞬间四?分五裂,玻璃碴子掉了一地。
“瞧瞧!瞧瞧他那小人得志的嘴脸!”
夏高明气得不?行,整张脸涨得通红,他在?星河会高层任职多年,就是放在?自由联邦的中心区,也算是个名号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却被一个刚刚成年的小辈阴阳怪气,这份屈辱他还从?未受过,真是岂有此?理!
不?仅夏高明勃然大怒,其他的星河会成员也被安寻那番狂妄言论气得够呛。
他们向来瞧不?上从?星洲出来的乡巴佬,而无?论他们态度多么傲慢,身边的星族人始终对他们分外?恭敬,各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安寻这样的,不?恭敬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对他们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真是反了天了!
“会长,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是啊,不?能让他们再待在?甲板上了!”
“这批多籽目鱼出货率这么高,再让他们待下去,没准又要挖出变异晶核了!凭什么我?们只能看着,他们却能一直白捡宝贝!”
“依我?看,他们之前挖到的那些晶核,也该交出来!这是咱们的船,船上的所有东西,都该归咱们所有!”
众人嚷成一团,嗡嗡的声?音震得夏高明脑壳疼,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
“都闭嘴!”
室内瞬间安静,夏高明恨铁不?成钢地扫视着众人,恨恨道。
“一个个都掉钱眼儿里了是吧?区区几?枚变异晶核,你们就坐不?住了?还‘凭什么我?们只能看着,要捡也该咱们去捡’,怎么,你们也想跑到甲板上,挨个去捅多籽目鱼的屁股?生怕自己不?够丢人现眼是吗?”
虽然夏高明也眼热安寻他们的收获,但?他还要脸——身为堂堂上等人,怎么能为点蝇头?小利,就像下贱的乞丐一样去翻垃圾桶?开玩笑呢!
至于有人提议的,强行将安寻他们的收获归为己有,夏高明不?是没考虑过,但?稍微一想,就知道很难实施——安寻把变异晶核都收进?了空间项链,这玩意是认主的,没有主人的精神力授权,外?人根本没法强行撬开空间,否则他早把空间项链里的那批星珠抢出来了,还用得着惦记几?个晶核?
所以,虽然气得咬牙切齿,夏高明也不?能真拿安寻怎么样,充其量就是把他们赶回船舱,不?让他们继续待在?甲板上捡漏。
想到一个小时前,自己还在?为把安寻他们关在?船舱外?沾沾自喜,现在?却又要想办法把这几?人强行赶回船舱里,夏高明就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憋屈感……这都叫什么事?啊!
正郁闷着,一直没出声?的夏仪突然开口了。
“舅舅,我?有个法子,既不?用我?们出面,又可以将剩下的晶核全都收归囊中,让哥哥他们再无?半点收获。”
夏高明立刻看向胸有成竹的少年:“什么法子?”
夏仪之前挨了一顿训,正是铆着劲儿想给自己挣回面子的时候,他立刻将自己的想法详细说了,夏高明听得频频点头?,重新露出了笑容。
“好,好,就照你说的办!”
第026章 第 26 章
26
大餐厅里, 一众星族少年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安寻他们的“挖宝直播”,旁边突然弹出一个小窗口,投映出了夏高明的影像。
这位副会长一改先?前盛气凌人的姿态, 笑容和煦:“各位家人们,午餐时间?快结束了, 如你们所见, 外面甲板上的多籽目鱼已经毫无威胁,你们想不想像安寻他们那样,也去?甲板上挖点晶核,积攒些相应的技能和经验?”
“当然,除了宝贵的实践经验,你们也能得?到丰厚的奖励回报, 一枚普通晶核可?以兑换0.1点星河积分, 若是挖出变异晶核,可?直接兑换1点星河积分!你们也知?道星河积分的用处,但获取星河积分的机会可?不多,希望你们别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夏高明说得?慷慨激昂, 在场的星族少年听了, 不免都有些意动?——他们从没挖过晶核,本来就很感兴趣,现在星河会又出面鼓励他们积极实践,甚至给出了星河积分奖励, 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见众人跃跃欲试, 夏高明暗暗点头——这正是夏仪想出的妙计:隔岸观火,借刀杀人。
他们星河会根本无需出面, 只要煽动?这批新人走上甲板,让他们和安寻争抢晶核,一切困扰都能迎刃而解——
如果?安寻不愿和同胞起冲突,主动?放弃晶核,撤离甲板,那些被新人们瓜分的余下晶核,最终都会交到星河会手里,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安寻不愿分享晶核,与自己的同族同胞起了争执,哈,那乐子就更?大了,他们星河会可?以坐山观虎斗,看两边如何撕逼扯头花,闹到最后,就算安寻他们得?了晶核,也失了人心,变成遭人恨的万人嫌。
有此妙计,无论哪种走向,星河会都是稳赚不赔,夏高明正愉快地畅想未来,突然听到有人高声问。
“夏会长,我们真的可?以去?挖灾兽的晶核吗?现在就可?以去?吗?”
夏高明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长相可?爱的圆脸男孩,若不是知?道这批新人都已满十八岁,他差点以为这人是个混进?来的初中生,对方?不仅个头娇小,模样也嫩,瞧上去?傻乎乎的。
“当然。”夏高明维持着和颜悦色的样子,“你们现在就可?以去?,若是需要什么工具,可?以随时申请,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哇,太好了!”男孩兴奋地欢呼了一声,然后他仰起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夏高明。
“那请问会长大人,你们什么时候能帮我们准备好灾兽呢?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挖晶核啦!”
什么?
夏高明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帮我们准备好灾兽”?外面一甲板的多籽目鱼不都是灾兽吗?
“那些多籽目鱼就是灾兽。”夏高明耐着性子说,“你们不是也看到了安寻他们是怎么做的吗?像他们一样,去?甲板上捡多籽目鱼,从它?们的肚子里挖出晶核就行了,非常简单。”
“嗯嗯,我知?道。”男孩连连点头,然后用更?加充满期待,更?加纯真无暇的目光盯着夏高明。
“我的意思是,夏会长你们什么时候能准备好我们可?以碰的灾兽?现在甲板上的那些多籽目鱼,我们根本没法碰呀。”
夏高明:“……”
夏高明:“……什么叫你们没法碰?”
“现在甲板上的多籽目鱼是被安寻他们驯服的,那就等于是他们的猎物,按照星洲的规矩,当事人捕获的猎物,外人根本没有处置权。”男孩摊了摊手,重重叹了口气。
“所以那些多籽目鱼体内的晶核,我们根本没法挖呢。”
此话?一出,整个餐厅瞬间?静得?出奇。
原本有些意动?的星族少年,全像被当头棒喝,瞬间?清醒过来:是啊,他们在想什么呢,按照星洲的规矩,进?山打猎得?到的猎物,可?不是见者有份,而是只归猎人所有,现在虽然不是在星洲的山林里,但那些多籽目鱼,可?全都是安寻用多瑙草粉末制服的,除了安寻,任何星族人都不该碰那些多籽目鱼,自己怎么能去?肖想独属安寻的战利品?
场内气氛的变化,夏高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虽然他嘴角仍挂着笑,眼?底的笑意却已慢慢褪去?。男人扫视了全场一圈,最终将目光对准了那名发言的圆脸男孩——秦一凉。
“星洲的规矩是星洲的规矩,现在你们已经离开星洲,自然不用再管那些,只要服从星河会的规矩就行了。”夏高明语速很慢,却气势逼人,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而星河会的规矩,就是不管先?来后到,见者皆有份——只要你们肯争肯抢,争到手抢到手的,就是属于你们的东西。”
陆子青急得在桌子下面使劲拽好友的手,秦一凉完全不为所动?,少年像棵倔强的小白?杨,脊背挺得?直直的,他晃了晃头,一脸的憨态和无辜。
“但我是星族人啊,星族人就该遵守星洲的规矩,这是妈妈从小就告诉我的,她还说如果?我做不到,就会打我的屁股,呜,我不想当坏孩子,也不想让妈妈生气,所以还是遵守星洲的规矩比较好吧。”
虽然这番话?说得?傻里傻气,本质依旧在顶撞星河会,陆子青简直要晕过去了:这个呆子!说了不要出头不要出头,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果?然,夏高明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眯起眼?睛,审视地打量起眼?前的男孩,像是在揣测这人究竟是真傻子,还是在故意装傻。
见势不妙,陆子青的心一横,用手悄悄在自己右臂的伤口上狠狠一划,还未结痂的伤口被扯破,殷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陆子青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了右臂。
秦一凉听见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他看到陆子青右臂的衣衫被血迹染红,还有血珠滴滴答答地淌落出来,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子青!子青你的伤口怎么又裂开了??”
