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副本boss


    邻村的路并不好走。


    北方多土, 乡下的路大多都是用脚踩实了走出?来的,两边长着野草,风一吹, 土就扑得连成一片, 洒到人眼前。


    偏偏昨夜洛辛吞了那片黑雾,行动间?阴云密布, 不光是打雷,也引发了后夜的一场雨,路被水浸湿,土都变成了泥汤, 草叶下垂落到污泥中?。


    洛茨每走几步就得两边看看, 生怕一脚踩进泥里。


    系统也嫌脏,恨不得整块屏幕趴在洛茨背上,偏偏每次靠近一点后又?急忙挪开, 好像在怕着什么?东西。


    洛茨瞅它那畏畏缩缩的样子,觉得好笑, 加上之前一直是把它当孩子一样哄,所以?也自然而然再次担起了责任。


    【到我肩膀上来, 】他摆摆手,【我摔不着,就脏不到你身上。】


    自从第?一次被吓到冒出?各种乱七八糟的字符, 系统的运行程序就好像有了点小小的进步, 已经可以?控制一部分屏幕符号了。


    它试探着在屏幕的左下角打出?一个颜文字,高高兴兴地就要往洛茨肩膀上趴, 但刚凑过去不到两秒钟, 一股浓重深黑的雾气就穿过洛茨的风衣后领探出?来,啪一下拍在系统面板上。


    于是再一次, 系统腾一下飞了起来,又?气又?急,奈何?说?不出?话,只?能呼呼乱转,然后冒出?一堆除了它没人看得懂的符号。


    洛茨绕过一处拐角,终于走到了平日赶车的石板路上,见系统被气得不行,手伸进风衣里拽了一下,原先还耀武扬威的黑雾顿时就缩了起来,讨好地蹭蹭洛茨的侧脸。


    “别欺负它,”洛茨低声嘱咐,“它很喜欢你的。”


    系统很单纯,虽然背后与研究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研究院似乎又?对指挥官陷入沉睡,灵魂破碎一事颇有隐瞒,但在这个由金属和零件组成的小东西露出?马脚之前,洛茨并不愿意将它当做敌人看待。


    他孤身一人沉入梦境,加上失忆症随时可能复发,本来就惊险万分,系统再不可靠,在一切败露之前也是向着他的,洛茨不能与它有龌龊。


    面对洛茨的劝告,黑雾似懂非懂,祂就算化成人形也还只?是个孩子,大人说?的话,十?个字能听懂两个字就已经算很聪明,好在祂一向擅长理解洛茨的意思,被揪着训了一通,也乖乖地缩了起来。


    系统小心翼翼地重新趴回到洛茨肩膀上,没再被吓唬被驱赶,很安心。


    洛茨也得以?赶在正午前到了林村。


    或许是因?为临近广河的缘故,这一片的村子都修在坡上面,邻村的房屋看着要比三里村的更破更旧一些,小小的挤在一起,盖着尘土和雨水。


    洛茨顺着一条土路修成的坡一路往上,在路边看到了几张被雨水打烂的纸钱,路过靠近村口?的房门,看到门上一片鲜红。


    道上没人,和三里村一样死寂。


    洛茨肩上驮着一个,腰上藏着一个,手插在兜里四处看看,没见到人,便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将手伸过去蹭了一下。


    那鲜红即刻就被蹭了下来,粘在指腹上,非常黏腻。


    是鸡血。


    民间?有个说?法,若是村里爆发了大的疫病或者灾厄,每家每户就会杀死院中?的禽鸟,放血涂在门户上,以?躲避灾祸降临。最好是会大声鸣叫的公鸡。


    三里村是任务简介里点了名的,各位专家也是在三里村的村口?集合,可即便如此,三里村的门口?还没泼鸡血呢,邻村倒是坡上了。


    看来这疫病的源头还真有可能是在邻村


    洛茨站直身体,找了片叶子把血蹭干净。


    按照老人的说?法,摸了涂在门上的血,是不吉利的,容易把被鸡血挡住的厄运沾到身上。


    这种事放在现实中?,是封建迷信、无稽之谈,但要是在副本里,有人今天?摸了鸡血,明天?身上就会起疮,不到半个月就得抬出?去烧了。


    好在摸了的人是洛茨,没什么?大事。


    【当时宋厄是怎么?说?的来着?】他转头问系统,【胸口?有个老太太想把他吃了?】


    系统没法回答,只?能晃了晃屏幕,表示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还是小心点吧,】洛茨离开那户人家门前,【大白天?的,一个人也没有,说?没事谁信啊?】


    他顺着一条大路直直往前走,发现路过的每一扇门上都或多或少泼了鸡血,有些窗户也被封死了,不知从哪儿求来的符纸贴在了钟馗画像的额头正中?间?,笔法粗陋,看着不像有用。


    越往村子深处走,气氛就越诡异。


    这已经不是破血挡病的问题了,洛茨四处看去,只?见满地都是烧成灰,并且还留有些许形状的纸钱残余,昨夜可是下过雨,这些纸钱现在还能瞧见,那肯定是今天?刚烧的。


    这个村子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洛茨捡起一片灰烬摸了摸,发现尚带余温。


    黑雾好像也察觉到了空气中残留的恶意,原本还只?是缠在腰上的一缕瞬间?扩大膨胀,几乎要将洛茨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弥漫在身后难以瞧见的黑影更是铺天?盖地地蔓延开,辐射出?的压力瞬间?将路边的灰烬碾压成粉末,生怕有什么东西不小心撞到祂的配偶。


    洛茨感觉到了黑雾的焦躁冲动,伸手拍拍让祂安心,接着继续往前走。


    户户房门紧闭,洛茨敲了其中?一两扇,但压根没人应声,不知道是真的不在里面,还是躲着不肯出?来。


    不管是哪样,对如今的情形可以?说?是毫无用处。


    洛茨站在路中?央,寻了寻方向,想先去找找村里的村长。


    一般村子里,村长住的位置都是有些讲究的,还算容易辨识,洛茨一路拐进一处巷口?,刚要转身,却?瞧见了一户与旁人家都不太一样的房门。


    那处房屋在村子的拐角边上,立的是铁门,锁已经生锈,几处枯萎的杂草顺着栏杆钻出?来,房子顶上的瓦破破烂烂,几根草随风摇曳,只?是也枯萎了,透露出?死一样的枯黄。


    一阵风吹过,铁链哗哗作响,洛茨停住脚步,余光向后瞥了一眼,接着走到那处房屋面前。


    门上照旧被泼了鸡血,两边墙上也是,和寻常人家没什么?不一样,但引起洛茨注意的是,这家好像被人打砸过,碎石垃圾散在地上,连栏杆都被撞弯了好几处,夏天?天?热瓜果?泔水散发出?恶臭,引来苍蝇飞虫。


    而且灰烬也要比其他地方多。


    洛茨凑近看了看,发现与他人躲家避灾不同,这家里好像是真的没人。


    搬家了?


    洛茨踮脚往院子里瞧了瞧,隐约在破碎的窗户里面瞧见了一点白。


    或者更糟,死绝了?


    洛茨想起了宋厄提到过的那场丧事,清晨发丧,死的正是第?一个感染疫病的人。


    虽然疫病确实凶险,可人都死了,保不齐还是一家死绝,不至于把房子也祸害成这样吧?


    黑雾悄悄从洛茨风衣的缝隙中?探出?来,试着要往铁栏杆里钻。


    里面有吃的,祂感觉到了。


    但洛茨一把抓住祂,不让祂去。


    面对此情此景,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反正他们这些来通关副本的人都想明白了,这疫病绝对不是偶然,既然天?灾算不上,那就必然是人祸了。


    或许村子里面的人知道疫病是为何?来的,所以?才会在一个死过人的房子里这般发泄怨气,打的打砸的砸,还烧了许多纸钱。


    如果?按这个思路想下去,那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就都顺畅了。


    可这些说?到底也只?是自己?的猜想,算是在一整块错综复杂的迷宫里摸清了一个角落,想要顺着走下去,还需要进去看看。


    但在此之前,或许还能从别的地方拿些消息出?来。


    洛茨背对着巷口?,硬把黑雾又?塞进风衣里。


    在他身后,巷口?的旁边,种着一颗比人腰还粗的老柳树,平日稍有微风就摇曳生姿,柳条几乎要垂到地上,人站在后面,很难瞧出?身形。


    一双眼睛就藏在这些柳枝的缝隙后面,时不时向洛茨的方向投来窥视。


    从这个年轻人进到村子里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后面悄悄跟上了。


    她?身量小,步子轻,人们都以?为她?老了,但她?还能干。


    这一路上,她?见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每一次停留,知道他在研究村子里发生的事情。


    但怎么?可能呢?怎么?能让他知道?


    所有,所有人都得死,都该死,都不能活……


    谁要来掺和这一滩浑水,那也得跟着死。


    上次来的那个男人,跑得太快了,眼神?太尖,估计是看出?后院地窖不对,趁她?倒水的功夫,一溜烟就跑了。


    怪她?不好,地还没扫干净就去开门,反而露出?了破绽。


    那个男人要跑,她?不敢往外追,村子外面不是她?的地,只?能放他活命。


    但现在,既然这个人敢走进村子,那就不用再离开了。


    枯老的双手死死扣住柳树枝干上的纹路,指甲盖几乎要抠出?血来,头发稀疏,年轻时乌光油黑的大辫子,现在连扎一缕都扎不起来,果?然人老像是树皮,甚至连树皮都不如。


    她?躲在树干后面,想看看这个人还想要去哪里。


    其实去哪里都不要紧,无论如何?他是走不了了,他摸了鸡血,还见到了那户瘟病鬼的房子,霉运在他身上甩都甩不掉,只?不过是死哪里的事。


    可是要是死在这个村子里,那还是有些好处的。


    心脏在瘦小的胸膛里快速跳动,她?从心里数着秒,琢磨着该再往外看一眼了。


    可往外再一探头,空洞破败的宅院前面,却?空无一人。


    刚才那个穿着卡其色风衣、身量修长的年轻人,只?在那几秒钟的功夫里,就消失了。


    一阵蜂鸣声从她?耳边响起,刹那间?心跳如雷,她?好像猜到了什么?,颤颤着松开扣在树干上的手,回过头来。


    洛茨站在她?身后,见她?回头,露出?了一个笑。


    第112章 副本boss


    “你们怎么都喜欢藏起来偷看?”


    洛茨双手背在身后, 问出了一个很关心?的问题。


    在他面前,干瘦的老太太活似见了鬼一般往后躲,后背压在树干上, 瞎了的那只眼睛翻出可怖的白, 头发?乱糟糟的,衬得一身花布衣裳又破又鲜艳。


    洛茨一要伸手, 她就吓得哆嗦一下,完全看不出刚才躲在树后往外窥视时的阴冷,像个精神不正常的普通老人。


    “躲什么?”


    洛茨把手掌翻过来一看,在两根手指上面见到了一抹不怎么正常的鲜红。


    哦, 他想起来了。


    他刚刚摸过人家?门?上的鸡血, 要是这?老太太从一进村就一直跟着他身后的话,肯定也看到那一幕了。


    摸鸡血不吉利,老太太估计是怕厄运缠身。


    “怕这?个?”


    洛茨平伸着手掌, 让老太太看清他手指上的血痕。


    “……来找你,吃你的骨头……”


    老太太点头, 嘴里?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整话。


    可惜她的恐惧并没有得到洛茨的理解,眼见老太太身高?还没到他胸口, 洛茨原地琢磨了一下,半蹲下身。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老太太, ”他笑?眯眯地开口, “要么告诉我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指指柳树后面的那户人家?, “要么, 我就逼你告诉我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低垂惊恐的双眼中流出一抹怨恨,可惜被乱蓬蓬的花白头发?挡住了。


    洛茨并不知道这?一瞬间?发?生的变化, 不过他也不在意,摆弄着一块从铁门?旁边捡起来的碎石头,继续说?:“你可以继续装害怕,表现得没用是你的权利,但你得知道这?是你倒霉,我本来没想找人问话的,谁让你跟在我身后?”


