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引早早去药房交了云雾花, 准备去醉月楼吃个晚饭，然后溜溜达达回家，结束轻松愉快的一天。
谁知走进药房，发现榆木正在柜台后面坐着, 柜台后面那个椅子特别高, 方便医修给人开方子、抓药, 榆木就坐在那个椅子上, 悬着两条腿, 脑袋和手臂完全耷拉下来，像一棵枯萎的大葱。
林清引知道他这个时间点坐在这里，肯定是出现感情危机了, 正好他心情不错，便上去关怀了一下, 表示自己可以帮他排忧解难。
“小棠出门游历了。”榆木有气无力地说, “我去锦绣谷的时候，她已经出发了。”
“这么不巧。”林清引叹气，“没想到持剑长老给她安排的这么紧凑，年纪轻轻就下山游历了。”
他也很想下山游历，可惜, 这个世界对他敞开的部分好像只有清风剑宗, 完全把他和清风剑宗捆绑死了，宗在人在，宗亡人亡。
“不算是正式的下山游历, 只是属地闹鬼，持剑长老就想借着这个机会, 让小棠去长长见识。”榆木说道。
属地闹鬼？嗯，听起来就很有趣, 那种义庄的尸体突然掀开盖……卧槽，等等，不会吧！
林清引瀑布汗。
应该不会那么巧，他稍微定了定神，时间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将宇也差不多跑到修罗圣殿大堂里了。
榆木叹了口气：“说是遴选剑童时才回来，估摸着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了，唉……对了，林师兄，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听说云雾花长在雾气弥漫的山谷里，还挺难采到的。”
“呃，这个嘛……不重要，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醉月楼打牙祭？我请。”林清引虚晃一枪，把这个危险的话题晃过去，如果被药房的人知道他是去灵植园挖的他们辛苦种植的成果，可能会给他的茶里下巴豆，不过，那些小众的灵植本来种了也没人采，烂在地里还不如让林清引收割一下呢，植物这种东西就像韭菜，越割越长。
榆木拒绝了林清引，他没心情吃饭，所以林清引就自己溜溜达达去了醉月楼，享用完一人食，再溜溜达达回了拂云崖小院。
二师兄还没回来，黄昏到日落这段时间天色很美，就是有点无聊。
林清引回到练功房里，磕了2颗凝气丹，运转灵气走完一个大周天。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练功房里的灯盏点亮了，橙红色的光芒洒落在地，杨青琮正坐在灯旁看一卷书。
“二师兄，你回来啦。”林清引心头一喜。
“嗯，看你在练功，没敢打扰，回来有一阵了。”杨青琮转过头来，眼里含着笑意，“今天真够用功的，凝气丹的渠道又找到了？”
林清引笑容一滞，想到凝气丹的来源，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心虚，有点理亏。
“还好吧，还是那些，也就够用这两天的，倒是二师兄，你也帮我找找有什么渠道、黑市之类的有卖凝气丹的没有。”林清引眼神一阵乱飘，祸水东引，把责任转移到杨青琮身上，“你不是一向神通广大吗？天底下没有二师兄不知道的事。”
杨青琮倒是没发现林清引的异样，他合上书卷：“那倒不至于，不过，我会帮你问问。”
林清引松了口气，还好，这关过了，不过，他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这种偷偷摸摸，背着老公在外面偷吃的偷感是怎么回事？
“明天就先不去药房了。”杨青琮忽然道。
林清引立刻坐直身体：“什么？为什么？我的惩罚才刚开始，我还没干够一个月呐！”
“也不能一直干苦力，你还要上课，明天剑法课又开始了，你也去演武台上课吧。”杨青琮道。
“呃。”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他倒是很想去上剑法课的。
“明天我去向素问长老说明情况，你就去上剑法课吧。”杨青琮替林清引打消顾虑。
“太好了！二师兄，你真好！”林清引一下子站起来，刚吃完凝气丹，修为又有进益，他一步跨到杨青琮旁边，弯下腰使劲抱了一下他，然后蹦蹦跳跳地走了。
杨青琮猝不及防被袭击，不由得愣在当地，等他回过神时，小师弟已经消失在洒满月光的走廊上。
有微风从敞开的门扇里流淌进来，吹动襟怀和衣袖，橙红色的火苗在灯盏里跳跃，放在手边的书卷纸页沙沙作响。
杨青琮放在膝头的手指轻轻捻动，慢慢握成空心的拳头。
……
翌日一早。
林清引精神抖擞，早早起来，先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八段锦，然后去灶房给自己和杨青琮做了一锅鲜蔬杂菜粥，配咸蛋黄，油汪汪的蛋黄往两人粥上一扣，爽！
健康的一天从早饭开始。
杨青琮似乎没料到还有吃上小师弟亲手做的早饭的一天，有点受宠若惊，吃完之后很快发表了赞许的意见，支持林清引再接再厉。
“嘿嘿，我以后有时间就给你做，还是在自己家里吃的舒服，没什么，这都是应该的。”林清引大放豪言。
“哦？那我就继续期待了。”杨青琮心情很不错，压不住的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以林清引这三分钟热度的尿性，明天能不能继续做早饭都很难说。
早上山里的空气很清新，还有昨天晚上植物们拼命呼吸吐出的氧气，林清引愉快地走在山坡上，前往通向山前广场的法阵。
日出东山，光芒万丈，只见前方半山上有一处山庄一样的大型建筑群，里面飞出来许多亮闪闪的飞剑，飞剑腾空而起，冲破山谷间浮动的云雾，统一向山前广场的方位奔去，有如银河西流，又如万箭齐发。
这壮观的景象，令林清引停下脚步，神魂为之震动，这就是金丹剑修的实力，这就是锦绣谷的中级弟子们每天早上都会经历的事情。
他也好想加入其中，想成为自由飞行的剑修啊，就算暂时出不去护山大阵，能够自由移动也很好啊，不用每次都坐法阵，坐完总会晕一会儿，还有，法阵有自己的营业时间，一旦错过，他就得苦哈哈地走十几里山路回来，这简直是要命！
林清引羡慕地看了一会儿机场般繁忙的锦绣谷，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林、清、引，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分，怎么，今天不去挖地了，要去山前广场上剑法课了？”
不用回头，林清引就知道这货是谁。
“紫函啊，这么早就出来啦~”林清引笑着转过身，一脸贱笑凑近紫函，上下打量他，“怎么，今天没有和你的那些小伙伴一起出门啊？那你可危险了，你这么欠打的性格，落单很容易受伤啊~”
紫函一愣，似乎没想到林清引竟然这么会说，一时间竟没想到反驳的台词，他的耳朵渐渐红起来：“你、你威胁我？”
“我可不敢，你那么厉害，又有赵师兄撑腰，又有赵副掌门当靠山，我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人物，苦哈哈地照料个伤患还要被人听墙角，你放过我吧，紫函~”
林清引的声音大了点，路过的初级弟子不由得往这边看来，一看这架势，嘿，倒霉小师弟又被拂云崖的头头紫函堵着欺负了。
林清引因为太倒霉了，接二连三的苦命事都落在他头上，先是给大师兄送灵草遇到山崩，又是站在自己院子门口被天外来客砸到脚前，又是苦哈哈照料天外来客十天，一朝去山前广场看热闹，摔得大小便不能自理的天外来客就趁着这个节骨眼跑路了——这么多倒霉的事落在同一个人头上，反而让他有一种天选之人的神圣感，就算不认识他的人也对他多了几分亲切感。
路人弟子们开始对紫函指指点点，虽然他们不敢直接上来见义勇为，但这种舆论监督也让紫函不敢轻举妄动，他冲林清引狠狠瞪了一眼，做了个威胁的手势，就离开了。
当然，这事没完，当林清引赶到演武台的时候，紫函和他的小弟们就站在台子的一侧，眼神不善地盯着林清引。
更不幸的是，今天来上课的不是持剑长老，而是另外一个熟人——牯青虎。
牯青虎耍一把玄铁重剑，在力量型选手中技巧最高，在技巧型选手中力量最强，这段时间在硝山冰室伺候，又从大师兄那里学到不少东西，持剑长老叫他过来讲讲经验。