“我没事,”陆子青“虚弱”地冲好友笑笑,“可?能是刚才不小心扯到了……嘶,有点疼。”
秦一凉手忙脚乱地掀开好友的衣袖,一眼?看到里面的血肉模糊,眼?泪当即就像开闸一样,喷涌而出。
“呜呜呜,这怎么能算是没事,都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血!”
秦一凉本就是个爱哭包,现在他担心得?要死,更?是哭得?停不下来,整个餐厅都回荡着男孩嚎啕的哭声。
“呜呜,我、我带你回房间?,敷上止血蔓重新包扎下,呜呜呜,子青你坚持住,别死啊,一定别死啊,呜呜,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哇呜呜呜呜……”
陆子青很配合地被秦一凉搀扶起来,不过秦一凉哭得?泪眼?模糊,一副随时都能哭晕过去?的样子,还真说不好到底是谁在扶着谁,两人一起朝餐厅门口走去?,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目睹了全程的夏高明抽了抽眼?角:至于吗?不就是伤口破开流了点血吗?这么正常的事,至于哭出像是身患绝症下一秒就要断气诀别的架势吗?
……感觉脑子有病,不像是演的。
夏高明无语地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对准剩下的星族少年。
不等他开口,在场聪明些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一个个也面露痛苦,如法炮制地按住自己先?前受过伤的位置。
“哎呦,我的伤口也裂开了,好痛好痛……”
“我也渗血了,得?赶紧回房间?重新包扎下才行……”
“我的头突然好晕,我得?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一个又一个人开始离席,就算反应迟钝的,见到其他人的示范,也已如梦初醒,纷纷找了个借口,逃也似地离开了现场。
几分钟的功夫,偌大的餐厅变得?空空荡荡,所有人都走了个精光,而这些人里,没一个去?外面的甲板与安寻他们争抢晶核,大家非常有默契地返回了各自的房间?,关起门来装聋作哑,仿佛从未听说过什么挖晶核的事。
夏高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贵宾室内的其他人也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原本能让他们轻松躺赢的妙计,就这样流产了。而失败的原因,仅仅是什么星洲的破规矩……
这些新人是脑子有病吧?他们竟愚昧至此,轻易就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利益,这在争权夺利、利益至上的外界,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事。
“蠢货……一群蠢货!”夏高明气得?破口大骂,“一群天真幼稚,愚蠢至极的蠢货!”
而更?让夏高明愤怒的,是他除了怒骂,竟什么都做不了。
都说法不责众,他不可?能因为这些人的退场,就处罚所有人;哪怕现在下达了强制命令,强迫所有人必须去?挖晶核,效果?也不会好——这批新人摆明了不想同安寻争抢,就算驱赶他们走上甲板,这些人大概率也会消极怠工,与其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其他的船员杂工。
不,那些低贱的船员杂工更?不可?信,这帮阴沟老油条,真要挖到了什么宝贝,肯定会想方?设法地藏匿下来,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上交?
……可?恶,难道真要自己亲自出手?像翻垃圾桶的乞丐一样,挨个翻弄那些低等恶心的灾兽?
一想到那个画面,夏高明内心就一百个拒绝,偏偏此时监控屏幕上又传来捷报,哦不,是噩耗,两连发的超级噩耗——
安寻他们居然又出货了!
那个姓司的小子挖到了一枚变异晶核,而安寻这家伙,居然挖到了一枚泪滴状的纯色晶核!
晶核不像珠宝或玉石,可?以经过后天的打磨或切割,晶核诞生是什么样,就一直会是什么样,这种浑然天成的“不可?塑性”,让不少大收藏家疯狂迷恋和追求所谓的“纯色异形晶核”,即一些特?殊形状的纯色晶核。
而此时,安寻手上的那枚纯色晶核,恰好就是泪滴形状,宛如一滴碧波潋滟的海洋之泪,纯净莹润,美丽神秘。
见安寻毫不犹豫地将那枚碧蓝晶核收进?空间?项链,夏高明的心都碎了。
他记得?,去?年某著名土豪国?家王储大婚,婚礼上赠与爱妻的定情信物,就是一枚爱心形状的纯色晶核,据说价值连城,堪称国?宝级收藏品。
虽然安寻的这枚晶核体积太小,比国?宝级宝物还差得?远,但它?毕竟也是异形的纯色晶核啊!放进?小型拍卖行轻轻松松就能占个C位,这种好事为什么就轮不到自己?
至于贵宾室里的其他人,已经麻了:变异晶核?挖到了。纯色晶核?也挖到了。异形纯色晶核?呵呵照样轻松拿下……
妈的,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们挖不出来的?敢情这躺在甲板上的不是多籽目鱼,还真是一个个珍稀宝贝盲盒啊!
“会长……”
不约而同的,所有人都把渴望的目光望向了夏高明:一次两次可?以解释成偶然,但都三次四次了,这根本不是人的问题,而是东西的问题!
这批多籽目鱼绝对不是凡品,就算要挨个捅这些贱畜的屁股,他们也认了——为了钱嘛,不寒碜!
在众人的注视下,夏高明用力闭了闭眼?睛,振臂一挥。
“走!”
众人精神一振,齐刷刷起身,恨不得?立刻瞬移到外面甲板上。
刚走了一半,领头的夏高明突然止步,扭头望向夏仪。
“小仪啊,”夏高明轻咳一声,“那个……你先?帮我们做一次能量场净化。”
夏仪一愣,他有星族血脉,也接受过疗愈系课程培训,能量场净化这样的基础操作对他不是难事,但早不做晚不做,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做?
片刻疑惑后,夏仪猛地想起来:安寻他们在挖晶核之前,不也做了一次能量场净化吗?
夏仪:“……”
不会吧?舅舅不会相信那东西真是增加运气的法事吧?之前大家不是还笑话?这是愚蠢迷信吗??
虽然觉得?十分荒谬,但看到众人都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夏仪抽了抽眼?角,只能勉强点点头。
“好,我立刻给你们做。”
***
甲板上。
此时星梭船已彻底驶离了鱼潮范围,船身不再颠簸,明亮的阳光洒在深黑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海浪轻荡,一派心旷神怡的景致。
司良动?作突然一顿,扭头朝后望去?。几乎是同时,安寻也停下手里的动?作,望向了紧闭的船舱大门。
“看来,”安寻放下手里的竹签,轻轻一哂,“我们得?提前收工了。”
白?飞源:“?”
“哐当”一声,船舱大门被猛地推开,以夏高明为首的星河会众人,气势十足地来到甲板上。
安寻擦了擦手,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门锁这么快就修好了吗?我还以为船靠岸之前,我们都得?在甲板上过夜了。”
夏高明表情冷硬,硬邦邦道:“甲板现在需要进?行除菌消杀,无关人等,即刻离开甲板,返回船舱!”
这借口突兀又生硬,摆明了是要将他们赶走,好瓜分剩余的晶核,白?飞源眉头一皱,正要上前理论,却被安寻拦住。
“消杀这种小事,居然由夏会长亲自来做,这种事必躬亲的敬业精神,实在令人佩服。”
安寻笑了笑,冲两位同伴招招手,干脆利落道。
“飞源,司良,我们走。”
夏高明他们都做好暴力赶人的准备了,见安寻如此配合,都不由一愣,白?飞源也分外诧异。
“走?为什么呀!剩的那些多籽目鱼我们还没有……”
话?音未落,司良已经拽住他,紧跟着安寻的脚步朝船舱门口走去?。
“让你走就走,别废话?。”司良压低声音说。
白?飞源立刻不再吱声,三位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舱门口,甲板上的星河会众人,下意识都松了口气。
他们从未把星族人放在眼?里,但安寻的身份毕竟有些特?殊,他可?是会长季宇的亲骨肉,就算脱离了星河会,这种血脉关系却是断不了的,虽然夏高明他们讨厌安寻,也会用点小手段恶心对方?,实际并不敢真的闹大——
他们还没联系上季宇,也没告知?对方?安寻叛离星河会的事,所以拿不准季宇到底是什么态度,万一他们打压得?太过火,季宇又是个护犊子的,那秋后算账可?够他们喝一壶了。
好在最坏的情况没发生,安寻那小子识相地退缩了,接下来,就是他们的收割时间?了。
夏高明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大手一挥,豪气万丈。
“开盒,开始!”
