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你还指望谁会喜欢你……
这句话仿佛烙印打在陆沂川身上,伴随着他一辈子。
他好像就不配得到爱。
人生唯一一次渴望爱的结果就是永失所爱。
这代价太过于沉痛,以至于每次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他都在反思是不是他想要的太多、太贪心了,所以才这样对他?
现在再来一次,他收敛住那些过于贪心的要求,唯一祈求的,只要人陪在他身边就好。
他做不到放手。
姜珩本该就是他的,他就是死,也做不到放手。
……
短短几瞬的时间,姜珩不知道陆沂川想了这么多。
他看着被他丢在一边的项圈,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抬爪踩了上去。
他不确定爪子踩在上面有没有用,只能试探道:“陆沂川?”
男人垂下的眼睫颤了颤。
“对不起。”姜珩说:“我不应该瞒着你的,我知道你可能会难过,但我不知道你会这么难过。如果我知道的话,我第一天肯定就告诉你了。”
少年的嗓音清脆干净,光听着他的声音,好像世间的所有美好都在他身上汇聚。
“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有问题我们可以说出来解决,不要一个人闷着,这样不好。”
陆沂川搭在膝盖上的指尖动了动,终于,他抬起了头,像是许久没说话,声音听起来很沙哑,“你……不怪我吗?”
姜珩看着他,“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呀。”
想了想,猫大爷主动走到他身边蹭了蹭,猫眼微眯,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哼哼。
那是一副全然信任的模样。
哪怕在陆沂川那样对过他,可他依旧依赖他。
终于,男人抬手抚上了小猫的脖颈,指尖从绒毛上蹭过,细短的毛刮过指腹,酥酥痒痒,那感觉直漫延到心底。
“我总是拿你没有办法。”
空气里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
陆沂川拿起项圈,眼底的暗沉罩着姜珩,“你刚刚也看见了,我本性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如果你不戴项圈,那么还有逃的可能,但如果你选择戴上项圈……”
“绒绒……”他道:“你以后,哪怕是死,都不能从我身边离开了。”
姜珩看着他,自然察觉到他冷静面容下微微颤抖的手指。
一人一猫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几秒后,姜珩缓缓低下头,主动将自己的脖子束进陆沂川为他亲手打造的牢笼里。
其实没人知道,比起陆沂川的患得患失,姜珩更怕陆沂川不要他。
夕阳落幕,外面天色渐暗,借着昏暗的光线,陆沂川再次把项圈戴到了姜珩脖子上。
白色的小猫在他面前低头,看似是主动受他束缚,可陆沂川却感觉栓住的其实是他自己。
巨龙锁住了宝藏,可它却衔着钥匙,日夜盘亘在它的珍宝跟前。
咔哒——
轻微的一声响,姜珩动了动耳朵,抬起头,“嗷呜?”
【那我这样说话你听得懂吗?】
“可以。”
姜珩好奇地抬起爪子拨了拨,因为角度问题,只拨得跟前的铃铛晃了晃,“这是因为什么啊?”
或许是心绪大起大落的缘故,陆沂川靠在沙发上,神色有些倦,但目光始终落在姜珩身上,他问什么就答什么。
“我给你系的那根红绳和我脖子上是一样的,你戴着它时我能听懂你说的话。”
姜珩往他脖子上看,果然看见敞开的领口里隐约的一截红,下面坠着的东西他从没见过。
姜珩目光顿了顿。
陆沂川侧身,那截红滑进胸口,被他的衣服遮住。
“那是……”姜珩刚张嘴,陆沂川就打断他,“红绳是一个奇奇怪怪的男人给我的。”
姜珩瞬间被他带偏,“男人?什么男人?还找得到吗?”
“到现在都没找到。”
“哦……”姜珩应了声,“那原理是什么呀?是不是也可以听懂别的猫说话?”
陆沂川想到了那个梦和男人说的使用方法,曾经浸着血的指骨还挂在他胸口,而指骨的主人正睁着眼睛盯着他看。
“应该只有你一个。”
姜珩:“?”
可陆沂川已经不打算再往下说了。
他提着猫挂在怀里,拿起冷掉的小猫饭去厨房,“比起这种不重要的事,我好奇的是……”
他把猫饭再次放进蒸锅,“绒绒为什么不想告诉我?”
这般既强势又游刃有余的样子,仿佛刚刚看到的一切是姜珩的错觉。
刚刚的陆沂川姜珩很不习惯,但现在的陆沂川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熟悉,但心虚。
一心虚他就开始踩奶,男人洁白的肩头被他踩得灰扑扑的一团。
“啊这……”
陆沂川盖上锅盖点火,油烟机黑色的面板倒映着肩上小猫的样子。
“我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很久,我一直以为是我哪里没做好,所以绒绒宁愿一个人承受委屈也不愿意告诉我你其实就在我身边。”
“可我想不出来……”
他说:“我害你受了这么多苦,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你是……在害怕我吗?”
姜珩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
蒸锅冒气的声音差点盖住姜珩的声音。
“我没有害怕你,我只是……”
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跟陆沂川袒露自己的心迹。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一醒来就变成猫,其实第一天我就想来找你,可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在哪里。直到后面,我发现我来到了四年后。”
“要是一年两年还好,可那是四年。四年,我坟头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我不知道我还回去干嘛……”
他说完后,空气里很安静,只有蒸锅在冒烟。
姜珩感觉到了爪子下的肩膀一点点变得僵硬。
他蹲下身,紧紧贴着陆沂川的脖子,“陆沂川,我不是怕麻烦你,我是怕你不要我了。”
“我没有家,爸爸妈妈也不是我的爸爸妈妈,我只有你了。要是你也不要我,我就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四年那么长,我……我不敢赌。”
姜珩很小声,慢吞吞地。
“养一只猫比养一个人轻松。”
……
养一只猫比养一个人轻松。
良久,陆沂川揭开锅盖,色泽诱人的小猫饭再次热气腾腾地出锅。
灯光在他头顶倾泻,一人一猫的影子融在脚底,陆沂川垂眸眨了眨眼,压下眼底的酸涩。
“养一只猫的确比养一个人轻松,可我养人养习惯了,养不了猫。”
他终于知道姜珩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了。
他的猫,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惶恐。
“怪我……”他道。
姜珩惊呆了瞬,“这都能怪到你身上?”
陆沂川很有作为监护人的自觉,“绒绒出了任何问题都是怪我。”
姜珩有些无语。
陆沂川驮着猫端着碗出门。
姜珩闻着猫饭的味道,没忍住又踩了踩,“话说,你都不害怕吗?”
男人停下脚步侧了侧脸。
“我死而复生,又变成猫什么的?”
陆沂川搁下碗,把猫抱下来,“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会害怕?”
他又道:“小猫很可爱,如果绒绒是小猫的话,就更可爱了。”
姜珩被他说得嘿嘿直笑,“陆沂川,你可真好。”
陆沂川眼睫往下扫,拿起一个猫咪爪子形状的勺子挖了勺猫饭递到姜珩嘴边,“好吗?”
姜珩嗷呜一口吃下,“顶顶好。”
男人微笑,“吃完这顿饭我们来算算账。”
“……”
姜珩呆了呆,“算账?”
新鲜的胡萝卜粒塞到小猫嘴里,陆沂川表情温和,“我的失误我会检讨,但我没说这事就这样算了。”
这下姜珩连胡萝卜是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为什么?”
陆沂川居高临下的,温和的面容下是藏不住的强势和掌控。
“因为绒绒总是学不乖,出了事第一时间不是来找我,而是在想一些莫须有的事。”
他弯下腰,和姜珩平视。
“我不管你对别人怎么样,但我要你记住一点。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在我这里,绒绒是最重要的,全天下,没有人比你还要重要。”
他盯着他,像是想要将接下来要说的话刻进姜珩的灵魂。
“只有我对你,永远不会变。”
姜珩的呼吸瞬间漏了几拍-
陆沂川连着两个星期没去学校,整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导师都联系不到他。
赵朔平日里看着和陆沂川很熟,可到了找人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对陆沂川一无所知。除了学习,他连他家住哪里、平时喜欢干什么、和什么人玩都不知道,找到最后,只能联系见过几次的宋璋。
宋璋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甚至去他别墅的暗室里都没发现人。
他急得天天关注社会新闻,生怕看见什么深夜陌生的男人尸体。
好在在他一连串的消息轰炸下,在某个清晨,陆沂川终于回他电话了。
宋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男人也不回嘴,就这么安静听着,仿佛只是来报平安,等他骂完就想挂电话。
“等等!”宋璋喊住他,“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电话那头有风声传来,陆沂川的声音夹杂在风里不怎么清晰,“不重要,也不用找我,我很好。”
“好个屁!”宋璋怒道:“你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吗?你同学让我转告你,你要是再不回去,导师就不打算给你毕业证了,你两年的研就白读了。”
陆沂川扯着嘴角笑了声,“白读就白读吧,我本来也不是很想读。”
宋璋气到极致,反而笑了起来。
他知道陆沂川这个状态根本听不进去,挂了电话转头就去找姜灼。
姜灼好歹算个老总,虽然姜家没落了,但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几番操作下来,倒真让姜灼查到了陆沂川新买的别墅。
他盯着那个地址狞笑一声,第二天一早就和姜灼杀了过去。
宋璋按响门铃,心底却做好了翻墙的准备,结果没几分钟陆沂川就从里面出来了。
男人身形挺拔,脸色虽然苍白,但和之前比恢复了许多人气,肩膀上立着一只猫,神色瞧着完全没有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
看见宋璋,陆沂川的脸色微变,像是回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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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门外,姜灼脸色疲惫,宋璋的眼神仿佛能杀人。
陆沂川神色自若放下猫,“你先回去好不好?我跟他们聊一聊。”
姜珩看了看宋璋,又把目光放到姜灼身上。察觉到小猫的目光,姜灼扭头,接触到那双琉璃般的眼睛时他顿了顿,不自觉的往前跨了一步。
陆沂川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姜珩收回目光,没说什么,从陆沂川肩膀上跳下来,消失在门口。
姜灼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只白猫,等到它消失不见,他回头,发现陆沂川正在盯着他看。
他眼底的神色让姜灼不由得皱了皱眉。
宋璋拍了拍跟前的铁门,“陆沂川,你给我开门!”
陆沂川这回倒很听话的把门开了。
宋璋走进来扯着他左右看看,见他是真的没什么后才松开手,“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大家找你都找疯了吗?”
陆沂川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说实话,除了你,大概没人会满世界的找我。”
宋璋哽了哽,心想,他可真是他爹。
陆沂川把目光移向姜灼,“姜总日理万机的,也跟着来找我?”
宋璋顿时不满了,“你说的什么话?要是没了姜总,怕等你死了我都不知道去哪里给你收尸。”
陆沂川平淡地接过话头:“我以为自从上次那件事过后,姜总恐怕巴不得我早点死。”
听他这么说,宋璋不由得想到那个慌乱怪诞的夜晚,那个阴森恐怖的房间以及浑身是血的男人。
他往姜灼那边看去,果然在陆沂川说完后,姜灼的脸顿时就变了。
许久不见,他印象里意气风发的姜灼疲惫了许多,哪怕他的穿着依旧一丝不苟,可神色里总是带着几分挥散不去的倦色,看着苍老了许多。
姜灼看着陆沂川时,总是下意识地去搜寻他脖子上的东西。男人今天穿了件圆领T恤,脖子修长,肤色冷白,所以显得那截红很显眼。
目光一旦粘上就很难再移开。
姜灼张了张嘴,“我们应该谈谈的。”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陆沂川道:“如果你来是为了确认我的安危,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很好,现在不会死,以后也不会去死。至于别的……”他看着姜灼,“我们应该没有什么交谈的必要。”
空气里的氛围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宋璋左右看了看,终于知道姜灼为什么肯帮他了。
自从上次陆沂川昏迷,在医院一别后,姜灼和陆沂川再也没见过面。
姜灼思考了许久,在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找陆沂川谈谈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
陆沂川知道他想要什么,所以在姜灼先开口前就先回绝。
姜灼攥着手,咬着牙道:“陆沂川,那是我弟弟!”
陆沂川平静和他对视,“你弟弟是姜星白。”
他的话像刺,精准地往姜灼心窝里戳,他忍不住向前一步拽着陆沂川的衣领,“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他始终在姜家生活了十多年,我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我也有感情。”
“所以呢?”陆沂川偏了偏脑袋。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明显激怒了姜灼,可不知想到什么,他又将怒火压制下去,看着陆沂川,眼神几乎是带着哀求。
“我求你成吗?他都走了,你就让他入土为安不好吗?”
隔着衣服,他甚至都不敢和陆沂川胸口凸起的那块接触,目光触到时像烫到一样移开。
“四年了,你就让他完完整整的安息行不行?”
陆沂川拽着姜灼的手,将他一点点扯离自己,“姜灼,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我做的事过不过分他自己会来评判,还轮不到你来说。”
姜灼道:“我是他哥!”
“我再说一次,你的弟弟是姜星白,从我把单子给你的那一刻,姜珩和你们就没任何关系。”
他直白开口,“绒绒活着的时候你们没人在意他,他死了,别对他的身体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
姜灼张了张嘴,怔怔往后退了两步。过了几秒,他像是难忍重负一般弯下腰,抱着头蹲在地上,积攒了许久的痛苦终于宣泄了出来。
“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星白重病躺在医院,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六十……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姜珩的尸骨都拼不全……陆沂川,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才甘心?”