    “……”


    老太太仍旧一言不发?,一双手揪住衣摆,不停地搓来搓去。


    她表现得很无辜很害怕,好?像真的是个爱看热闹,结果?被人威胁伤害的老人家?,但洛茨记得宋厄提起过,说?村口有个老太太,一听他来打听丧事,就恨不得把他活撕了。


    洛茨本以为?这?句话是在形容老太太的眼神,又或者只是宋厄的添油加醋,但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双紧扣着布料不放手的手指上时,洛茨意识到,宋厄说?的活撕可能是不带任何夸张意味的陈述。


    “你的指甲……还挺特别的。”


    洛茨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声,老人低垂的头颅瞬间?抬起,畏惧怯弱一扫而光,她不再隐藏眼神中的恶意阴沉,本该随着年华老去而显得慈祥的皱纹,也跟着变得扭曲怪异。


    她的甲缝里?有没里?除干净的血迹,残余在最深处,用水洗了好?几次,也只褪去了一点点。


    残缺变形的指甲沾土沾油又沾水,平时没人在意,她也没想到洛茨看得这?么细。


    老人觉得这?一趟恐怕不会轻松解决。


    这?个年轻人从远处看的时候只觉得好?看年轻、涉世未深,但一凑近了,便感觉到说?不出的怪异恐怖,好?像随时都会被他钳制住,无法脱身。


    老太太揪住衣角的双手缓缓攥紧。


    既然演戏一条路已经?走到了死胡同,那便逃。老人伸手,想一把将洛茨推开,可在她出手之前,洛茨已经?看出了她的目的,当即伸手,钳住了她的手腕。


    “聊聊吧,”洛茨面色不改,手下却十分用力?,老太太完全无法挣脱,“你家?在哪?”


    宋厄解开外套,脱掉T恤,露出精壮的胸膛,汗津津的皮肤在光照下,泛出蜜一样的颜色。


    天太热,和人说?话更费力?气,他冲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连忙从一旁的包里?掏出瓶水,拧开盖子后递过去。


    宋厄接过喝了一口,重新穿上外套,T恤是灰色的布料,沾上汗以后深深浅浅,就被留在了外面。


    用了挺长时间?的木门?外面糊着纱网,一开一合的吱呀声很有些刺耳,宋厄坐在沙发?上看见女人推门?进来,忙把杯子盖旋上,扔回到包里?。


    “呦,宋专家?,这?是热了呀?”


    女人一进门?就瞧见了扔在沙发?扶手上的灰色T恤,脸上不自觉浮出一丝红晕。她把刚涮好?的茶杯茶壶摆在桌子上,蹲下身,从旁边取出一个铁罐,捻出些茶叶扔进茶壶里?。


    宋厄看着女人泡茶,也不阻拦,只嘴上说?:“还行,我这?次来主要是来了解一下各户的想法,不用这?么费心?招待的。”


    “哎呦,麻烦来这?一遭,我们家?不比村长家?什么好?吃好?喝都拿出来,您就喝口茶将就一下。”


    女人说?着,动作麻利地倒好?热水,等茶叶浸出颜色,就急忙忙倒了一杯推到宋厄面前。


    宋厄接过,女人又倒了一杯,推给跟着他一起来的男人。


    等倒完水,女人坐在宋厄对面,笑?着说?:“地里?有活,我家?男人又死得早,辛苦你们在外面等着了哈。”


    “没事,我们这?不是服务群众吗?”宋厄把茶杯转了转,“现在到该收麦子的时候了吧?”


    “可不是吗?”聊到庄稼活上,女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去年我家?种了好?几亩地的,种的时候还好?说?,到割麦子的时候,那可就麻烦了。我就一个人,婆婆连地都下不了,这?几天累的呀,腰都直不起来了!”


    说?到这?里?,她向后伸手,用力?捶了捶脊背。


    她还年轻,30多岁的年纪,正是最有活力?的时候的。可她年少丧夫,无儿无女,婆婆又病弱,她一个人操持内外,身子已经?被大量的体力?劳动拖垮了,等老了,或者要是有那个运气老的话,还有一身罪等着她受。


    宋厄都知道,但却没有任何表示,只笑?了一下,不经?意般提道:“村长没想出什么措施来帮扶帮扶吗?”


    “有啊,想过,”女人撇撇嘴,“昨天还跟我说?呢,要帮我割麦子,但一到中午,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说?话跟放屁似的。”


    “村长估计也挺忙的,”宋厄继续说?,“我看现在路上都没人,大家?都怕得病。”


    “病?谁不怕?听着疼得很,周家?那几天叫得人觉都睡不好?。”


    女人提起,面上一片感同身受,好?像那些疮也长在了她身上。


    “但你说?他们家?忙,我可一点都不信,天天找一堆晦气事做,问也不能问,说?也不能说?,他家?媳妇天天死吊着张脸,在厨房里?哐哐的不知道剁什么东西……”


    听到这?里?,宋厄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


    他们在村长家?吃饭的时候,也听见过村长媳妇在厨房里?剁东西。


    女人抱怨得很上头,恶意基本都集中在村长媳妇身上,一般骂人没有骂当官的,她敢这?么开口,可见在平时的三里?村居民眼中,村长媳妇也不被她丈夫敬重爱护。


    “可能家?里?吃的好?吧,”宋厄随便猜了一句,“你们离得近,听的就清楚。”


    “唉,这?还好?说?,谁家?不做饭了?我最恼的是他们家?整天干些招惹鬼神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他家?喜欢做死人饭。”


    “死人饭?”


    “对啊,我见过好?几次,吃饭前先舀出一碗来放到家?里?后门?那儿,插上两根筷子,还神神叨叨的说?些什么,”女人啐了一声,“真晦气,万一哪天被人一脚踢翻了,这?可不就霉运上身了?”


    这?时,旁边的男人插嘴了。


    “没见过呀,姐,我们去村长家?吃过饭的,没见过那个碗。”


    他看着很瘦,戴着副眼镜,面容不算英俊,但自有一种聪明相?,穿着件蓝白条纹的T恤,膝盖上放着军绿色的包。


    女人打量的目光从他身上转了两圈,然后摇头说?:“不是正门?,是他家?的一扇小门?,走大路的话当然看不见。”


    “要走……”眼睛来想了一会儿,指了个方向,“要走那边那个种树的小巷子吗?”


    “对,是那个。怎么,你要去看吗?”


    “嗐,这?不随便问问。”


    眼镜男没说?同意不同意。宋厄又看了他一眼,起身放下茶杯。


    “该了解的,我们都了解清楚了。麻烦您了。”


    女人送他们到门?口:“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们要是能把这?病治好?,才算是我麻烦你们呢!”


    宋厄没再说?什么,拎着衣服离开她家?,走到据女人所说?村长家?会摆死人饭的地方。


    “进去看看。”


    宋厄接过眼睛男手里?提着的包,看着他快步跑进巷子中。


    种在巷口边上的树是小杨树,还没人巴掌宽,已经?树干枯萎,快要死了。


    宋厄提着包,搓了搓下巴,觉出事情不太对劲。


    杨树这?种东西是最好?养活的,种在沙漠地里?都能活,怎么偏偏死在了巷口。


    可能是树苗不好?,也有可能是有人在底下倒药,但这?种时候,宋厄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跑步声响起,眼睛男出来了。


    宋厄把包递给他:“怎么样?”


    眼镜男撑着膝盖,摆摆手。


    “确实摆着个碗,”他喘着粗气说?,“挺旧了,是那种结婚时会买的碗,花纹挺喜气。碗里?是空的,没有筷子。”


    “筷子是吃饭的时候才会拿上来,现在还没到饭点。”


    其实村长家?有没有在后门?摆上这?么一碗给死人吃的饭,并没有特别重要,反正正常人是不会在后门?那儿摆个碗的。


    宋厄要往回走,眼镜男连忙跟上,问道:“哥,你咋不问问他那个女人的事?”


    第113章 副本boss


    毕竟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要查清楚那个在?陈年会幻觉里要跳河的?女人姓甚名谁, 又与这一切有什么渊源,可?宋厄女人家只坐了一会儿,问了问村长家的?事就走了。


    宋厄:“这有什么好问的??没听见她说吗, 自己刚嫁过来, 能?知道什么?而且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眼镜男:“什么事?”


    宋厄:“我总觉得村长家那媳妇和一个人挺眼熟,但一直没想起来是?谁, 刚反应过来。”


    “谁啊?”眼镜男问。


    宋厄漫不经心地回道:“跟隔壁村那个咔咔杀人的?老婆子长得挺像。”


    “啥?!”


    眼睛男没控制作,喊了一声,接着又很?快低下头,把嘴捂住, 左右张望后压低嗓音。


    “她杀人?”


    “是?啊, 我去的?时候正在?后院埋人呢,我一见不对抓紧跑了。”


    隔壁村住在?村口那个老太太杀人,听宋哥的?意思, 死的?还不是?一个两个。眼镜男第一次知道。


    “那你怎么……”


    那你怎么不跟那个穿风衣的?小白脸说?不怕他?死了吗?


    他?话没说全,但宋厄完全明白。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他?理所当?然地反问, “他?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也不用活了, 抓紧去死,还少受点罪。”


    “……”


    “不过我倒是?觉得,受罪的?会是?老婆子。”宋厄嗤笑一声, “那小白脸可?厉害得很?, 一般人得罪不起。”


    ……


    院子里传来叮里哐啷的?声音,堆在?墙角的?铁锹镰刀被一脚踢开?, 露出枯黄的?草叶。


    声音响亮刺耳, 穿过破旧的?木门传进室内,震得坐在?屋子中间的?瘦小人影不自觉地哆嗦一下, 像是?死亡前吹响的?号角。


    她是?想要逃的?,手臂小腿不停挣动,却始终被麻绳牢牢地束缚在?椅子上?。


    绑绳子的?人很?有一套,几个结打得漂亮又扎实,除非有人解或者拿刀砍,否则无法挣脱。


    哐!


    又一声巨响,好像是?后面柴房的?门被踹开?了,捂着篷布的?窗户破了个洞,阳光从那个洞里照进来,在?屋子布满尘土的?地面上?斜斜得拉成一片。


    老人就坐在?光下,一半身?体被照得亮堂,另一半则藏在?阴影中,仿佛被凭空割成了两半。


    她又哆嗦了一下,残缺焦黄的?牙齿在?口腔中不停地啃咬,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她嘟嘟囔囔地念着什么,眼神执拗阴沉,不见惊慌。


    屋外。


    洛茨侧身?站在?柴房门前,稍微蓄力后一脚踹在?门上?,本就连接不稳的?门刹那间向后倒去,溅起一地尘土。


    洛茨抬手在?鼻前扇了扇,半点没后退,只回声看了一眼院外紧闭的?门,确定周围没来人以后,他?踏过横在?地上?的?木门,走进柴房。


    柴房的?地是?用很?松的?土铺成的?,还是?新土,一股土腥味混着难以言表的?恶臭,洛茨在?柴房里转了两圈,找到了地窖。


    ……


    门开?了,刺目的?阳光刹那间涌进房间,老人勉强抬起头来,看到洛茨面无表情地提着一包东西?走进屋子,嘭一下把东西?扔到了老人脚边。


    老人等待着,可?洛茨却一言不发,径直走到方桌前找来茶杯茶碗,倒了一杯水仔细嗅闻,接着泼到地上?。


    滚烫的?水珠溅在?老人的?脚背上?,烫得她想往后退,但奈何被绑得太牢,椅子只晃动了几下,位置分毫没变。


    洛茨自顾自地把水倒在?地上?,面色如常,只从口袋里寻摸出一篇提前灌好的?水,拧开?盖子后喝了一口,然后倒了一些在?茶碗里。


    老人年轻的?时候伤了眼睛,老了视力更是?一直下降,看不清洛茨在?干什么,只觉得他?好像是?想让什么东西?喝水,左右都?让了让。


    这么诡异的?举动让她浑身?出了层汗,加上?洛茨迟迟不肯言语,只把那包死人穿过的?衣服丢在?她脚边,老人终于有些畏惧了,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想看清洛茨在?做什么。


    洛茨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举动,但黑雾正从他?袖子里探出一点来,试探着往茶碗的?方向挪,洛茨第一次见这小东西?要喝水,当?然不会打断,因此又足足沉默了好几分钟,等到黑雾缩回去,他?才慢慢开?口。


    “……我觉得你很?眼熟。”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既没谈死人的?事,也没谈刚才跟踪偷窥的?时候,但就是?这一句话,让老人瞬间慌了,脸抬起来,直愣愣地盯着洛茨。


    这正方便了洛茨看她的?模样。


    等老人反应过来,重新把头低下去,洛茨似笑非笑地嗤了一声。


    “你们的?眼睛很?像,都?是?上?斜眼,眉毛转折很?明显。”他?说。


    “我虽然没结过婚,但也知道,在?这种?地方,女儿嫁出两个村就算是远嫁了。”洛茨双腿交叠,慢悠悠地说,完全无视了老人愤恨的?眼神,“嫁到邻村其实还好吧?就那么一条路,要是?丈夫家宽厚讲道理,那隔三差五回来一趟也不是什么难事。”


    “……”


    老人一言不发,只死死地盯着洛茨,要不是?她被绑着,恐怕这时候已经冲上来,要跟洛茨拼命了。


    “别这么看我啊,”洛茨勾起唇角,姿态放松,语气很?是?嘲讽,“是你把她嫁过去的,又不是?我把她嫁过去的?。恨我做什么?”