****
船舱内。
安寻他们的房间?在船舱最深处,沿着走廊往房间?走的时候,白?飞源越想越憋屈,忍不住小声嘟囔。
“星河会那帮人太可?恶了,他们肯定是看到我们挖出了好东西,才急吼吼跑过来截胡的。早知?道我们就该挖得?更?快一点,甲板上剩的多籽目鱼少说也有一百条吧?不知?道他们又会挖到什么好东西……”
“不用担心。”安寻说,“他们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白?飞源沮丧垂着的脑袋噌得?抬了起来:“诶?真的吗?”
安寻点点头:“变异晶核出现的概率一直都是千分之一,虽然表面上我们似乎把这个概率提升到了百分之二?三十,但整体概率是没变的,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把池子里有货的盲盒都捞完了,而剩下的千分之九百九十九,自然全都是空盒。”
白?飞源听晕了:“怎么确定我们真的捞完了所有有货的盲盒呢?这根本没法验证啊。”
安寻笑了:“真正好运气的人,是不会白?做无用功的。比起我们的收获,剩下的那些下品晶核已经不值一提,所以星河会的人出现了,看似是打断了我们,实际也是一种命运的提示,暗示我们不必再浪费时间?。”
“啊?”
白?飞源更?懵了,听安寻的口气,星河会的人出现,反而是件好事了?还能这样理解的?
白?飞源悄悄看了司良一眼?,对方?没有任何异议,显然是全盘接受了安寻的这番说法,再回想今天的收获,他们运气的确不错,大概……自己只要继续相信小寻就可?以了吧。
白?飞源挠了挠头,不再纠结这件事,三人继续朝前走去?。
快要抵达他们的房间?时,侧前方?的一扇门突然打开,里面走出两个人,正好和安寻他们打了个照面。
是秦一凉和陆子青。
猝不及防碰面,两拨人都愣了一下,在星洲的时候,安寻和这两人交情也不错,在他脱离星河会的消息传出去?后,秦一凉还因为担忧,特?意上门劝说安寻不要冲动?,但安寻心意已决,谁来劝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白?飞源和秦一凉他们的关系也很好,旧友偶遇,他立刻露出了笑容,正想打招呼,却被司良暗中拦了一下,与此同时,安寻也挡在白?飞源的面前,并用眼?神瞄了走廊的天花板一眼?。
正面相对,虽然安寻没什么动?作幅度,但这个眼?神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善于察言观色的陆子青心里一紧,立刻按住了想要打招呼的秦一凉,后者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到陆子青严厉的眼?神,只能悻悻闭住嘴,眼?巴巴地看着安寻他们走过去?,双方?擦肩而过,宛如陌生人一般。
一路沉默,等终于回了房间?,司良刚关好门,白?飞源就重重叹了口气。
“感觉咱们像是定时炸弹一样,”他没精打采地嘀咕道,“遇到以前的朋友,都不敢走得?太近。”
“没办法,走廊里有监控。”安寻也叹了口气,“如果?被发现与我们有私下交流,会给他们惹上麻烦的。”
“现在星河会的人都在甲板上,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去?见个面吗?”司良突然说。
安寻有点诧异地望向司良,对方?可?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刚才陆子青看你的眼?神,有点奇怪。”司良看向安寻,解释道。
“他似乎,有话?想和你说。”
第027章 第 27 章
27
船舱的?水房里?。
“诶?子青你是说, 走廊里?可能安有监控摄像?”
借着哗哗水声的?掩饰,陆子青快速告诉了好友,刚才不能和安寻他们交流的?原因, 秦一凉听完果然很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子青:“刚才安寻不是给我们使眼色了吗?多明显啊。”
秦一凉呆住:“小?安是在给我们使眼色?我以为他是不想?理我们, 所以翻了个白眼呢。”
陆子青:“……”你这话可千万别让安寻听到。
“原来是这样。”消化掉这个消息, 秦一凉眨眨眼,突然就高兴起来了,“哈,我就说小?安怎么可能不愿理我们?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替人着想?,等之后找到机会, 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想?什么呢你。”陆子青毫不客气地?给了好友一记爆栗, “安寻的?暗示都那么明显了,他根本不希望我们和他有过多联系,你巴巴贴过去,真以为对方很开心?吗?你是想?罔顾他的?良苦用?心?, 让他更加担心??”
秦一凉被训了一顿,立刻蔫成了一颗小?白菜:“……好吧好吧, 我不找他就是了, 呜,子青你别这么凶嘛。”
陆子青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不久后,水终于?接满, 他俩提着装满水的?水壶, 很快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们住的?船舱房间是双人间,空间十分狭小?, 秦一凉放好水壶,又检查了一下陆子青的?右臂:“伤口现在还疼吗?要?不要?再换一次止血藤?”
他们离开餐厅后,秦一凉第一时?间就帮陆子青重新包扎了伤口,虽然伤口看?着挺严重,但止血藤的?效果不错,陆子青当时?就表示自己没事了,还说了不少宽慰的?话,让秦一凉不要?担心?。
“我好很多了,你先去躺着休息吧。”陆子青冲他笑笑,“我先喝点水,一会儿再休息。”
秦一凉今天情绪大起大落,的?确也有点累了,他点点头?,帮秦一凉倒好水,就爬到上层的?床铺休息了,陆子青一个人坐在下面,一边慢吞吞地?喝着杯中的?热水,一边目光游离,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打算也躺下休息时?,眼角余光瞥见?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定睛看?去,竟是一张极小?的?纸条,像是被风从门缝里?吹了进来,轻飘飘地?落在门口的?地?板上。
陆子青眉头?一挑,立刻捡起,发现那张纸条上竟写有字迹。
他迅速浏览了一遍,心?里?突地?一跳。
这是……
***
船舱最底层,某个闲置杂物间。
安寻透过小?舷窗,眺望着外面的?海景,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转过身,看?到陆子青走了进来。
“这里?没有监控,”安寻开门见?山地?解释道,“所以我才约你在这边见?面。”
陆子青既然敢来赴约,自然相信安寻的?判断,他点点头?:“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安寻笑了笑,“刚才在走廊相遇时?,你不是有话想?与我说吗?”
陆子青眉心?一跳,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他的?确有话想?和安寻说,不过在走廊上得到对方的?警告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想?到只是几个眼神的?交汇,对方竟看?出了自己的?意图。
这是多么强的?观察能力啊!安寻这人……果然不简单。
“没错,我是有话想?问你。”陆子青坦然承认,“我想?知道,你脱离星河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以及……”他微微一顿,语气低沉了几分。
“以及,星河会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他们对我们星族人的?真实?态度,到底是怎样的??”
安寻定定地?看?着陆子青,突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陆子青皱眉。
“没什么。”安寻笑着摇摇头?,“只是觉得……不愧是你。”
论儿时?情谊的?话,安寻和陆子青只能算普通朋友,安寻和单纯率真的?秦一凉更投缘一些,不过上辈子进入星河会后,安寻和陆子青打交道更多,对他的?了解反而更深,安寻对此人的?评价是:是个聪明人。
这种聪明,并不是司良那种善于?观察分析的?聪明,而是一种有大局观、懂得明哲保身的?圆滑世故型聪明。
这种人的?处事原则非常灵活,懂得见?风使舵,也懂得人情世故,在外面这种复杂诡谲的?世俗大染缸里?,他们靠着对时?局的?把?握和洞察,可以保证自己不会站错队,这可是一项相当厉害的?能力。
按理说,陆子青这种识时务、懂进退的?人,应该会在外界混得如鱼得水,可实?际上……他最后的结局也并不算好。
其实?陆子青原本是很受星河会高层重视的?,但不知什么缘故,某一天他突然就被排挤出了中层圈,直接被调离了中心区,连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秦一凉。
安寻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在这一世的?规划里?,他是希望把陆子青留在中心区的——现在的?陆子青还稍显青涩,但只要?在自由联邦浸淫一段时?间,他很快就能进化成深谙人情世故的老油条。自己的?新组织一旦成立,想?在中心?区那种地?方站稳脚跟,肯定需要打点和维系好各方关系,白飞源和司良都不太适合,陆子青倒是最适合做这些事的人。
“脱离星河会的?真正原因,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安寻说。
“至于?星河会值不值得信任,在你问出这个问题时?,心?里?应该也有了答案。但我不建议你太过在意这个,至少在你成长起来之前,忧心?忡忡自己背靠的?大树是否牢固,这样除了空耗心?神,实?际毫无意义。”
“问题是,这棵大树或许不愿再庇护我们了。”陆子青叹了口气,“小?凉为了你们,已?经把?星河会的?夏副会长得罪了。”
他描述了一下中午在餐厅里?发生的?事,并把?秦一凉和夏高明的?对话都复述了一遍。
“……我摸不准星河会高层的?态度,也不知道当时?的?蒙混过关有没有成功,安寻,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来找你,你对星河会的?了解比我们更深更多,你能不能透个底,我和小?凉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在星河会里?更好地?生存下去?”