陆沂川蹲在他身边,说话时的语调像是在微微叹息,“小时候你嫌弃姜珩话多麻烦,从来不肯照顾他,都是把他丢给保姆和我。后来大了,你身边有着数不清的新鲜玩意和朋友,自然不会多看你弟弟一眼。”
“我不否认你是爱着他的,只是他无福享受。后来姜星白回来,你对他愧疚,对姜珩也愧疚,于是你把缺失的爱都加注在姜星白身上。”
“结果到最后,你发现你之前留不住姜珩,而现在,面对病危的姜星白,你也无能为力。”
姜灼动了动嘴唇,脸上的颜色惨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旁边,陆沂川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要是你,就应该好好守在医院里。”
“你已经寒了一个弟弟的心了,姜灼。”
……
良久,姜灼抹了把脸站起来。
站他对面的陆沂川迎着光,眼底久违的盛着光,“绒绒很善良,不管曾经怎么样,他比谁都希望你们过得好。”
直到送走姜灼,宋璋缓了几秒才从刚刚的变故里回过神,他扭头想跟陆沂川说什么,结果看见对方勾着唇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他问宋璋,“你觉得他是真心想要回姜珩遗骨吗?”
宋璋愣了愣,“什、什么?”
“他只是想为他的愧疚找个合适的宣泄出口,而现在,我又给了他一个更合适的平息理由。”
他不否认姜灼的感情,可同样的,他也没高估姜灼的感情。
人性向来如此,陆沂川并不觉得难过。相反,他很开心。
连着姜珩的线都断了,他终于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宋璋不是很理解陆沂川说的话,只是瞧着他的笑,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沿着他的尾椎爬了上来-
陆沂川带着满肩的阳光回来时,姜珩正撅着屁股伸着爪子往柜子底下掏。
男人捞起他,举起他变得灰扑扑的爪子看了看,“干什么呢?”
姜珩扭头朝柜子底下看,“我的老鼠跑进去了。”
柜子底窄窄的,哪怕是陆沂川,也解救不出他的小老鼠,“里面脏兮兮的,重新给你买一个。”
姜珩很是可惜,“可我都跟它相处出感情了。”
陆沂川想着他咬老鼠的凶狠劲,淡淡道:“如果小老鼠有思想,我想它听到这话可能不是很开心。”
姜珩:“……”
他抬爪,报复似的把灰扑扑的爪子踩在男人的衣服上,“我就那么一个玩具,陆沂川你好烦。”
陆沂川像是没看见自己衣服上的脏污,“我的错,明天带你去买。”他抱着猫端详了阵,“绒绒该洗澡了。”
大清早的,姜珩在盆里狗爬式游泳。
陆沂川很有仪式感,给猫洗澡还准备玫瑰花瓣、小黄鸭、游泳圈,买的盆大了些,姜珩一只猫在里面像是在泳池里游泳。
毛一打湿,姜小喵立马瘦了圈,猫脸还没长开,尖尖的,那双眼睛倒是一直都大。
陆沂川在找沐浴露,姜珩便挥着爪子游到盆边。他耷拉着耳朵,仰头看陆沂川,“那个……早上的时候我……”他顿了顿,“姜灼来找你干嘛啊?”
陆沂川找好沐浴用品,放好小马扎,长腿一曲,坐在了姜珩面前。
他拿着小瓢舀了瓢水淋在姜珩背上,“没什么,就是好些天不见我,过来看看。”
“哦……”姜珩低了低眼睛,应了声,然后又问,“那你怎么不出门?”
这回轮到陆沂川愣了下,没留神把水浇到了姜珩脑袋上。
水到淋头,姜珩呆住了,然后没忍住“咪”了声,对着始作俑者疯狂甩动脑袋。
陆沂川闭了闭眼,刚换的干净衣服又湿了,眼看着某只猫还在甩,他抬手按住猫头。
“姜小珩,我又不是故意的。”
姜珩用头抵着他的手使劲往外拔,见逃不出五指山后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咪……”
我也不是故意的。
陆沂川:“……”
男人收回手,评价,“小气鬼。”
姜珩:“?!”
见他开始蓄力,陆沂川眼疾手快摁住猫,“好了好了,该打沐浴露了。”
一场大战被海洋沐浴露平息。
作为人变成的猫,姜珩很享受洗澡,再加上相认后,他更是肆无忌惮。
湿漉漉的小猫往游泳圈里一钻,格外人性化的把两只爪子搭在上面,仰着头吩咐铲屎官,“我的背还没搓到呢,再打点沐浴露。”
铲屎官任劳任怨。
他嘿嘿翻了个身,“爪子也要洗,指甲缝缝里还有泥巴呢。”
铲屎官抓起他的爪子。
……
姜小喵毛短,吹起来很快,吹干后也没蓬松多少。
陆沂川抱着猫往秤上一放,秤……秤没显示。
男人皱着眉,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婴儿秤,终于称出来了。
1.3斤。
他记录下这个数字。
姜珩凑过去看了眼,“我竟然就这么点?”
陆沂川拿着手机搜了搜,这个数值偏瘦,但也正常。小猫之前受了很多苦,只能慢慢养。
他收了手机,取出软尺,回答姜珩的疑问,“是啊,鼻嘎大的一点,不注意一屁股就坐没了。”
姜珩很不服地冲他喵喵叫。
陆沂川蹲下身,比划着软尺,“来,猫大爷,伸出你的腿。”
姜珩伸出腿。
男人目光往他腿上扫,“伸完了?”
姜珩:“……”
男人拿出软尺比划,看了会,他收了软尺,接着在本子上记录。
腿长:4cm。
姜珩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陆沂川端着猫再量了一次,“错了,不是4厘米。”
他道,“是3.5。”
姜珩:“……”
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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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小猫其实是只短腿矮脚猫。
第 43 章
姜珩是只矮脚猫。
宠物医院的医生将他前前后后翻了个面,终于得出这个结论。
“小家伙的母亲估计也是只流浪猫,不然以它这个品种不像是会被遗弃的样子,母猫生了它后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留下这么小一只猫独自生活,它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医生又看了看姜珩新长出来的绒毛,“初步判断,应该是一只银白拿破仑,眼睛还是琥珀一样的,长大了会很漂亮,这么漂亮的品相竟然流浪在外……陆先生,你运气蛮好的。”
他想到男人初期付的医药费,笑着感叹,“其实算小猫的运气好,遇到了你,不然都不一定能活下来。”
男人没说话,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欣喜的表情。姜珩看见了,主动上前去蹭蹭他。
细短的软毛从手腕擦过,陆沂川回神,“那他可以打疫苗了吗?”
“可以。”医生道:“算算年龄,也差不多到打疫苗的时候了。对了,这种矮脚猫骨骼发育很多都会有问题,之前给小家伙拍片的时候没看出来,也不知道后天会不会畸变,你多留意一下。”
陆沂川一一记下,把挂在他手臂上试图往上爬的姜小猫抓下来,“乖,该打打疫苗了。”
姜珩尾巴往下落,明显不开心了。
“咪嗷!”
【很疼的。】
医生拿出来的针管都快有他半截长,哪怕姜珩在心理上已经是一个满十八岁的成年人,可看见那么长的针管,他下意识的还是会犯怵。
陆沂川没给猫戴头套,而是捧着小猫,把他的脑袋对着自己,再把屁股对着医生,“疫苗不能不打,要是疼了就咬我。”
正在取针管的医生嘴角抽了抽。
他一靠近,小猫就发抖。而高大的男人手掌心端着猫,猫一抖,他的眼神就凉凉的斜过来。
医生:“……”
真的,显得他像个丧尽天良的反派一样。
宠物医院方圆五里没有一只流浪猫敢靠近,医生也知晓自己在动物眼里的形象。
他在心底微微叹气,推掉针管里残留的空气,拎起小猫的尾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等到姜珩嗷出来的时候医生已经潇洒结束了。
银白小猫琥珀一样的眼睛包着两汪水,哭兮兮的抱着猫条啃。陆沂川在医生的忽悠下,又买了一堆东西,把东西放到后备箱才过来接猫。
姜珩一看见他,啃得更快了。
男人揪着他的后颈将他提起来,本来就小的猫顿时缩成一个圆滚滚的球,尾巴搭在肚子前面,怀里还抓着一根和他蜷起来一样长的猫条。
“咪呜!”
【这是我的,你不能抢!】
男人垂眸,晃了晃手里的球,“姜小珩,你这样显得好像我虐待你一样。”
姜珩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那表情好像在说“难道没有吗”。
虐猫人士沉默了几秒,忽然伸出手,指尖捏着猫条的边缘就往外抽。
姜珩大惊,连忙伸出爪子扒拉。
可他那点三瓜两枣的力气怎么可能敌得过陆沂川,不过几秒,猫条就被抽出了大半。
“呜呜!”
姜珩急得直在陆沂川手里挣扎。
“嗷呜……”
【我的辣条,陆沂川王八蛋!】
陆沂川眯了眯眼睛,停下了动作。
姜珩伸出3.5厘米的小短腿使劲扒拉一下,把猫条扒拉到自己怀里,“你明明答应我,好好打针就奖励猫条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是吗?”男人凉凉道:“我只是答应给猫条,又没说给多少……”他看了眼姜珩吃了一半的猫条,“半根差不多了。毕竟有的猫昨天晚上撒泼打滚已经吃了一根了。”
姜珩:“……”
天又塌了。
他闷闷不乐地垮着一张脸,半响,头顶传来一声很浅的笑,柔柔的,像风拂过。
顺着他肚子滑下去的猫条被两根修长的指尖捏着又塞回了点,姜珩被拎着举到陆沂川跟前,一人一猫面对面。
几秒后,他看着男人眉梢挑了下,曲了曲食指,然后——
咚!
姜珩缩着脑袋。
“绒绒是只小笨猫。”
陆沂川说。
……
陆沂川的车前排座位中间有一个杯架,拆掉杯架后里面空出来的位置刚好可以放下一只猫。
姜珩坐在里面,两只前腿搭在上面,歪头看向陆沂川,“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男人扣上安全带,扭头看姜珩,顿了顿,问他,“绒绒会害怕吗?”
他问得无厘头,但姜珩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们的车停在路边,汽车来来往往的声音很明显,每次坐上车,姜珩的心跳都会不由自主的加快,会害怕。
但现在,他好像又没那么害怕。
他老实开口,“会,其实一开始每次坐车都会害怕,后来遇到你……”
说到这里,小猫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把搭在上面的脚收回去,整只猫团成一个带着银边的小汤圆。
“跟你在一起我就没那么怕了。”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跟陆沂川在一起,出了事他肯定会保护他。就算……跟他在一起,哪怕是死亡,姜珩也接受。
他眼底的信任和依赖太过于真挚,光看着,陆沂川就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许久,他才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指,抬起手揉了揉小汤圆的脑袋,声音低哑,“其实这样看来,绒绒也没有那么笨。”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珩张嘴,咬住了男人的手。
两个多月的幼猫,乳牙都还没开始换,咬人都怕崩了牙。
陆沂川抽出手,“都说了,我的手不干净。”
姜珩冲他喵喵叫!
男人拿着湿纸巾擦手,看他这样,终于还是笑了,“还没我手大,脾气倒是不小。”
他道:“你的小老鼠不是跑柜子底了,那还要新的吗?”
姜珩当然要,不过在去买小老鼠的路上,他左踩踩、右踩踩,还是没忍住跟陆沂川开口。
“我看到了姜灼给你发的消息了,他说姜星白住院,我、我想去看看。”
陆沂川握紧手里的方向盘。
姜珩也知道他的要求有些无理,“我知道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他,让你带我去看他有些过分。可我看姜灼说他就是这两天动手术,成功率也不高,所以我才想去看看……”
陆沂川缓缓吐了口气,“绒绒,他怎么样跟你没关系的……”
姜珩踹着爪子,“我看过他们送过来的资料,资料里说我那年我、姜星白的母亲跟着父亲去出差,结果遇到地震,被吓到提前生产,当时的环境很混乱,所以才导致我和姜星白被抱错。”
“抱走姜星白的夫妻在他五岁的时候出车祸走了,后来他被一对夫妻领养,虽然那对夫妻对他很不错,但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到大生活都很拮据。”
“陆沂川……”姜珩说,“如果不是抱错,其实那应该才是我的人生。”
陆沂川沉默着。
姜珩道:“我替他享受了十八年的荣华富贵,现在好不容易轮到他了,我不想他有事。”
他声音轻轻的,“如果过得很狼狈的那个人是我,你会心疼吗?”
……
医院。
赵怀兰提着保温桶推开病房门。
姜星白半躺着靠在床上盯着窗外,听见开门的动静,他扭回头,脸上露出一个浅笑,“妈,你来了。”
赵怀兰很勉强的笑了下,拿出保温桶里面的饭菜,“这是家里阿姨做的菜,都是你喜欢吃的,快下来吃饭。”
姜星白下了床,他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听话的吃了,边吃边问赵怀兰,“对了,我哥呢?怎么这两天都没看见他?”