    “……”


    “村长媳妇很?有面子吧?女婿当?着官,虽然不是?在?自己村子,但好歹说得上?话,孤儿寡母,女儿嫁出去,娘的?日子反而好过起来了。”


    洛茨把倒干净水的茶杯在?桌子上?滚了一圈,对她亮出茶杯表面精致的?花纹。


    屋子又破又旧,茶碗却这么精致,一看就不是?自己家原本有的?。


    “我说为什么总觉得你眼熟呢,那天我去村长家吃饭,看到你闺女来着,从厨房里忙活一阵后被叫出来,给我们倒了酒。”


    话音落下,老人当?即就忍不住了,拼命挣动束缚,看洛茨的?眼神就好像恨不得咬他?一口。


    她咬牙切齿,狠狠地念:“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不过那是?刚才,”洛茨打断她,从容地说,“我现在?可?以修改一下:女婿当?官,是?的?;不把你女儿当?人看,是?的?。她日子过得很?不好,有没有偷偷回来找你哭过?”


    “……”


    老人又恢复了沉默,嘴唇抽动,除了毫无道理的?怨恨愤怒,她什么都?没有给洛茨留下。


    好在?洛茨也不需要这个。


    清楚她和村长媳妇的?关系后,洛茨施施然地起身?,走到老人脚边,重新把那一袋子东西?提起来。


    他?解开?塑料袋上?打的?活结,当?着老人的?面倒过来,任由里面装的?东西?簌簌往下掉。


    没一会儿,红的?黑的?白的?,各式各样染血的?衣服就落了一地。


    洛茨蹲下身?,捡起其中一条领带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了一会儿。


    其实他?从没研究过领带款式种?类,但当?这条领带落进手里,洛茨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玩意不便宜。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


    他?双指夹住领带,举到老人面前,问道。


    老人嘴唇动了动,洛茨及时起身?后退,躲过了一口朝他?吐过来的?唾沫。


    “你不说,没关系,我们可?以来猜一猜,”洛茨把领带扔回到地上?,“是?不是?有一天,村子里突然来了好几个穿得怪里怪气的?人,嗯?”


    “他?们惊慌失措,说不定还一直骂人,嚷嚷着要报警把所有人都?抓起来什么的?……”


    老太太绑在?椅背后面的?手缩了一下,洛茨看到了,继续说:


    “后来他?们冷静下来了——可?能?吧——说完帮你们查清楚某件怪事,你知道他?们要查什么,但不以为然,觉得他?们在?找死,果然他?们真死了。”


    洛茨拍拍手掌,吸引住目光,他?微微俯下身?体。


    “是?你杀了他?们吗?”


    老人身?上?的?汗已经把衣服全都?泡湿了,她咬紧牙关,心跳如雷,打定主?意不会说一个字。


    但不知她究竟哪里暴露了,洛茨盯着她看了一会后,缓缓直起身?来。


    “不是?你。”他?肯定地说,“至少这次不是?。”


    他?踢了一脚塑料袋。


    “那能?是?谁?一个和你关系够亲,甚至能?让你愿意为他?处理这些死人东西?的?人,他?必须得足够强大,或者足够擅长伪装。才能?把这么一群人都?坑死,他?很?信任你,知道就算你不肯,也一定不会暴露他?的?存在?,因为你有把柄在?他?手里——”


    话音戛然而止,洛茨注视着老太太衰老苍白的?脸,倏地笑了一下。


    “你可?真是?找了个好女婿啊,老太太。”


    千万思绪骤然压下,都?在?洛茨勾起的?那一抹冷笑中化作冰凉凉的?砖块,压在?老人弯曲的?脊背上?。


    她瞪视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胸口有一股愤恨要破开?血肉,想撕开?他?的?喉咙,放干他?的?血!


    这样经历的?情绪,其实细想就会发现来得莫名其妙,她的?苦难不是?洛茨造成的?,她不去恨害了她们母女的?人,却来恨洛茨,很?有些捏软柿子的?意思。


    不过虽然莫名其妙,但也是?人之常情。


    话说到这里,老人不想开?口也不行?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咬着牙,带着哭腔发恨地喊,“贱人!婊子!狗娘养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洛茨偏过头,跟没听到一样把老人能?想出来的?脏话全都?抚开?。老人虽然语气哽咽,可?眼眶中一滴泪都?没有,已经流干了。


    这时候的?他?已经完全击穿了老人的?心理防线,想知道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


    “其实我对你们家是?怎么合伙杀人,不是?很?有兴趣,”他?绕着椅子走到老太太背后,“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那栋房子里都?发生了什么?”


    第114章 副本boss


    林青提着一袋豆角, 闷闷不乐地走进房间。


    “我觉得我要吃吐了。”他对林萍说,“我把这辈子的豆角都吃完了。”


    林萍毫不留情?地说:“除非明天就能离开,否则你还要继续吃这个。”


    林青:“……”


    根据他多年的判断, 这应该是个笑话, 可惜他姐从来?都是个没有幽默感的人,所以林青拼尽全?力也只能嘿嘿的假笑两声, 当做自己被逗笑了。


    他在屋子的方桌前解开塑料袋,把豆角拿出来?,摘去两端和坏掉的地方,等着看是午饭先来?还是陈念慧先醒。


    “唔……”


    床那边传来?一声呻吟, 林青毫不犹豫把手里的豆角一把扔了出去。


    “慧慧?醒了?”


    他急忙爬到床上, 在林萍旁边,两人一起注视着陈念慧睁开眼睛。


    陈念慧愣愣地盯着他们,眼神迷茫混乱, 缓了好一会儿后,她才问?:“几点了?”


    “下午两点, ”林萍说,“这已经是你第?三次醒来?了。”


    “……什么意思??”


    “你分别在五小?时和三小?时之前醒过一次, 但没多久就又昏过去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念慧沉默着闭上眼睛,脸歪在枕头上, 长时间的昏睡让她原本苍白的脸色上泛起了红润血色, 过了一段时间后,她睁开双眼。


    “感觉好些了, 应该不会昏过去了, ”她说,“我总感觉是做了场梦。”


    “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梦, ”林青在一旁插嘴,“我未来?五年都不想再看别人做梦了。”


    林萍瞥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你还记得都发生过什么吗?”警告完自家弟弟以后,林萍重新转过头来?看向陈念慧。


    “……记得一些,”陈念慧慢慢地说,好像生锈的齿轮开始重新运作,“所以我身?上的伤都是真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缠满了绷带纱布的胳膊腿。


    “真的不能再真了。”林青语气凝重地说,“而且你还扇了我两巴掌。”


    “……真的?”


    见他不信,林青也没有做无谓的解释,只稍微偏了偏身?体?,露出那半边还带着血痕的侧脸。


    陈念慧:“……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林青耸耸肩,“你当时可真有点不像你,把我们吓坏了。”


    说着,他就要去揽林萍的肩膀,表示这个“我们”里面?是他和他姐。


    但林萍躲开了。


    “他确实吓坏了。”她告诉陈念慧。


    林青:“……”


    林青:“好吧,反正你那个时候也不是自愿的。”


    这句话大?概就是他原谅陈念慧扇他巴掌的意思?。


    陈念慧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现在还是感觉浑身?都疼,头脑也不清醒,仿佛在下午四点的卧室里大?汗淋漓地醒来?,周围的一切都是旋转的、模糊的,这种身?体?与精神不能完全?归自己所掌握的感觉让她恐慌,但林青的存在的确让她得到了些许慰藉。


    这挺不清醒的,还很愚蠢,可生存有时候就是需要一些这样的东西。


    “我还记得是那个穿风衣的小?哥救了我,他叫洛茨,对吧?”她向林青求助。


    “对,他是有些本事在身?上。”林青肯定道。


    “所以……”陈念慧斟酌着问?:“我现在没事了?”


    她问?得很纠结,既期待一个积极的回答,又害怕这个回答并不能真正让自己安心。


    然而林青的回答却给了她出乎意料的安慰:“对,你没事了。”


    此话一出,陈念慧整个人都放松了,她衣衫凌乱,头发乱蓬蓬地散在枕头上,还带着些歇斯底里褪去后的疯狂疲倦,可她注视一切的眼神却变得安宁平静。


    她真切地相信自己已经安全?了,并不知道危险只是暂且离开,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选中的那个。


    在旁边目睹一切发生的林萍抿紧嘴角,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不动声色地将所有压力扛在身?上。


    她拍了拍林青的肩膀,让他让开。


    “再讲一讲你昨天晚上梦到的东西。”她说。


    另一边,洛茨坐在桌子旁边,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木头筷子,每隔一段时间就敲一下茶壶。


    叮!


    叮!


    ……


    叮!


    这样的清脆响声在某些人看来?是不可忍受的,老人被绑在椅子上,肩膀随着声音的每一次响起,不由自主?地瑟缩。


    洛茨从心里数着秒,过了一会后开口道:“再把你刚才说的说一遍。”


    老太太面?无表情?地张嘴,显然是已经习惯了整个流程,语气毫无生气,充斥着被反复折磨提问的厌倦。


    “那栋房子里住着的姓常,我们都叫他常皮子,前两天死的,他有个媳妇,精神不太正常,比常皮子早死几年。


    “他们家一共五口人,常皮子和他媳妇、俩孩子、常皮子他爹。年纪大?的都死了,那两个孩子是一男一女,好几年前出门闯荡,再也没回来?过。”


    洛茨:“为?什么要往他们家扔石头垃圾?”


    老人:“因为我们觉得是他把病带来?的,他是第?一个长病的人,没过几天就死了,接着村里其他人也开始得病,甚至传到了邻村。我们觉得他晦气。”


    茶杯倾斜着在桌子上旋转一圈,杯底与桌面?不断碰撞,一只手将它按停。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


    “两个月前。”


    “谁照顾他?”


    有人站起身?来?,脚步声在房间里不远不近地回荡。


    哒,哒,哒。


    一段貌似不经意的口哨悠扬着传入人耳,老人手指痉挛着蜷缩起来?,但仍然能应答。


    “没有人。他家里人都死绝了。”


    茶杯再次开始转动,像陀螺被不停鞭打?。


    筷子被随手扔在桌子上。


    洛茨:“你们怎么发现他死的?”


    老人:“他欠钱不还,有人拆他家房门让他还钱,进去以后才发现他死了。”


    洛茨:“他的妻子长什么样子?”


    “……”


    沉默。


    窗外刮起一阵风,破开的篷布在风中哗啦啦地响,洛茨站在窗口,毫不意外老人的抗拒。


    “这已经是我第?四次问?你了,老太太。”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头都没回一下,“你已经配合我三次了,干嘛要在第?四次的时候给自己找麻烦?”


    老人浑身?颤抖一下。


    “再来?一次。他的妻子长什么样?”


    老人屈服了:“……短发,很瘦,疯疯癫癫的。”


    “还有吗?”


    “没、没有了,她是个神经病,常皮子不让她出门,关在家里。”


    “怎么关?”


    “就是用门锁着,街坊邻居有时候能听到她又哭又嚷地拍门。”


    “还有吗?”


    “……”


    又一阵风吹过,院子的门哐当哐当的响,好像随时都会被一阵狂风吹倒。


    “说话。”


    “有、有时候也用链子锁着。”


    “……”


    沉默的人换成了洛茨。他站在窗前,隔着一个破洞,看向外面?光明亮堂的院子。


    正午时分,太阳高悬空中,炽热明亮的光毫不避讳地撒向每一个角落。院子里几乎没有阴影。


    几乎没有。


    洛茨听到了自己身?后焦躁的呼吸声,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随时都会崩碎。


    黑雾悄无声息地从他袖子里钻出来?,轻柔谨慎地向后蔓延,须臾间就盖住了老人的胸膛,颜色浅淡的纹路在心脏的位置缓慢扎根,大?有继续生长的意思?。


    洛茨回过头来?,看清了身?后的一幕。


    “那个女人……”他皱起眉毛,似乎在苦恼究竟该如何?称呼,“就是常皮子的媳妇,她穿鞋吗?”


    “穿鞋?”老人有些诧异,“当然了,谁不穿鞋啊?”


