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封闭的地下车库,说话都是回声。


    乐初白刚想再往前走两步,秦琛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头也没回,拉开车门坐进车里,一把将车门关上。


    小蓠不知道秦琛突然间是怎么了,就是前两天对着加戏咖都没有这样当面甩脸子,她一头雾水地赔笑,朝乐初白说了句“不好意思”,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车内的秦琛单手撑着额头,半垂着眼皮,沉声道:“开车。”


    小蓠阻拦了一下:“可是……”


    “开车!”


    “哦。”


    大少爷喝醉了耍脾气不听人话,小蓠只好让司机先开车。


    乐初白站在原地看着秦琛的商务车逐渐开远,叹了一口气,转身想去找自己的车,就看见一个身影朝这边跑来。


    “等等!喂!我还没上车呢!秦琛!!!”


    乐初白定睛一看,是秦琛的经纪人陈皓。


    陈皓见是追不上了,叉腰站在一旁喘着粗气。


    他像是才看到乐初白,有点意外又有点尴尬道:“乐老师也在啊。”


    乐初白朝他颔首:“你好。”


    “乐初白!”


    突然被人带着怒气喊全名,乐初白愣了一下,扭头望向声源处,只见赵远辞和华玥站在十米开外,脸色都不太好。


    赵远辞不悦道:“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自己跑掉,要是碰到私生怎么办?”


    “对不起。”乐初白真诚道歉。


    “回家吗?还是你要去哪儿?”赵远辞问。


    “回家吧。”乐初白又问陈皓,“陈经纪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吧,这边不好打车。”


    陈皓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了。”


    “没关系,”乐初白微微笑道,“不用这么客气。”


    陈皓也不再推辞:“那就谢谢乐老师了。”


    陈皓上车后跟司机报了个地址。


    乐初白也喝了酒,虽说没有喝到像秦琛那样醉,但也有点头昏脑胀,强打着精神问:“陈经纪是回自己家还是去秦老师那里?”


    “去秦琛那儿,怕他喝醉了又发疯。”说起这个,陈皓看向乐初白,抱歉道,“对了,上次生日的事,没给乐老师造成什么烦恼吧?”


    乐初白摇摇头,轻声道:“没有。”


    赵远辞:……我挺困扰的。


    陈皓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乐初白故作语气随意,趁势问道:“他那天是怎么了?”


    “我也纳闷儿呢。”陈皓至今不知道那天他送完蛋糕后秦琛为什么发疯,“大晚上的突然要我去定一个蛋糕,还要有什么摩天轮、什么城堡、旋转木马的插件,就差画个草图让我去买了。”


    “我想着他可能是最近减肥减到叛逆,想吃点甜品,就去给他买了。后来给他送蛋糕的时候还好好的,也没喝酒,谁知道一个小时后就耍酒疯了,好在没有发什么不好的东西。”


    陈皓捏了捏眉心:“希望他今天能安分一点吧。”


    蛋糕……


    “这样啊……”乐初白近乎无声地喃喃。


    中途陈皓给小蓠打了个电话。


    小蓠的电话才响起一秒,秦琛便不耐烦地说了句:“好吵。”


    “……”小蓠马上接起,挡着嘴轻声说,“喂?皓哥?”


    “秦琛呢?”


    小蓠往旁边瞥了一眼:“哥在车上坐着呢。”


    秦琛从眼尾看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蓠把手机给他:“哥,皓哥找你。”


    秦琛不解道:“他在车上打什么电话?有病吗?”


    这话被电话那头的陈皓听到了,小蓠没有开免提,都能听到陈皓的声音响彻整辆车。


    “你再看看我在哪儿?!我在你车上吗?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你就能抛下我走掉,你醉到数不清人数了吗?”


    秦琛听着他恼怒的声音,神志清明了一点,往前往后看了看,果然没看到陈皓的身影。


    秦琛一边接过电话一边问小蓠:“陈皓呢?他没上车你怎么不跟我说?”


    小蓠委屈死了:“我想说啊,你又不给机会,一个劲儿地让司机开车。”


    秦琛叹气,对着电话想道歉,却听到陈皓轻微的声音:“抱歉啊乐老师,没控制住音量,见谅见谅。”


    接着他听到更微弱的一声“没关系”。


    乐初白于秦琛仿佛是酒精,秦琛才清醒不久的脑袋似乎又发晕了,即将说出口的“对不起”也变成了疑问:“你为什么和乐初白在一块儿?”