赵怀兰顿了下,“这两天公司有些忙,他说晚一点来看你。”
姜星白搅着碗里的海鲜粥,肤色有些苍白,说话时慢吞吞的,像是气不太够用,“这样啊……他答应我要给我买新皮肤,到时候可别食言。”
赵怀兰眼眶有些红,她匆匆别过脸,“他答应的你的事怎么可能会忘,你就好好吃饭,养好身体,等着……”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有些哽咽,但怕姜星白看出来,立马止住了。
可姜星白还是朝她看了过来,眼底带着茫然,“你说要是失败……”
赵怀兰伸手捂住他的嘴,“别瞎说,怎么可能会……我们给你找的都是最好的医生和团队。”
面容清秀的青年垂下眼,神色里待着恹恹的病气。
陆沂川站在门口礼貌的敲门,打断了病房里有些凝滞的氛围。
“抱歉,我有打扰到你们吗?”
赵怀兰松开手,看见陆沂川的脸时变了变脸色,姜星白却笑了出来,“沂川哥。”
迎着赵怀兰有些怀疑的眼神,陆沂川把手里的果篮放在桌子上,“听说你要做手术了,过来看看。”
男人的黑色外套下鼓啊鼓,鼓出一只小奶猫。
姜星白的眼睛亮了起来,“你养的猫长毛了啊,好可爱。”
陆沂川抬手,将猫按回去,“它太粘人了,我出来也要跟着。”
赵怀兰对猫毛过敏,看见猫的瞬间脸色就沉了沉,“沂川,阿姨能理解你喜欢猫,可医院这种地方带猫进来不好吧?要是乱跑怎么办?”
陆沂川迎着她的目光,神色淡淡,“他很乖。”
赵怀兰还想说什么,被姜星白打断了,“沂川哥说它不会乱跑那就肯定不会乱跑。”
他的眼睛很亮,“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以为你生气了,不会再来看我……”
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可姜星白被保护得很好,什么都不知道,眼神依旧单纯。
这份单纯让陆沂川的眼神深了几分。他敛下眼底的神色,按住怀里的猫,开口,“我是替姜珩来看你的。”
在他说完后,姜星白愣住了,猫也呆住了。
第 44 章
赵怀兰再次变了脸色,下意识就挡在姜星白面前。
姜星白在后面伸手扯了扯她的衣服,“妈,你先出去吧,我跟沂川哥聊聊。”
赵怀兰当即不赞同的皱起眉头,“星白……”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弯了弯眼睛,“我还没那么脆弱。”
赵怀兰还是不赞同,可姜星白却朝她笑,“我可以的。”
拗不过他,赵怀兰瞪了陆沂川一眼,拿着包出了门。
正午阳光很刺眼,病房的墙被照出晃眼的白,立在窗边的绿植正耷拉着叶片。
姜星白慢吞吞喝完碗里的粥,笑着朝陆沂川道:“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那么直接。”
白色小猫从陆沂川外套里爬出来,蹲在桌子上。
姜星白低头看了阵,从自己清淡的菜里挑出一块鱼肉,“要吃吗?”
姜珩摇了摇头。
“你的猫真通人性,比我的猫的好玩多了。”
笑了一会,姜星白很突兀地开口,“你说你代表姜珩来看我,你怎么就确定他想来看我?说不定他巴不得我死在手术台上呢。”
陆沂川坐在他对面,听他这么说,他也只是把猫提回自己身边。
“他不会。”
姜星白咯咯的笑,“合着就我心肠狠毒呗。”
被陆沂川拢在手里的猫叫了声,男人沉默了几秒,开口道:“姜星白,事情都过去了,比起沉湎过去,过好未来更加重要。”
他说完后,姜星白收敛了笑容,“陆沂川,这话真是你说的?”
“不是。”陆沂川说,“是姜珩说的。”
“也是……”姜星白微微叹气,“在你心里,恐怕巴不得我早点死,好下去陪姜珩,不对……”他又笑,“我连去陪姜珩都没资格。”
“我发现我挺贱的,”他说:“明明知道你恨我恨得要死,却还天天闹着要见你,还叫你哥,你是不是在心底觉得老恶心了?”
陆沂川没说话。
姜星白盯着他看了一阵,忽然觉得很没劲。
“我也觉得恶心。”
“我恶心,你恶心,所有人都恶心……”
“他们愧对姜珩,就把对姜珩的愧疚弥补在我身上,也不问我想不想要。是,他们是对我很好,无微不至的,可这份好里总是藏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我有时候甚至分不清,他们看着我的时候,想的究竟是谁?”
“那些人都在说,说我命好,不用争、不用抢,我一回来,姜珩就死了,什么都是我的……”
姜星白笑了声。
“可活人怎么争得过死人?”
……
他说完后,空气里恢复了寂静。
过了一会,一道毛茸茸的触感蹭过姜星白的指尖,他低头,对上一双漂亮的猫眼。
“嗷呜……”
陆沂川道:“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爱你。”
他看了小猫一眼,缓了几秒才开口。
“就像养花,因为他们的忽略,所以错过了第一株花的成长,在养第二株时想到第一株是难免的事。但对第二株更加好并不是因为它是第一株的替代品,而是他们想让你成为更健康、更茁壮的花,不要重蹈第一株的覆辙。”
“你跟他们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还深的羁绊。人在世上就活几十年,他们正是因为失去过姜珩,所以才不想再失去你。”
姜星白动了动手指,偏过头。
良久,他抬起指尖蹭了下眼角,“这话是谁说的?”
“姜珩。”
陆沂川看着猫,猫看着姜星白,几秒后,猫扭头冲他叫了一声。
陆沂川弯下腰抱起猫,软乎乎、毛茸茸的一团在他臂弯里转了方向。
姜珩看着姜星白,几秒后,他才轻轻开口。
“喵呜……”
再见。
“再见。”陆沂川说:“希望你手术顺利。”
……
陆沂川肩上立着猫,和站在门口的赵怀兰擦肩而过。
姜珩扭头,安静地看着赵怀兰弯腰和姜星白说话。阳光暖融融的,他们亲密无间的靠在一起。
曾经的姜珩也和她这样亲密过,只是后来他要的太多,而赵怀兰给的又太少,渐渐就渐行渐远了。
他不否认赵怀兰是爱过他的,只是现在物是人非,说爱太迟,他也不适合去打扰他们。
再见了,妈妈。
他在心底悄声说,转头靠了靠陆沂川的脖子。
“我们走吧。”
男人在病房门口短暂的停留,消失时只在空气留下一道清浅的茉莉香。
赵怀兰怔怔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巨大的悲伤猝不及防淹没了她。
这一次,她好像真的失去什么了……-
医院门口是一条长长的香樟大道,他们要去买小老鼠的店沿着香樟大道走不过十分钟。
陆沂川决定散步过去。
香樟的枝叶繁密,将头顶的阳光遮了个严严实实,姜珩抓着陆沂川的衣服踩踩踩,踩了一会,他把脑袋缩在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
“谢谢你陪我来。”
陆沂川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感觉到了他有些低落的情绪,正在斟酌要怎么安慰,姜珩又开口了。
“不过,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主动去见他们,以后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他说:“姜星白手术成功,以后他们一家人幸福美满,我和你,我们也要开开心心的。”
“我不想因为过去的事影响到我现在的生活。陆沂川,我希望你也是。”
陆沂川愣了愣。
短毛小猫贴着他的颈窝黏黏糊糊地叫。
“当然啦,你可能会觉得我太善良、不计较什么的,可是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呀,人性哪有非黑即白的,人也没有完美无瑕的性格。”
“小时候,爸爸妈妈不常回家,我也各种无理取闹、大吵大闹过,所以我能理解姜星白,因为越没有,就越害怕和恐惧。”
姜珩小声道:“如果我们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指责他,我们的确没有错,可是那样也显得我们好冷漠。大家都是人,又不是完美无缺的纸片人,换个位置,我可能做得还没他好呢。”
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好叭,我就是心软,我想大家都好好的,反正也只见这一次,你不能笑话我!”
细碎的光从缝隙里洒下,像落下的漫天星河。
陆沂川抬脚从金色的星子上踩过,风撩起他的外套,颀长的身形看起来很单薄。
“不笑话你。”
他说:“绒绒总在对别人心软,那谁心软绒绒呢?”
姜珩毫不犹豫的。
“陆沂川心软绒绒呀。”
男人的眼底终于带了点笑意,“陆沂川心软绒绒,那谁心软陆沂川?”
“姜珩心疼陆沂川。”
不是心软,是心疼。
“上次在校门口,你跟姜灼的对话我都听见了,谢谢你为我做的那些,不过我不想你再去见姜家人了。你已经替我背负太多,这些本来就不是你应该做的。”
“不管之后再发生什么,那也是我和他们的事。我成年了,虽然偶尔不是很聪明,但已经有了为自己做决定的能力。”
姜珩勾着男人的衣领,从一边肩膀换到另一边肩膀,左踩踩、右踩踩,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站定,昂首挺胸。
“喵喵大王宣布,陆沂川的肩膀,除了承载本喵之外,剩下的什么都不用再放了。”
一人一猫稳稳地走在笔直的香樟大道上。
银白的小汤圆翘起尾巴,眼睛很亮,“你看,我们在往前走。”
而尽头是阳光。
阴霾远远落在身后-
姜小猫去宠物店买了毛茸茸的小老鼠、小兔子、小……
陆沂川木着脸把小蟑螂放回原位。
还没他鞋大的猫围着他的裤腿转了圈,抬起前爪扒拉着货架。
“呜……”
【陆沂川,我想要那个蟑螂。】
陆沂川很冷酷,“想都别想。”
姜珩试图伸出爪子去够,够到了第一层货架下面的标签。
“……”
矮脚猫这种物种到底是谁发明的?还他妈生大长腿!
店员笑呵呵的,“这种小昆虫比较受小猫喜欢,蟑螂的造型的确有些吓人了,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蚂蚱、蟋蟀、螳螂……”
姜珩眼睛亮了。
陆沂川脸黑了。
十分钟后,姜珩嘴里咬着和他脸差不多大的蟋蟀玩偶出了宠物店。
陆沂川左手拿着小老鼠,右手拿着小兔子,肩膀上顶着一只蟋蟀,脸上的表情很空白。
其实蟋蟀的照型做得很可爱,毛茸茸,胖乎乎的,一点昆虫的样子都没有。但架不住某个讨厌虫子的男人,光听着这个名字就觉得难受。
“陆沂川、陆沂川……”
姜珩用脑袋拱他,“可以麻烦你给我和我心爱的小帅拍张合照吗?”
陆沂川沉默几秒,“小帅是谁?”
姜珩露出被他抱在怀里的蟋蟀。
“拍一张嘛……”姜珩道:“阳光这么好,感恩第一次和它相遇。”
以后再见就不是这幅光鲜亮丽的模样了。
陆沂川木着脸掏出手机,姜珩连姿势都没来得及摆,就被他怼着脸来了张自拍。
他凑过去看,“陆沂川,你也太敷衍了吧?把我的小帅拍这么丑。”
“怎么会……”男人微笑,“只是还原了它原本的丑陋。”
姜珩:“……”
小气鬼。
他在心底骂:回去就把小帅丢你被窝。
一人一猫磨磨蹭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刚一踏进门口,看见屋子外面开着的那扇窗陆沂川就皱起眉头。
他停下脚步,姜珩左右看了看,问他,“怎么了?”
陆沂川把猫拿下来,仔细揣怀里,“家里进人了。”
姜珩缩成一团在他胸口,肉垫好像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陆沂川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小偷吗?”
“不知道。”男人握着门把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给物业发消息。他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打开了门。
门一开,里面的情景顿时涌入眼帘。
其它东西都没怎么动过,只有装着姜珩口粮的柜子大刺刺敞开,里面的猫粮被翻了满地,罐罐和冻干散得到处都是,而一只灰扑扑、有些眼熟的煤气罐正蹲在地上对着姜珩的罐头大快朵颐。
姜珩呆住。
姜珩震惊。
姜珩愤怒。
“咪!”
那是我的罐罐!!!
陆沂川眼皮一跳,下意识就去捞猫,结果猫比他还快,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姜珩已经从他身上跳了下去,直奔煤气罐。
煤气罐跟一辆大卡车似的,蹲在地上不知道比姜珩大了几个号。听见姜珩愤怒的声音,它非但没停下,反而吃得更快了,大有这是最后一顿的吃法。
姜珩一口咬在它的尾巴上,毛都竖起来了。
“嗷嗷!”
那是我的,我的!
煤气罐头也不抬。
“最后一口,再让我吃最后一口……”
姜珩拽着它的尾巴往后拖,他吃奶的劲都使上了,对方一动不动的,一挪屁股,反而把姜珩拽回去,啪唧一下摔地板上。
陆沂川提起小猫,“别乱咬,脏。”
姜珩在陆沂川怀里往下一扫,不仅他的罐罐被吃了,就连猫条都被撕了四五条。
猫条啊!那可是他表现好了才有的零食!
姜小猫眼泪汪汪,“陆沂川,从今天起,我跟这辆车势不两立!”
陆沂川,“……”
在人类的强制干预下,两只猫的纠纷暂时平息。
白色大卡车……白猫眼巴巴看着陆沂川把猫粮和罐罐都收进柜子里,察觉到旁边饱含怒气的目光,它舔了舔嘴巴,诚恳道:“你的东西可真好吃,你家还缺猫吗?”
缺你个大头鬼!
姜珩一巴掌拍在它脸上。
白猫肉厚,毛事都没有,反而是鼻嘎大的姜珩被反弹得歪了歪身子。
“强盗!小偷!你不要脸,偷东西吃!”