至于持剑长老，他带着外孙女去外面游历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嘶……”林清引感觉一阵齿寒，这不就串起来了吗？难道他倒霉小师弟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
牯青虎身量魁梧，脸部毛发浓密，卷曲的头发贴着头皮束在脑后，绑了一个小揪揪，整体造型不怒自威，可以直接出演张飞。
他瞪着铜铃似的眼睛，凶神恶煞地扫视全场，最后，目光在林清引身上停下。
林清引心想，不是吧？来真的？
“林清引！”牯青虎怒气冲冲地吼道，“你小子，给我上来！”
林清引只觉耳朵里同时有许多蜜蜂开会，给他这一声吼震得嗡嗡的。
眼前的好师兄们也不再关照他，自动让出一条路，从他脚前笔直地通往演武台。
没办法，林清引只好硬着头皮上去。
这还是第一次，他站在演武台上，剑宗弟子都站在台下，一双双好奇的目光在他身上转来转去。
当然，他没指望自己能教给他们点什么，只要全须全尾地下去就行了，作为教学道具，作为沙包，他的目标是——笑着活下去。
“还有人要上来吗？还有人要上来挑战林清引吗？”牯青虎似乎觉得光他一个打林清引不过瘾，他还要召集十个。
林清引小心翼翼地站在距离牯青虎最远的角落里，提问：“牯师兄，今天我们大家是来听你讲经验的，不是来看师弟献丑的，我觉得这个环节就不必了吧，牯师兄直接开始讲不好么？”
“你觉得、你觉得，”牯青虎脸色一沉，压不住的火气往上蹿，就在林清引担心他说出“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的时候，牯青虎看向台下伸着脖子跃跃欲试的紫函，“那个初级弟子，你也是初级弟子吧？你叫什么名字？上来！”
紫函连忙点头，从身后的狗腿手中接过一把看起来很高级的银剑，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演武台，直冲着牯青虎而去，路过林清引的时候，还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林清引诧异后退，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牯师兄好眼光，师弟名叫紫函，住在拂云崖，目前的境界是……正在准备筑基了。”紫函持剑抱拳，向牯青虎行一礼。
牯青虎看向紫函的剑，目光中露出赞许之色：“不错，不错，还没有筑基就已经拿到这么好的剑了，可见你是个有心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初阶上品飞剑吧？”
飞剑作为法器，也有初、中、高三阶之分，每一阶又有下、中、上三个品级，一共九级，不过，品阶之间的跨度更大，初阶上品和中阶下品有不可逾越的鸿沟，简单来说，就是一把剑在铸造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它的品阶，之后再做配件上的更新、洗练，也只能提升品级，不能改变品阶。
紫函这把银剑，就是初阶飞剑里打磨到最高级别的上品，可见他、或是他背后的势力在这把剑上投入了多少财力。
林清引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啧”了一声。
“怎么，林师弟，有什么异议吗？”牯青虎压着嗓子问道。
紫函看起来快要气炸了，银剑“铮”的一声半出鞘，目光狠毒地盯着林清引，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他的脑袋削下来一般——这可是他最得意的一把法器，拿出不来说艺惊四座，至少也能让牯青虎这样排位的师兄另眼相看，谁知，林清引这个排不上号的混子，竟然敢当众对着他的银剑发出嘲笑？
“哦，没有，”林清引摊手，“我只是奇怪，紫师兄看起来和我一样都是炼气期，距离可以操控飞剑的金丹期还有十万八千里，现在拿一把飞剑出来究竟有什么用？”
“你这个不肖之徒！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惫懒，整天只想着玩闹，为了一己私欲，弄塌了大师兄闭关的暗室，还放跑了撞破本门护山大阵的元凶！在这里，谁不知道你顶着青字辈嫡传弟子的虚名，虚度光阴这么多年，连筑基都达不到，就这样，你还有脸对我的飞剑指指点点？”
紫函憋屈了好几天的恶毒言辞，都在这一刻喷薄而出，他气喘吁吁地瞪着林清引，好像恨不能把淬满毒汁的獠牙插进他的喉咙里。
林清引脸色稍稍发白，平时喜欢嬉皮笑脸的他，很少为了什么和人正面起冲突，不过，当事情已经到了不起冲突不行的时候，他也从不退缩。
“既然如此，”林清引伸出手，“拔剑吧。”
紫函立刻拔出银剑，剑身反射着阳光，在他激动的不断颤抖的手中晃来晃去，将反光平均地扫射向每一个台下观战的弟子脸上。
“唔，好闪啊！”“剑抖成这样，能不能行啊？”“不是，这可是剑法课，牯青虎就让我们看这个？小孩斗殴？”
虽然台上的局势剑拔弩张，双方也是赌上血性要大战一场，台下围观的剑宗弟子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聚集在这里，是来听牯青虎传达大师兄经验的，突然插|进来这种莫名奇妙的活动是怎么回事。
牯青虎本来也无意让两人直接对战，没想到紫函一上来，局面就濒临失控，他只好出来维持秩序，手掌虚空一推，将紫函的银剑推回剑鞘。
“你们两个闹什么，这是剑法课，不是给你们小孩打架的地方，要打回家去打。”牯青虎黑着脸说道。
如果他一开始就这么理客中，自然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
林清引瞥了一眼紫函，紫函仍然像斗鸡一样激动地看着他，他摇了摇头，表示这架打不起来，他也无能为力。
而且，就在刚才，他已经看出来了，紫函的实力根本没到“准备筑基”，就他一着急上火那劲，拿把剑都抖得像帕金森一样，这实力顶多就是个练气中期。
也不知道赵副掌门为什么要把政治投资压在他身上，难道是因为他看起来像个孩子王吗？
不过，林清引不继续坚持了，紫函那边反而更加来劲，好像更加笃定他实力不济，虚了，不敢和自己对阵，紫函的眼神挑衅意味更浓，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多角度向林清引展示他的银剑。
牯青虎把两人隔开，正式开始授课。
他讲起大师兄的心法经验、招式变化，还是挺清楚的，各种细节都不厌其烦地演示，脸上始终带着对大师兄的无限崇敬，这大概就是近乎虔诚的爱吧，因为这份爱，可以把对方的一言一行都记得比祖师爷传下来的剑法典籍还要深刻。
林清引看着牯青虎的讲解和演示，大概有些明白，持剑长老为什么要挑他来讲了，持剑长老虽然是个暴躁性子，但粗中有细，看人这方面还是挺准的。
而近距离旁观，也让林清引比其他弟子更深刻的领会到大师兄的心法和剑招。
忽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自记忆中浮起，他仿佛看到大师兄亲手在树皮上刻画的火柴棍小人，还有旁边注释的蝇头小楷。
在这一刻，得自暗室的秘籍与牯青虎的讲解融为一体，沟通共鸣，一切心法、剑招都变得格外清晰，就像一泓清澈的泉水浸过洁白的鹅卵石，一些细节都澄明地浮现在林清引心中，化作一道飘逸的剑意——
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心跳，血液，自胸腔打上来，轰鸣震动着骨膜、整个头骨，直至意识深处，有什么仿佛要脱口而出，如果不立刻释放出来，林清引就会被那个声音吵死。
“我懂了。”林清引说，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大家都静静听讲的时候，格外清晰，他说，“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小师弟清脆的声音在演武台上回荡，台下的众弟子陷入沉思。
牯青虎也没说话，明明刚才他还在讲，听到林清引插了这一句，不仅没有生气，还停了下来。