听闻秦一凉竟然和夏高明硬刚,安寻也十分吃惊,他追问了一些细节,沉思片刻后,缓缓道。
“是有点隐患,虽然星河会高层对大部分星族人都是轻视的?态度,但小?凉这次出头?的?时?机不太好,在夏高明那边肯定挂上号了,哪怕对方明面上不追究,暗地?里?可能也会给你俩使绊子。”
“是什么样的?绊子?”陆子青问,“是让别人孤立和排挤我们吗?或是克扣我们的?积分,挤压我们在星河会的?生存空间?”
作为与世无争的?星族人,这已?经是陆子青能想?到的?最坏情况了,安寻摇摇头?:“夏高明身为高层,没空管底下人鸡毛蒜皮的?杂事,你们这一届的?管理员是夏仪,他新官上任,正是要?拉拢人心?的?时?候,哪怕对你和小?凉不喜,他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你们的?生活水平肯定有保障,这倒是不用?担心?,至于?其他方面,你们需要?警惕和提防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
“精神力的?二次觉醒。”安寻沉声道,“二次觉醒的?重要?性,不用?我和你多说了吧?”
外面的?世界以实?力为尊,哪怕是星族人,也知道二次觉醒对精神力者多么重要?:二次觉醒的?精神力等级,直接决定了当事人的?实?力和地?位,堪比“人生的?第二次投胎”——到底是一鸣惊人,直上青云;还是一落千丈,跌入泥潭,就看?这一下子了。
二次觉醒的?成功概率,除了看?资质和天赋,凭借后天手段也可以提高,比如服食高等级晶核、找高等级精神力者进行能量灌输,借助高级仪器进行专项特?殊训练,等等。
但僧多粥少,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最顶级的?资源,在星河会里?尤其如此。
就安寻的?了解,星河会高层更喜欢把?资源倾斜给“新人训练”里?洗脑非常成功的?那些星族人,他们忠心?耿耿,二次觉醒成功后也不会膨胀,只会更加感激和忠诚于?星河会高层,可谓是真正的?“双向奔赴”。
像陆子青和秦一凉这样,有过“顶撞史”的?,可想?而知,好资源很难落到他们头?上。虽然上辈子秦一凉和陆子青的?觉醒等级都不算低,但上辈子可没发生过顶撞事件,在这种连锁反应下,安寻真没法保证他俩这辈子的?觉醒情况。
听完安寻的?分析,陆子青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子青你也不用?太担心?,”安寻补充道,“这件事既然因我而起,你们又是因为我才得罪了星河会,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如果星河会高层在分配资源时?故意为难你们,你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想?办法补齐你们的?资源。”
陆子青此时?还不太了解外界高级资源的?珍贵度和紧缺性,所以无法体会安寻这份承诺代表的?巨大价值和意义,他勉强笑笑,不抱希望地?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安寻伸手在空间项链里?摸索了一会儿,取出一片淡青色的?叶子,递给陆子青。
“我不知道我之后会在何处落脚,如果你想?找我,就往叶片里?注入精神力,我感应到之后,会想?办法同你联系的?。”
陆子青接过叶子,一眼认出:“这是共生草的?叶片?”
共生草是星洲特?产的?一种神奇植物,所有叶片都是双生结构,它的?特?性是在一枚叶片里?注入精神力,它对应的?双生叶片就会发出淡绿色的?荧光,这种效果哪怕摘下了叶片,将它们分散开来,依然可以奏效。
星族的?孩童喜欢将共生草当做玩具玩耍,陆子青没想?到安寻会另辟蹊径,将它当成了远程呼叫的?工具。
“嗯,有事你就用?这个联络我。”
这种联络手段虽然原始,却很保险,安寻本是打算等自己的?发展初具规模,往星河会里?安插棋子时?再使用?,但既然此时?秦一凉和陆子青已?经在立场上倾向于?自己,他当然要?把?握住机会,提前往星河会里?钉下一枚“钉子”。
不过安寻也明白,想?让陆子青这枚钉子发挥作用?,就必须让陆子青留在星河会的?总部里?,否则自己提前做的?这些布局,只是无用?功。
陆子青收好了叶片,冲安寻点点头?:“行,那我先回去了,小?凉不知道我出来,万一他醒来发现我不在房间里?,一定会急哭的?。”
安寻完全可以想?象那个场景,忍不住笑了:“你特?意来找我,比起你自己,更多是为了小?凉吧?如果这次出头?的?人换成是你,你可能根本不会来找我,对吗?”
陆子青也笑了:“如果是我,我根本不会出头?。”
安寻:……嗯,明哲保身嘛,的?确是这个人的?风格。
陆子青转身朝外走去,安寻默不作声地?看?着,突然开口。
“子青,你一定要?照顾好小?凉。”
想?起上辈子离奇调走的?陆子青和莫名消失的?秦一凉,安寻虽然不知内情,但以他对星河会那帮人的?了解,这件事背后的?真相肯定没那么简单。
“尽量不要?让他落单,保护好他,陆子青,我知道你有这个实?力。”
陆子青转过头?,他不明白安寻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不过他没有追问,点了点头?。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陆子青微微一顿,“你和飞源他们……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别莫名其妙就死?了。”
安寻笑了:“当然。”
他目送着陆子青离开,直至再也听不到少年的?脚步声,安寻微翘的?嘴角才慢慢垂下,变成了面无表情。
他倒退几步,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用?手背捂了捂眼睛。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初入炽红帝国的?皇宫时?,和那位陛下有过的?一段对话。
——你们这里?的?上古典籍,都很笃信轮回的?存在,但如果真的?存在轮回或转世重生,为什么没有人会记得自己的?上一世?
——如果真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掌控着轮回这种体系,它为什么不允许人们回想?起自己的?前世呢?
他记得那位陛下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因为人类很脆弱,根本承受不住记忆的?沉重和庞杂。
——“遗忘”从来都不是缺憾,而是那种无形力量的?温柔与保护。
——“记得”才是严酷的?惩罚,而更可怕的?惩罚……是周围人都已?忘记了,唯有你还清醒地?“记得”。
当时?安寻只是似懂非懂,直至今日?,他突然明悟和理解了这番话——
背负着前世记忆的?人,其实?也背负了记忆中的?痛苦和遗憾,若说刚重生时?他只是想?改变自己的?未来,但渐渐的?,他已?经开始希望改变更多人的?命运,那些曾经上演过的?遗憾和悲剧,安寻并不忍心?再目睹一遍。
可冰冷的?现实?是,他是如此的?渺小?和弱小?。
他本就自顾不暇,又何谈为他人逆天改命,若他本性凉薄也就罢了,偏偏他还是过分心?软的?类型,如果有些事自己明明知晓结局却没能阻止,那种自责和愧疚,光是想?一想?,他就不寒而栗。
安寻发了许久的?呆,突然惊觉自己正被负面情绪拖着往下沉,他连忙收敛心?神,原地?坐下,尝试让自己进入空性静心?的?冥想?状态。
身为高敏感的?治愈师,最忌讳让负面情绪入侵自己的?精神识海,安寻微闭双目,很快稳固了心?神,夹杂着负面情绪的?杂思妄念一一被清理,他的?精神识海很快重归宁静,宛如一汪平静澄澈的?静湖。
滴答。
不知何处飘落下一枚落叶,落入心?湖正中,荡起圈圈涟漪。
一叶一世界,周围景象瞬息万变,安寻只觉得眼前一亮,转瞬之间,他已?处在另一方天地?。
第028章 第 28 章
28
鼻端浮动着幽幽冷香, 安寻缓缓眨动眼睫,只觉自己仿若大梦一场,思维迟滞许久后, 才渐渐清醒过来。
他的视线茫然四顾,看到自己正?坐在一张宽大的卧床前, 床上躺卧着一位男子, 对方面目十分模糊,根本看不清具体样貌。
安寻依稀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好像上次……上次他也曾坐在这里,身边也有这位男子陪伴,那时两人还一起同窗赏景,闲话家常, 愉快惬意?。
然而这次, 房内光线凄暗,窗扉紧闭,一种说不出的萧瑟寒意?充斥着这间宽敞华美的寝室,痛苦、彷徨、悲伤、焦躁, 种种纠结而复杂的情?绪裹挟着他的思绪,让安寻心乱如麻, 如鲠在喉。
额角传来轻微的抽痛, 他下意?识去扶额,衣袖掀翻了放在腿上的东西,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是银针。
大大小小粗细不一的银针从特质的针盒里洒落,安寻起初有些发?怔, 不知它?们是何?物, 半晌才慢慢想?起,这是用来行医的器具。
具体来说, 这是炽红帝国特有的行医器具,安寻作为自由联邦的治愈师,根本用不到这种东西,但?现在情?况特殊,床上的人已经命悬一线,病入膏肓,星族的精神力?无法注入对方萎缩坍塌的精神识海,安寻只能临时抱佛脚,自学了这种帝国古法,以气入针,以针为引,将自己的力?量一点点灌注进对方的气脉,强行为其?续命。
落针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他们推开门?扉,见到坐在床前的安寻,不由大惊失色。
“王妃殿下!”