白猫被他骂得有些心虚,“我真的不是进来偷东西的吃的,我悄悄翻进来是打算找你的,结果你不在家,然后我就闻到了这个柜子里香香的,就没忍住……”
姜珩骂它,“你不要脸,你吃罐罐就吃罐罐,为什么要动我的猫条?”
白猫老实开口,“你的猫条也很香香。”
姜珩:“……”
在他幽怨的目光下,煤气罐老实缩成一团,看起来就像一个实心的巨无霸大汤圆。
陆沂川收拾完抱着姜珩坐下,打量着脚底下趴着的白猫,问姜珩,“你认识它?”
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涌进姜珩脑袋,“不认识,但是上次它就在围墙外面鬼鬼祟祟的,说要带我走。”
男人眯了眯眼睛,狭长的眼眸将白猫里里外外扫视了个遍,“那我还蛮好奇,你要带我的猫去哪里?”
白猫盯着姜珩,表情有些震惊,对他就这么把队友出卖了表达万分的不满。
姜珩忍不住道:“你别用那种目光看着我,我们根本就不熟好吧。”
他借机跟陆沂川告状,“对了,它还说让我离你远一点,说你心思不正,说我跟它才是一路。”
姜珩说完后,男人的眉梢微微挑起,脸上没露出什么生气的表情,反而笑吟吟的。
“这么说来,你不仅认识我的猫,还认识我。”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白猫,“我记性一向不错,但我好像没见过你。”
白猫抖了抖身子,没敢说话,把脑袋埋得更低了,挪着屁股一点点往外蹭,试图就这样消失在陆沂川眼底。
陆沂川就这么看着它把被它弄脏的地板拖干净,等到煤气罐快挪到门边时,才不紧不慢开口。
“我认识一个朋友,他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吃猫肉。他这人吃猫肉也很讲究,要先把猫的毛剃干净,然后找到它身上最肥的一块,拿着刀活生生剃下来,再把猫包扎好,等到那块肉长出来,又拿着刀……”
他越说,门口的煤气罐挪得越慢,到最后靠在门边瑟瑟发抖。
陆沂川不动声色的靠近,放低声音道:“他还喜欢抓猫,特别是肥猫。他一般会选择悄悄靠近,假装很和善的样子,然后趁猫不注意,伸手……”
他话音一落,手就揪住了白猫的后颈。
白猫顿时瞪大双眸,嘴里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叫声。
“咪嗷!!”
然后疯狂在陆沂川手里挣扎,那敦实的重量晃得陆沂川差点揪不住它。
他压着眉,冷冷开口,“猫越是反抗他就越兴奋,越爱动,说明肉质就越紧实。”
白猫顿时不动了。
它显然被吓到了,嘴里发出人性化的抽噎声,整只猫在陆沂川手里拉长、变形,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没穿衣服,浑身赤裸的白头发男人。
姜珩呆住了,一时间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缓缓张大嘴巴……
“咪??”
下一秒,一只手就捂在他的脑袋上。
陆沂川带着猫往后退了两步,饶是他,也被这景象骇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因为蹲在地上的男人赫然就是那天给他红绳的男人。
还没等他回过神,男人就哭了,哭得很大声的那种。
“我不好吃,我真的一点都不好吃,不要吃我!”
“我错了,我再也不偷吃罐头了,不要吃喵!”
陆沂川:“……”
姜珩:“……”
姜珩试着扒了扒陆沂川的手,没扒开。
他试探着道:“刚刚是不是有只猫当着我们的面变成了人?”
几秒后,陆沂川回答他,“如果我们的眼睛都没出问题的话,那应该是。”
可是猫怎么会变成人?
如果别的猫能变成人,那……
他闭了闭眼,压住有些杂乱的心跳,看着男人在他面前门户大开的样子再次选择把眼睛闭上,“你……”
他话还没说完,门被敲响了。
物业在门口道:“陆先生,听说你家进了贼,我们来看看。”
陆沂川站在原地缓了两秒,低声警告地上的男人,“别出声。”然后出门应付迟迟赶来的物业。
他怀里还捂着一只什么也看不见的猫,另一只手扣着门框,高大的身躯把门挡得严严实实,“抱歉,我看错了,是只野猫不小心进来了。”
“哦。”物业道:“那需要我们帮你把野猫抓了吗?我们抓猫很专业的。”
话音一落,里面哭得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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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区看见了,在我心里绒绒就是一只软软的小猫,姜星白说到底也没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父母虽然忽视他,但也没缺衣少食,人都是有缺陷的,不能说非黑即白。
其实这也不是爽文,也不想写打脸真少爷,这只是一个故事。
在我心里,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姜星白虽然行为有些讨厌,但他不是什么坏人,绒绒虽然心软,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则。
故事写完,大家看看也就忘了,可他们是真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呀,现实生活已经很难了,不想猫猫的生活里也是矛盾和尖刺。
PS:评论区发一百个小红包。
第 45 章
陆沂川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不用了,麻烦你白跑一趟。”
“没事、没事……”门口的物业很年轻,估计才刚上班没多久,遏制不住好奇心地往屋里瞥了眼,“我怎么听见你家屋里有人在哭?”
陆沂川不动声色把门又合上一点,“是我朋友,他喜欢的模型被野猫碰倒了,正在难过。”
送走物业,陆沂川看着还在哭的男人,冷着脸脱下身上的外套丢他身上,“裹上。”
白猫变成人看上去倒没那么胖,甚至算得上瘦,所以那天陆沂川才会觉得他只不过是一个神神叨叨的流浪汉。
蹲在地上的男人拿着陆沂川的外套裹在身上,抬着一张哭兮兮的脸盯着他,“你朋友不能吃我,我现在是人,人不能吃人。”
“……”
陆沂川坐回刚刚的位置,把怀里的猫放出来。他看着男人,缓了几秒才开口,“那天给我红绳的是你吧?”
男人看了看姜珩,又看了看陆沂川,瞧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不由得抖了抖,“是、是喵……”
姜珩踩在陆沂川膝盖上,歪着脑袋盯着他看,好奇道:“你是妖怪吗?”
白猫呆了一瞬,然后缓缓瞪大眼眸,像是终于发现比被吃掉还可怕的事。他整个人缩成一团,“噗”地一声,一双白色猫耳从他脑袋上冒出来,微颤颤的在空气里抖了抖。
“不……我不是妖怪……不能抓我……哇……”
他张嘴又哭了。
陆沂川:“……”
他凉凉道:“你再哭,不用我抓,警察就上门了。”
“哇呃……”男人死死憋住,脸都红了,被陆沂川的眼神一扫,“嗝——”
……
十分钟后,一辆白色大挂停在沙发下,抬着灰扑扑的爪子企图往柔软的沙发上跃,姜珩看见了,给了它一巴掌。
“你太脏了,不能上来。”
白猫瞧着沙发那柔软的弧度很是心动,可心动不到一秒,被陆沂川冷冰冰的眼神一瞥,顿时格外老实的趴下不动了。
陆沂川看着它,“能说人话吗?”
白猫团团挪挪,脸上的表情有些委屈,但还是老实开口,“喵呜~”
姜珩翻译,“它说他只有变成人才可以说人话。”
陆沂川捏了捏膝盖上小猫的耳朵,思量了会,道:“那我说话你听得懂吗?”
白猫缩了缩脑袋,老实点头。
“行。“男人弯了弯眼眸,“我问你回答。”
“第一个问题,你要带我的猫去哪里?”
他含笑的眼神落在白猫身上时,它恨不得钻进沙发底下去,只可惜它是一个实心的煤气罐,再怎么努力存在感依旧显眼。
“嗷呜……”
姜珩翻译。
“它说它老大跟它说,要把我带回去,它只是听它老大的话,它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老大是谁?”
“嗷……”
姜珩顿了顿。
“它说,老大就是老大。”
“这样啊……”陆沂川换了个姿势,“那我换个问法,你老大也是只猫吗?”
白猫犹豫住了,在男人压迫的眼神下,缓慢点了点头。
一群猫妖么……
男人带着表的左手在沙发上敲了敲,“你老大让你带走我的猫,它有说什么吗?”
姜珩往陆沂川怀里靠了靠,听着白猫喵喵叫。好一会他才从它的话里缓过神来,声音有些发紧,“它、它说,它老大跟它说,得把我带回去,我跟其它猫不一样,如果跟在你身边的话会出问题。”
陆沂川指尖一顿。
姜珩紧张兮兮的挨着他,“你说……它们会不会知道我其实就是一个人啊?”
陆沂川安抚似的捏了捏小猫的爪子,带着点审视的眼神落在白猫身上。
因为紧张变回原形的白猫又忍不住打了个嗝,最后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主动叼着滑在地上的外套进了卫生间。
两分钟后,腰上围着外套的男人再次出现在陆沂川面前。
他还记得刚刚姜珩不让他上沙发,老实盘着腿坐在沙发下面的地毯上。
男人一头白毛乱糟糟的,他伸手扒了扒,露出一双棕色的眼睛,“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老大又不跟我说,只是让我把他带回去。”
陆沂川问他,“带回哪里?”
“带回……”男人卡了卡,“喵不能说,这是秘密。”
“秘密啊……”男人语调慢悠悠的,“行,那我不问这个。”他端起怀里的小猫,“你老大说他跟其它猫不一样,是因为他是人吗?”
白猫大惊,一屁股坐在上,“你怎么知道的!”
“……”
竟无语凝噎。
白猫震惊的表情不似作假,姜珩左看右看,感觉它脑门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蠢”。
他跟陆沂川窃窃私语,“你确定真的是它把红绳给你的?”
身后的男人也有些沉默,像是在为自己看错人而进行深刻反思。
几秒后,他低咳一声,“那你为什么要给我红绳?”
“喵不知道,是老大让给的,老大说了,只要喵把台词背下,把红绳给你,就可以奖励一个罐罐。”
“可是你太坏了!”
白猫一激动,隐隐有走光的趋势。
“我承认,我跟你要钱是我不对,可是你为什么要派那么多两脚兽找我?害得我都不敢变成人,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
姜珩想着那辆车的敦实体格,实在很难脑补出它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画面。
陆沂川总算知道为什么李桉几乎把A市翻了都找不到人,合着人早就变成猫了。
想到给出去的三百万,他眼眸沉了沉,“照你这么说,我给的三百万还让你吃不饱了?”
听他这么说,白猫更委屈了,“喵又没手机,银行卡也丢了,根本就用不到。”
“……”
空气有点沉默。
沉默过后,陆沂川缓缓叹了口气,疑似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
最后是姜珩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朝陆沂川道:“看嘛,我就说,我肯定是全天下最聪明的猫。”
男人垂下眼睛看他,“你好像很自豪的样子。”
姜珩卷了卷尾巴,“一般般啦……”
他从陆沂川膝盖上跳下来,“我跟你讲,和猫打交道这种事,还是得猫来。”
姜小喵迈着3.5的小短腿跑到男人身边喵喵喵。
“你不是要带我去见你老大吗?那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顺道再带上他。”
男人看看姜珩,再看看陆沂川,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老大没说带他一起。”
姜珩道:“可是你老大也没说不带上他呀,你的任务是带我回去,我跟你回去,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无所谓的。”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见男人神色恍然,姜珩道:“别想了,只要你答应,我分一个罐罐给你。”
男人眼睛顿时就亮了,下意识就朝姜珩身边蹭过去。陆沂川看得眼皮一跳,弯腰就把自己的猫捞起来。
男人咚的一下栽到沙发底,原本就系得不紧的外套顺着他的腰滑下去。他撑着地板刚爬起来,沙发套就朝他蒙头盖了过来。
他揪着沙发套,眼睛亮晶晶,“我带你们去,可以给我两个罐罐吗?”
收买一个人三百万可能不够,但收买一只猫只需要两个罐罐。
……
落日熔金,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进入尾声。
勤劳的铲屎官陆某把屋子打扫干净,给一只猫和……一辆煤气罐配晚餐。
小猫用的是他特地选的印有猫爪子的小碗,煤气罐……
陆沂川在厨房给它找了个盆。
姜珩站在盆里连底都盖不圆,“你吃这么多真的没问题吗?”
白猫盯着陆沂川手上的动作,眼神里充满了对吃的渴望。
弱小,无助,但能吃。
“没关系,我是大妖怪,妖怪都很能吃的。”
姜珩弱弱道:“能吃的不叫妖怪,那叫饕餮。”
陆沂川把蹲在盆里的小猫提出来,弯腰把姜珩不喜欢的猫粮倒进去,看着白猫张开深渊巨口,铲了满满一口猫粮。
姜珩目瞪口呆。
男人戳了戳他的脑袋,“姜小珩,你什么时候也能像它这样吃就好了。”
姜珩严肃,“我是猫咪,不是猪咪。”
陆沂川:“……”
但在白猫深渊巨口的影响下,姜珩吃得比平时多了点,小猫碗都见底了,肚皮撑得滚滚圆。
吃饱喝足的白猫终于想起自己的承诺,带着陆沂川和姜珩去找老大。
它没变成人,圆滚滚的身子一点一点往外挪,走一步duang一下,再走一步,再duang一下。
陆沂川走两步,它要duang一分钟。
最后男人忍无可忍地黑着脸把煤气罐抱了起来。
白猫天天在野外打滚,都快变成灰猫了,被男人用外套裹着,像抱一块实心的石头,拘谨地缩着爪子,动也不敢动一下。
姜珩左踩踩,右踩踩,跃跃欲试的想爬在白猫厚实的肚皮上。
陆沂川看见了,眼神凉凉往下扫,“姜小猫,你要是敢往那只脏猫身上爬,晚上睡觉就别想上床。”
姜珩:(~︿~)
白猫:QAQ
走了二十分钟,终于到了白猫说的地方:
——一栋废弃的烂尾楼。
陆沂川看着瘦弱,但经常锻炼,抱着一个二十多斤的煤气罐走了一路也没怎么喘气。
他把白猫放下,抖了抖外套,抖落一地灰尘,看着眼前这个废弃的楼,脸色又黑了那么一点。
“你确定是这里?”