    她看不见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不知道黑雾如一片厚重的幕布一般覆盖着她,汲取着她的愤怒、怨恨和罪恶。


    洛茨吹响那段口哨是有原因的,鬼怪不喜欢听到口哨声,如果?老人已经彻底变异,那她会在口哨声中痛苦,但据她刚才的表现看,老人不是怪物,或者?说还没同化?到那个地步,


    但她已经改变了。那些杀戮、无助、怨恨将她改造,让她更适应这个副本的环境,也让她脱离了人类这个弱小?又纯粹的身?份。


    洛茨还记得进到厨房里的时候,菜板上全?是腐烂发霉的食物,稻谷堆在墙边,已经不能吃了。


    你有多久没吃饭了?洛茨想问?问?这个女人。你还记得人是需要吃东西的吗?


    这些问?题细想其实很没有意思?,说句不好听的,没有问?的必要。


    任何?一次改变,都不会是春风化?雨的轻松,必须伴随着决绝和毅然决然的恨意。


    她选择了脱离弱小?,成为?那个比自己更强的人的帮手和伥鬼,那后面?发生的任何?事,都已经得到她的首肯。


    洛茨藏在袖子里的手向里招招,黑雾会意缠绕着回到他身?边,似绸缎一般包裹着她。


    黑色状若树枝的纹路仍然生长在她的心口,如果?任由纹路蔓延下去,她会死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早。


    “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


    洛茨踱步离开窗户,走到老太太身?边:“她埋在什么地方了?”


    “……常家的女人,死了当然是埋在常家的地里,”老人低着头,花白的头发挡住脸,“东边三亩地,和常皮子用了一个坟,边上立着几棵玉米苗。”


    “我知道了。”


    洛茨低垂眼眸,一层金光缓慢覆盖上他的眼球。


    他穿透衣料,看到老人干瘪的胸口上,纹路跟随着心脏的跳动一层层变黑。


    “为?虎作伥,不会有好结果?的。”他伸手压住老人肩膀,“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你该恨的可不是我们。”


    恍惚间天旋地转,一阵金光顺着洛茨压在老人肩膀上的手,向更深处延伸,带有尖兵利器之势,直直穿透血肉肌肤,将致命的黑色纹路压入身?体?深处。


    刺耳的惨叫声从老人口中喊出,绑在椅子后面?的双手张开合拢,身?体?痉挛,汗如雨下。


    黑雾缠在洛茨腰上,听着惨叫声,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第115章 副本boss


    宋厄最后带着眼镜男回到?他们住的地方。


    刚进客厅, 风扇呼呼地转,老师和另一个跟着宋厄过来的人?正围在乒乓球台旁边,一人?一棍的打球玩。


    汗水浸湿衣服, 两人?玩得心不在焉, 老师从?一旁的台子上取来泡好茶水的塑料杯子,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正好看到?宋厄进门。


    “回来了。”他对着另一人?招呼一声,起身拉杆打了一球。


    红球咕噜噜地往前滚了许多?,进了袋子里。


    另一人?瞧见“嘿”了一声,没再继续, 把杆子放在球台上, 走到?眼镜男旁边,接过他提着的袋子。


    “宋哥。”他喊了一声。


    宋厄点头,抬手压住眼睛男的肩膀, 把他往前推了一步。


    “小唐,扶他进屋喝口水。”他嘱咐道。


    从?村长家到?老师家也就几百米的路, 宋厄顶多?出了点汗,眼睛男却整个人?都跟脱水一样苍白着, 站都站不直,勉强靠在小唐肩膀上,一步三喘。


    小唐见他这个样子, 心知肚明, 连连点头,扶着眼镜男往屋里走, 一句多?余话?都没说。


    反倒是老师随口问了句:“中暑了?”


    “嗐, 应该是吧,”宋厄抹了把汗, 拿起小唐放下的球杆,“天太热了。”


    “我?屋里有藿香正气水。”老师说,“在电视底下的抽屉里。”


    “不用?,自己?带着有。”


    “也是,你们这种常年要到?处走的,肯定什么?都带齐了。”


    宋厄没回话?,附身找准角度,轻击白球,将另一枚撞进袋里。


    “呦,可以啊!”


    老师围观完他的操作,拍了拍手。


    可能是多?年教书生涯带来的后续影响,这个老师在和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夸上两句,眼角眉梢的皱纹也瞧着比寻常老人?和善一些。


    “翟老师,您在这个村子教了多?少年书了?”宋厄直起身,随口问道。


    “几十年了吧,算不清楚,”老师说,“我?父母是城里人?,我?年轻的时候主动请命,被派到?这儿来教书的,后来和我?爱人?认识,就在这里安了家。”


    “您这觉悟可以啊!”宋厄竖了个大拇指。


    老师摇头笑笑:“年轻气盛罢了。”


    他没再继续玩球,可能天太热,球太破,加上手里的杆子也只是随手找来的两根,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手感。


    老师绕着球台走了两圈,把球杆放回到?台面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您觉得这个村子环境怎么?样?”宋厄继续问。


    “和别?处差不多?,虽然贫穷,但骨子里都憋着股劲儿,只要没有天灾,活是不成问题的。”


    “学生都还听话?吗?”


    “都还行,其实现在的教育观念还是落后的,多?数家长都不怎么?愿意孩子在学校里浪费时间。恨不得他们早点儿放学,去帮家里干农活……不知道读书的好处。”


    老师说得痛心疾首,而后又转变态度:“不过孩子们都还是好心的,我?爱人?身体?不好,我?前几年退休,又不小心摔断了胳膊,那帮孩子听说我?家里的事,都过来帮我?干活。很好心的。”


    “要不人?们都愿意当?老师呢,”宋厄笑了一下,把外套拉链拉开,“指定是有点儿好处在的,谁愿意干吃力不讨好的事?”


    “说的也是。”


    老师喝了口水,偏头把喝进嘴的茶叶吐出来。


    他的身材是很清瘦的,自带一种寻常干活庄稼人?不曾有的文人?气质,蹲坐在石台子上,头发黑白掺杂,梳得很齐整。


    宋厄盯着他瞧了一会儿,而后慢慢开口:“咱村子里的夫妻关系怎么?样?”


    “嗯?问这个干啥?”老师很疑惑。


    宋厄说:“也没什么?,就是那天去村长家吃饭的时候,总觉得他和他媳妇关系不是很好。”


    “农村很多?这样的,说不好,两个人?又分不开彼此,说好,一天到?晚又吵又打,女的哭肿了眼睛,男的进不去家门,一晚上抽一盒烟,”老师叹了口气,“我?很多?学生的家长也是这样,他们关系好不好,其实都反映在孩子身上。”


    “那现在自杀的事情还多?吗?”宋厄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拐弯抹角聊了这么?多?,终于逼近他们真正想知道的上面了。


    老师抬起头来:“问这个干什么??”


    宋厄胡乱扯了个理由,大概是跟河水与尸体?腐败关系之间的种种猜想。


    老师不知道信没信,瞧宋厄的眼神就好像在瞧那帮在他班里撑死也只能考五十几,没法及格的笨学生。


    “近几年没有了,文明也在进步嘛,”老师说,“前几年,我还年轻的时候见过不少。”


    “比如?”


    “比如……”


    老师搓搓手指,叹了口气:“你说对了一件事,这边靠河,跳河的人?有很多?。夏天水一往上涨,跟家里人?说去挑水洗衣服,转头就去跳河了,水又大,救都救不上来。”


    宋厄问:“您还记得都有什么?样的人?吗?”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老师苦笑一声,“最近的一次,是在二十来年前了吧?家里俩孩子,死了男人?,估计是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精神不正常,有天把孩子锁在家里,说是去干活,其实就是去跳河了。”


    “尸体?捞上来了吗?”


    “没有,那么?大的水,都快淹到?岸上了,怎么?捞?”


    “那你们怎么?知道她?跳河了?”


    “因为她?的鞋留在岸上了。”老师说:“那天,等到?晚上,孩子在屋里又哭又叫,人?们不就得去找他娘吗?找了一圈,鬼影都没见到?,只在河岸边上找到?了她?的鞋。”


    宋厄:“……”


    他又抬手抹了把汗,手在光下看着亮晶晶的,全是汗。


    阳光炽热,吹来的风都带着燥意,宋厄身处其间,却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冰凉。


    好像有一道经年历远的漆黑鬼影立在他的身后,缓缓弯腰,将要覆在他的脊背上。


    “……您还记得那鞋是什么?样子的吗?”


    老师短暂回忆了一下:“不是什么?特别?的样式,就是一双黑白布鞋,鞋底是自己?纳的,鞋面上绣着朵花,挺脏的。”


    宋厄笑了一声,打趣一般说:“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怎么?可能不清楚,”老师苦笑一声,“人?丢了,全村人?都出去找,我?也在找,那天下得雨挺大的,找到?鞋的时候,鞋都快被吹跑了。我?浑身是水是泥,还在地上摔了一跤。”


    宋厄:“……”


    他静默了一会儿,又道:“那您不会还记得那个女的是谁家的吧?她?那俩孩子又是谁?”


    老师抬头看他。


    傍晚时分,天边夕阳似血,聊了几位从?地里干活回来的村民?,一边走一边闲聊,谈起河水往上涨的事情。


    又臭又腥,红得渗人?,可能再过几天就要漫到?岸上来。


    宋厄听了一耳朵,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如果?广河没问题的话?,祭祀典礼可能就在这几天,但偏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祭祀没了,谁知道后面会有什么?幺蛾子。


    他靠在村口的石碑上,躲过几只聚在一起打架的苍蝇,看到?底下那条细长的小路上,慢慢走过来三个人?。


    三人?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穿着一身呼啦啦乱飞的风衣,头发没扎,风一吹就往后扬,正是洛茨。


    宋厄一见他活着回来,心里有点高?兴,眼珠子放松下来开始到?处乱看,从?露出来的那节白脖子,一直到?腰,又到?大腿,看得很认真。


    这事儿其实不怪他,进到?这个副本以后,宋厄前后左右遇到?的都是些又直又邦硬的男人?,林青还有点那意思,但他姐看着他太严,宋厄不敢下手,唯一完全符合他审美?的洛茨偏偏是个扎手的,宋厄担心自己?上手,会被剁了指头去。


    所?以也只能看看解眼馋。


    只是为什么?去的时候,一个人?回来变成了三个?


    这人?又从?别?的地方偷人?了?光偷孩子不够,现在又开始偷大人?了。


    匪夷所?思。


    幸好这时候两边都没人?,道路一片空,宋厄又耐心等了会儿,看到?洛茨上坡,也慢慢看清了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


    “……”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短暂的沉默后,宋厄指着那个被绑住双手,被人?像拖牛一样硬是往前拽的老婆子,声音尖利震惊,差点儿破音。


    洛茨手插在兜里,走得悠闲又轻松,两朵蒲公英的小花插在胸前的口袋里,一摇一晃。


    不像是去抢劫拐卖人?口,倒像是去春游了。


    “吵那么?大声干什么??”他很不耐烦,“顺手就带过来了呗。”


    “你,你顺手……”宋厄气得眼前发黑,摇摇晃晃靠在石碑上,声音带着点无力的震撼,“这就是个疯婆子,你当?这是在集图鉴吗?”


    “你还知道集图鉴?”洛茨很惊讶,可惜他的关注点完全不在正道上。


    “我?当?然——”


    宋厄想骂人?,但嘴刚张开,目光就越过洛茨的肩膀,看向?站在他和疯婆子中间的,牵着绳子的那个人?。


    那是个少年,身高?只到?洛茨的肩膀,身量清瘦,皮肤白皙,穿着不合身的衣服,露出一截脚踝,眼睛湛蓝,很有特色,直勾勾地盯着宋厄,眼神清澈到?几乎装不下什么?,眉目是还未完全长成的俊美?。


    按常理来讲,这会是一张很合宋厄的胃口的脸。但不知为何,刚对上那个少年的眼睛,宋厄就打了个哆嗦,莫名的恐惧从?他的骨缝中喷溅出来,顺着流进他的每一丝肌肉纤维中,大脑神经尖叫着让他抓紧跑路。


    宋厄额头上又冒出了一层汗。


    “介绍一下。”


    洛茨从?兜里抽出手,向?后招了一下,少年自觉走上前来,握住他的手。


    “他叫洛辛。”洛茨说。


    第116章 副本boss


    洛辛听见自己被介绍, 自然而然地往前迈一步,朝宋厄伸出一只?手,半举在空中挥了挥, 很认真地打招呼。


    宋厄:好幼稚, 怎么感觉脑子不太正常?


    宋厄:“你好。”


    绑人?的麻绳不太长,一大半都用在了捆人?手, 另外剩下的小?半截牵在洛辛手里,他往前,被他拴着的老?太太不得已也向前蹭了些,宋厄的视线从洛辛往后飘, 在老?人?脸上转了一圈, 发?现?了些端倪。


    “你打她了?”