在这种奇妙的沉默中，只有紫函感到莫名其妙，他以为林清引胡说一句，立刻就会有人出来指责他，让他闭嘴，甚至把他赶下台，就算台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牯青虎也该一脚把他踢下去。
可是他们都没动静，就像大家不是火气很爆的剑宗弟子一样，突然变得像儒圣宗一样涵养极佳了。
既然他们都没动静，那就让他来。
“喂，林清引，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么多师兄师姐在这里，岂容得你大放厥词！牯师兄，你说是吧？大家都等着听大师兄的教诲呢，这姓林的就出来耽误大家时间……”
紫函话音未落，忽然感到眼前青影一闪，一只洁白修长的手递了出来，不知怎么绕了一下，“铮”的一声，银剑出鞘，白银打造的剑鞘已落在那只手中。
紫函愕然，这一下子，他全无准备，他顺着那只白净的手看上去，一截伶仃的手腕，一片质地普通的青色袖子，一边单薄弱质的肩膀，一缕调皮摇曳的青丝，林清引。
是林清引，夺了他的剑鞘！
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轻松，他甚至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走位的。
林清引松松握着剑鞘，冲紫函眨眼一笑：“课间休息时间到！来试试我是不是大放厥词？牯师兄，你不介意我现在用大师兄的剑招打他吧？”
牯青虎面色沉重，这个局面，已经超出他的认知了，而且他也有点好奇，林清引这个“惫懒爱玩”的小师弟究竟能打出什么样的剑招，这可是他揣摩领悟了许久，都不敢说立刻拿出来跟人对战的精妙招式啊！
“牯师兄，你看他，你看他又搅乱课堂，我们干脆把他撵走吧！”紫函心里有点慌，立刻向牯青虎求助，想借他的势打断林清引难以预估的举动。
“来嘛，你不是早就想和我打一架了吗？你拿剑，我拿鞘，大家都是练气菜鸡，多公平啊。”林清引用剑鞘指一指紫函，然后往回勾一勾，好像在勾引他过来打自己。
这种姿势真的很欠打，牯青虎站在旁边都手痒了：“那个紫什么，你放手去做，打伤了他，师兄给你兜着！”
第32章 四二、四三
第42章
紫函看了看牯青虎, 又转过头，看向林清引。
他的嘴唇动起来，好像在念念有词，一会儿把银剑从右手换到左手, 一会儿又换回右手。
林清引手执剑鞘, 也开始活动身形, 像击剑选手一样不断小幅度调整站位, 以便应对不可预估的袭击。
台下众弟子都看傻了, 这俩人的架势为什么都那么奇怪，还动来动去的，剑修讲求渊渟岳峙, 一种如深渊般深沉，如高山般兀立的气场, 哪有像他们这样躁动的, 难道真要旁观一场小孩打架？亏得他们还对林清引刚才发出那句顿悟颇有期待。
牯青虎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下一刻，紫函突然大叫一声，猛地往前一冲，一剑刺向林清引。
林清引闪身往旁边躲去，由于用力过猛, 他差点闪到台下去, 最近吃的炒豆太多，每天灵力都有新增涨，他的意识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这些多出来的修为。
台下的人转动脑袋, 目光跟着林清引跑到台子边缘去。
紫函又大叫一声，单手裹住银剑, 向林清引冲锋。
林清引稍稍偏过目光，目测了一下自己还能腾挪的空间, 而后侧过身，旋转90度，避开紫函的正面冲锋，从侧面敲了一下紫函的剑身。
“叮！”
这一下直接把紫函的剑身磕飞了，紫函不由自主跟着剑身一起向另外一边荡开，握着剑柄的虎口在猛烈的冲击力下火烧火燎，过一会儿才感觉到疼痛。
紫函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下一刻，手握利器的优势又让他恶向胆边生，是，他不如林清引灵活，不如林清引会像青蛙一样满地乱蹦，可是林清引打他十次，也伤不了他，他只要刺中一次，林清引就完蛋了。
“林清引，有种你站住别动，现在是演示剑招，不是看你像青蛙似的跳来跳去的。”紫函放出嘴炮。
“哦，原来是演示剑招啊，我还以为在表演野猪冲撞呢。”林清引笑嘻嘻。
“哼，那你可小心，别被野猪撞死了。”紫函沉下脸来，突然揉身向前，猛刺一剑。
这一剑有点厉害，林清引顾不上嘴炮，凝神应对，他脚下转过90度，于间不容发之时换到剑锋侧面，再次举起剑鞘，重重一磕。
“啊！”紫函感觉虎口被猛扯了一下，情不自禁痛叫出来，为了拿住剑柄，他不敢松手，这一下牵扯之力便实打实地传递到他肉掌之中，回过神时，虎口已然扯裂，丝丝血液渗出来，染红了剑柄上的花纹装饰。
在这个时候，本来华美的装饰，就变成了一种酷刑。
“你在干什么！痛死我了……”紫函气得大叫起来，转头看向牯青虎，“牯师兄，他总是不好好迎击，搞一些旁门左道的小伎俩，给旁人看了去，还以为大师兄的剑招就是这么龌龊呢！”
牯青虎脸色阴沉，黑如锅底，紫函心中暗喜，谁知下一刻，牯青虎沉声道：“认输就投剑！”
紫函看了看林清引，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
“牯师兄，你是什么意思？”紫函不解。
“认输，就投剑。”牯青虎这回直接对着紫函说，“不投剑，就继续比。剑宗弟子，从来没有哪个是靠舌头赢得比赛。”
紫函明白牯青虎什么意思了，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自己哪里踩了牯青虎的雷，以至于牯青虎都不偏帮他了。
紫函咬牙，事已至此，他只能拼命一搏，否则今日之后，拂云崖就没有他紫函的位置了，不，应该说整个剑宗，都没有他立足之地了。
“我不认输，牯师兄。”紫函一边装作跟牯青虎搭话的样子，一边不住窥伺林清引的位置，“如果这就是大师兄的剑招，对不起，我的领悟力确实不如林师弟，但我不会认输，我相信，永不服输的精神才是剑修立身的根本……喝！”
紫函猛然出击，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卑鄙无耻，义正词严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向旁边站着听话的林清引胸口刺出一剑，这个距离，这个速度，连牯青虎都来不及阻拦，眼看演武台上就要出现命案。
虽然演武台上也没少出命案，但那都是宗门大比，或弟子们立下生死状，以命相搏的时候，像是这样在上剑法课的过程中把人命给伤了，那就是教学事故，别说牯青虎了，就是持剑长老遇到这样的情况，都要捏着把汗。
忽然间，空里飞来一股冰冷的气劲，无声无息地贴近紫函的剑锋，剑锋像是忽然有了自己的意志，稍稍往外侧偏斜了一点，这一点可不是普通的一点，在迅猛的去势加成之下，它逐渐偏离到压根戳不中目标的程度，就像紫函手臂突然抽筋，舞出抽风一击。
林清引也没想到紫函会突然抽风，刚才那一剑来得急，但他不是全无所料，当他听到紫函满口冠冕堂皇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小子要使坏了，心里的戒备是拉到十成十，但身体站姿故意放水，勾引紫函快点偷袭，紫函这小子还真的按耐不住，立刻使出下三滥的招数，林清引就等着他这一下，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林清引状似轻松随意地往旁边让了一步，举起剑鞘，就等在紫函的剑路上，只要他过来，林清引就保证能把他的剑磕飞，这一次一定能飞，谁知紫函的剑突然来了个九十度大转弯，自己飞到一边去了，林清引举着剑鞘站在原地，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但在外人看来，却是林清引早早准备好格挡紫函的剑招，紫函注意到林清引的格挡，强行变招，偏到一边去，却又收势不住，失去平衡，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嚯！”“这什么招数？”“练气期的师弟们总是能打出出乎预料的昏招，哈哈哈哈……”
牯青虎都不稀罕看紫函了，可能沾上林清引，是个人就会变倒霉吧，比如他，一向在师兄弟中间颇有威信，现在也变成了斗鸡的行首，挑拨小孩打架的小丑。