“殿下您怎么又偷偷过来了?太医说过您要卧床安歇,不能再透支精神力?的!”
“再这样下去,您自己的身体也会?撑不住的!”
额角的抽痛越来越强烈,这明显是反复透支精神力?的后遗症,安寻痛苦地按住额角,但?他没有听从这些人的劝告,只是摇头。
“别担心,我好得很。”他望向?床上的男人,声音疲惫沙哑,语气却格外坚定。
“我可是星族人,放眼整个蓝星大陆,没什么疑难病灶是我们星族人治不了的,你们炽红帝国的法子不奏效,不代表我们星族的方法就行不通,再给我点时间……就让我再试一次吧,再试试看,好不好?”
屋内安静下来,其?他人不再说话,但?都红了眼圈,还有偷偷抹眼泪的。
消沉抑郁的气氛中,又有人推门?进来,对方一进门?就跪了下来,支吾半天都没说出完整的话。
“怎么了?”安寻问道?,极度的疲惫让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又出什么事了?”
那人低着头,语气十分迟疑,甚至是小心翼翼:“王妃大人,那位殿下……他、他又来了。”
虽然未提及姓名,在场众人全?都变了脸色,显然是猜到了来者是谁,坐在床前的安寻也心中一沉,他盯着那位头都不敢抬的仆人,良久才吐出一句。
“是穆弃?”
“是。”那位仆人声如蚊吶,像是担心语气重了一些,就会?深深刺痛到这位主人,“就是……就是穆弃殿下,他拿了皇后殿下的令牌,守卫不敢拦他,他说一定要见您……”
“不见。”
安寻毫不犹豫地打断,因为强烈的愤怒,他的手都开始颤抖,“岂有此?理……过去二?十多年一直不闻不问,现在阿迁性命垂危,他这个哥哥倒是来得勤快,几次三番,纠缠不休,这人到底是什么居心!”
“但?穆弃殿下说……”
“让他滚!”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太过愤怒,安寻此?时头疼欲裂,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他从未如此?痛恨过一个人。
“这个混账……如果他再像前几次那样,赖着不走,你就替我质问他:问他是不是忘了,当初就是他一意?孤行,强闯我们迁安殿,才害得阿迁一病不起的!他害自己亲弟弟险些丧命,不仅不知悔改,还三番两次上门?,搅得我们日夜不宁,甚至闹出那种风言风语,现在他还有脸来见我?他到底怎么想?的?他又怎么敢的!”
说到最后,安寻气急攻心,不仅头痛欲裂,心口也绞痛起来,突然,他喉头一痒,张嘴吐出一大口殷红的血。
“王妃殿下!”
在场众人全?都慌了,惊叫着来扶他,安寻本想?说自己没事,但?他发?现自己竟完全?说不出话,四肢也沉重得抬不起来,视野里的一切渐渐昏黄,直至,如遮上一层幕布般,彻底黑了下去。
…………
……
铛——
铛——铛——
沉重悠长的钟声响起。
一下又一下。
一声又一声。
安寻缓缓睁开眼睛,他躺在一张床上,虚弱得完全?无法动弹,只能凝视着上方的白色幔帐,听着来自远处的钟声。
铛——铛——
这是丧钟的钟声。
绵长而遥远,沉厚而荒凉,宛如宿命的呼唤,又像是死神的号角。
丧钟,在为谁而鸣?
心底像是突然塌掉了一块,又像是终于尘埃落定,安寻怔怔地躺在那里,眼底慢慢溢出了泪水。
他知道?,丧钟是在为谁而鸣。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钟声终于不再响起,久到脸上的泪水渐渐干涸,安寻听到脚步声传来,有人停在他的床前,彼此?只隔着一道?纯白的幔帐。
“穆迁寿数已尽,这就是他的命,谁都改变不了的。”
那人的嗓音磁性醇厚,安寻认得这个声音——来者是穆弃,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穆迁的孪生哥哥。
安寻一度十分痛恨此?人,想?起对方就万分厌恶,可此?时此?刻,就像是绷得过紧的弹簧在崩坏后再无弹力?,安寻突然丧失了痛恨的能力?,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喃喃自语。
“……你们炽红帝国向?来笃信天命,但?所谓的天命,真的存在吗?”
“如果天命存在,你们国师说过我是他的命定之人,亦是救他的唯一希望,为什么我想?尽了办法,拼尽了全?力?,依然没能救得了他,没有改变他的命运?”
“如果天命不存在,你们炽红帝国为何?要迷信那位国师的预言,不远万里去星河会?提亲,甚至强拆了我原本的婚约,强逼着我背井离乡,入赘到这深宫里来?”
“如果阿迁的命运是耗尽寿数,病逝而亡,那我呢?我的命运就是身不由己,任人摆布,要在这异国他乡的皇宫里孤苦伶仃,守寡老死吗?”
他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到最后,已声如蚊呐,兀自低语。
“倘若……倘若一切可以重来,倘若还有下辈子……我绝不会?听任摆布,我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强大起来,掌控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是个被用废的棋子,窘迫难堪,朝不保夕……”
“不会?的。”幔帐外的人突然抬高了声音,安寻这才发?现男人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浑厚沉稳,变得喑哑而苦涩,像是每个字都化为了刀片,划着他的喉咙才艰难吐出来。
“不会?的……你不会?朝不保夕,也不会?再身不由己。”那人不断重复着,“安寻,是我……是我们对不起你,穆迁死后,你已是自由身了,你不用再留在这里,你可以重返自由联邦,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安寻凉凉地笑了:“是吗?你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子,凭什么能越过皇权祖制,替你的父皇母后,决定我这个丧偶弟夫的未来?”
这段时期的人生巨变,让安寻已经明白了世态炎凉的残酷,他早已不复初入皇宫的天真烂漫,再加上对穆弃的不喜,他越说越尖刻,甚至是毫不客气地直戳人伤疤。
“就凭你自诩清高,从不参与朝堂权争,活在自己安稳舒适区的‘志向?与魄力?’吗?还是凭你天生好命,仗着皇后殿下的溺爱与庇护,就以为事事可遂你心,只要三言两句就能决定别人的前程命运?”