    他指着老?太太苍白得跟见了鬼似的脸色,问洛茨。


    洛茨回头瞅了一眼,摇摇头:“没?有。”


    老?太太冷笑一声, 啐了一口:“呸!”


    宋厄:“……”


    他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 拇指蹭蹭下巴,正色道:“证人?的证词对你很不利啊!”


    洛茨翻了个白眼, 懒得理他各种作戏。


    “林萍在哪里?”


    “估计还在那户长舌妇家里蹲着。”


    “你怎么到处起外号?”


    “我说她是?长舌妇,没?错啊,”宋厄理所当然, “那娘们儿, 全村谁没?被她蛐蛐过?整天凳子一搬,往门口一坐, 那就开始聊, 全村都让她祸害一个遍。”


    “不全是?坏事。”


    洛茨随口说了一句,见村口来回的路上没?有人?, 便转头示意?洛辛跟着自己走。


    三人?加一人?质绕了条小?路,找到一户靠近田地的小?破木屋。


    推开门,屋子里又破又烂,满地是?土泥杂草,靠近墙边的角落里,还摆着把鬼知?道放了多少?年的凳子。


    洛茨靠在门边,不太想进去,宋厄不计较那么多,走进里面左右转了转,觉得还行,正想说什么,就看到在最后的洛辛牵着老?人?走进屋,自然而然地将绳子交给宋厄,随后走去角落里,把椅子挪到中间。


    然后他就在宋厄震撼又隐隐约约藏着点大彻大悟的目光中,将老?太太松绑,然后重新捆在了那把椅子上面。


    整个过程中,那个在宋厄眼中杀人?如麻,又疯又癫的老?婆子跟个被掐住脖子的小?鸡仔儿似的,半点儿反抗都没?有。


    他再次转过身,面色凝重地问洛茨:“你对她做了什么?”


    洛茨觉得自己很无辜,倚靠在门上,摊开双手:“什么都没?做。”


    说完,他又觉得奇怪,于是?反问:“你为什么总觉得我打她了?”


    “因为看着就像,这是?可以说的吗?”


    洛茨打了个哈欠,随便他怎么说。


    不被回应的宋厄挠挠侧脸,眯着眼打量洛辛捆人?的动作。


    眼瞅着洛辛打了一个既漂亮又好用的结,宋厄没?忍住:“……他动作挺熟练啊,”他瞅了一眼困到闭眼的洛茨,“你教的?”


    “你光打问这些做什么?”洛茨很不耐烦,“这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东西。”


    像是?听到两人?在讨论自己,还蹲在地上的洛辛倏然抬起头来,湛蓝的双眼倒映着将要沉落的晚霞,洛茨和他隔着一段距离,低头与他对视,脸上不自觉就浮现?出一抹笑。


    “洛辛从小?就聪明,”他看着洛辛说,“学什么都特?别特?别特?别快。”


    洛辛蹲在地上,知?道自己被夸了,笑得开心?。


    围观的宋厄浑身都不太舒服,总觉得洛茨是?在夸孩子。


    他心?里当然也知?道这个叫洛辛的少?年来得跟今早那个胖娃娃一样莫名其妙,更离谱的是?这俩还都是?湛蓝的眼睛,太过相似,以至于让人?觉得诡异。


    但事不关己,就不要多生事端。


    只?要事情挨不到自己,而洛茨也能?顺利与他们达成合作,把一帮人?都从这个破地方里整出去,宋厄完全可以当最开始就有八个人?来闯副本?,而非七个。


    他这样的觉悟同样也获得了洛茨的赞赏。


    “不把他们都叫过来吗?”洛茨用下巴点点被绑起来的老?人?,“她有话要说——对不对?”


    他提高声音冲着老?人?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老?人?坐在椅子上,听到他的问话,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像是?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屈服。


    宋厄真的很想再问一次,你确定你没?有打她吗?


    “……不用,小?唐知?道我在哪儿,他会带着人?过来的。”宋厄说,“而且我也查到了点儿东西。”


    “你查到那个女人?的身份了?”


    “差不多吧,我住的那户人?家是?当老?师的,教了几十年,村子里发?生的各种事他差不多都清楚。”


    洛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盯着蹲在屋子里的洛辛发?呆。


    宋厄也在这时候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他注意?到,不光是?洛茨在说话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洛辛的位置,洛辛每隔一段时间,也会去查看洛茨在什么地方。


    两人不间断地寻找着彼此,好像很担心?一个眨眼的功夫,人?就会消失不见。


    宋厄很少?会见到如此真切又不常被注意?到的关怀与依恋,没?想到会在这个副本?里遇见两对。


    林氏姐弟是?这样,这两个姓洛的也是这样。


    生死存亡会让本来坚固的感情分崩离析,让一切变得脆弱、虚假又可笑,但也可以将两个本?就连在一起的人?缠得更紧,恨不得化身一个人?,这样就不用担心彼此安危。


    宋厄觉得挺吓人?的,完全不想拥有。


    这时,远处有脚步声响起,踩在田边道路的草叶上,声音很明显。


    洛茨率先?微微偏身朝外看去,看到宋厄身边的两个人?带着林青走过来。


    林萍和陈念慧没?出现?,陈念慧是?因为现?在还起不来,林萍估计是?在照顾她。


    “宋哥!”


    看见宋厄以后,一行人?加快步伐走过来,小?唐打了声招呼,站在他旁边的眼镜男也点点头,但没?说话。


    洛茨注意?到他脸色很苍白,眼神也有些涣散,症状有点像失血过多。小?唐和他离得很近,随时都准备扶他一把。


    林青站在几人?中间,没?打招呼,正在很纠结地盯着自己的鞋子看,那里沾了好几块泥。


    “你姐呢?”宋厄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


    “我姐看着慧慧呢,”林青说,“她精神不太好,我姐担心?她出事,就让我过来了。”


    “行,”宋厄点点头,反正也不是?真心?问这么一句,他看了一眼洛茨,“那……进来吧?”


    他往后退了一步,洛茨首先?进入木屋,接着就是?小?唐和眼镜男,林青走在他们后面,宋厄最后进屋,关上了门。


    然后所有人?也都看到了洛辛,和被绑在最中间的老?太太。


    几人?反应各异。


    眼镜男太累了,虽然震惊,但说不出话。


    小?唐直接松开扶人?的手,绕着老?太太转了好几圈,然后抬头看洛茨:“你打她了?”


    要不说是?队友呢,一个问完了,另一个还接着问,没?完没?了。


    洛茨:“……没?有。”


    林青的关注点相比之下就要更正常一些,他瞪着起身来到洛茨身旁的洛辛,有点儿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偷孩子?!!”


    洛茨:“……不,没?有。”他已经懒得有任何表情了。


    他再一次例行公事地向众人?介绍了洛辛。


    洛辛举起手:“嗨!”


    这是?这一路上他学得最熟练的问好词,脱口而出,很熟练,完全想象不到半个小?时前他还只?能?依依哇哇地说一堆除了洛茨谁都听不懂的东西。


    宋厄:“……”


    小?唐:“……”


    眼镜男:“……”


    林青:“……嗨。”


    洛辛挺满意?的,他收到了回应,觉得没?有辜负洛茨的教导。


    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洛洛要交给他这些东西,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和如此弱小?的生物建立联系,但就只?是?顺手的事而已。


    黑雾向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自那天,祂在一片黑尘冷寂的空洞中睁开双眼,顺着光亮潜游至水面。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洛茨。


    他站在那片将黑雾唤醒的光芒下,不如说他就是?那片光,黑雾闻到了奔流在他身体中的血液的香味,原始混沌的思绪挣扎而出醒的意?志,在体会到一切罪恶、愤怒以及囚禁的痛苦之前,祂先?体会到了爱。


    祂被那一瞬间所有的幸福填满淹没?,随后又体会到了跟随幸福一起来的纠结、无助、自惭形秽,洛茨只?是?个人?类,那么瘦弱那么无力,可在他面前,黑雾却卑微到无法认清自己,只?能?用尽取悦讨好。


    好像祂原本?就是?为他来的,一切喜怒哀乐都要挂在别人?身上,再坚不可摧也生出了巨大的弱点。


    黑雾懵懂无知?,只?觉得弱点有也是?好的,一切可以与洛茨挂钩的,都是?好的。


    “这是?谁啊?”


    打完招呼以后,林青背着手绕着老?太太转了两圈,问道。


    宋厄:“邻村的。”


    “邻村的绑到这儿来干什么?”林青好奇,弯腰观察了一下绑人?的绳结,“嘿,绑得还不错。”


    洛茨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她既是?凶手也是?帮凶,我在她后院的柴房里找出一大包衣服。”


    “啥样的?”小?唐问。


    “什么样的都有,反正不该是?他们这个年代的衣服。”


    洛茨点到即止,暗示这个老?太太手里有玩家的血,众人?都明白。


    “不是?,杀这么多人?,那你把她带来干什么?”林青还是?不大明白,“等着她逃脱松绑,来给我们整个全灭?”


    “她知?道一些关于疫病的事情,”洛茨解释道,“而且她不敢。”


    “为什么不敢?”


    此话一出,宋厄看了林青一眼,又去瞅洛茨。


    这孩子别的不说,虽然脑子笨,但是?敢张嘴敢问啊,也不算一无是?处。


    就是?不知?道是?真好奇,还是?在替他姐打探消息。


    洛茨无视宋厄的目光,不问反答:“你不觉得她很眼熟吗?”


    第117章 副本boss


    “眼熟吗?”


    林青重复一句, 绕着人家面?前转了好几圈,似在?沉思和回忆。


    洛茨和宋厄早就认出来了,小?唐和眼镜男是跟着宋厄的, 自然也?知道, 在?场唯一一无所知的只?有林青。


    而正当没人觉得他认得出来的时候,林青停住脚步, 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她是不是村长媳妇她娘?”他指着老人问洛茨。


    “对,”洛茨点点头,“怎么认出来的?”


    “眼睛挺像的, ”林青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而且她俩气质也?很像。”


    这话说得不错,这对母女身?上都有一种半死不活的气质,或者说在?村子里活着的每个人都有, 林青能凭借这两点观察出她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全无用处。


    “我在?一户人家外面?逮到?了她, 那时候她正藏在?一棵柳树后面?偷窥,藏得不怎么样……她给我讲了一些在?村子里发生的事。”


    洛茨简要?说明了一下?事情发展的前经过。


    宋厄看向?他:“什么事?”


    洛茨没理他, 将?视线转到?老人身?上。


    “你说还是我说?”他问。


    他问得很轻松,像是跟朋友闲聊谁先来讨论邻居或者上司的八卦,但落在?老人耳里, 这句问话却不亚于一道凭空打下?的鞭子。


    她哆嗦了一下?, 胸口剧烈起伏,想要?挣扎但最后没有付诸行动。她还能感觉到?鼓动在?心脏表面?的束缚, 洛茨仅仅只?是将?黑色纹路的发作时间压后, 并没有完全祛除,老人的命就握在?他手里。


    “常皮子家里锁着一个女人, 说是他媳妇……”她开口说道,嗓音沙哑疲倦,“那女人疯疯癫癫的,动不动就又?吵又?闹,一个看不住就要?往外面?跑,所以常皮子用锁链把她拴在?屋里。”


    “那个女人给他生了俩孩子,后来死了。”


    小?唐和眼镜男对视一眼,不明白洛茨为什么要?大费周折地让老太太讲这件事。


    洛茨补充:“常皮子就是隔壁村死的第一个人,年轻的时候被石头砸断了腿,是个瘸子。他死的时候浑身?装疮。而等他死了以后,那两个孩子没来,所以在?那个村子里,他家算彻底绝户了。”


    宋厄想到?了什么。


    “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到?常皮子家里去?”


    老人垂头想了一会儿。


    “二十几年前吧,记不清了,”她说,“就记得那年下?了很大的雨,河水都快淹过岸了,常皮子还想摆几桌的,因为雨太大,就算了。”


    二十几年。


    和老师说的这个村子里失踪的最后一个女人,消失的时间近乎一样。


    宋厄一瞬间想通了什么。


    “那个女人的身?份我查到?了,”他干咳一声,嗓音有些紧绷,“二十几年前,这个村子里有个女人跳河了,河边只?留下?了一双鞋。”


    “哪家的人?”