“把他带下去。”牯青虎压着嗓子，不耐烦地示意台下巴巴围观的紫函的小弟们，小弟们急忙上来，架住摔得鼻血长流、磕掉两颗门牙的紫函，把人抬下去，其中一个谨慎的小弟捡起地上的银剑，但剑鞘还在林清引手里，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牯青虎注意到小弟的动作，不耐烦地摆摆手：“把剑给他！”
“哎，师兄。”小弟就往林清引那边走，忽然意识到牯青虎说的是“把剑给他”而不是“把剑鞘给他”，不由得又停下脚步，“诶？”
牯青虎瞪了小弟一眼，小弟忙不迭把银剑递给林清引。
林清引茫然接过银剑，不明所以地看向牯青虎。
“林清引，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一句，从心所欲而不逾矩？那是什么意思？”牯青虎侧过身来，以左肩对着林清引，右手化为剑指，摆出战斗起手式。
林清引明白牯青虎什么意思了，顿时有些头皮发麻。不是，他刚刚战胜同等级的紫函，紫函又阴招不断，搞得他神经紧张，稍微一松懈，就会被紫函捅个对穿，好不容易紫函废了，林清引能够松口气，这心跳还没平复下来呢，牯青虎忽然向他发起车轮战。
你爹！
“牯师兄，你不会要跟我比试吧？”林清引扯了扯嘴角。
“回答我！”牯青虎忽然高声喝道，震得林清引一阵头晕，好像脚下的演武台都开始旋转起来了。
林清引按住额角，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是，牯青虎确实和他有私人恩怨，主要是因为牯青虎以为是他故意搅乱大师兄闭关，害的大师兄受伤，可是这么多天在硝山冰室伺候下来，他也该知道真相了吧？要不然就是大师兄那个锯嘴葫芦没说，也不排除大师兄暗中记恨林清引，故意摆出一副受害者的白莲花样，让周围倾慕他的人都恨林清引恨的要死。
真是搞不过你们有粉丝的大V……
但是，牯青虎毕竟是青字辈嫡传弟子，在人品方面，还是有底线的，原剧情里也没有做过特别过分的事，在剑法课上公开以大欺小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出来的……吧。
与其想东想西，不如正面迎击。林清引整理完思绪，开始陈述他对大师兄新创剑招的想法。
……
……
……
“大师兄的剑招并没有固定的招式，有些时候还会有一些行云流水的意念，无法用语言表达，所以我才会用‘从心所欲而不逾矩’来形容大师兄的剑招，它需要每一个剑修根据自己现有实力，在转瞬间演变出符合自己心意的剑招，出奇制胜，但又不超过一些根本的框架……”林清引总结道，“大概就是这样。”
牯青虎的脸颊肉紧紧绷着，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想了一会。
忽然间，他大叫一声：“错，大错特错！”
林清引的心脏都快被他吓出腔子了，看着牯青虎原地发了一会儿神经，吹胡子瞪眼还跺脚的，心想，看来今天这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
“出招吧。”牯青虎勾勾手指，示意林清引攻过来。
林清引认命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走上前。
第43章
出招和破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技术，破招可以顺着对手的招式来，瞅准对手的空挡，就能打出还不错的破招，有时候对招式一无所知，反而在破招方面能克制更高水平的人，当然，这个以弱克强也是有一定范围的，实力差距大到一定程度，人家就可以无视这种雕虫小技了。
而出招，却需要一个完整的框架，相当于我的世界中打房子的那个人，如果胸中无丘壑，是无法构建出像样的房子的，只能把方块摞来摞去，在地上挖来挖去，建得再用力，成品也是一坨。
而比剑，和建房子又不同，建房子难看不会死，比剑破绽多会死。
林清引就是这个没有框架的人。
之前他也在二师兄那里翻看过一些剑法秘籍，自己也曾咬着手指死记硬背，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根本运用不到战斗中，他也不知道这些痕迹非常明显的剑招究竟怎么能在实战中取胜，就像街头遇到流氓斗殴，你摆出一套军体拳，简直就像树了个靶子让人打，怎么想也不可能产生攻击力吧？
二师兄却说，这是因为他还没到那个境界的缘故，他得先从内功心法练起，打好基础，然后再去琢磨招式，比较极端的例子是，修为强大到一定程度，随便指一下就能震断别人的本命飞剑，甚至连招式都不需要了。
“酷。”林清引评价道，然后他就把剑法秘籍扔到一边，专心去磕凝气丹了。
现在——
“二师兄你害的我好苦啊！”
林清引走到牯青虎面前，愁眉苦脸地看着他，手里这把剑应该往哪儿扎呢？往哪儿扎都不合适啊。
要不，师兄，你先出招吧。
牯青虎没有拿武器，只是食中两指并做剑指，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他等了一下，不见林清引动作，便道：“怎么，你想让我先出招？我怕一下把你打死。”
台下哄笑起来。
林清引露出尬色：“师兄，实不相瞒，我还没学剑法呢……”
这一下，台下笑得更厉害了。
牯青虎瞪着林清引，亏得他刚才还以为林清引真的悟到了什么东西，结果就这：“没学剑法？你又不是入门弟子，又不是第一天来剑宗，都是青字辈嫡传弟子了，在剑宗也呆了这么多年了，竟然一种剑法都没学？你来剑宗，是来吃醉月楼的？”
林清引脸颊微热：“呃……醉月楼确实不错。”
众弟子哄堂大笑，演武场上下活跃着快乐的氛围。
然而，这并不是牯青虎想要的，他沉下脸来：“不知羞的东西，今天我就来替师父教训你，把剑举起来，向我出招！”
林清引没辙，只好硬着头皮上，他回忆了一下曾经看过的剑法秘籍，先斜斜刺出一剑。
“咚！”牯青虎的剑指猛地撞在剑身上，直接把剑撞出半圈，要不是林清引有所预料，这一下就得飞出去。
小心眼的牯青虎，就是想用他对付紫函的招式来对付他！
林清引的火气也挑上来了，哪个游戏UP没有三分血性，说上就上！他按照剑法秘籍里的招式，横拉一剑，抹向牯青虎颈间。
牯青虎躲也不躲，进步上前，剑指往剑格处一伸，硬邦邦震得林清引好像挥剑打在了铁棍上，手掌不受控制地向上弹起，整条小臂都麻得过电一般。
这一剑又飞起来，还是反向弹出，剑锋差点戳在林清引自己脸上。
林清引不得不伸出另一只手，紧急控制住剑势，剑锋险险擦过他的耳朵，偏到肩膀斜后方去了，林清引一个大喘气。
“逾距！”牯青虎一指林清引握剑的双手。
麻蛋，死牛牛师兄，今天就给你展示一下勇士剑的用法！
林清引双脚蹬地，借着这段时间练出来的超强弹跳力，高高向上跃起，双手举剑越过头顶，以自身重量坠落之势增加这一剑的威力，狠狠向牯青虎头顶的浓密卷毛劈去。
“喝呀——虚空斩！”再加入一些莫名其妙的口号，扰乱敌人军心。
牯青虎向上看来，眼球过于上翻，以至于像是对天翻了个白眼，他没有多看，右手剑指向斜上方一伸，正对着下落的林清引的腹部。
本来以牯青虎的手臂长度，是不可能做到打中林清引腹部，又不被银剑劈穿脑壳的，可是他不光有剑指，还有真家伙，真的飞剑就藏在他那两指之间，一道赭色光芒飙出指端，直击林清引小腹。
林清引吓得往旁边一翻，惊险躲过被穿腹而过的惨烈结局，即便没有受伤，濒死的恐惧和极端紧张之后肌肉的痉|挛仍然让他非常不好受，他几乎是滚倒在地上的。
“逾距，逾距，全都逾距！”牯青虎指着林清引，毫不留情地数落，“谁让你跳劈的？哪个剑法大师教你跳劈的？清风剑宗可没有这样的招式，你干脆叛出师门，另谋出路，去找教你的跳劈大师吧！”
台下爆发出一阵哄笑，尤以台子边缘某个刚刚醒来的淘汰选手所在方位笑声最为尖利刺耳。
林清引就在这一阵阵的欢笑中慢慢爬起来，这一刻，他想了很多，公平吗？当然是没有的；师兄弟情谊吗？他也感受不到；这个游戏本来就不是给他升级的，原本的玩法里一条升级线都没有，遇到困难全靠别人来救。
现在嘛，他把那些可攻略NPC都赶到一边去了，也没有好好攻略，遇到困难当然不会有人来救，他也不指望这个，只是心情难免愤懑。
林清引站起来，没有再去捡那把银剑，就这样空着手。
牯青虎打量他，问道：“怎么连剑都不要了？接着来啊，让我看看你的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你不是说了，投剑，认输。”林清引扯了扯嘴角，抬眼看向牯青虎。