“可笑。真是可笑。”安寻恨声道?,“倘若我是你,绝不会?自不量力?地随便许诺,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你以为你是一言九鼎的炽红陛下吗?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不,我只觉得你幼稚可笑,盲目自大,根本掂量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这话过于刻薄,安寻以为对方会?恼羞成?怒,但?幔帐外的人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又一次重复道?。
“我会?帮你返回自由联邦。”那个人说,“你一定可以回去的,一定可以的。”
安寻不置可否,短促地笑了一声,对方大概以为他是在冷笑,又补充道?。
“我知道?我们对你亏欠很多,你可以索要任何?补偿,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安寻沉默了。
“我不要补偿,我只想?求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我想?知道?,当初你为什么要强闯我们迁安殿。”
不知何?处吹来了萧瑟的凉风,浮动着低垂的白色幔帐,安寻缓缓坐起身,他盯着幔帐外的黑色人影,句句紧逼。
“我与穆丽皇女她们在御花园赏花的那天,你为什么要闯入阿迁的寝宫,与他见面?国师明明说过,你们兄弟两人此?生都不能相见,二?十多年来你也从未越矩,为何?那天你竟不顾阻拦,执意?破戒,让阿迁从此?陷入昏迷,一病不起?别拿那些蹩脚的借口来糊弄我,我知道?你以前没有说实话,而现在,我只想?听一句实话。”
沉默。
漫长的沉默。
安寻执拗地盯着那道?人影,执拗地等待着那个答案,良久后,他终于等到了对方的回答——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无法告诉你。”
男人长长叹息了一声,像是怅然,又似在呓语。
“或许,这也是我的天命吧。”
安寻心头一紧,他猛地拉开幔帐,可外面空空荡荡,早已没有了人影。
“穆弃?穆弃!穆弃!”
心中莫名慌张,安寻想?下床去追,却一脚踏空,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从空中急剧坠落,身体猛地一震,彻底睁开了眼睛。
强光涌入视野,安寻下意?识又闭上了眼睛,身体的其?他知觉渐渐脱离了冥想?的空离状态,让他重新回归了这个世界——他听见了外面海浪的涛声,感受到船体轻微的颠簸,闻嗅出杂物间陈腐的灰尘气息……
半晌,安寻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重新睁开了眼睛。
不知是不是杂物间的气场与自己不合,以往安寻冥想?后会?觉得神清气爽,今天他却觉得胸口莫名发?堵,似乎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苦思无果后,安寻放弃了对这种古怪感觉的追寻,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扶着墙壁重新站起身。
安寻四处走动一圈,将杂物间内残留的痕迹清理干净,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返回了上层的船舱。
走到一半时,安寻突然听到前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期间还夹杂着几句骂骂咧咧,听着像是星河会?的人。
他们已经清完了场,从甲板上回来了?
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安寻立刻停住了脚步。
虽然他不惧这些人,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帮人在甲板上毫无收获,肯定正?在气头上;自己孤身一人,身上又带着装满星珠的空间项链,双方真要狭路相逢了,难保那帮人不会?见财起意?,对自己不利。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安寻迅速朝后退去,这条走廊两边都是闲置的房间,恰好有扇门?虚掩着,安寻立刻闪身进去,静立在门?后。
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但?他们没有走入这条走廊,而是走了另一条路,那些杂乱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很快就听不见了。
安寻松了口气,他下意?识靠上身后的墙壁,不慎触碰到了某个开关,室内白墙上突然投映出了图像,音响设备也同时开启,一个公式化的新闻播报腔在室内响起。
“……今年炽红帝国的皇家祭祀仪式,堪称十年来规模之最,仪式流程及典礼器具,皆遵循了大灾变之前的古制,引来了外界众多关注……”
安寻准备按停投影的手不由一顿,目光也下意?识望向?了投影屏幕上的画面。
然后,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映入了他的眼帘——
“……然而,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今年祭祀祷词的领诵者,并不是帝国太子穆巡,而是四皇子穆弃。”
“这是否从侧面印证了,‘太子地位不稳,炽红帝国陛下有意?另立新王储’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而动摇了太子地位、可能取而代之的,就是这位名不见经传,近两年才异军突起的黑马——穆弃殿下?”
第029章 第 29 章
29
穆弃。
那张脸, 那个名字,就像一个突然降临的梦魇,让安寻僵立在原地。
明?明?想要挣脱, 明?明?想要醒来,但不由自主地, 他就是无法移开视线。宛如被施了定身?咒般, 安寻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画面?里的人——
身?着绛青色祭祀古服的英俊男子,站立在高?耸的祭台之上,他身?姿挺拔,目视晴空,双手举过头顶, 施行大?拜之礼。
“炽红千古, 天恩无疆——”
磁性醇厚的嗓音,经由精神力的加持,传遍整个祭场,祭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举手同拜, 祝祷声此起?彼伏,汇集成一道庞大?的声潮, 声震九天——
“炽红千古, 天恩无疆——!”
祝祷结束,祭台上的男人走下高?台。他面?容俊朗,步履沉稳,举手投足尽显皇家子弟的高?贵大?气, 当他站回皇子的队列中, 不仅没有弱化这份贵气,反而更加醒目——不仅仅是他容貌出众, 气质超拔,更因他毫无其他子弟的骄矜之气,看上去平易近人,谦逊宽和,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这样的穆弃,安寻从?未见过。
他所熟知的穆弃,是两年后那位权势滔天的炽红帝王,而不是眼前这位温驯谦和的四皇子。
……原来这个时期的穆弃,竟是这样的。
微妙而古怪,熟悉却陌生?,一种说不出的荒谬感取代?了梦魇再临的紧绷和束缚,安寻长长吐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也太过在意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虽然相隔了两辈子,但在时间线的延续上来说,从?安寻亲眼目睹穆弃病逝而亡,到现?在又?看到更年轻更鲜活的“穆弃”,前后才只过了一个多月,换成任何人,乍一看到“仇人诈尸”,没吓出应激反应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保持冷静。
自己还是得尽快调整好心?态,若是总为一个根本?不会再有交集的人一惊一乍,那就太可笑了。
安寻暗暗又?坚定了一遍“绝不会再去炽红帝国”的决心?,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若是时间线和事件线不变,从?现?在算起?,穆弃就只剩五年寿数了?
对方比自己大?十岁,今年穆弃才刚二十八,在三十岁时,对方会登基称帝,就一位帝王来说,这个年纪算是非常年轻了,甚至都未到壮年。
安寻在炽红帝国的皇宫待过,知道那边的人对帝王的健康多么重视,宫里常年有SS级的治愈师时刻待命,但在这样的情况下,穆弃只当了三年帝王,三十三岁就早早病逝了。
有点?……奇怪。
以前安寻一直巴不得穆弃早死,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上,他越想越觉得古怪,觉得这事儿不合常理?。
上辈子穆弃病危时,安寻也给他诊断过,但那时对方已经病入膏肓,以安寻的水平,看不出病因,只知道这肯定不是急病,而是经年累月的病气堆积造成的。
但问题是,穆弃又?不是病秧子,哪来的长期病气?
难道有人长期投毒?
……不太可能,以穆弃的老谋深算,他没算计别人就不错了,哪儿轮得到被人算计?
或者是家族的遗传病史?
……但别的皇子都好好的,一个个生?龙活虎,根本?不像是有遗传病史的样子啊。
安寻对天发誓,他在意穆弃的短命,绝对不是出于关心?,只是单纯的好奇——身?为资深治愈师,研究疑难杂症是一种本?能,他是真的很难压抑住这份好奇心?。
恰好此时画面?的特写镜头又?对准了穆弃,安寻连忙按下暂停键,仔细打量起?穆弃的面?容。
若真是病气累积所致,在穆弃年轻的时候,肯定已经有些许征兆了。都说相由心?生?,大?部分身?体内的隐疾,从?面?相上也能窥出一二。
安寻仔细打量着画面?里的人,却不知与此同时,有一双眼睛正透过门窗上的玻璃,恶狠狠地盯着室内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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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仪今天真是快气死了。
他依照舅舅夏高?明?的吩咐,给所有人进行了能量场净化,随后他们来到甲板,将安寻他们驱赶走后,立即开始了挖晶核行动。
毫无收获。
他们苦哈哈捅了一百多条多籽目鱼的菊花,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结果二毛五——别提什?么纯色晶核和变异晶核了,连像样点?的中品晶核都没有,挖出来的全他妈是最次等的下品晶核!
一堆垃圾中的垃圾!
当时夏高?明?就气得发飙了,将这些垃圾全都扬进了海里,又?转头指责他们行事太过拖拉,如果能早一点?赶来甲板,也不至于让那些高?级货先被安寻他们捡到。
夏仪作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少?爷,今天破例跟着这些人来挖晶核已经够郁闷了,结果毛都没挖到一个,还平白?遭一顿骂,他心?里已经不爽到了极致,一行人灰头土脸往回走的时候,好死不死的,有人突然嘀咕了一句。
“没道理咱们运气和他们差那么多啊……同样是这批鱼,为什?么结果差这么多?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是啊,就算他们赶来得晚了一点?,也不至于倒霉得连个中品晶核都挖不到,只是几分钟的差距,结果却天差地别,这根本?不是概率或运气可以解释的,所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安寻他们挖晶核的过程,星河会众人是从头看到尾的,几人仔细回忆了一下,不由一怔,接着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夏仪。
——能量场净化!