白猫弱弱叫了声。
姜珩翻译,“它说的是的。”
陆沂川只能跟着它爬上废弃的砖头,朝里面走去。
越往里走,隐隐约约的猫叫声就越明显,天色暗下来,环境越发昏暗。
姜珩站在陆沂川肩膀上,视力没受光线影响,已经看见好几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角落里冒出来,看见有人类,又警惕地缩回去。
回到快乐老家,白猫兴奋地嚎了一身。
“嗷嗷!老大!我回来了!”
下一刻,冲出来的黑影就把白猫掀翻在地上。
————————
从前的陆某:阴暗,疯批
如今的陆某:养猫,养猪
第 46 章
“嗷!”
白猫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等姜珩回神往下看的时候,底下的两只猫已经打起来了,准确来说,是白猫单方面地挨揍。
揍它的是一只黑猫。黑猫通体漆黑,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质,眼睛是幽幽的浅绿色,和肥胖的白猫相比,它显得格外矫健,抬着爪子就往白猫脸上敲,敲得梆梆响。
白猫躺在地上嗷嗷叫,猫毛漫天飞,一看连点皮外伤都没受。
见它这样,黑猫又是梆梆两拳,“蠢货!看你干的好事!”
白猫哼哼唧唧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打。
姜珩有些看不下去,主动道:“抱歉啊,是我骗了它,它才带我们来的。”
黑猫从白猫身上跳下来,蹲在地上舔了舔爪子,幽绿的眼睛盯着姜珩,“愚蠢的猫,竟然相信人类。”
姜珩蹲在自家竹马怀里替他说好话,“他人很好的,不会做伤害猫的事。”
他说完后,抱着他的男人适时露出一个温和纯良的笑,看起来没有丝毫攻击力。
黑猫有些迟疑,白猫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陆沂川听不懂黑猫在说什么,但从姜珩的话他也能推测出大概。
他看着残破不堪的烂尾楼和黑暗里隐隐冒头的毛茸茸,弯了弯眼眸,“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我想……”他环顾一圈,“你们或许比我们还更需要帮助?”
五分钟后……
裹着陆沂川黑色外套的黑发绿眸的少年带着他们进了烂尾楼里最好的一间屋子,里面收拾得还算干净,角落里放着几个破旧的猫窝。
少年不像白猫那么无所谓,身上就裹着一件外套,他耳朵尖尖都冒着红,抿着唇从角落里抽出一块砖头,冷酷道:“坐。”
陆沂川看着那块还染着水泥的砖头,往后退了一步,选择站着。
少年也不强求,扯过一个猫窝,一屁股坐了上去,抱住鬼鬼祟祟的白猫往膝盖上一放,下意识伸手撸了一把。
下一秒,尘土飞扬。
少年:“……”
他若无其事的咳了声,“你到底想要干嘛?”
门口陆陆续续聚集着好些猫。
姜小喵蠢蠢欲动的想下去,被陆沂川强制按着抱在怀里。他捏着猫的后颈,被一群猫围着没有丝毫的窘迫,反而气定神闲。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要想方设法的带走我的猫?”
黑发绿眸的少年瞪了眼腿上的白猫。白猫眼睛一闭,选择原地装死。
知道老底都被人揭开后,少年也没什么藏着的必要,“他不是一般的猫,跟着你会把你吓坏的。”
虽然好像并没有吓到。
陆沂川沉默良久,再一次为这群猫的智商感到担忧。
姜珩弱弱开口,“那你们知道我变成猫之前其实是一个人吗?”
少年下意识接道:“我们当然知道你以后要变成……”他脸色一变,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什么?你之前是人?!”
白猫从他膝盖上咕噜噜滚下来,啪唧一下摔在地上,然后选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接着躺。
少年满脸的不可置信,“猫变成人之前怎么可能会是人?”
这复杂的关系显然让猫很困惑。
姜珩比他还要困惑,“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变成人的?”
黑暗里,少年浅绿色的眸子幽幽发着光,“神圣的猫猫大人会给它的子民指引方向。”
陆沂川嘴角抽了抽。
姜珩道:“说人话。”
“喵做梦梦见的,梦里预示着你是和我一样的猫,所以我才让白猫去把你拐过来,要是被人类发现,后果很严重。”
捏在姜珩后颈上的手力道顿时重了几分,陆沂川不自觉往前一步,“所以说,他会跟你们一样变成人吗?”
“应该吧……”黑猫也不是很确定。
站他跟前的男人比他还要高,少年需要仰视才能看清他的脸,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他发现男人身上一开始表现出来的那层和善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迫和审视。
在他的目光下,少年感觉身上的秘密都变得无所遁形。
绿色的眼眸紧缩,外套盖住的后方一鼓一鼓的,像是有什么不受控制地从屁股里钻出来。
少年伸手把露出来的尾巴塞进去,再抬头时,跟前的人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是他的错觉。
他看见陆沂川再次好脾气的弯了弯眼眸,“那红绳是怎么回事?”
少年莫名不是很敢撒谎,“也是做梦,梦里祂让我拿根红绳给你。”
他心虚的眨了眨眼,“我不是要故意骗你的,是那个祂让我这么干的,祂指示我,只要我按照给定的台词说,你就一定会信……”
所以红绳的材质不是关键,那道符也不是关键,关键是他的血和身上那截指骨。
陆沂川下意识抬手朝胸口摸去,隔着衣服,原本冰冷的轮廓沾染着他的体温,而在另一只手上,小猫的肚皮紧紧贴在他的掌心,将他另一只手染上一只猫的温度。
这略显荒诞的触感让他生出几分割裂感来,直到一声很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陆沂川?”
陆沂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恢复了正常。他松开压在胸口的手,攥着指尖垂下,脸上情绪丝毫未变。
“谁给你托的梦?”
“喵说了,是猫猫大人。”
“那你所谓的……猫猫大人,又在哪里?”
“后山。”
……
—
陆沂川抱着猫从烂尾楼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姜珩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爬到熟悉的肩膀上坐下。
和那只黑猫的对话进行到后面时,他出奇的安静,一直到出来了也没说一句话。
陆沂川侧了侧脸,借着外面街道的光看着他毛茸茸的脸,“怎么了?”
姜珩踩踩爪子,犹豫着开口,“陆沂川,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
昏暗的光线里,男人脸上神色晦暗不明,“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猫的视力很好,姜珩看着挂在男人脖子上的那截红绳,问他,“我刚刚看见你抬手摸胸口了,你着里面挂的是什么啊?”
男人的步伐很平稳,说话时嗓音轻柔,混合在夜风里,显得低沉温暖。
“绒绒这么好奇啊?”
姜珩挪挪屁股,“我不可以看吗?”
陆沂川却道:“你想知道我是怎么靠这截红绳发现你的吗?”
姜珩愣了愣,再一次被他带歪话题,“是怎么知道的?”
“靠梦。”
姜珩呆了几秒,忽然响起橘猫失踪那晚那个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真的是你?!”
陆沂川抬手亲昵地蹭了蹭小猫,“是我,也不是我。”
“那是你的梦,我只能看着,却不能有所动作。”
“啊……难道是我在梦里面的抱怨让你发现了端倪?”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声音懒洋洋的,“是啊,谁叫绒绒那么笨,做梦都在骂我,想让人不发现都难。”
姜珩张嘴咬在他的耳垂上,没用力,细细的磨。
“陆沂川,你果然很讨厌。”
“有多讨厌?”
“有……”姜珩摊开爪子,“有这么多的讨厌。”
陆沂川扭过头看了眼摊开的爪子,然后抬手,捏住,“看不见。”
姜珩使劲拔了拔,没拔出来,反而一个没站稳,倒栽葱似的从肩膀上滚下来,然后被男人伸手接住。
“姜小珩果然是笨蛋。”
姜珩:“……”
路灯将男人的影子拉长,远处星子闪烁,风里开始带有夏天的味道。
陆沂川瞧着气鼓鼓的小猫弯了弯眼眸。
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呢?大概是姜珩让他好好生活、开开心心的时候吧。
他梦里的姜珩从来不会这样。他人是自私的,所以连梦也是自私的,他的梦,姜珩只会拽着他,让他陪他一起下地狱。
善良干净的绒绒不会是他梦里的绒绒。
所以那是真的姜珩。
……
姜珩抓着自己的尾巴玩了一会,吹着风,忽然很伤感的开口,“我想我以前的小伙伴了。”
陆沂川脚步微顿。
姜珩比划着,“你知道吗,我被欺负的时候,是一只橘猫救的我,它全身的毛金灿灿的,为了救我还断了腿。我还收了一个小弟,是只白猫,不过没那个煤气罐胖。”
“虽然走的时候我让他们投奔福利院,但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陆沂川问他,“那要去看看你的小伙伴吗?”
短毛小猫抬头看向他,“诶?我可以去吗?”
他这样的眼神让陆沂川喉头哽了哽,过了几秒,他抬手遮住姜珩的眼睛。
“只要你想,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你不用征求我的同意……”他轻声道:“我养着你,不代表我在掌控你。”
“绒绒,我是很在乎你不假,可我更希望你是自由的,身体的自由,思想的自由。”
姜珩怔了怔,“可是之前……”
他被放在手心捧着,缓缓举高,和陆沂川面对面。
这种直视的距离太过于近,姜珩有些不自在的甩了甩尾巴,然后就听见陆沂川开口。
“对不起。”
他说:“我为我之前的行为道歉。我总是害怕你会离开,也害怕这是一场梦,所以不自觉做了些伤害你的事。”
临近五月,身后的槐树冒出一串串花苞,柔和的白在枝头悄悄绽放。
树下面,男人只穿着一身简单的T恤,五官在暖色的灯光下很柔和。
“可我独独忘了一件事。”
“我害怕绒绒离开,却没有想过,绒绒究竟愿不愿意离开。”
他将猫举得更高一些,看着那双清澈到近乎透明的眼睛。
“我想,跟我离不开绒绒一样,绒绒也是离不开我的。”
“其实不需要我做什么,我的猫自然会来找我对不对?”
被陆沂川这么看着,姜珩许久都没说话。过了好几秒,小猫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点点把脑袋低了下去,直到整张脸埋进爪子里。
风从姜珩头顶掠过,他立在半空的耳朵颤了颤,缓缓地,迎着风……
“喵呜~”
红绳翻译不出来,只是单纯的猫叫。
像是小猫的撒娇。
……
陆沂川捧着一团看不见脑袋的汤圆回家。
快走到家时,汤圆把脑袋拔出来。
“陆沂川,你刚刚说我是自由的,是不是不会再管我干什么?”
他眼睛亮亮。
“那自由的喵明天想要吃一根猫条!”
“不可以。”
“凭什么?你都说了,你不会管我?”
“我说的是不会掌控你。你的灵魂和你身体是自由的,但你的嘴不是。”
“有些猫的嘴可怕得很,一天不管,就敢把什么添加剂都往里面塞。”
“……”
“陆沂川,你果然讨猫厌。”
第 47 章
宋璋还在睡梦中就被陆沂川的连环call叫醒了,好不容易等到周末的社畜看见他电话的瞬间恨不得钻到对面把他给掐死。
“陆沂川,你最好是有什么生死攸关的事,不然我跟你势不两立。”
那头男人的声音淡淡的,“我要出去一趟,你来帮我看看猫。”
宋璋哽住,“我是你爹吗?好不容易放个假,让我去给你看猫?姓陆的,我劝你做个人。”
“钱给你转过去了。”
宋璋拿起手机一看,笑了,“陆爹,你是我爹,小的立马就飞奔过去。”
有钱能使社畜满脸微笑的从床上爬起来。
宋璋赶到别墅时,陆沂川刚好结束晨练。
穿着运动服的男人胸膛微微起伏,冷白的脸上蒙着一层汗水,正停在台阶上喝水,看见宋璋骑着一个小电驴晃晃悠悠从门口进来,他抬手撩起额前打湿的碎发,狭长漆黑的眼朝他投去。
宋璋一个急刹,停在了别墅门口的空地上,把头盔一摘,笑得格外谄媚,“爹,我猫祖宗呢?”
陆沂川顿了顿,拧上瓶盖,“在睡觉。”他语气有些微妙,“宋家已经没落到让你只能开电瓶了?”