牯青虎一愣，小师弟的眼神让他有点陌生，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别的地方：“这么说，你承认自己错了？”
“我没错。”林清引攥起拳头，眼神执拗地看向前方，“你打败我也无法证明什么，只能证明我的水平还没有到不逾矩的程度，如果今天是二师兄来打，你就得被他打得抱头鼠窜！我早就说了，从心所欲而不逾矩是针对每个境界的人自己的水平来说的，而不是你堂堂一个金丹剑修，借着比试剑招的名义，偷偷放出飞剑教训我的理由。”
“我……”牯青虎气得青筋暴跳，“我看你是还欠教训，你还觉得自己没错是吧？作为剑修，用嘴说话，就是错！你一点剑法基础都没有，也敢妄加评议大师兄的剑招？以为说两句空虚浮泛的话，就能震慑群雄了？我早说过，这里是剑宗，用剑说话，而不是用嘴。”
林清引不说话了，他无话可说。
“哼哼。”牯青虎打量了林清引一眼，右手背到身后，转身面向台下众弟子，成功教训了小师弟的满足感令他十分得意，差不多可以继续教学了，“我和林师弟刚才演示的，大家都看到了？其中有一些变化，来自于我刚才讲解的大师兄新创的剑招，我不敢说完全领悟吃透，但也算有三分把握吧。”
话音未落，演武台旁边茂盛的泡桐树顶飞来一道白光，一个如清泉般汨汨流出的声音回荡在演武场上每个弟子耳中，那声音流畅动听，底子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淡：
“休说三分，就是半分也没有理解。”
林清引：！？
台下众弟子：！！！
一阵冰爽的白雾翻吐而来，很快蔓延至整个演武台表面，冰雾之中，身着昂贵的白色松江布长衫、外罩流水纱衣、飘然欲仙的大师兄陆青霜降临在地面上。
霜雾飘散，陆青霜犹如庭前青松，稳稳地站在那里，随意的一个站姿，就尽显高手风范，渊渟岳峙，静若处子，只有不知何处起来的凉风，吹拂着他鬓边的青丝，垂落的衣角。
牯青虎看到大师兄出现，激动得眼睛都红了，至于大师兄出来前说了句什么，他好像一时间没理解到。
台下早已三振出局的某选手，也扔掉了捂住口鼻的手帕，双手紧紧扒住演武台边缘，渴慕无比地仰视着台上的陆青霜，而后，他惊讶地发现了一个秘密——大师兄站在那里的时候，其实脚是悬空的！脚底和地面竟有一寸的虚空！
“老大，你的鼻血喷出来了……”旁边的小弟急忙提醒道。
迫不得已，紫函又把手帕捂上了，但这不妨碍他继续激动，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然亲眼见到神明般的大师兄出现。
等等，大师兄难道是来教训林清引的？暗室骚扰之恨，果然没有那么容易过去吧，太好了，快狠狠教训这无法无天的林清引，就像牯青虎做的那样，狠狠揍他的肚子，打他的脸！
在众人或期待，或钦慕的目光中，陆青霜手臂微抬，昂贵的布料形成优雅的衣褶，下面露出一节骨节分明的手，修长无瑕，宛如艺术品，只是简单地做了一个伸开手掌的动作，都能把在场弟子的魂魄勾了去。
“老大，剑，是你的剑！”小弟们激动地在紫函身边耳语。
“我知道。”紫函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他的眼眶发酸，视野变得模糊。
地上的银剑化作一道白光，转瞬间出现在陆青霜手掌之下。
只是，一向洁癖的陆青霜当然不可能直接接触别人拿过的东西，他的掌心始终与剑柄隔着一层空气，就这样牵引着银剑来到林清引身前，一手背后，一手向前，将银剑呈现到林清引面前。
“你的剑掉了。”清澈动听的声音说道，这一次，声音里没有寒意，只有淡淡的宠溺。
第33章 四四
“这不是我的剑。”林清引挠了挠头。
与此同时, 在他身后，台子边缘的某人无声呐喊：“那是我的剑啊啊啊啊——”
林清引头也不回，指着身后：“是他的。”
紫函猛然闭上了嘴，但豁了两颗门牙、血呼啦擦的脸还是给陆青霜留下了极具冲击力的印象。
陆青霜微微皱眉, 好像闻到了什么恶心的气味, 很快, 他的目光又转回林清引脸上, 这下舒心多了：“还没比完, 就是你的剑。”
“咦……”林清引看向牯青虎，“可是我已经投剑认输了。”
都是大实话，但经由林清引这么一说, 就好像在告状。
牯青虎立刻急了：“什么叫你已经投剑认输了！难道是我逼你的吗？你就是输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林清引耸肩，牯青虎的阅读理解是真的不行, 重复一遍他的话来反驳他。
“……是吗？”陆青霜回过头, 冷冷看向牯青虎。
牯青虎顿时头皮发麻，他虽然在硝山冰室伺候了有些日子了，但从来没有揣摩到过陆青霜的心思，大师兄皎皎如天上月，高不可攀, 当然不会被他这样的凡夫俗子揣摩到, 可是，眼下的情况，为什么他总觉得陆青霜好像在偏帮小师弟呢？
陆青霜不再看他, 身形平平退出一丈，让出演武台当中的空地：“既然没结束, 那就继续吧。”
台下众弟子都没看懂这出，就连牯青虎也以为自己会错意了。
空气凝滞片刻。
“怎么, 你们不是想学我新创的剑招？你们先对决一场，我当面指教你们。”陆青霜淡淡道。
台下顿时兴奋起来，还有什么比正主亲自传授更正宗的教学！
“继续！继续！”
“对决！对决！”
一声高过一声的声浪将气氛顶上高|潮。
形势如此，台上两人不比不行了。
牯青虎看了一眼林清引，背在身后的右手缓缓抽出：“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林师弟，得罪了。”
林清引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琢磨不透陆青霜到底想干嘛。
一开始，陆青霜亲自捡起银剑给他，看他的眼神也不像是记恨他的样子。
他还以为陆青霜宽容大度，打算尽释前嫌了。
现在看来，又不是。
陆青霜就是记恨暗室之仇，想在众人面前再敲打林清引一次。
只是，这样的行为未免太落井下石了，不像是爱惜面子的陆青霜所为。
陆青霜在人前一向淡淡的，很少强硬出面主持某事。
这也无形中加强了他高高在上的形象。
现在，他却要从神坛上走下来，就为了看林清引出丑？这合理吗？
林清引正在困惑之时，陆青霜又道：“不过，这把银剑林师弟好像不喜欢，那就用白霄吧。”
此言一出，全场大惊。
无他，白霄就是陆青霜的本命飞剑，神阶神品的白霄剑！
说是神阶神品，其实并没有这种品阶，只是为了区分它和普通的高阶上品飞剑，创造了这种说法。
一般能称为神阶神品，都是随主人创下不世功业的名剑。
白霄剑曾一剑斩破山河，震动灵仙界，称之为神阶神品是实至名归。
只是，现在，这把神剑白霄，却要落于林清引之手，只因为他不喜欢那把银剑！
这是何等的福气，这是何等的偏宠！
牯青虎的眼睛都红了，紫函更是咬着两颗豁牙，台下众弟子群情激动，大家都想问一句：
凭什么？！
……
林清引愕然，再次看向陆青霜。
他不是在开玩笑，当然，陆青霜从不开玩笑。
那柄白色的飞剑，从陆青霜背后飞出，正悬停在他头顶上方。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清引总觉的那剑投来一些嫌弃的目光，正在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然而一个系统提示打断了林清引的迷茫。
「今日任务已更新！」
林清引立刻打开一看，果然，是和对决有关的：
6、使用灵剑：白霄接下牯青虎的攻击（0/3）
7、使用灵剑：白霄战胜牯青虎（0/1）
8、使用灵剑：白霄展示大师兄的剑意，并获得大师兄的认可（0/1）
哇哦，一些看起来非常正经的今日任务，正经到令林清引感到不适。
这不是恋爱脑系统吗，它，终于开始发升级任务了！
那就，做，做，做！
林清引关掉系统面板，神色毅然转向陆青霜：“多谢大师兄借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青霜淡漠的脸上终于显出今日第一次笑意，宛如寒冰乍开，春水流淌，整个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
不过，由于他站在台子远离观众的那一侧，脸又正朝着林清引，被挡住大半，倒是没有几个人看到他笑，要不然又要引起一阵骚动。
但，看到他笑的人，已经要惊掉下巴了，牯青虎看起来是傻了，紫函则大张着嘴，全然忘记用手帕捂住豁牙。
林清引倒是没有太大反应，虽然他是正面承受美颜暴击的人，他伸出手，翻转手臂，掌心向上。