安寻他们是白?飞源做的净化,自己这边则是夏仪做的净化,这是双方操作上的唯一差别,虽然他们一度嘲笑这是没用的法事,但现?在看来……莫非这玩意真的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别人能想到的东西,夏仪当然也想得到,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偏偏此时舅舅夏高?明?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
“血脉这东西……还真是不讲道理?。”
旁人听了,只当夏高?明?是在感慨星族人的血脉神奇,可以让普通的能量场净化变为加持运气的特殊法事,但这句话被夏仪听在耳中,只觉得万箭穿心?,浑身?的血瞬间冷透了。
因为他听懂了,夏高?明?真正的意思——白?飞源是星族纯血,自己只是星族混血,正是纯血和混血的差别,才导致两人施展出的净化效果,完全不同。
而这,结结实?实?打在了夏仪的痛处上。
十几年前,星族基本?都是族内通婚,像夏仪这样的混血星族非常少?见,在他小时候,家族里的不少?人经常会将他和纯血星族做比较,一旦他表现?不佳,大?人们就会彼此使着眼色,背地里小声议论——
“哎呀,这也没办法,毕竟只是个混血,如果是纯血的话……”
夏仪对这些议论深恶痛疾,连带着也对星族纯血毫无好感,谁知在十岁那年,他突然被父亲告知——他其实?有个星族纯血的哥哥,对方和他同父异母,目前住在星洲,等年满十八岁后,对方就会来到自由联邦,与他一起?生?活。
夏仪由此才明?白?:家族里的人如此热衷将他和纯血做比较,原来不是虚空打靶,而是那些人跟随父亲前往星洲时,见到了和自己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哥哥”,有了参照物?后,当然就会有所比较。
后来,当夏仪随父亲前往星洲,如临大?敌地见到那个“哥哥”时,他发现?自己完全多虑了:就这?就这?就这??
一个孤陋寡闻、天真愚蠢的乡巴佬,就这副蠢样,还想跟我比?
儿时的自卑怨艾,顷刻转化成了优势在我的自负,哪怕这个“哥哥”表现?得十分友善,夏仪也不以为然:对方多半是满怀着纯血的优越感,才会对自己这个“混血”施以廉价的友善,但这种虚情假意的示好,骗骗星洲当地的乡巴佬还行,想让我感激涕零?
哼,真当我傻啊?
自诩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夏仪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哥哥”给予的关爱,几乎忘却了曾经的阴影,直至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纪家的大?少?爷纪泽辞,和安寻订婚了。
据说两人是一见钟情,但纪家这种豪门不可能草率定下婚约,关于两人订婚的真正原因,外界众说纷纭,不过所有人都认可的一点?是——安寻是星族纯血,且是星族所有传承中,血脉最特殊最纯正的那一支,这份无人可及的独特性,必然是他被纪家长辈青睐的重要原因之一。
呵,纯血,又?是纯血。
夏仪眼红得几乎滴血,前所未有的挫败,逐渐膨胀的嫉妒,让他恨意成狂,无法释怀。
后来,夏仪处心?积虑,想尽办法,终于将纪泽辞的心?从?安寻手里抢了过来,本?以为这是“混血不输纯血”的有力证明?,可今天,舅舅夏高?明?那句轻飘飘的话,让夏仪再度如坠冰窟,宛如被打回了原形。
身?边人投来的每一道目光,夏仪都感觉像是在戳自己的脊梁骨;那些人交换的每一个眼神,夏仪都感觉像是在嘲笑自己:你一个血统不纯的混血,还妄想对标人家纯血?就算你地位再高?,家世再好,那又?怎么样?在血脉方面?,你区区一个混血,就是永远比不过人家正宗的纯血。
夏仪越想越气,越想越恨,无能狂怒的戾气让他无法再维持开朗活泼的面?具,所以他没有跟着星河会众人返回贵宾室,而是借口想要休息,先一步离开了。
他本?来的确想回房间休息,但路过一间音影娱乐室时,突然听到室内有动静,夏仪本?是随意一瞥,却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意外发现?了屋内的安寻。
新仇旧恨,这一刻全涌上了心?头,夏仪恶狠狠地瞪着室内的人,看着看着,他不由得面?露疑惑,接着恍然大?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嘭”地一声,大?门被人狠狠踹开,安寻扭头一看,正和冷笑着的夏仪对上了目光。
“哎呀呀,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夏仪倚在门边,他好整以暇地抱着臂,语气懒洋洋的。
“哥哥,你没和自己的小跟班待在房间里,怎么一个人跑出来看男人了?”
夏仪目光扫过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啧,哥哥你不愧是从?小缺爱,对年长的男性还是这么情有独钟嘛,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还有婚约在身?,这样盯着别的陌生?男人猛瞧,眼神都看直了,若是被泽辞哥哥知道了,恐怕会很不妙吧?”
第030章 第 30 章
30
夏仪边说, 边不?动声色地转了?转自己的通讯腕表,这?款腕表有内置摄像头,安寻一下就看?出了?对方的用心。
“你偷拍我?”
安寻被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差点逗乐了?, 索性也不?去关投影屏幕,他从容地理了?理衣袖, 大大方方往屏幕前一站。
“来?, 你拍,随便拍,使劲儿拍,需不?需要我摆个什么姿势?或者眼神?表情做个配合?要求你随便提,我全力奉陪,包你满意。”
夏仪:“……”
夏仪:“你、你少跟我胡搅蛮缠!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既然被识破, 夏仪也不?装了?, 直接将摄像头对准安寻的脸。
“哥哥你平时一副清心寡欲的纯洁做派,实际和那?些见到帅哥挪不?开步的花痴也没什么两样嘛,你刚才盯着人?家瞧的眼神?,啧啧, 那?叫一个痴迷和深情哦。”
夏仪一向瞧不?上安寻见识短浅,以前只是暗讽, 现在两人?关系闹掰, 自然不?再藏着掖着,越说越上头。
“啊对,这?也不?能全怪你,毕竟你待在星洲没见过世?面, 整天?对着一群乡巴佬看?都看?腻了?, 现在突然出来?,被新鲜美色惊艳到, 迷了?眼,情不?自禁难以自持,倒也可以理解,哈哈。”
“美色?就他?”安寻扭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穆弃影像,一阵恶寒。
“就这?种货色,白送我都不?要,他有什么好的?而?且,我刚才盯着他看?,只是觉得他活不?长了?,可怜他给他节个哀而?已,如果哪天?你快死了?,放心,我也会这?么看?你的,我的好弟弟。”
夏仪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好。
什么叫“就这?种货色”?他这?个土鳖哥哥到底知不?知道画面上的人?是谁?
那?可是炽红帝国皇族的四皇子穆弃!
此人?以前寂寂无名,这?几年却名声鹊起,听说这?位皇子学识广博,仁德兼备,在炽红帝国的民间口碑极好,不?过他的名气?能传播到自由联邦,甚至拥有一大批自由联邦的粉丝拥趸,没别的,完全就是靠脸——
这?颜值太能打了?,不?愧是炽红皇族的第一美男子,哪怕再挑剔的颜粉,面对这?张俊朗英气?的脸,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结果这?么一张伟大的脸,放在安寻这?边成了?“他有什么好的”,夏仪真是要气?笑了?——果然无知者最?狂妄,这?蠢货哥哥到底知不?知道,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处境,连给穆弃皇子提鞋都不?配?他居然还有脸嫌弃人?家!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你骗不?到我的。”夏仪突然顿悟,连连点头。
“你怕了?,你慌了?,是不?是?纪家的家规森严,你怕我把你盯着穆弃皇子发花痴的照片给纪家人?看?,所以才强词夺理,嘴上说着自己根本瞧不?上穆弃皇子,实际是想?和今天?的花痴丑态撇清关系,好在纪家人?面前,继续维持你清风高洁的高岭之?花形象,对不?对?”
安寻:“……”
安寻:“你想?象力还挺丰富。”
“我是你弟弟,我还能不?了?解你?”说到得意处,夏仪踱起步来?,绕着安寻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他。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就算你再怎么狡辩,但你敢脱离星河会,不?就是仗着有纪家做靠山吗?”