    “……”


    宋厄没回答,只?将?目光落在?房间角落厚实的灰尘上面?。


    洛茨在?这不同寻常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


    “哦,”他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周家兄弟。”


    “……对,”宋厄搓搓脑袋,“就是他俩的娘。二十几年前,她丈夫死了,然后她精神不太正常,就去跳河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陈念慧明明在?幻觉里看到?那个女人跳河了,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又?成了隔壁村子里一个瘸子的媳妇,还给他生了俩孩子?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女人,还是个所有人都认为精神不大正常的女人,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跳河被救,然后被弄到?了邻村去。


    三里村这么多人找了一天,难道就没人想过要?去邻村找?


    不对劲,很不对劲,线索只?是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没形成脉络。


    洛茨头疼得厉害,把洛辛拉进怀里,揉揉他的脑袋。


    洛辛很高兴,反手抱住他,两人就在?这又?破又?烂的小?屋里面?搂搂抱抱。


    “你有什么想法吗?”洛茨拨弄着洛辛脑袋上的一缕小?卷毛,轻声问他。


    洛辛张张嘴,明显有话要?说。


    洛茨见状弯下?腰来,让他凑到?自己的耳边。


    “Etdi(吃)!”


    这是这孩子吃完那个老太太身?上的能量以后能说出口的第三个词,也?是洛辛给洛茨的解决方案。


    问题再多再凶险,都没关?系,一口吃掉就好了。


    洛辛很愿意为了洛茨把整个镇都吞下去,这或许还能展示一下?祂的强大魅力?,如果人类愿意为了这个和祂结成真正的配偶永不分离,那就再好不过了。


    黑雾想得很好,可惜洛茨觉得事情还没发展到?需要?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来解决问题的地步。


    “不行,”他用力?把那缕小?卷毛按平,“不能随便乱吃,你拉肚子怎么办?”


    洛辛不太乐意,祂从来不拉肚子,既然洛茨不同意,祂就想用以前的法子争取一下?。


    ……但祂忽略了一个问题,祂现在?不是一团可以暂且忽略轻重、可自由伸缩大小?的黑雾,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洛茨被他一头扎进怀里,胸口好像被个炮弹轰了一下,不自觉地咳嗽了一声。!


    洛辛惊恐抬头,祂把人类弄伤了?!


    那双简直可以被称为“洛茨专属诱捕器”的蓝色眼睛刹那间眼泪汪汪,小?脸也?皱了起来,完全没有之前的冷淡肃杀的气势,处处透露着悔恨、难过、惊慌,可怜兮兮。


    “……我没事。”


    洛茨心都化了,拍拍他额头,忍住没亲。


    从丈夫到?孩子的身?份转变,不仅不正常,还很反人类,洛茨年纪轻轻,不想做任何与伦理有关?的选择题,所以决定将?一切危险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不把洛辛当成孩子就是第一步。


    飘在?一边的系统很满意。它才是洛洛最爱的娃。


    而就在?洛茨处理家庭纠纷的时候,宋厄临时充当起了解说员的角色,费劲吧啦地将?他们目前知道的所有信息铺陈开,从头讲起。


    等他解释完,洛茨这边也?哄好了。


    被各种杂乱信息迎面?扑脸的林青也?开始搓脸,他被想象中的线团缠住了。


    “念慧说过好几次了,说那个女人在?河边的时候,旁边还有人。”他接上一句,“我来的时候她正跟我姐讲她做的梦,我姐一旦听到?什么和昨晚不一样的,就告诉我。”


    系统商城里确实有卖副本?通讯工具的,洛茨刷到?过。


    那玩意,好家伙,一串零比洛茨的命都贵,真没想到?林氏姐弟手里居然就有,估计也?是林萍怕过副本?的时候不小?心和林青分开,特意买的。


    “什么梦啊,说这么久,”宋厄闻言抱怨,“你姐干脆帮她出书得了。”


    林青听不得别人说林萍,当即反驳:“她都吓成什么样子了,你又?不是没见着,能说出几句完整话就差不多了,等一会儿我姐应该就打过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奇异的嗡鸣声从林青口袋里传出来,宋厄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几双眼睛一起盯着林青伸进口袋里的手,就连一直很冷淡的洛辛都有点好奇。


    在?众目睽睽之下?,林青拿出了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黑色圆盘状物体,手指在?上面?点了点后,他把圆盘凑近耳朵。


    “姐!”


    他对着通讯那头打招呼。


    “……”


    林萍说了什么,林青开始嗯嗯啊啊地点头应声,过了一会儿,他挂断通讯,看向?洛茨。


    “我姐让我跟你说,陈念慧又?睡着了。”他一五一十地复述,“她从醒来开始就精神不太好。”


    语罢,他皱皱眉,不明白为什么林萍非要?他说这一句。


    洛茨点头,宋厄接着问:“她还说什么了?”


    “我姐还说……”


    林青的目光滑到?房间中央的那个老人身?上,声音凝重地悬在?舌尖,咂摸出许多不明所以的苦味。


    “她还说,那个女人压根就没想跳河。”


    “……”


    不想跳河,那去河边做什么?又?为什么留了一双鞋在?河岸上?


    20多年的光阴将?过往种种都湮灭压缩成仅存在?于几人回忆中的昏黄录像。


    寻死的女人、铁链、被锁在?家中的孩子、一双遗落在?河岸上的鞋。


    猩红的河水、死去的鱼虾、突发怪病的人们、被不祥之气环绕的两个村庄。


    如果那个女人当时去河岸边只?是精神恍惚,并没有想寻死,那她又?是怎样在?几天之间,突然到?了另一个村子,成为了一个瘸子的媳妇,还在?这数年间被他锁在?家里,为他生儿育女。


    中间就没有人发现过她的不寻常吗?


    “……所以,这压根儿不合理啊!”小?唐和眼镜男盘腿坐在?地上,提出了这个乱七八糟的故事中最明显的疑点:


    “就那么一点路而已,来回最多走半个小?时就到?了。这边少了个人,那边多了个人,怎么可能一直一无所觉?他俩丢了娘,人家说淹死了,就真不找了吗?这不合理啊!”


    “确实不合理,”洛茨说,他大概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除非他们不想找。”


    “你什么意思?”小?唐问。


    “你忘了这是什么时候了吗?”


    洛茨淡淡地说,语气说不上凝重还是漠然。他的目光越过窗户,看向?远处徐徐升起的炊烟。


    他在?谈论过去的苦难,那是了解再多也?无法真正理解的痛苦,一声从二十几年前嘶吼到?现在?的无声哀嚎。


    “在?旧时候的农村,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基本?上就丧失了劳动力?,她是不值钱的,唯一值钱的是她的子宫。”


    “……”


    “所以不是没人找,是找到?了以后觉得没必要?要?回去,一个疯女人是养活不了家的,给别人生俩孩子,在?他们看来,是积德。”


    至于那个女人本?身?的意愿……


    不重要?,从来都不重要?。


    虚空一声惊雷炸响,无人知道,广河的水又?开始往上涨了,隐隐有冲破河堤,淹没村庄之势。


    就像那一年。


    又?一个通讯打过来,林青接起。


    林萍在?通讯里告诉他们,就在?刚刚,周家兄弟死了。


    第118章 副本boss


    黄梅英一生最大的成就, 是生了四个孩子。


    她并不为此快乐。


    她感到?迷惑,感到?迷茫,感觉无论?她身处何地, 都好像在?回到?那个阴沉的下午。


    她弄丢了一双鞋子, 连带着也?好像弄丢了往后数年?的光阴和自我。


    广河看到?了一切,广河为她哀鸣。


    河水一定要上涨。


    林青接完通讯之后, 洛茨听?到?了外面骤然响起的雨声,雨滴硕大地敲在?木板和棚布上,声音空洞,仿佛敲在?人心上。


    这会?是一场大雨。


    广河的水已经涨得很高了, 只差一点就要漫过河岸堤坝, 这时候来场大雨,广河很有可能决堤,到?时候附近的所?有村庄都会?被淹没。


    对于现在?的几人来说, 可不是个好消息。


    房子屋顶的破洞没人填补,雨一下, 屋子里?就哩哩啦啦地湿了一大片,老?太太比较倒霉, 坐在?正中间,被淋了一身。


    花白蓬乱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瘦削的脊背弯曲着, 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洛茨领着洛辛找了块儿没水的地方站着。


    风穿透蓬布, 呼呼地吹进屋里?,洛茨的头发被吹得凌乱, 几缕贴在?侧脸上挡住眼?睛, 更多的则吹向了洛辛的方向。


    发丝掠过洛辛,被很珍惜地捧住梳好, 像是担心再被吹乱,洛辛自顾自地从刚找来的衣服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枚咖啡色的发圈,献宝似的递给洛茨。


    他一手轻柔地抓住洛茨的头发,另一只手向上捧起,里?面是一枚发圈。


    从哪弄来的?


    洛茨接过发圈,发现上面还挂着个小?吊牌,不像村子里?的东西。


    他们一行人里?面有扎头发这个需求的,除了洛茨,就只有陈念慧。


    看来是今天早晨洛茨去?看陈念慧的时候,黑雾不知?道从哪儿顺的。


    “谢谢。”


    他轻声道谢,接过洛辛手里?的发圈,将头发在?低处挽起,心里?想着等这遭过去?,要专门谢一下陈念慧。


    黑雾组成纯粹又?过分强大,向来没有等价交换的概念,祂没有坏心,只是不懂。


    洛茨明白,所?以洛茨会?替祂周旋清楚。


    “雨越下越大了。”离开木屋去?外面转了一圈的小?唐回来说,“这雨不对劲。”


    宋厄皱紧眉毛:“把自己抢走的混账死了,自己那俩儿子也?死了,接下来是干什么?屠村?”


    “有可能,”洛茨接话,“要是我们的猜测没错的话,她落到?这个地步,常皮子将她抢走是跟源,其?他人的袖手旁观也?在?推波助澜。”


    “她一定很恨。”林青蹲在?一旁小?声说。


    相对于他的同情怜悯,宋厄直接呸了一声,很不屑。


    “她要是恨,她怎么不活着的时候把那一个村子都给烧了?死了开始作怪,活着整治不了的人,死了反而就下的去?手……”


    他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洛茨反而想起了那天在?河边见到?的黑雾。


    宋厄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洛茨见过的鬼怪不多,但按照朱遥心的说法,死前凶悍的人化作的鬼怪也?凶悍,若是生前软弱,那死了也?只是一阵风就能吹跑的玩意?,就算被折磨狠了,化成鬼怪,有了通天的本事,也?是不敢反抗的。


    一切无关自身能力,只是心性。


    那个被绑走的女子,一辈子没敢反抗,为何死了突然就有这样的能耐?


    自身冤屈是一回事,或许还与那些莫名出现的黑雾有关。


    洛茨本以为黑雾是鬼魂自身的能力,但现在?看,似乎还有别的说法。


    洛辛吸收黑雾之后,从一团无形体的存在?化为人形,又?从婴孩瞬间成长为少年?,对自身的控制能力也?有明显的提升。


    说不定那些飘散于副本中的黑雾本就是一种能量,谁能吸收,谁便可以强大。


    那个女人死后吸收了,于是便有了今天的血河之祸。


    若是洛辛能够将剩余的能量吸收,祂会?不会??成年?,然后洛茨也?可以顺利摆脱道德与伦理?的约束压迫?


    他还是很想谈恋爱的,比看孩子好玩。


    “……那接下来怎么做?”小?唐看向宋厄和洛茨,“看着她淹村子吗?”


    “不行。”


    还没等洛茨开口,宋厄就抢先说:“系统到?现在?也?没提示我们可以出去?,要是水真淹上来,那大家一起死。”


    洛茨闻言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既然没法听?之任之,那就只能兵行险招,阻止河水淹村,从她的滔天怒火中寻得一条生路。


    “有啥想法吗,洛先生?”宋厄看向他,语气是难得的恭敬,“是劝他们换个地方住,还是咱们想办法让河水别再往上涨了?”


    “换个地方住治标不治本,”洛茨说,“副本的名字叫血河,根源还在?广河,走是走不掉的。”


    宋厄耸耸肩,毫不意?外。


    “那就只能走第二条路了。”


    他拍拍林青的肩膀,说:“回去把这些告诉你姐。”


    林萍是过副本的一把好手,他们要是想从这次的种种破事中活下来,就不能将她隔绝在?事情之外,那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林萍必须要知?道副本故事的脉络,况且林青本来就是被她派来了解这些的——那娘们才不愿意?把自己弟弟交给他们这些人,万一被当成炮灰就地处理了怎么办?