白霄剑平移到林清引手中，像一具认命的死尸，快要接触到林清引的手掌时，它主动制造一层灵气，隔开一些不必要的触碰。
真是物似主人形。林清引想。
他试着和白霄剑沟通一下，无声在心中念：“白霄，白霄，我是林清引，我是林清引，收到请回答。”
白霄：……
它想装作听不见，但第三个声音在灵体沟通中出现了，还带着点责备：“白霄，怎么不说话。”
林清引忍笑，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妥，他表现的这么自来熟是不是有问题。
不过，白霄的回答打消了他的疑虑。
剑锋在空里轻点，表示它收到了。
“我的境界很低，只有炼气，没有那么多灵力使唤您，所以，我会借用心灵感应来给您一些出招的建议，请您尽量配合我。”
林清引说得十分谦逊，就是有些不伦不类的，大概没有哪个剑修会这么跟剑沟通，白霄顿了一顿，又像刚才那样点一点。
“太谢谢了。”林清引双手合十，向白霄鞠了一躬，然后扬起眉眼，精神抖擞地看向对面，“牯师兄，我准备好了，承蒙两位师兄厚爱，我会全力以赴，如果等一下有什么‘逾距’的举动，还请两位师兄多多批评指教。”
牯青虎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这个林清引，他还真敢接白霄，接了白霄也罢，还真敢用这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孔来对他叫嚣。
什么“逾距”，什么“批评指教”，分明就是当着大师兄和众剑宗弟子的面打他的脸，他牯青虎焉能咽下这口气！
他就要让林清引知道，装备再好，弱鸡就是弱鸡，有时候装备太好了，还会反噬不配位的使用者，这样的例子在秘境寻宝中比比皆是。
“看招——喝！”牯青虎不再藏着飞剑，一道赭色光芒直接从食中两指之间迸出，向林清引削去。
林清引立刻挥剑上挑，“嘭”一声，火光迸溅，赭色飞剑几乎被震成两段，牯青虎向后猛退两步，捂住左侧肋骨，脸色霎时变得一言难尽。
他拼命地忍，才没把血吐出来。
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小师弟，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此刻的他，身姿如猗猗绿竹，侧身而立，以手势操纵一柄力量比他强无数倍的神剑，却可以做到举重若轻，熟练得就像他们已经磨合过无数次了一样。
「任务状态变更：使用灵剑：白霄接下牯青虎的攻击（1/3）！」
林清引眼前一亮，他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接下一招，心中把彩虹屁变着法的吹了一遍。
心灵感应的另两边：
白霄白光大盛，在空中调皮地转了个小S弯，才回到林清引面前。
陆青霜眉梢微动，总觉得他好像变成了多余的老三。
“再来。”林清引冲牯青虎勾勾手。
牯青虎哪里受得了这样激，大喝一声，揉身上前，竟在瞬间与本命飞剑合二为一，化作一道赭色光团，直冲林清引而来。
这一下，林清引都看不清楚牯青虎人在哪里，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招架——从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但林清引想都不想，直接唤起白霄，笔直刺向光团中心。
管你身体藏在哪里，中间总归是实心的吧，而且白霄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文质纤细，它所到之处，会刮掉周围一大片障碍物，包括牯青虎的肉。
白霄与红色光团即将相撞时，牯青虎似乎觉察到这一点，猛然往旁边一扭，试图躲开白霄的正面冲击。
幸而他反应得快，白霄的剑锋只是带掉了他腰间一片布料，没有把他的腰子挖掉一个，不过，为了躲过来势凶猛的白霄，牯青虎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个扑街滚在地下，连续翻滚了好几下才停下来。
灵力瞬间爆发又瞬间抽干，经脉几乎抽成一团，刀割火烧般地痛感遍布身体各处，牯青虎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林清引一扬手，白霄往上一挑，得意洋洋地飞回林清引手中，林清引不疾不徐地收回飞剑，目光下移，俯视着滚倒在不远处地面、缩成一团的牯青虎。
“你……你……”牯青虎嗫嚅着嘴唇，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他不敢相信，不可相信，林清引一个炼气期的惫懒小师弟，从来没有系统地学过剑法，换了一把飞剑之后，立刻就把他打在地下。
固有认知中，只有强大的自身实力才能带动飞剑，飞剑只是起到配合作用的理论，在此刻土崩瓦解，三观炸裂留下的窟窿没有那么容易补上，牯青虎的眼神有些涣散了。
剑修最强的就是意志，只要意志不倒，就永不言败，可是牯青虎的意志，明显到了溃败边缘。
一般的比试切磋到这里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可是陆青霜没喊停，林清引的任务也没完成。
林清引会怜悯牯青虎吗？会在牯青虎身上看到曾经他自己屈辱失败的影子，所以决定放他一马吗？
当然不会！
游戏UP就是有一种落井下石的能力，一种趁他病他要命的狠劲，这样粉丝才会爽，粉丝爽了，他才会有饭吃。
一种吃饭的本能，让林清引操纵白霄，转到身前，右手握剑，然后左手也加入。
双手握剑，高高举过头顶。
林清引居高临下，冷漠地注视着牯青虎，像是宣判他死亡的死神。
“牯师兄，你看好，这是我自创的剑招，名叫——跳劈！虚空斩！”
话音未落，林清引已高高跃起，飞火流星般急速下坠，白霄斩向牯青虎的脑袋。
所有剑宗弟子都被这一幕吓呆了，如果说刚才牯青虎放出飞剑直指林清引腹部，是为了吓唬他，还留着手，那么林清引这一下，就是用了十成十的力，已经把人锁死了，不可能再留手。
牯青虎虽然手法粗暴了些，可也罪不至死，就这样被一个一文不名的炼气期小弟子当台劈成两半，未免、未免太惨烈了些。
如今有可能阻止这一切的只有大师兄了，大师兄肯定会阻止……的吧？
陆青霜在旁边看着，表情比林清引还冷漠。
好像这个人尽皆知的他的头号仰慕者，就这么被人劈死了，也不值得眨一眨眼睛。
牯青虎的天塌了。
这是一种具体的塌，视野一块一块暗下来，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画面还亮着，林清引的眼神、动作，就在这些碎片之中，格外鲜明。
让人绝望。
林清引是真的想杀他，从那一眼开始……从他逼林清引投剑认输时的那一眼开始，林清引就想他死。
那时候他没放在心上，有杀意又怎么样，一个炼气期的小师弟，再练个一百年吧！
没想到，转瞬之间，杀人的权柄就落在了林清引手中，而且他一点都不虚，连破杀人障的过程都没有，简直是天生恶鬼。
他就得罪了这么一个人，以至于莫名其妙死在演武台上，死在自己的课上。
最后的一点意志也随着满是漏洞的跳劈动作消散了，满是漏洞又怎样，他还不是手足酸软，一点都爬不起来，更别说用飞剑戳林清引的肚子了。
其实，他是有点懊恼的，他应该跟林清引解释一下，那时候他并没真的想戳破林清引的肚子，只是用飞剑吓唬他一下。
……
“轰！”
白光炸开，整个演武台烟雾弥漫。
演武台地面是用特殊的石头制成的，对灵力攻击有超强防御力，上面还结了一层转化阵，可以把灵力攻击均匀地转移到台下地面，就像避雷针一样。
即便如此，白霄劈下去的时候，还是震裂了地面，破碎的石粉飘散开来，把靠近演武台的剑宗弟子呛得咳嗽起来。
“咳咳咳……”
“咳咳……怎么回事？”
“牯师兄呢？不会已经……”
剑宗弟子们心提到嗓子眼，不敢想，演武台上会是怎样一幅血腥场面。
一股凉爽的劲风吹起，很快吹散台上的烟雾。
林清引站在原地，白霄剑悬浮在他身后，一人一剑都往前倾着身子，好像在查看地上人的情况。
鲜血横流、脑浆迸裂的残酷场面并未出现，牯青虎双手抱头，完好无损地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全身筛糠似的抖着。
“不、不要杀我……”牯青虎的手指间似乎还有一段残红，那是赭色飞剑遗留的光芒，他应该是试图用赭色飞剑扛了一下，但没派上用场。