“别怪我没提醒你:别以为有纸婚约就能高枕无忧了?,先?不?说你和泽辞哥哥尚未成婚,就算你俩已经结为正式伴侣,在纪家那?种家规森严的地方,但凡有一丁点闪失,人?家说废就能把你废了?,更别说盯着你位置的还大有人?在,万一被别人?揪住错处……”
夏仪故意晃动了?一下手上的摄像腕表,意味深长地笑笑。
“万一被别人?揪住错处,借题发挥,从豪门新夫到豪门弃夫,也就是几句话的事,你自个儿好好想?清楚吧。”
安寻沉默了?一下,虚心求教:“那?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被人?揪住错处呢?”
见安寻真的被自己唬住了?,夏仪心里一喜,他想?了?想?,开出自己的条件。
“我也不?贪多,哥哥你就拿手里的一半星珠与?我交换,只要交易达成,我立刻把刚才拍摄到的东西删除,对外也绝不?乱说。”
安寻挑了?挑眉:“只要一半星珠就可以?你确定?”
夏仪知道自己手里这?点“把柄”威力有限,所以没敢狮子大开口,但瞧着安寻这?副不?知行情的呆傻模样,他的贪心立刻蠢蠢欲动,期望也拔高了?不?少。
“那?……那?就四分之?三?的星珠,外加你们刚才在甲板上收获的所有变异晶核,用这?些与?我交换。”夏仪顿了?顿,又大方地继续许诺。
“只要交易达成,我不?仅把拍摄的东西都删光,还会在舅舅那边替你们说好话,万一你在纪家混不?下去,有我作?保,你想?回到星河会也是有可能的,这?样多方下注,总比把身家性命全都寄托在纪家强,也更保险,哥哥你说是吧?”
安寻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见安寻上钩,夏仪一边暗嘲对方果然是个好忽悠的傻子,一边为自己机智踩中对方的痛点而?得意。
还是得我出马!
打蛇打七寸,安寻之前那么有恃无恐,就是狐假虎威,借了?纪家的威风而?已,只要让他意识到这?个靠山不?那?么稳固,他可不就慌了吗?
夏仪得意地伸出手,示意安寻交出星珠和变异晶核,安寻点点头,他伸出手,和夏仪友好地握了?握。
夏仪:“……”
这?特么是真傻啊!就这?智商还想?着脱离星河会呢,真是笑死人?了?。
不?等夏仪吐槽,安寻抽回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请。”
夏仪:“?”
安寻:“请你回房间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
夏仪一怔,反应过来?后,脸都绿了?。
“安寻!我可是给你机会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机会?是让我不?被你威胁,不?被纪家人?厌弃的机会吗?”
安寻双手抱臂,不?在意地笑笑。
“先?不?说我和纪泽辞尚未成婚,就算我俩已经结为正式伴侣,我照样想?看?谁就看?谁,爱看?多久就看?多久,他管得着吗?再说了?,就算纪家人?瞧不?上我,那?又怎么样?好像我就瞧得上他们似的,谁也不?比谁高贵,你是不?是太把他们当回事了??”
夏仪没想?到安寻竟如此嚣张,震惊之?下,都有些词穷了?:“你……你鼠目寸光,狂妄自大!明明自己不?检点,还不?知悔改,真是没脸没皮,不?知廉耻!”
安寻不?为所动,他笑意浅淡,那?双清透的水蓝色眸子一瞬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人?,眼神?交锋中,夏仪没来?由得生出一丝惧意。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安寻的眼神?并没有多可怕,对方的眼睛……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在纪泽辞还未移情别恋时,夏仪不?止一次听对方念叨,说他最?喜欢安寻的那?双眼睛——
“初见时觉得凉薄,细看?后才知纯情,又清冷又动人?,又玉洁又深情,任何人?都抗拒不?了?那?样矜持含情的凝视,若不?是我有幸捷足先?登,日后等他出了?星洲,还不?知外界会有多少人?为他疯狂,又有多少人?为博得美人?一笑,倾尽所有。”
当时夏仪被这?番矫情酸话恶心得狂翻白眼,暗骂纪泽辞真是恋爱脑,不?过热恋中的人?精神?都不?太正常,他也懒得计较。
果然,等纪泽辞的新鲜期过去,加上他和安寻天?各一方,一年都见不?到一次面,远在天?边的高岭白月光终究比不?上近在咫尺的温香软玉,渐渐的,纪泽辞就不?再说那?些话了?。
在夏仪心里,安寻那?双漂亮的眼睛就是用来?勾引人?的,除了?魅惑别人?,或是凸显自己的楚楚可怜,还能有什么本事?
所以他也不?明白,为何现在被安寻那?双眼睛盯着,自己心底竟会莫名的发怵。
“夏仪。”安寻突然开口,“你说的那?些人?中,也包括你吗?”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夏仪一下没听懂:“什么?”
“你之?前说,盯着我这?个‘纪家未婚夫’位置的大有人?在。”安寻直直盯着他,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这?些人?里,也包括你吗?”
夏仪脑子一嗡,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
“我没有!我和泽辞哥哥是清白的,你别血口喷人?!”
这?反应着实有些过激,等夏仪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一声,他连忙去看?安寻,对方仍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很难看?出他到底在有意试探,还是虚晃一枪。
哥哥他知道了?吗?
夏仪心里七上八下,思绪像是沸腾的开水,根本冷静不?下来?。
他知道我和纪泽辞的关系了?吗?
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掌握了?什么证据?
或者……他只是在诈我?
安寻突然迈步走来?,夏仪一惊,本能地退缩几步,哪还有先?前趾高气?扬的架势。
经过夏仪身边时,安寻突然停下,他扭头望向目光躲闪不?敢正视自己的异母弟弟。
“夏仪。”安寻说,“你很聪明,但别自认聪明,就觉得别人?都是傻子。我们星族人?久居星洲,对外界的确无知,但人?与?人?的差距,不?在于?见没见过世?面,而?在于?能不?能破除心底的傲慢与?偏见,正视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
“十数年间,星族人?明知外界凶险,仍愿意背井离乡,勇敢地走出来?,不?断学习和扩宽自己的认知和见识,反倒是你们这?些外乡人?,一直用老眼光看?待我们星族,固执守旧得可笑。”
安寻凑近夏仪,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
“我奉劝你一句:对我的同胞们好点。”
“夏家从一介普通的商贾之?家,摇身一变成为中心区的新贵家族,这?些年你们是吸着谁的血,是靠什么样的手段翻身的,你们夏家人?,应该比谁都清楚。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我劝你们,知恩图报,好自为之?。”
说罢,安寻大步离开,扬长而?去。
夏仪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门外的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久到天?边的浮云散了?又聚,聚了?又散,他突然凄厉地尖叫一声,随手抄起一盏装饰灯,在屋内疯狂乱砸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边砸边疯狂怒骂,歇斯底里地宣泄着内心的激愤和憎恨。
“一个没爹疼没娘爱的遗弃子,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下等贱人?,也敢和我这?么讲话!还敢大言不?惭地指摘我们夏家!谁给你的胆子!!”
室内的投影画面很快熄灭,大部分东西都被夏仪砸得稀烂,直至再砸无可砸,夏仪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手。
他大口喘着粗气?,发带束着的半长头发垂落下来?,七零八落地散在肩头,衬得他表情越发恐怖,宛如一只凶性毕露的野兽。
夏仪凶狠地扫视着满目狼藉的屋内,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打开通讯腕表,找到“纪泽辞”的名字点了?进去。
黑色的对话框里,他登船后发给对方的信息,仍显示着“未读”状态,也不?知是海上的信号至今未与?大陆接通,还是纪泽辞已经收到信息,却根本没时间看?的缘故。
夏仪烦躁地又去翻另一个人?的记录,在标记着“父亲”名下的对话框内,他之?前发出的数条消息,也显示着“未读”。
可恶!可恶!就没人?治得了?安寻这?个贱人?吗!
夏仪气?得发狂,又抄起残破的灯具在室内打砸发泄了?一通,他边砸边怨毒地诅咒着。
你等着,等船靠了?岸,等我联系上父亲,等回到了?自由联邦……
我一定,一定要你哭着给我下跪,我要让你悔不?当初!
我要让你为今天?的嚣张,付出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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