    林青也?知?道事情危急,当即点点头,不顾暴雨倾盆,直接弓着身子跑了出去?。


    房门重新关上,地上的水积成一片,没有干净地方了。


    洛茨搓搓脑袋,又?想起村长。


    这个村子的异化还没到?威胁副本玩家生命的地步,但村长已经连演都不准备演了,洛茨他们要是想阻止广河泛滥,那首先得控制住村长。


    “你们俩能去?村长家吗?”他看向站在?一起的小?唐和眼?镜男,“去?找她媳妇,跟她说她娘在?这儿——村长跟这事肯定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她知?道什么。”


    说完他看向宋厄,小?唐和眼?镜男是宋厄的人,做什么要先得到?他的首肯。


    宋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双手抱胸,点了点头。


    于是小?唐和眼?镜男起身准备离开小?屋,但将要推门,洛茨又?喊了一声。


    “见到?她的时候,先吹一段口哨,”他走到?靠门的位置,看了一眼?老?太太,压低声音说,“吹什么不重要,她要是反应不对劲,抓紧跑。”


    “村长媳妇也?有问题吗?”眼?睛男也?压低声音问,他脸上还是很苍白,但勉强能自己走路了。


    洛茨猜测眼?镜男应当是那种灵觉敏锐的人,容易感受到?周围复杂邪恶的能量磁场。或许异能也?与这方面有关。


    “小?心点不会?有错。”他说,伸手在?两人肩膀上各自按了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表情有些凝重,应了一声,推门走了。


    小?屋里?只剩下洛茨、洛辛、宋厄还有老?太太四个人。


    宋厄问:“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洛茨双手合十使劲搓动,将冰凉的手掌搓得热一些。


    他瞥了一眼?从下第一滴雨开始就变得不太对劲的老?太太,手腕内侧有金光浮现,洛茨微微垂眸,隐约感觉到?藏在?她血肉深处的黑色纹路有复发的意?思。


    雨下得不寻常,但再古怪,也?要溯其?根源。


    老?人提到?过常皮子和他抢来的女人埋在?了一个地方,活着的时候和把自己抢来的匪徒躺在?一起,死了还要被他纠缠,换做是谁都不会?心甘情愿。


    思及此处,洛茨抬起头来。


    “你敢不敢挖坟?”他问宋厄。


    宋厄:“……”


    雷声轰隆作响,天还没全黑,但也?朦朦胧胧的看不出真切。


    巷子里?雨声水声脚步声连成一片,洛茨冒着雨跑回到?住的房子里?,刚推门进去?就看到?老?太太撑着把伞,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正盯着院子里?的雨看。


    “老?太太怎么不进屋?”


    见她如此,洛茨顿住脚步,轻声问道。


    老?人摇摇头,一言不发。


    洛茨觉出不对劲来,凑近以后弯腰去?看她的眼?睛,果然发现双目无神,似已经陷入到?了恍惚之中。


    阴雨天气,太阳都被遮住了,容易邪气入身,洛茨浑身上下都快被雨浇透了,可让他住家里?的这位老?太太没害过他,还给他留过饭吃,是个好人。


    洛茨来不及多想,硬是搂着人的肩膀把人带到?自己睡的那屋,拉开抽屉,找来火柴和蜡烛以后,洛茨点燃蜡烛,拿剪刀划破拇指,鲜血顷刻就流了下来,滴到?烛火上面。


    烛芯被湿润,本就如黄豆大小?的火苗更是摇晃着将要熄灭,可鲜血与烛泪混在?一起,橙黄的火焰逐渐就沾了点红色,烟雾也?笔直地向上飘着,很不寻常。


    人的魂魄就好似烛火一般,轻易不熄灭,而一旦熄灭,要重新点燃便是难上加难,洛茨来的时候很巧,老?太太虽然中招,但还不至于魂魄熄灭,要是再晚那么一时半刻,可能就真来不及了。


    点好蜡烛,洛茨小?心靠近老?太太,牵起她一只手,将蜡烛塞进她手里?。


    蜡烛与人手甫一接触,烛火就烧得更旺了一些,烛泪混着鲜血,突然开始沸腾,一根蜡烛瞬间烧掉一半还多,老?人的身体也?开始剧烈颤抖,双眼?上翻,露出眼?白。


    洛茨见此并不惊慌,就着拇指上的鲜血在?老?太太额头上画上符文,随后走到?老?人身后,趁着蜡烛还没完全燃尽,高声喊了句:“老?人家,朝这儿走!”


    一朵烛花骤然爆开,老?人从上到?下哆嗦一圈儿,烛泪滴到?手上,痛觉唤醒,人不觉就松开了手,只剩下不到?拇指长的短短一截蜡烛掉到?地上,老?人眼?珠翻回,眼?神清明。


    这是回来了。


    第119章 副本boss


    洛茨松一口气, 转回到人身去,蹲下?身敲了敲老?人手上滴了烛泪的地方。


    “没事了,”他?搓掉烛泪, 嘱咐道, “雨没停,就先别?出去了, 外面?冷。”


    老?人没说什么,刚死里?逃生,大概是没什么力气说话。她抓住洛茨的手往上一翻,露出那道还没愈合的伤口。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两人心知肚明, 但一人不?坦白,那另外一人就不?会刻意揭穿。


    “没事,刚才不?小心划破的。”洛茨解释, “老?太?太?,咱家?这边有铁锹啥的吗?”


    “……有, 在那边的棚子里?。”老?人沙哑着嗓音说。


    “那我借来用用,行吗?”


    “行, 拿去吧。”


    洛茨得到允准却没动,又取出了一根蜡烛走到窗边点好,确定火苗不?会被风吹灭后, 他?重新走回到老?人身旁。


    “老?太?太?, 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他?半蹲下?身, 手搭在老?人膝盖上, “咱们村子那条河,水要涨上来了。”


    老?人浑浊的双眼深处倒映着外面?的雨天, 像一潭被搅浑的泥水。


    她似不?确定一般发问:“涨水了?”


    “是的,可能很快就会淹上来。”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湿透的头发被风吹动,烛火也跟着摇曳。


    外面?雨声哗啦啦响,远处的河水波浪滔天,声音被风雨吹着,飘到这里?。老?人默然听了片刻,等再开口,语气疲倦了然。


    “……水有怨气,不?安宁。”她佝偻着身体,低声说,“人在作孽,天在看。”


    “没有破解的办法吗?”洛茨问,“就真的要让水漫上来?”


    老?太?太?闻言嗤笑一声,眼神很不?屑。


    她说起以前的事:“以前也有过一次,水淹上来,大半个村子都毁了。那时候我才四岁。爹娘抱着我一路跑,跑得远远的,过了大半个月,我们才回来。”


    “那次也是红色的河水吗?”洛茨问。


    “不?是。”老?人摇摇头,“那次是天灾,这次是人祸。他?们以为?把房子建高?了,水就上不?来……天灾躲不?掉,人祸也别?想逃!”


    洛茨蹲在地上,表情?有些苦恼,看老?人这样,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但她的态度更倾向于大家?一起遭报应,恐怕不?会愿意帮洛茨解决问题。


    “奶奶,要是这次水淹上了,什么时候会退下?去呢?”洛茨问,“你?这次走了,又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老?人眼神有了片刻松动。


    人老?之后,什么钱财富贵都成了过眼云烟,正是因为?知晓时日无多,才发现那些本攥在手里?的都是沙子,随便一松就散掉。


    一切都是假的,唯有自己,和脚下?的土地是真的。


    老?人一辈子生活在三里?村,爹娘就是从这间屋子里?把自己养大,发大水的时候离开过一次,后来回来,便再也没离开过。


    临要死了,偏要离开这生养自己的地方,说不?难受是假的。


    “……她心里?难受,有怨气,杀人要偿命,一报还一报。”


    洛茨倏然抬起眼来。


    老?人不?理会他?的震惊,自顾自地继续说:“往年这个时候,要在两村中?间的祭台上设宴献祭,将祭品推进河里?,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主祭之前是我,最近几年一直是同?一个人,那孩子眼睛和别?人的不?大一样,时常能看到一些黑色的雾气,村长说他?合适,我们也没反对过。”


    黑色的雾气?洛茨听到后怔了一下?。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孩子看到的东西可能是臆想或者幻觉,但洛茨也真切见过,由此可见这孩子的灵觉真是出乎意料的高?。


    “那他?在哪里??”洛茨急忙问。


    老?人瞧瞧他?攀附在自己膝盖上的手,又瞧瞧洛茨的眼睛。


    “死了。”她说,“好几个月前就死了。”


    “怎么死的?”


    “在家?里?收拾擦窗户的时候把脑袋探了出去,然后窗户合上,头就掉了。”


    老?太?太?轻描淡写一句话,活灵活现地描绘出了一幅人趴在窗户前,脑袋却掉到地上的惊悚场面?。


    现在这农村的窗户都是木头框,好点的中?间嵌着玻璃,不?好的就挂块篷布,再怎么用力合拢,也不?至于夹断人的脖子。


    太?诡异了,这死法不?正常。


    “祭祀还有别?的要求吗?”他?又问。


    老?人摇摇头。


    “没有了,尘归尘土归土,一报还一报,你?们不?欠她什么,欠她的人自该还她。”


    洛茨没有再问下?去,屋外雨一直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他?找来铁锹锄头,扛在肩膀上,冒雨朝着墓地的方向跑去。


    农村墓地一般都建在自家?的地里?,墓碑立在玉米小麦中?间,隆起尖尖的坟头,先辈死去后,灵魂依然替后辈守护着这片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洛茨赶到的时候,地里?的泥都快成汤了,三株立在碑边上的玉米被雨打得直不?起来,贴在地上。宋厄和洛辛一人撑着把伞站在墓碑边上,裤子上沾满雨水泥巴,已经不?能要了。


    洛茨带来三把铁锹一把镐头,临要挖的时候才发现墓碑上一个字儿都没有,估计也是邻村的人嫌他晦气,埋了了事,不?肯再替他?多做一点。


    “提前说一声,”洛茨双手合拢,用力搓了搓,“常皮子死得很难看,而且刚埋下?去,天太?热了,他?的尸体估计正在腐败,味道绝对不?会好闻。”


    洛辛没什么反应,站在洛茨身边昂首挺胸、蓄势待发,挖坟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已经准备动手了。


    宋厄倒是皱了皱鼻子,显然已经想象到了,但他?在之前的许多副本中?也见过比这更难看的画面?,所以并没有太?抗拒。


    “赶紧挖吧,”他?说,“这雨再下?下?去,我都怕咱们先被淹死。”


    洛茨提起铁锹的把手,背过来用力对坟头敲了三下?。


    这是在提醒里?面?,作用类似于抢劫前敲门。


    “开挖!”


    另一边,小唐和眼镜男已经到了村长家?门口。


    “进去怎么说?”


    两人没有第一时间进去,反而站在门口商讨着说法。


    大雨天的跑到人家?家?里?,跟人家?说你?丈母娘在我手里?,怎么听都不?正常。村长要是直接暴露原型,追着他?们啃,那可怎么办?


    所以得想个好说法,把村长媳妇骗出来单独告诉她。


    “就说是有人让我们给她送东西,”小唐胡乱出主意,“或者递张纸条进去?”


    “好主意,你?也不?看这是什么时候,”眼镜男冷着脸说,“她不?一定认识字。”


    “那不?也不?——”一定吗?


    小唐反驳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瞪大眼睛,看向眼镜男背对着的村长家?门口。


    眼镜男一瞧他?这样子,就知道有人出来了,当即一转身,正好看到刚才他?们还在讨论的村长媳妇就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盆,直勾勾地盯着他?俩。


    “有什么事吗?”


    倾盆大雨落成一片连绵的雾气,在雾中?,女人神情?模糊,只听得到她冷淡的问话。


    “呃,”小唐与眼镜男对视一眼,主动走上去,“村长在家?吗?”