“那还不至于。”宋璋道:“这个点早高峰,路上堵死了,我开车过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到。”
他搓搓手,“我已经做好伺候主子的准备了,只等你一声令下。”
伺候一天猫就能赚他一个月的工资,这哪是猫,分明就是他祖宗。
“……”
或许是陆沂川脸上的无语太过于明显,宋璋被刺激到了,“你那什么眼神?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随随便便投点钱几天就能翻一番?自从我上班以来,家里就停了我的零花钱,美其名曰锻炼我。”
他苦着一张脸,“我TM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医学生,一个月那点工资连吃饭都成问题。你知道我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吗?活得苦就算了,还遇到你这么个活爹!靠!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陆沂川拿着水进屋,“知道了,给你翻倍。”
宋璋眉开眼笑,“好咧,我亲爱的陆爹。”
陆沂川:“……”
宋璋跟在他屁股后面,“话说,你毕业证真的不打算要了?就这么混下去啊?”
“没有不要。”陆沂川拿起毛巾擦汗,“我跟导师解释过了,过两天回学校。”
宋璋抬起手顺他桌子上的水果吃,“那这一大早的,你出去干什么?”
“办点事,如果快的话中午就回来。你看好我的猫,别让别的猫把他拐跑了。”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如果我的猫起来没看见我,你就跟他解释说我回学校了。”
说完后,陆沂川拎着毛巾进了浴室。他快速洗完澡,换了一身黑的衣服,揉了把半干的头发,盖着一顶鸭舌帽,手里提着袋子离开了别墅。
清晨的烂尾楼很安静,放眼望去全是一片废墟。
陆沂川抬手将帽檐往下拉了拉,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抬脚往里走。
他穿过一堆废弃的砖头,朝昨晚那间屋子走去。
空气里隐隐传来虫鸣的声音,靠得越近,虫鸣声越小,呼噜声越大。
陆沂川站在门口,看着猫窝里团成团睡得正熟的一黑一白两只猫。
听到脚步声,黑猫耳朵抖了抖,然后翻了个身接着睡。
陆沂川在门口站了几分钟,见两只猫丝毫没有要醒来的预兆,只能走过去,弯腰,揪着黑猫的后颈,将它提了起来。
猛然腾空,黑猫愣了愣,眼睛睁开了,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对上男人那双狭长冷冽的眼,它才受惊般的叫了声。
“咪!”
陆沂川松开手,看着黑猫倒在地上滚了圈,他把手里的袋子丢给它,“换上。”
黑猫翻身爬起来,发现袋子里是一套衣服。
此时白猫还在睡。
黑猫张望了阵,发现来的只有陆沂川一个人。它警惕的看着他,脊背微微拱起,眼底带着防备。
男人缓缓蹲下身,黑色帽檐下的脸在脏乱的烂尾楼里显出不合时宜的白,没了昨晚的平易近人,那张脸下巴微抬,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矜贵。
“你可以选择不穿,不过,到那时我的耐心就没那么好了。”
白猫翻了个身接着睡,咕噜声宛如引擎。
黑猫犹豫了瞬,小动物的第六感还是让它低头咬住袋子往另一间屋子拖。
路过白猫时它还在睡。
黑猫忍无可忍地抬起爪子。
梆——
实打实的一巴掌,陆沂川站在两米外都能听见声音。
白猫……
白猫摸了摸脑袋,抬起爪子抱着头接着睡。
“……”
黑猫气得把陆沂川装衣服的袋子当场抓了个洞出来。
……
五分钟后,木着脸的黑发少年站在陆沂川面前,“人类,你想干嘛?”
陆沂川道:“我要你带我去后山。”
少年瞪大眼眸,“你要见神圣的猫猫大人?”
男人朝他颔首。
“不可能!”少年想也不想的拒绝,“猫猫大人岂是人类可以见的?!”
陆沂川猜到他会拒绝,他也知道有更委婉的方式可以达到目的,但对除了姜珩以外的猫,他没那么多耐心。
“让我猜猜你这栋烂尾楼里平日里藏了多少流浪猫?你说,要是你今天拒绝我了,它们还能不能再活着出去?”
“你威胁我?”
“怎么会呢?”男人微笑,“我只是见不到猫猫大人有些难过罢了,这人一旦难过,难免就会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情,你能理解的对不对?”
少年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陆沂川接着道:“我可以跟你承诺,只要你带我去,我可以让这栋楼里的流浪猫都不再流浪。”
少年的脸色变了变。
陆沂川慢悠悠的,“虽然这个冬天已经过了,但还有下一个冬天,下下一个冬天……”
单纯的黑猫连谈判也不会,被狡猾的人类敲一棒子再给一颗甜枣就哄老实了。
黑发少年带着陆沂川去所谓的“后山”,其实就是烂尾楼后面的那一片山。
烂尾楼在郊区,后面就是绵延不绝的山。五月的天,树木的枝叶完全发芽舒展开,放眼望去,尽是郁郁葱葱的绿。
后山估计很多年都没人来,台阶残破不堪,路上全是淤泥和枯枝败叶。
少年带着陆沂川沿着台阶往上走。
走到一处,陆沂川看见旁边立着一个牌子,在时间的腐蚀下,牌子上面的字迹大部分都模糊了,隐约只能瞧见“三清”两个字。
三清山……
陆沂川拿出手机,输入这三个字搜了搜,还真给他搜出来了。
三清山,A市曾经的景点,山上还有个三清庙,当时据说很灵,有很多人慕名过来。
只是在七八年前,山上发生一起凶杀案。几名高中生在山顶露营,不知道发生什么,其中一名杀了另外两个同伴,据说当时现场格外血腥,目击者看了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凶杀案之后,就有人传山上闹鬼,半夜总能听见猫叫和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传言是死掉的两个学生阴魂不散,一直在山上徘徊,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一直找人带他们回家。
久而久之,来三清山的人越来越少,渐渐地就荒废了。
这两年发展快,到处都在修高楼,要不是看见牌子,陆沂川都不知道这是他小时候来过的地方。
少年的身子格外轻盈,两三步能蹿很远。他每次都跑很远,然后蹲在地上等陆沂川。
陆沂川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又看了看升起来的日头,问黑猫,“还有多久才到?”
黑发少年抬头往看不见尽头的阶梯看了眼,伸出手比划了下,“大概还有这么远……”-
姜珩一睁眼就被宋璋怼过来的大脸吓了一跳。
见他醒了,宋璋默默往后退,然后俯下身,“主子,你终于醒了,奴才已恭候多时。”
姜珩:“……”
刚睡醒的小猫身上的毛乱乱的,眼神呆呆的,支棱着一对小耳朵,毛发长了些,整只猫像个带银点的蓬松云团,看得宋璋心都化了。
他搓搓手靠近猫,贱兮兮地伸手想摸一把,然后想到陆沂川的警告,只能遗憾地把手收回来。
“小家伙,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你主人有事回学校了,让我来陪你。”
他一开口,就把姜珩心底的疑问给解开了。
回学校继续读书这件事是之前姜珩和陆沂川商量好的,因此宋璋这么说他也没怀疑,只是在心底埋怨陆沂川拿他当小孩子看,走了还要找个人来看着他。
姜小猫是只很省心的猫,自己去上厕所,自己去吃饭,甚至还能自己找到电动小老鼠的开关自己玩。
全程跟了一路什么也没做的宋璋:“……”
他看着姜小猫终于玩累了,躺院子里的秋千上晒太阳,心底暗道机会终于来了,于是举着小梳子蹲在姜珩面前,“我来给你梳毛吧?”
姜珩扭头看着自己蹭得乱糟糟的毛。
有的人当猫这么久了,还是没学会舔毛。
姜珩有点心动,但感觉他跟宋璋好像还没熟到可以梳毛毛。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远处的墙边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咚”。
宋璋吓了一跳,拿着梳子站直身子,“什么鬼?不会是家里进贼了吧?”
姜珩也站起来探头探脑。
宋璋按住猫,“你先别动,我去看看。”
结果他前脚刚走,猫后脚就跟了上来。
越往前走,姜珩就觉得脚底的路越发熟悉,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他的心底。
终于,走到墙边时,他看到了躺在墙根的那一团灰白色不明物体。
察觉到有人过来,那团灰白色不明物体蛄蛹一下,慢吞吞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猫脸来。
姜珩:“……”
宋璋顿住,“嚯!好肥一只猫!”
第 48 章
姜珩和白猫相顾无言几秒钟,然后白猫缓缓低头,把脸埋进肚子里。
“喵呜~”
早上好。
宋璋走过去,蹲下,伸手戳戳,扭头看向姜珩:“它是来找你玩的?”
姜珩不是很想承认自己认识这辆半挂。
太阳把周围照得明晃晃的,陆沂川也不在,白猫的肚子适时发出一阵咕噜声。
姜珩只能把它先带回家。
白猫一进屋,眼神就落在客厅装猫粮的柜子上,眼底的渴望藏都藏不住,却还格外矜持的朝姜珩说:“喵就是来看看你,没有想要吃东西的想法。”
因着不是自己买的猫粮,宋璋格外热情大方,拎着猫粮就去厨房找碗,想着白猫的体格,找了半天,又把上次陆沂川喂猫的那个小盆给翻出来了。
他把盆往地上一搁,喵粮倒得哗啦作响,“吃吧,别客气。”
白猫矜持坐在盆边,然后张嘴,铲了满满一口。
短毛小猫团团挪挪,挤到白猫身边。白猫也不护食,看见小猫过来,主动往旁边让了让。
“我吃过那么多猫粮,就你家的最好吃。”
姜珩心想,含肉量极高的进口猫粮能不好吃吗?只可惜他还不是太适应猫咪的胃,吃着觉得太腥,所以很少吃这款猫粮,全便宜白猫了。
他抬爪,戳戳白猫,“你是怎么过来的?”
白猫吭哧吭哧,“走过来的。”
“那昨天晚上那个黑猫呢?”
白猫咬着猫粮,脸上的表情迷茫了阵,“不知道,我醒来它就不在了。”
它只隐约记得睡梦中不知道被谁揍了一下,然后等它睡醒烂尾楼就空了。
它这个样子,姜珩实在很难和妖怪联系到一起。
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变成人的?”
“啊……”白猫张开深渊巨口,两三下就吞进去,听着姜珩的问题,很是不好意思,“喵不知道,喵只是觉得人可以吃很多东西,然后就变成人了。”
姜珩:“……”
谁说吃货没有前途的?这可太有前途了。
吃完了,白猫发现那个让它很恐惧的男人并没有在家,于是赖在别墅的小花园里晒太阳。
阳光将它身上的毛毛晒得蓬松柔软,虽然看上去有些灰,但是如此可观的体积滩在地上,很难不让猫心动。
陆沂川不在,姜珩蹲在地上撅着屁股,“嗷呜”一声,猛地朝那滩大大的猫饼上扑去。
duang的一下,姜小猫被震得弹了弹,反观白猫,丝毫不动,甚至还在悠闲的甩尾巴。
小猫叠大猫,宋璋被萌得举起手机狂拍,上班多日的心酸在此刻都被治愈好了。
姜珩把脸埋在大猫的肚子上猛吸几口,猫没吸到,倒吸了好几口灰尘。
白猫把小猫的脑袋拔出来,尾巴尖从小猫跟前一甩,顿时就将小猫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那尾巴又粗又壮,还毛茸茸的,简直就是纯天然的逗猫棒。姜珩立刻伸出爪子去抓尾巴,每次在他要抓住的时候,那截粗壮的尾巴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立刻溜走。
一来一回的,让姜珩上头得不行,立刻沉迷于抓尾巴游戏不可自拔-
太阳快爬到头顶了,陆沂川和黑猫才爬到山顶。
山顶是三清庙,几年没有香火和人气,曾经辉煌的寺庙如今变得残破不堪,庙门口杂草丛生,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少年绕过寺庙,来到不远处一间破得连形状也看不出的屋子跟前站定。
他神色严肃,“喵喵大人就在这里。”
陆沂川站在他旁边,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屋子前面精心供奉着的一个……木雕小猫。
他目光顿了顿,从木雕小猫身上移开,看向那间破得看不出形状的屋子。
高大的树木投下遮天绿荫,风里似乎传来一声很浅的叹息。
陆沂川朝黑猫道:“我可以单独和祂说几句话吗?”
黑猫犹豫了几瞬,最终还是觉得陆沂川不敢做什么,主动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树荫下,男人的身姿笔直。几秒后,那笔直的身姿主动弯折,低下头颅,跪在了地上。
他开口,“贸然前来,多有冒犯,如有因果报应,降临到我一人身上就好。”
空气里,叹息声似乎又重了几分。
陆沂川垂下眼安静等了一会,然后听见一道苍老的声音传进他脑海里。
“年轻人,来见我干什么呢?”
听见声音时,陆沂川脸上的表情没变,但却攥紧了搭在膝盖上的手。
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骤然面对这种超出科学的现象,他还是有些承受不来。他缓了好一会才开口,“您知道我来所谓何事。”
“为了那个孩子?”苍老的声音道:“他的事怎么只有你来?”
陆沂川诚实道:“我不知道这里是否安全,我不能让他涉险。”
他得先来看看才能安心。
空气里安静了好几秒。
“说实话,你俩并不是良配。那孩子心思干净,性格纯良,而你……你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哪怕跪着,陆沂川的腰杆依旧挺得很直。听祂这么说,他抬起头,直直看着那间破败屋子里辨认不出形状的神龛。
“可我们注定谁也离不开谁,不是吗?”