    陈皓想解释,但秦琛压根儿没给他机会,话语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输出:“他都不跟我说话,你还跟他在一块儿干什么?到底谁才是你老板?”


    陈皓:“我……”


    “凭什么你能和乐初白说话?你给他下什么蛊了!”


    “秦琛你喝疯了吧?”陈皓心神疲累,“你把电话还给小蓠。”


    秦琛将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伸长,待小蓠接过后,又一次侧身背对着人,浑身写满了不开心。


    ***


    一小时后,回到家的乐初白身心俱疲,一个人在家也不必在意什么形象,直直地趴倒在沙发上,脸埋在抱枕里。


    安静、枯寂、孑然,这才是属于他的生活。


    就算中间出现过意外,也应该回到这样的生活才对,他明明可以,为什么又做不到了?


    沉重的压力再度袭来,身体哪哪都憋着一股气似的,发泄不出,最后全部挤压在心口,连呼吸一下都觉得疼痛不已。


    乐初白翻了个身平躺着,睁眼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又想起回国前和秦琛的那一通电话。


    这些时日的聊天,他们一直有意避开以前,就好像真的是因为节目结缘的新朋友,聊的话题也不痛不痒,不用多么小心地回复,不必担心掉入什么回忆的陷阱里。


    直到秦琛提及那年暑假。


    不可避免地,他又一次被回忆束缚住。


    那时候太年轻,没有经历过太多的事,即便在听到秦琛的告白后,想过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又因为年轻人的傲气自信觉得能够逢凶化吉,还是跟随心意答应了秦琛。


    可真当他们站在人生的分叉路上时,要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爱人,这个话题永远是无解。


    高中的自己能被秦琛吸引,现在秦琛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些会让他喜欢上的特质都没有改变,再一次爱上他只会是轻而易举。


    但现在的他们要面临的问题、要顾虑的东西比以前多得多,两个人都不再是能够凭着一腔孤勇就能做决定的年纪了。


    他很确定自己对秦琛还有旧情,但秦琛对他或许只是不甘心,毕竟当年将秦琛留在原地的人是他。


    乐初白从回忆中抽身。


    在他看来,那段日子本来是灰暗的,因为秦琛的闯入又让人觉得不那么暗淡,甚至生出了几分眷恋不舍。


    他不愿意提及过去,就是不想被和秦琛有关的记忆带着走,他会迷路,会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比如综艺开始录制前在机场外等秦琛一起出发,比如离开前给了秦琛联系方式,再比如刚刚在宴会上不管不顾地追了出去。


    他真的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了。


    脑子里想的和实际做的完全相反,多少次的告诉自己不要重蹈覆辙,可还是会忍不住想靠近。


    他分明最不缺的就是理智。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乐初白扭头看了一眼,这个点会打电话给他的估计只有工作,而他现在的状态似乎无法冷静清晰地接听电话。


    就这样干耗着到自动挂断,室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平时应酬少,不怎么喝酒,现在喝了几杯倒有些难受了。


    乐初白抬手捂着额头,闭眼缓了缓,然后慢慢起身,到厨房去给自己冲一杯蜂蜜水。


    最早知道蜂蜜水解酒,还是秦琛的妈妈教给他的,季吟秋女士对着成年后就肆无忌惮的儿子有些没办法,自己在家的时间又少,只能拜托乐初白多看着他。


    放空般地搅拌着玻璃杯里的蜂蜜,又想到秦琛今晚喝这么多,也不知道陈皓过去了会不会给他冲杯蜂蜜水。


    唉,刚才应该提醒陈皓的。


    乐初白一口气喝完水,冲洗杯子时一并将那些烦心事冲走。


    他终于想起刚才那个电话,担心真的错过什么重要的工作,准备回个电话过去。


    没等他弯腰拿到手机,电话铃声又一次响起,熟悉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上。


    乐初白动作一顿,低垂着头,来来回回将那串熟悉的数字默念了两遍。


    在接与不接中犹豫不决,又一次地耗到自动挂断。


    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新的电话又进来了,似乎他不接,那人就要一直打。


    乐初白知道他的脾气,轻叹一声,拿起手机一滑,接通了电话。


    正犹豫着要怎么开口,结果一接起就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委屈地喊道:“你怎么能连名带姓喊我?”


    乐初白后退两步坐回沙发上,因为他的语气和说出的话,心情莫名地好了一些,轻声反问:“不然我要喊什么?秦老师?秦先生?还是和你的粉丝一样喊你琛琛?”


    秦琛那边安静了两秒,然后乐初白听见他带着醉醺醺但理直气壮的语气说:“你要喊我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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