    “不?在。”


    女人把盆里?的水泼到地上,刹那间,一片红在门前积的水洼中?荡漾开,盆底还堆积着几块辨不?清是人是畜的碎肉,女人又用力抖了两下?,才抖干净。


    小唐离得近,被刺鼻的血腥味扑了一脸,差点儿就没忍住扭过脸去,他?绷直身体,继续挑些有的没的和女人说话。


    “是吗?我看这个雨天还以为?出不?去呢哈哈……”


    身后,眼镜男靠在墙边,借着房顶挡雨,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眼镜片上沾满水珠。


    他?抬起一只手挡在嘴前面?,深吸一口气,一段似有似无的口哨声响起来。


    小唐还搁那儿装着哈哈笑呢,口哨声一响起,眼珠子还没来得及转,就看到对面?女人的脸色突然变了,猩红血丝爬上眼珠,端着盆子的手不?停地打?颤,不?像是突然脱力,倒像是力气大到收不?住。


    原先还能正常开合的嘴也失去了控制,女人脸色青白,双眼圆瞪并且开始不?受控制地龇牙,涎水顺着嘴角滴答下?来,露出的犬齿上还粘着一块红彤彤的肉。


    正在这时,一阵狂风吹过,将女人胸口的一粒扣子吹开,露出了藏在底下?的、布满伤痕与疮口的皮肤。


    那些疮口已经发脓溃烂了,散发着隐隐约约的臭味,她全身都流着黄色的脓液,黑色的寄生纹路与鲜血一起遍布全身,模样十分可怖。


    女人似乎对自己的变化毫无察觉,仍旧注视着小唐,听他?胡扯八道。


    同?时纹路开始继续向上生长,将要蔓过脖子。


    小唐:“……”


    被一只刚发完狂咬死人的敖犬注视着是什么感觉,他?现在就是什么感觉。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女人皱着眉问他?,“好难听,刺的我耳朵疼……”


    小唐还保持微笑,但那已经是他?能保持的最大弧度了。


    “没听见啊,”他?假笑着左顾右盼,“可能是风吹来的声音吧,我也不?知道。”


    “既然村长不?在,那我就先走了。”他?作势要走,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明天我再来吧,哈哈,明天再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唐说完这句话后,他?好像看到女人的嘴角诡异地往上勾了一下?。


    “不?用了,”她说,“他?明天也不?在家?。”


    小唐:“……”


    他?抬手搓了搓脑袋,快步走到眼镜男旁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村长家?。


    小唐发誓他?完全不?想知道刚才女人倒的那一盆子东西是什么,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


    最好这辈子都不?要知道。


    ……


    女人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走远。


    她还是很饿,但是她没有追上去。


    在她的视线里?,那两个突如其来的男人身上都带着一个金色的符文,女人并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但她能感觉到,符文可以灼烧她,削弱她的力量。


    家?里?还有些吃的,用不?着冒险。


    思虑良久,女人转身回屋,牢牢锁上了门。


    第120章 副本boss


    他们挖了?个深两?米的坑出来, 挖到最后,三人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干净布料,站在泥坑里, 像三个泥人。


    “呼……呼……”


    宋厄喘着粗气将一铁锹湿泥抛出坑, “我真服了?,埋这么深, 是?怕他复活再跑出来吗?”


    “……不、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洛茨回答。


    在大雨天挖坟,实在是?比做各种有氧运动还要锻炼人身体?。


    洛茨自诩身体?不错,但库库挖俩小时,绝对算得上是?对身体?素质的一大挑战, 加上衣服被水浇透, 又重了?几斤,跟穿着湿麻袋似的,很?不舒服, 洛茨每挖几下就要起来活动活动肩膀,顺便将头发甩到背后。


    洛辛显然?也有些累到了?, 他还不适应人类的身体?,刚开始挖的时候动作有些笨拙, 现在比之?前稍微好了?些。


    三人都累得够呛。因此?当感?受到铁锹杵到一块儿比土要硬的木板上的时候,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


    “天杀的终于挖到了?。”


    宋厄摆摆手,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将铁锹一把扔到坑边上, 费劲巴拉地够到镐头,仅用身体?动作示意其他俩人往后退。


    等到洛茨搂着洛辛爬回地面, 宋厄二话?没说, 抡圆了?胳膊往下一砸。


    嘭!


    一声巨响,镐头陷进去一半还多, 破口两?边有碎开的木屑,洛茨从口袋里掏出在老太太家抽屉里摸到的清凉油,挖出一块抹到洛辛的人中上。


    他动作很?自然?,埋头用心撬棺材的宋厄没发现。


    等到口子破得差不多了?,四周的钉子也都被撬开,宋厄往后退了?两?步,将镐头插进棺材开合的缝隙中。


    他抬头去看洛茨,洛茨不看他,搂着洛辛又往后退了?几步。


    “屏住呼吸,加油。”他好心提醒。


    洛辛有样学样:“加油。”


    宋厄:“……”


    毫无感?情,毫无灵魂,是?最阴险邪恶的资本家对手底下将要累死?的打工人发出的最无用的感?情激励。


    宋厄明明是?站在坑里,可那一时间?却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布尔什维克推翻资本压迫统治的高涨浪潮中,身体?与精神?都被愤怒冲刷。


    他化?悲愤为力量,下蹲身体?,两?手用力往上一拽,伴随着木板发出的吱呀声以及铺天盖地的恶臭,棺材终于被完全打开了?。


    “呕——”


    洛茨隔着一段距离把手里的清凉油抛过去,差一点?就要吐出来的宋厄全凭本能抬手接住,抹了?一块儿到人中的位置,接着仰起头颅,终于感?觉能呼吸了?。


    暴雨噼里啪啦的下,打在人身上都有点?疼,宋厄抹了?把脸爬回地面,看着雨水在棺材里缓慢地积着,和走过来的洛茨对了?一下视线。


    “真不要脸啊。”他感?叹。


    洛茨也很?赞同。


    只见他们面前的这口棺材,形制并非寻常夫妻合葬时用的双人棺,而是?一口勉强能塞下一个成年男性的单人棺,且从他们的角度往棺材里看,只能看到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的男尸,找不到那位数年前就已经去世了?的女性尸骨。


    洛茨不觉得邻村那个老人在骗他,而且雨滴进棺材以后形成积水,几件塑料制成的女性首饰慢慢随着水飘出来,可见这口棺材起码是?装过女尸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你把这具尸体?搬出来,”他转头对宋厄说。


    宋厄想都没想就要拒绝:“不,你来。”


    这玩意儿太恶心了?,死?了?腐烂成这样,还能看到表面凹凸不平的疮口,混上那些都长在脸上的黑色纹路……他真的不想碰,总感?觉和这具尸体?待在一片空间?里超过一个小时都会被传染。


    洛茨看看蹲在地上的宋厄,又看看站在他旁边一脸懵懂的洛辛,狠不下心让孩子去干这种恶心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懒得做表情:“剪子石头布。”


    “来。”


    宋厄估计是?被臭懵了?,竟然?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他站起身,也伸出手。


    “剪刀石头布!”


    “剪刀石头布!”


    ……


    30秒后,出布的洛茨面无表情地跳到坑底下,最后一次双手捋住头发扎紧,宋厄从上面递了?一大块塑料布,洛茨接过,缠住了?男尸的胳膊和脑袋。


    普通的清凉油已经完全无法抵挡坑底下张牙舞爪的臭味了?,洛茨翻了?个白眼,行动自如,确定将男尸固定好以后,动作谨慎小心地往后倒退,防止退到一半直接尸体?散架。


    宋厄站在棺材尾的位置,观察到随着男尸的离开,棺材底果然又出现了一具已经完全腐化?的女性尸骨,这应当就是那位被他强行绑来的倒霉女人了?。


    “出来了?!”他大声喊,“咱们挪走哪个?男人还是女人?”


    “把男的挪走!”暴雨倾盆,洛茨回以大喊,“这本来就是?人家的棺材!”


    是?村里人嫌麻烦,觉得晦气,同时也不愿意给这么个招致灾祸的人花钱,所以才把他硬塞进了?这个女人的棺材里。


    “这他妈怎么挪?”宋厄扯着嗓子喊,“砍成块拿袋子装吗?!”


    他声音大,但传到洛茨耳里的时候仍然?有许多杂音,洛茨深吸一口气。


    “把他弄到……咳……弄到两?村中间?的那个祭台上去!”他喊,“咱们得弄一个祭祀!”


    “能行吗?!!”


    “不知道!!!”


    好干脆利落的回答,宋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再跑到一旁的地里扯塑料布带来。


    等他再回来,洛辛也跳到了?坑底下,两?个黑黑的脑袋在一片泥汤里动来动去。


    雨滴模糊视线,宋厄看不太清楚,只觉得洛辛好像只是?把手悬在男尸上方,来回抚了?两?下,原本随便一扯就断胳膊断腿的尸体?突然?就牢固了?,洛茨不再束手束脚,用力一甩,尸体?就嘭一下落到了?宋厄脚边。


    又是?一股恶臭,各种小虫子被这一摔,全都掉了?出来,密密麻麻地乱爬,尸水脓液跟挤海绵似的到处喷溅,宋厄还没来得及吐出来,这些脏东西就都被雨水冲走了?。


    “怎么样?”


    洛茨从坑底问,声音被距离和雨滴打得不真切。


    宋厄蹲在地上用塑料布把男尸包起来,闻言回答:“扔得太准了?,太他妈准了?,差一点?儿就要扔到我脑袋上了?——谢谢啊!!”


    洛茨:“不客气!”


    洛辛跟着学,也大声说:“不客气!”


    宋厄气得翻了?个白眼,屏住呼吸动作加快。


    洛茨则在坑底下掏出被雨水打湿的蜡烛递到洛辛面前,不需要言语交流,洛辛自然?而然?地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在烛芯搓了?一下,火苗燃起,洛茨将蜡烛留在棺材里。


    他合拢棺材,大声说:“老太太,这屋就留给您一个人住了?!之?前暴力破棺实在是?迫不得已,给您留点?儿香火,别在意!”


    语罢,他爬出坟坑,和洛辛一人一铲子的把所有挖出来的土又都推了?回去。


    推土比挖土简单,等他这边完事,宋厄也差不多绑好了?,三人一身狼狈地站在被雨打得奄哒哒的玉米苗旁边,雨滴在身上,化?成泥水落下。


    男尸被牢牢裹在塑料布中,依稀能瞧见一些困在里面的脓水黑虫,宋厄瞅了?一眼,说:“未来三个月我都不会想喝橙汁了?。”


    洛茨也跟着往塑料布里看。


    黄色的脓水,黑色的虫子,顺着塑料袋没包好的缝隙淌进水里。


    洛茨:“……别说了?,真的。”


    宋厄耸耸肩。


    洛辛很?好奇。


    “橙汁……?”祂问洛茨,“Etdi?”


    “差不多,”洛茨替祂抹掉几滴粘在眼睛上的雨水,“等出去以后买给你喝。”


    感?受到洛茨的触碰,洛辛轻轻闭上眼睛,眉眼弯弯,笑?了?一下。


    洛茨也跟着笑?,站在一旁的宋厄看不惯他俩这样,用力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萦绕在他俩之?间?黏糊糊的怪异氛围。


    洛茨头也不回地问:“嗓子废了??”


    洛辛则睁开眼晴,越过洛茨的肩膀,直勾勾地盯着他。


    宋厄被祂瞅着,后背一阵麻冷。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不带多少激烈的感?情,有的只有厌烦,人看一只咬烂自己家地毯的老鼠时,大概就是?这样。


    他们又不在意这只老鼠会不会伤到自己,他们只会考虑什么时候将它打杀,免得带来更多的麻烦。


    他过于高高在上,过于蔑视一切,好像除了?那个穿卡其色风衣的男人以外,其余都不重要,都该被列入老鼠这个范围。宋厄几乎要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人,又或者他认为自己已经超脱了?软弱的□□,变为了?更崇高的存在。


    这样的神?情混在铺天盖地的雨水凉意中,宋厄真的开始感?觉喉咙不舒服了?。


    洛茨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瞬间?的交锋。


    刺挠宋厄一句后,他顶着暴雨朝远处看了?看,发现阴云正在广河上方聚集。


    “先不去河边,”他说,“先回小屋,我还得准备一些祭祀用的东西。”


    语罢,没有等宋厄的回应,他埋头快步往来时方向走去。


    洛辛急忙跟上,只到洛茨肩膀的身高在泥地里走稍微有点?费劲,要用小跑的。


    鞋子踩在泥地里发出响亮黏腻的声音,祂走得辛苦,但半点?没有喊累喊烦的意思,只闷头往前追。


    反倒是?洛茨走了?几步以后想起什么,停下步伐,等洛辛追上以后,他头也不回地向后伸手,好像他很?确定只要自己这样做了?,后面就一定会有人抓住他。


    而洛辛也正是?这样做的。


    于是?两?个人牵着手,在雨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走,把尸体?和塑料袋子留给宋厄。


    宋厄缓了?一会儿才大声问道:“……你知道怎么弄?”


    “不知道,”洛茨冒着大雨回答,“但这只是?两?个村子之?间?进行的仪式,应该没有特?别完备的祭祀流程,所以差不多能蒙个一点?半点?。”


    宋厄:“……”


    “不过首先,我们得弄到那个女人的贴身东西!”洛茨又吼道,“我大概知道哪里有!”


    宋厄:“……”


    他跟在后面,听的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其实他挺想问洛茨一句的:你有没有感?觉咱们这一整个副本用了?太多的应该好像大概可能?


    他没有问,他被熏得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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