“哎……都是孽缘。”
陆沂川不可置否。
“我知道你所求何事。那只白猫和黑猫原本就是这山上的流浪猫,这山带有我的灵气,它们本身根骨就很好,在灵气的滋养下才能化成人形。”
“可那只小猫原本就是要死的,因着他魂魄的进入才续了一条命,那只猫的根骨不行……”
祂缓缓叹了口气。
“当初我让黑猫给你红绳原本是想了结你跟他之间的夙愿,可万万没想到,仅凭一个莫须有的梦境,竟让你察觉到了真相。”
“人变成猫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会觉得毛骨悚然,而且你执念太深,知道了不一定是件好事,所以我才让它们把那个小家伙带走,没想到……”
没想到遇到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白猫。
对此,陆沂川脸上没露出任何失望的表情,他平静道:“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对方回予沉默。
最终,他接受般的垂下眼,“我知道了。”
祂忍不住问,“你不伤心吗?”
陆沂川摇摇头,“对我来说,绒绒能活着就好,至于是什么形态,我并不在乎。”
“可猫的寿命并不长。”
“我知道。”他道:“可和永久的失去相比,我已经多获得了几十年,人不能太贪心。”
“那如果到时候他走了呢?”
陆沂川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表情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没关系,我会陪他一起,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就在陆沂川转身离开的时候,脑海里又传来祂的叹息。
“罢了罢了……我和那孩子还算有缘,你且过来吧……”-
陆沂川刚一进门就听见宋璋“银铃”般的笑声。
“咯咯咯……太可爱了,这样的小可爱我能一口吃掉一个,啊哦哦……”
笑声渐大,像是怕吵到什么又给压制下来,但死活抑制不住,笑得像母鸡下蛋。
“咯咯咯……”
陆沂川:“……”
他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以一个格外猥琐的姿势蹲在地上的宋璋,鬼鬼祟祟的举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
陆沂川眉心一跳,抬脚就朝他屁股上踹过去。
宋璋“嗷”了一声,捂着屁股站起来,怒气冲冲回头,瞧见陆沂川的脸时当场表演了个变脸,笑着道:“陆爹,你回来了啊。你放心,你的猫我给照顾得好好的,还给它找了个朋友。”
不用宋璋介绍,陆沂川已经看见和他的猫躺在一起的“朋友”。
白猫天天被黑猫摁在烂尾楼的泥土里揍,身上的毛又厚实,灰尘都藏在毛发深处,看着是没多灰,可伸手一拍,那尘土像下雪似的。
他原本洗得白白净净的小猫跟白猫厮混了一早上,四只粉色的肉垫灰扑扑的不说,白色的毛发肉眼可见的黄了一圈。
陆沂川咬牙,“我不是跟你说,让你看好他吗?”
宋璋摸摸圆润的脑袋,“看得挺好的啊,寸步不离呢。你不是说别让别的猫把它拐走吗,你看,根本就没拐走,反而你崽把别的猫拐进来了。”
陆沂川把染了一层灰的姜珩提起来,看着他那张灰扑扑的脸时脸更是黑了一个度。
宋璋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啊哈哈……小猫嘛,爱玩正常,脏了洗洗就好。”
黑着脸的男人凉凉道:“那你知道,他才刚打了疫苗吗?”
呃……
宋璋缩了缩脖子。
陆沂川抱着猫进屋,“把那只肥猫给我丢出去。”
他这番动静,姜珩被吵醒了,脑子还没缓过神,鼻子就先闻到了男人身上的味道。
不是香水的味道,而是陆沂川身体的味道。带着阳光干燥的气息,夹杂着一点点冷冽的水汽,柔软温柔。
姜珩一歪脑袋,靠在他手臂上,“陆沂川,你回来了呀……”
陆沂川抱着猫去了楼下卫生间,明亮的镜子照出一人一猫的身影。他端着猫靠近镜子,指尖钳着小猫脑袋凑近,“姜小猫,看看你的脸。”
姜珩睁眼,看见了两个大大的灰眼圈。
他默了默。
男人修长的指尖从他下眼睑擦过,白皙的指尖顿时多了一抹灰。
“都跟你说了,少和脏猫一起玩,现在好了,绒绒也成小脏猫了。”
姜珩不好意思的嘿嘿笑,“可是真的控制不住,它的毛看上去又蓬又软,摊在那里,好大好大的,都能躺两个我了。”
谁能拒绝这么大的毛茸茸呢。
陆沂川调试好水温,打湿毛巾,低头先把粉色的小肉垫擦干净。
“真有这么好吸?”
听他这么问,姜珩反而犹豫了,“也……也没有。”
他把爪子主动放在男人手里,“其实猫猫吸起来都差不多的,跟大小没什么关系,跟毛长毛短也没关系。”
他没看见头顶男人眼底的笑意渐深,吭哧半天弱弱道:“你、你要吸的话吸我一只猫就可以了,我也……也很好吸的。”
“是吗,有多好吸?”
姜珩仰着灰扑扑的小脸,“虽然现在我毛还没长长,但医生说了,我是长毛米努特,等将来我长大了,那毛肯定长长的,肯定比白猫还蓬松、还软。”
“所以陆沂川,你再等等我呀……”
捏着爪子的手顿了下,然后洗干净毛巾,接着擦他身上染灰的毛毛。
“那要等多久绒绒才会长大呢?”
姜珩乖乖蹲在洗漱台上,毛巾擦过脸颊,他说话含糊不清的。
“快了,我长得很快的。”
他感受着男人手上的力道,问他,“陆沂川,你喜欢猫吗?”
毛巾擦过小猫的耳朵尖尖,看着那只耳朵在眼底颤抖,陆沂川没忍住伸手碰了碰。
“不喜欢。”
他说。
“但我喜欢绒绒。”
所以无论是什么,只要是你,我就喜欢。
第 49 章
姜珩其实不是生来就乐观,一个人想要活泼开朗的长大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只有爱才会让人不胆怯。
可他的父母并没有给他那么多爱,支撑着他平安快乐长大的爱通通都是陆沂川给的。
五岁的姜珩被丢给保姆照顾,粗心的保姆晚上睡觉连被子都不给他盖好,导致姜珩半夜发了高烧,烧了整整一晚,直到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才被发现。
姜珩醒来时已经在医院,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只有陆沂川坐在床边写习题。
他一醒,七岁的陆沂川立马就发现了,连忙伸手去按呼叫铃。
姜珩被烧得脸都红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浑身难受,张嘴就哭。
陆沂川拿着小帕子边给他擦眼泪边手足无措地安慰他,“别、别哭,你生病了,医生说你马上就好,不会死的……”
姜珩瘪嘴,“妈妈……我要妈妈……”
病床前的小男孩有些无措,最后在护士的帮助下,拨打了赵怀兰的电话。
那时的赵怀兰很忙,已经连轴转好几天,抽出十分钟来安慰姜珩已经是她的极限。
“小珩乖啊,那个保姆已经被我辞退了,只是发烧而已,你好好听护士姐姐的话,退烧了就可以回家了,妈妈到时候给你零花钱,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她又叮嘱陆沂川,“姜灼那小子太浑了,来医院就是捣乱,沂川帮姨姨照顾好姜珩好不好?姨姨太忙了,没时间回来,等姨姨有空了,回来给你买礼物。”
她说得很快,噼里啪啦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姜珩连一句话都没和她说上,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不是不来看我了?”
五岁的姜珩环顾着医院,四周的墙白茫茫,护士来挂完点滴就走了,空荡荡的,只有陆沂川守在他跟前。
那时他还小,不懂忽视是什么滋味,只是控制不住眼泪,哭得一抽一抽的,小脸皱巴巴的泛着红,连气都喘不上。
陆沂川一边按着他打点滴的手,一边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眼泪,“别哭,你妈妈说了,她只是很忙,她只是没有时间,不是不想来看你。”
姜珩抓着他的手,眼泪顺着下巴往脖子里淌,浸湿了衣领,“可、可是,我这么难受,她都不跟我说说话,她是不是、是不是不爱我了?”
七岁的陆沂川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感情问题,只能笨拙的安慰,“没关系的,我妈妈也不爱我。”
姜珩哭了多久,他就守了多久,直到他哭累了,缩着脸靠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姜珩手背上的吊针已经取了,手掌麻麻的,没什么知觉,外面漆黑一片,但房间里灯光却很明亮。
陆沂川坐在靠窗的桌子边,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
姜珩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揪着被子,声音还有些沙哑,“沂川哥哥……”
陆沂川回头,发现他醒后眼睛亮了亮,丢下手里的笔跑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医生说你的烧已经退了,怎么样?有感觉好多了吗?”
姜珩没回答,只是盯着他看,然后伸手拉住他的手,“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他眼眶红红的,脸上红晕还没退,眼睛雾蒙蒙的一片,说话时嗓音还带着没退完的稚气。
陆沂川看着那只揪住自己的小手,抿抿唇,“不会不要你的。”
五岁的姜珩紧攥着他的手,像是要从上面汲取体温。
他的妈妈不理他,可陆沂川却会永远守在他身边。
他下意识揪着陆沂川的手不放,像是脆弱的幼苗终于找到可以攀附的大树。
从此以后,他黏陆沂川黏得很紧。
那时候的姜家比陆家有钱,人人都说是陆沂川为了讨好姜家才和姜珩玩。
可姜珩却清楚,陆沂川聪明、成熟,年纪轻轻却能做到很多同龄人都做不到的事,离了姜珩,他依旧是那个优秀的陆沂川。
他是星子,早晚都会发光。
可姜珩不是。
他又笨又爱哭,不聪明,也不勇敢,甚至是无人在意。离开了陆沂川,就再也没人会注意到他。
所以他想方设法的靠近他、黏着他,想从他身上汲取一些他从未有过的爱。
可陆沂川给他的爱总是很超过。
姜珩发高烧离开医院那天,还是个孩子的陆沂川笨拙地把外套给姜珩套上,鹅黄色的卡通外套将姜珩的脸衬得格外白,白里透着红,眼底还残留着泪花。
陆沂川给他扣上外套,“不要怕,你妈妈不要你,我要你。”
那时候的姜珩还不知道这句话的份量,只是懵懵懂懂地伸出手抓着他的衣服,生怕他把他丢了。
之后姜珩的衣食住行里充满了陆沂川的身影,他在履行着他的承诺,把姜珩养得很好。
由一开始的惶恐不安,逐渐变得开朗自信。他像只无忧无虑的小鸟,飞向更高、更广阔的天空,而背后,永远有人在给他撑腰。
他把光明都给了姜珩。
直到他初三的时候,陆沂川的母亲钱露找上了他。
姜珩其实很少见她发疯,更多时候看见的是身上带伤的陆沂川。陆沂川也在下意识避免他和钱露的碰面。
对外,钱露依旧优雅,全身上下连着头发丝都透着精致。
那时候陆家已经发展起来,而姜家却渐渐没落,两家地位逐渐颠倒。
优雅的贵妇上下扫视一圈姜珩,目光不冷不热,全然没了小时候对姜珩的热情。
“许久不见,小朋友看样子过得还不错,陆沂川把你伺候得白白胖胖的。”
姜珩抠着咖啡杯的手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钱露把手里的咖啡放下,杯子落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说实话,我有点讨厌你的眼睛,干干净净的,一眼就望到底。”
她捻着葱白的指尖,“你倒是活得简单,也不知道背后有人替你背了多少。”
姜珩心头一跳,连着嗓子都有些发紧,“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贵妇挑着唇笑了笑,“不知道不打紧,我来是想通知你……”她红唇一张一合,“离我儿子远一点。”
姜珩张嘴刚想反驳,钱露就开口了,“我是在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
“当然,你也可以不走。”她不紧不慢道,伸手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甩到少年面前,“我不喜欢强迫外人,不过因为你,我的孩子总是变得很任性,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
姜珩搓了搓掌心的冷汗,颤抖着指尖翻过离自己最近的那张照片。
照片拍得很随意,里面的光影被切割成两半,一半艳阳高照,一半昏暗不明。
少年跪在昏暗的那一半,脊背依旧挺得很直,可半边肩膀已经被鲜血染红。
姜珩手一抖,照片从他指尖滑落,看着还没翻开的照片,却没任何勇气再次伸手。
钱露弹了弹指甲,“阿姨的确不能对你做什么,可犯了错,总要有人接受惩罚对不对?”
姜珩惨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
他知道陆沂川身边有很多麻烦,他总是很小心的待在他身边,他帮不了他,只能尽力让自己不给他添麻烦。
姜珩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他的麻烦。
他几乎是仓皇逃离现场。
他的不对劲陆沂川总能发现。
少年在他跟前时永远眉眼带笑,身上的衣服干净整洁,垂下眼看他的目光里带着温度。
“绒绒怎么了?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姜珩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着陆沂川伸手将他眼前长了些的碎发撩起。
他抬起眼,“陆沂川,我们不要这么好了好不好?”
少年的手顿住,“什么意思?”
姜珩避开他的眼神,抠着沙发皮套,“我想……我们可以分开一段时间。”
举在他跟前的那只手垂了下去,“你真是这么想的?”
姜珩低着头没说话。
半响,陆沂川开口,“好。”
他这么说。
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咔哒一声,安静的氛围笼罩着姜珩,他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两人就这么不冷不热的过了段时间,直到陆沂川高考前夕找上他。
“陆家的产业向北转移,姜珩,我要搬家了。”
姜珩呆呆的,半响才挤出一个干巴巴的“哦”。
“那绒绒希望我走吗?”