在他肩膀旁边三尺距离，有一道深深的剑痕，是白霄留下的。
毫无疑问，白霄的准头不会偏到这种程度，是林清引最后留了手。
狠，实在太狠！
从精神上击溃一个剑修，让他生不如死。
又在关键时刻放他一马，尽显高手风范。
难以想象这样收放自如的一击，竟是还没学全一套剑法的炼气期小师弟做出的。
众剑修不约而同想到：哦对了，他是青字辈嫡传弟子，顾掌门肯定不是随便收人的啊，大意了。
顾梦云，人才投资的神，在陆青霜还没什么名头的时候，就敢把一整套硝山冰室送给他，这样的顶级伯乐，怎么会有走眼的时候？林清引，必有过人之处……
众剑修陷入深思之时，林清引则沉浸在任务完成的如释重负中。
别说，他还真怕把牯青虎打死了，「接下牯青虎三招」的任务还没完成，还好牯师兄最后还拼死搏了一下，让林清引能把这个任务完成。
感谢牯师兄！
「今日任务：
使用灵剑：白霄接下牯青虎的攻击（3/3）
已完成！
奖励：积分+30，凝气丹+3」
「今日任务：
使用灵剑：白霄战胜牯青虎（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50，凝气丹+5」
林清引：……
虽然但是，凝气丹能加8个是挺不错啦。
可这个积分一共才加了80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正经任务吃力不讨好是吧，必须亲亲抱抱举高高才有正常回馈？
亏得林清引刚才还以为系统转性了，原来还是恋爱脑啊……
对决结束。
林清引将白霄送还给陆青霜，这时才感觉到双臂一阵绵软无力。
不光是双臂，还有双腿……都像是面条一样，绵绵软软的，随时都能软倒在地，绕成一摊麻花。
“卧槽，这是……”林清引赶紧吸了口气，从丹田中调出一股灵力，先绕着小周天快速转了一圈，这才感觉好一些。
以后再也不想做正经任务了。
陆青霜收起白霄剑，微微侧着头，垂目，勾起唇角，令人意外地笑了。
谁能想到，冷若冰霜的大师兄会变成一个开朗爱笑的大男孩呢？
陆青霜抚掌，从演武台里侧走到台前，路过牯青虎时也没有停顿一下，就那样，来到了万众瞩目的地方。
于是剑宗弟子们的心神，又从刚刚打出华丽三击的林清引身上，转移到了他们的偶像陆青霜身上。
窃窃私语在人群中扩散开来，兴奋的躁动，如水滴进油锅一样滋滋作响。
来了，大师兄终于登场了，他要传授他的第一手经验了。
这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机会，至少，在剑法课开课以来，只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还有什么比这种课含金量更高？
远在属地解决闹鬼事件的持剑长老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感觉更不舒服了。
陆青霜站定之后，没有立刻说话。
他也没有看向台下任何人，而是转过脸，侧面对着台下。
“林师弟，你来说说罢。”
林清引正在那里运气，突然听到陆青霜叫他：“啊？我？”
说什么东西？
“从心所欲而不逾矩。”陆青霜话音里带着兴味。
呃……陆青霜听到了啊。
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躲在旁边偷看了吗？
林清引忽然想到紫函抽风的那一剑……不会吧，那么早就来了，却在旁边树上眼睁睁看着他被牯青虎戏耍啊。
该怎么形容大师兄这种行为呢？真是恶趣味啊。
“就像牯师兄说的，我领悟的比较粗浅浮泛，只是从大师兄给出的剑招有前后矛盾，两次不同的情况来分析，认为，不应该拘泥于具体的剑招，而要在自身实力的基础上，做出一些变招。”林清引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陈述尽量不显得干巴巴，但是没办法，他已经说过好几遍了，现在又疲乏无力，恨不能立刻搬个枕头就地睡倒，能把话说清楚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像侧面攻击紫函的银剑，因为我武器不行，灵力也不强，这样攻击算是一种基于我自身实力的变招吧。同样情况下，牯师兄用灵力撞击我的剑，就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他完全可以用正面攻击碾压我……等我拿到白霄剑，也不会再用侧面攻击的方式去磕牯师兄的飞剑，因为正面攻击就够了，其实实力相差太大，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效果反而没有那么明显，归根结底还是要比拼实力……”
林清引说完，台下静了半晌。
大家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云里雾里。
直到陆青霜重新开口，接过话茬，一切才变得明晰、可靠起来。
一些可以被奉为金科玉律的话自陆青霜口中流泻而出，他说得简单，生动，像是剑宗弟子们很早之前就该明白的道理，可是再一次听到，却仿佛一线光照进曲折黑暗的道路里，让他们一瞬间又看到突破的希望。
“林师弟讲的不错。”末了，陆青霜对林清引的顿悟予以肯定。
大家看向林清引的目光也变得钦佩。
林清引松了口气，终于，最后一个任务也完成了。
「今日任务：
使用灵剑：白霄展示大师兄的剑意，并获得大师兄的认可（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80，习得《树皮剑招》！」
咦咦，《树皮剑招》！就是画在树皮上那个！他学会了吗？
林清引精神一振，在物品栏里找到《树皮剑招》，就是那块陆青霜亲手画的火柴棍小人剑招，现在，它右边有了一个熟练度条。
熟练度：1%（有点印象，但记不太清了，如果一直不用的话，可能会忘掉）
这个玩法林清引熟，就是没事打架就用一用，接着就会升到100%，然后升二级、三级……直到变成攻击力999的致命绝杀。
后面半截是他YY的。
忽然间，系统有提示。
「今日任务已更新！」
咦，还有新的任务？再来正经任务他可不奉陪了。
这样想着，林清引打开任务栏：
9、当众抱住大师兄的脖子（0/1）
10、当众向大师兄表达痴恋（0/1）
林清引：……
算了还是让那个正经任务系统回来吧。
第34章 四五、四六
第45章
这堂剑法课, 大家听得都非常满意，受益匪浅。
只除了两个人，牯青虎，和紫函。
牯青虎缓了很久才从地上爬起来, 明明长着一张张飞的脸, 可是, 委屈的时候, 眼泪还是会不争气地流出来。
一痕水光流入浓密的卷毛鬓角之中, 牯青虎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大师兄一片衷心，大师兄却如此冷待他, 冷待他也就罢了，偏偏去宠那个卑鄙无耻的林清引。
还把自己的本命飞剑借给他——对于剑修来说, 本命飞剑可是比命根子还要重要的东西, 怎么可以随便借给别人？！
要不是大师兄讲解剑招的时候，仍然那么高屋建瓴，深不可测，牯青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或是被林清引下蛊了！
牯青虎单手撑地, 站起身, 抹了一把眼泪鼻涕。
“牯师弟，今天的讲解就到这里吧，剩下的……”陆青霜说到一半, 忽然顿住，看向牯青虎的目光带上疑惑, “你怎么了？”
牯青虎本来已经打算忍了，可是, 听到大师兄这么一问，他的眼泪顿时如瀑布般喷了出来。
“大、大师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牯青虎什么都不顾了，今天，他一定要问个清楚，“他在外面怎么讲你的，你知道吗？他用那些污言秽语玷|污你，明知道自己不配，还痴心妄想能得到你一丝垂青，甚至付诸行动，跑到暗室去纠缠你，影响你闭关，害得你走火入魔，差点跌落境界……”
“够了。”陆青霜的语气变得格外冷硬，看向牯青虎的眼神，也从疑惑，变成了厌恶。
牯青虎的心仿佛被长而细的缝衣针扎透，扎穿，又在里面搅了搅，他心痛到无法呼吸，本以为说出实话，大师兄就会清醒过来，看透林清引的本质，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清醒，还更糊涂了，甚至用这样厌恶的眼神看着牯青虎，就好像说出真相的牯青虎才是那个坏人。