姜珩低着头,鞋尖撞了撞台阶,半天才挤出一句,“路……路上小心。”
他不敢抬头,等了几秒,听到了陆沂川开口。
“我知道了。”
姜珩很悲伤的想,他好像真的失去陆沂川了。
有的人就像是药,离别时不觉多痛,戒断反应足够让人痛不欲生。
偏生姜珩还戒不掉。
他窥视着陆沂川的生活,看着他越来越优秀,身边围绕着越来越多的人。如他想的那般,他是金子,他在发着光,哪怕离开姜珩,他也依旧过得很好。
姜珩只能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一些,好让自己也耀眼一点,让他能看看自己。
他咬着牙学了两年,终于考上了A大。他满心欢喜的看着录取结果,哪怕不是姜家的孩子他都不在乎了,他只要陆沂川。
他只要陆沂川……
可怎么偏偏死的那个人就是他呢?
……
姜珩很笨,也很胆小,他总等着陆沂川朝他奔赴。可这回,他想自己做些什么。
深夜的别墅很安静,姜珩翻身爬起来时身边的人没任何反应。
他试探着叫了几声,见男人睡得很沉后才跳下床。
外面很安静,连虫鸣的声音都弱了下去,只有一轮弯月挂在半空。
围墙外面蹲着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瞧见姜珩,扭过毛茸茸的脸看他。
白猫率先开口,“怎么样?喵给的药很好用吧?”
姜珩端详了下墙头的距离,抓着栏杆爬了上去,翻出围墙他才回答白猫的问题。
“嘎嘎好用,我怎么叫他都没反应。”
白猫嘿嘿笑。
黑猫一巴掌拍它脑袋上,看着姜珩,神色很复杂,“你……真的要去见猫猫大人?”
姜珩紧张道:“我什么都没准备,猫猫大人会不会生气啊?”
“那倒不会……”黑猫欲言又止,像是想告诉他什么,但是又忍了下来,“算了,你跟我来吧。”
姜珩立马迈着四只腿跟在黑猫后面。
他一只短腿小猫,哪怕跑起来,前进速度依旧令猫堪忧。
黑猫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眼姜珩的腿,蹲在了短腿小猫面前,“上来。”
“这怎么好意思呢……”姜珩一边说,一边往黑猫背上爬。
等到姜珩抓稳后,黑猫扭头看着还在duang的白猫,朝它道:“你回去。”
说完就如同一道闪电蹿了出去。
姜珩下意识抓紧爪子底下的毛,迎着风,看着周边疾驰而过的风景,缓缓张大嘴巴——
“哇哦~”
没了拖后腿的,黑猫上山很快,不到一会就带着姜珩蹿上了山顶。
月色如水,风从高大的树冠上掠过,洒下的月光将破屋门口的猫猫木雕照亮。
黑猫站在木雕前,说了同早上一样的台词,“这就是神圣的猫猫大人。”
姜珩自始至终都没往木雕后面的屋子看一眼,格外虔诚的蹲在地上,想了想,缓缓作了一个揖,口中念念有词。
“神圣的猫猫大人,深夜前来叨扰,多有得罪。”
黑猫自觉走到一边。
他道:“我知道,陆沂川早上肯定来找您了。”
“世间本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得到什么,势必要付出相等的代价。我不知道他找您说了什么,但我想说,我其实对变成人没有太多执念,能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是顶顶幸运的事,做人不能既要都要。”
“我也不知道我的复活是好事还是坏事,也不知道我再次活过来跟陆沂川有没有关系……”
“但我恳求您,如果有因果报应,降临到我一人身上就好了,他是无辜的。”
短毛小猫小小的一团,缩在草地上不注意连身影都看不见。
“因果我承担就好,我只想他平安健康。”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他只想陆沂川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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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姜珩话音一落,忽然整只猫猛地腾空。
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眼睛闭起来,嘴里溢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
“咪!”
猫猫大人显灵了!
他闭着眼,等待着未知降临,可一秒、两秒……不知道过了多少秒,一点反应都没有。
姜珩缩着脖子,微颤颤地睁开双眼。
拎着他的力道往上提了提,他抬起眼,对上一双漆黑的眼。
姜珩愣了愣,“……陆沂川?”
男人垂下眼,“姜小珩,我是该夸你胆子大还是胆子小?”
姜珩尾巴往上翘,挡住肚子,前爪抱着尾巴,“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沂川伸出手托住小猫的屁股,月光下,他身形颀长,落下来的目光淡淡的,“你都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
姜珩团团屁股,往猫猫木雕那边看了眼,“可是……”
男人沿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这么想知道?”
“不是很想。”姜珩老实道:“我只是怕你做傻事。”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不想死了一次还要麻烦你。”
陆沂川伸手揉着他的耳朵,听他这么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惩罚似的捏了捏小猫的耳朵尖尖。
“绒绒从来就不是麻烦。”
他轻声道,语气里带着认真,“从前也好,现在也好,我从来不觉得你是麻烦。”
姜珩欲言又止,“可之前……”
不用他说出来,陆沂川也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可之前绒绒是个小笨蛋,说分开就和我分开,害得我伤心了好久。”
姜珩往他怀里靠了靠,声音闷闷的,“对不起,我没想伤你心的,我们只是没那么好而已,又不是不当朋友了。”
“嗯……”男人附和他,“的确是没那么好了,某人制定了严格的标准,一个星期只准联系一次。”
提到之前的糗事,姜珩压了压耳朵,又听见头顶开口,“也不知难受的究竟是谁?”
小猫瘪着嘴。
寂静的夜色里,陆沂川轻笑了声,“终归到头来心疼的还是我。”
“你都知道啊……”
“我母亲的手段算不上高明,我想不知道都难。”
她起初发现时只当是陆沂川年轻不懂事,后来陆陆续续介绍了好多女孩子给他认识,见他是真的铁了心后才开始有些慌。陆沂川死都不愿意屈服,她只能从姜珩身上入手。
男人的手指从小猫的头顶顺着摸到背上,说起话来不急不缓,“我知道绒绒是为了我好,怎么会生绒绒的气呢?”
黑夜里,男人弯了弯眼睛。
他知道戒断反应的痛,他在痛着,也知道姜珩同样在痛。
娇养着的小猫,只有伤筋带骨的彻底痛过一回,才会恐惧,才会害怕,才会不敢离开。
只有他,才能给他最温暖、最安全的港湾。
感受着小猫对他无意识的依赖,陆沂川笑得更温柔了,“其实说到底还是怪我,如果我没有出生在那样的家庭,绒绒就不用为我做出这样的牺牲了。”
他这么一说,姜珩反而更愧疚了。
“呜……是我没用,不仅没帮上你的忙,还害得你……”
“怎么会呢……”男人顺毛的手法很温柔,一不小心就让猫沉溺其中,“在经历过那样的事后,绒绒还愿意回来我身边,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姜珩一点点陷在他编织的温柔乡里,“所以,我们还是最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朋友啊……”陆沂川念着这三个字,眸子里的神色越发的深,“绒绒说是,那就是。”
姜珩不满了,抓着他胸前的衣服爬起来,“什么叫我说是就是?”
月光下,小猫的眼睛亮晶晶的,圆头圆脑,炸起毛来像一个小汤圆。
还是只小小猫呢。
陆沂川点了点他的额头,像一个苦苦等待孩子长大的父亲幽幽叹气,“嗯,跟绒绒是最最好的朋友。”
姜珩很好满足,得到了他的亲口承认,也不去追究话里的真假,捂着脑门就嘿嘿笑起来,把话题扯回正轨,“所以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陆沂川拢着猫往破屋神龛那边看了眼,不知道是萤火虫还是什么,里面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很微弱,不注意都看不见。
他收回目光,抱着猫下山。
见他要走,姜珩“哎”了一声,“就这么走了啊?我还没得到猫猫大人的启示呢。”
“猫猫大人也要睡觉,大半夜来找猫猫大人,小心祂把你丢出去。”
姜珩:“……”
陆沂川又道:“有的猫下药粉都洒杯子外面,生怕我看不见,笨死了。”
姜珩默默:“……”
沉默一会,他反驳,“我只是一只小猫,猫爪和人爪不一样。”
所以是下药工具的问题,和他笨不笨没关系。
陆沂川凉凉的,“比起下药,我更好奇,你的作案工具是哪里来的?”
姜珩顿时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原本跟在他们身边一米远的黑猫默默往黑暗里隐身。
来来回回就那几只猫,陆沂川不用猜都知道是谁,“这叫什么?团伙作案猫?”
姜珩弱弱,“我们有名字的,叫猫猫队立大功。”
“……”
咚——
姜珩捂着脑门,“陆沂川,我迟早要被你敲傻了!”
“傻了好,省得像现在这样半傻不傻的让人闹心。”
姜珩气得张嘴想咬他。
下山比上山快很多,走了没一会就到了山下。姜珩折腾了半宿,早就困得不行,他靠在陆沂川怀里,眼看着要睡过去,然后又挣扎着爬起来,“你还没跟我说你有没有见到猫猫大人呢?”
男人伸手盖住他的脑袋,“见到了,睡吧,睡醒跟你说。”
姜珩抓着他的指尖不放,“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
陆沂川按了按指尖底下粉色的肉垫,“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姜珩迷迷糊糊思索了阵,然后缓缓松开爪子,眼睛一闭,陷入了梦乡。
……
他再醒来已经快到中午了,阳光灿烂,窗外月季开得正好。
姜珩翻身爬起来,在健身房找到陆沂川。
男人刚从跑步机上下来,瞧见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姜珩,弯下腰就把他抱起来。
眼前是男人还在起伏的胸膛,汗水将薄薄的运动服浸湿,紧实的肌肉纹理一览无余,脚底是温度滚烫的掌心,目光所及,不仅肉垫,姜珩连眼睛也被烫得有些发麻。
他移开视线,抬头对上陆沂川有些清冽的脸。看着他喉结滚了滚,汗水沿着下颌往下落,正正好溅在姜珩眼皮上。
他颤了颤,闭上了眼睛。
陆沂川指尖从小猫的眼皮擦过,擦掉那滴汗水,因为运动,说话的气息不太稳,吐气时带着微微热气,“绒绒醒了啊?饿吗?”
姜珩踹着爪子,难得的没说话。
陆沂川挑了下眉梢,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猫放在地上,“去玩一会,我去洗澡。”
姜珩目送对方去浴室。
他蹲在门口,抬起爪子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
不对劲……不对劲……姜小猫你很不对劲,为什么看见陆沂川他会心跳加快?
他搓了把脸。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陆沂川什么样他没见过,心跳个鸡毛啊?
姜珩原地踱步转了两圈,然后追着小老鼠狂奔一圈,最后对着猫抓板库库一顿挠后,终于冷静了下来。
很好,刚刚果然是错觉,喵果然不能太晚睡觉。
……
等到陆沂川洗完澡出来时小猫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活泼,一看见他就围在他脚边喵喵叫。
“陆沂川,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陆沂川拎着猫去外面小花园里晒太阳。
阳光暖融融的,躺椅晃晃悠悠,连时光都慢了很多。
姜珩的爪子一伸一缩的,按着男人的腹肌踩奶,话语里好奇又向往,“你真的见到了传说中的猫猫大人?”
陆沂川微阖着眼,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见到了,果然很威武,不愧是猫猫大人。”
“哇哦~”姜珩眼睛亮了亮,“那祂就是一只猫?”
“嗯。”陆沂川淡淡道:“是只很威严的猫,像小山那么高,身上的毛毛又长又飘逸,威风得不得了,说起话来,地面都要抖一下。不过猫猫大人法力有限,要很久很久才能现身一回,我就是运气好,才能碰到,下次等祂现身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说得认真,姜珩听得也认真,“难怪我去祂都不理我。”
笑意从陆沂川眼底慢慢溢出来。
姜珩感叹了会,问他,“那祂有跟你说我可以变成人吗?”
“有说,”陆沂川缓缓叹气,“不过绒绒也知道,变成人肯定没有这么容易对不对?”
姜珩摊开爪子,又抓紧,“其实能不能变成人不打紧的,我也不是很在意。”
“猫猫大人说了,你跟祂有缘份,祂只渡化有缘的猫猫,就跟白猫黑猫一样。只不过你现在还小,身上的骨头太脆弱了,经受不住拉扯,所以要先把身体养好,把自己养得强壮,机缘到了,猫猫大人就会给你降下赐福。”
“啊……”姜珩呆了呆,“怎么听着像是传销?”
他狐疑地盯着男人,“你确定祂是这么跟你说的?就没什么代价?”
“代价自然是有。”陆沂川面不改色,“变人的过程是很疼很疼的,绒绒要做好心理准备。”
姜珩张嘴还想说什么,陆沂川的电话响了。
是他定的餐送来了。
男人抱着猫去门口拿饭。
姜珩抓了抓他的手臂,“陆沂川……”
陆沂川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好了,别想这么多,还早着呢,要等绒绒长成大猫再说这些。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吃饭,争取早日长大。”
姜珩张嘴咬住他的手,余光看见他提过菜。
嗅觉敏锐的小猫动了动鼻子,“我闻到了毛血旺的味道。”
“我看绒绒不是小猫,是小狗吧?”
“陆沂川!”
陆沂川从善如流,“对不起,我错了。”
姜珩冷哼一声,哼完又问,“我记得你不是不爱吃毛血旺吗?”
男人懒洋洋的,“最近有点虚,补补血。”
他垂着的指尖勾了勾,宽松的居家服里红绳若隐若现,胸前隐约有红光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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