在这一刻，能够和牯青虎感同身受的，就是紫函了，他感受到了屈辱、被辜负、一腔真情变成笑话，他不知道牯青虎该有多难受，但他知道自己，他不仅仅是为了赵副掌门才找林清引麻烦的，他是真的恨林清引，同样是炼气，同样痴恋大师兄，凭什么林清引就有结果，他只能在一边看着！
台上的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台下，很多人也疑惑林清引跳进暗室、搞得大师兄走火入魔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事情并不是传说中那样，至少大师兄对林清引的态度，绝不是被祸害之后的样子。
“这谣言我也略有耳闻，实在太离谱，我以为没有人会相信，没想到越传越厉害，甚至到今天还在扰乱视听！”陆青霜冷冷地说，目光扫过牯青虎，然后是台下众人，“既然如此，那我就公开澄清一次，从今日起，若是再有类似的谣言传到我耳朵里，我定要将那嘴碎之人扔到雪山上，让他吹几天冷风，醒醒脑子。”
接着，陆青霜将林清引代替素问长老给他送草药，不幸遇到山崩，滑落暗室的事情说了一遍。
从陆青霜口中说出的事实，自然比任何版本的说法都有公信力，众弟子一阵唏嘘，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传谣的人真该死啊！
真相里的好人，变成了谣言里别有用心的坏人，真相里救了大师兄的小师弟，变成了谣言里害的大师兄境界跌落的罪魁祸首。
听到陆青霜亲口描述，当时的暗室塌方得多么严重，他走火入魔不能动弹，小师弟就在那些摇摇欲坠的巨石间爬来爬去，给他和外面的掌门、长老们传信，不敢想稍微行差踏错一步，小师弟此时还能不能站在这里，谣言，还有没有机会澄清。
那时候，他就会变成谣言巨石下的冤鬼，永远不能翻身……
“太过分了！究竟是谁传的谣！”
“就是，这简直就是颠倒是非，诛心之论。”
朴素的正义让剑宗弟子们群情激愤起来，恨不能立刻找到造谣的罪魁祸首，把他抓出来狠狠打一顿，这种人，根本不配做剑宗弟子，他的存在，就是对剑宗门风的玷污！
“走，抓他出来，送到月登楼去！”
“送去见掌门，废掉修为，逐出宗门！”
一声高似一声的怒吼逐渐包围了演武台，愤怒的人群立刻就要冲到台上，先抓现成的靶子——牯青虎！
就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污蔑小师弟，还仗着自己是金丹剑修，就反复羞辱、欺凌小师弟，非要他低头承认自己错了，之前不明真相的时候，众剑修只当这是同门的师兄在教导惫懒的师弟，现在真相翻出来了，牯青虎的恶意明明白白呈现在每个人面前，他们再回想之前看到的一幕幕，简直恶心得想吐！牯青虎是首恶之徒，自不用说，他们这些乐呵呵旁观的人，又算什么？助纣之恶，推波之耻，总是洗脱不了的。
眼看着众剑修撑着台子要上来，有几个已经冲到了牯青虎面前，牯青虎却像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眼睛瞪得铜铃似大，脸上血色尽褪，比刚才差点被白霄劈中时还要惨白，简直和死人无二了。
忽然间，他“哇”地吐出一大蓬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竟是死生不知。
牯青虎搞这么一出，反而把众剑修弄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上来准备打人的，没想到人先倒了，看起来情况很不妙，再踹两脚就会断气那种。
失去了第一个目标，众剑修顿时像无首的群龙一样乱转起来，现在他们该怎么办？该找谁？谣言本来就是无根之萍，寻常人哪里会知道究竟是哪几个恶意满满的人在后面兴风作浪。
“紫函师兄，你去哪儿呀？你告诉我们的那些，为什么和大师兄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一个懵懵的声音从台子角落传来，某个豁牙的人正捂着手帕，悄没声地缩到人群里，想要潜逃，可是他旁边的一个小弟却没有让开，反倒问出声来。
这下可好，周围，台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台子角落这边，集中在紫函身上。
紫函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空前、无比地想要原地消失。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抓住他”，人流忽然解冻，从台上蜂拥而下，从两边夹击过来，密密麻麻的人群把台子角落围得水泄不通，挥舞的拳头，肮脏的咒骂，瞬间淹没紫函渺小的身影。
林清引手搭凉棚，伸长脖子往那边看，打，多打，爱看。
紫函痛苦的嚎叫夹在拳拳到肉的撞击声中，激烈的情感宣泄往往只需要朴素的殴打方式，人群一会儿把紫函揍飞出来，大家再呼啦一下涌上去，一通拳打脚踢……过一会儿又飞出来，人群又追上去，就这样，紫函越飞越远，人群也跟着他跑到山前广场上去了。
“太残忍了。”林清引摇头叹息。
但不得不说，这个公开报仇的剧情点设计得很爽，高光给到了大师兄同学，让他在和其他NPC的竞争中脱颖而出。
“高兴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含着浅浅笑意，从林清引耳朵上方传来。
林清引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见扣得严丝合缝的衣领，和上面一截雪白但不纤细的脖颈。
“呃……谢谢。”林清引觉得还是应该道个谢。
“无妨。”陆青霜低头，墨玉冰片似的眼睛深深望向林清引眼中，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他们说……你用污言秽语玷污我？不知是怎样的污言秽语？”
林清引震惊地看向陆青霜，这什么，这什么糟糕台词，陆青霜你拿错剧本了！
等等。
林清引扭过头，往台下扫了一眼，还有寥寥几个老实人等在那里，等着继续上课，他们既不知道流言的事，也不感兴趣同门的恩怨情仇，他们只感兴趣修炼，修炼，还是修炼。
如果大师兄还能再传授一些，他们岂不是得到了独门秘籍，那些喜欢凑热闹的就让他们去凑热闹吧，他们要留下来，坚守到最后一刻……
嗯，对于林清引来说，这些人足够了，足够称之为“众”。
他要完成那两个羞耻PLAY的任务。
不，他也不是什么任务都完成的，他还是有门槛的，比如抱脖子那个就算了。
只表达一下痴恋，没问题吧，倾慕，也是一种痴恋。
林清引动了动嘴唇，眼神闪躲，小声道：“也没有什么，就是……大师兄这么厉害，在灵仙界的威望这么高，又这样宅心仁厚，愿意替师弟澄清，师弟、师弟对大师兄倾慕……已久，但绝对没有他们说得那样乌七八糟，赤子之心，天地可鉴！”
「今日任务：
当众向大师兄表达痴恋（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3000，仙法：疗愈之光的碎片+3」
这就是恋爱任务和正经任务的区别！
那边苦哈哈干到精疲力竭，才给80！
这边轻飘飘说一句废话，净赚3000！
真是拿你们狗血恋爱世界没办法。
还有这个仙法，看起来是治愈系仙法，实用，可惜这种技能类的，都只能用一次，还要捡好多碎片才能拼成一个，除了魔技：炎舌弹那种一击必杀的魔界顶级招式，普通的法术好像就性价比相对低。
来看看这个疗愈之光……喝，100%恢复精气神，有点牛逼啊，这相当于救命的家伙了，凑15个碎片不多。
那么压力就来到林清引这边。
抱脖子，究竟是完成，还是不完成？
第46章
林清引思量再三，盯着陆青霜的脖子看了又看，还是觉得不太合适。
倒不是在大庭广众下抱男人脖子有什么不合适，林清引对于清风剑宗的风化建设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主要是，陆青霜，他洁癖啊。
现在两个人的气氛好像还行，万一林清引蹬鼻子上脸，上去一抱，把陆青霜给惹毛了怎么办？陆青霜抬手就是一个流星动地，林清引就是那个流星，下场就是第二个将宇，不，他的体质可比将宇差多了，不等动地他就死了。
算了，算了，还是放弃吧。
一个策略玩家要主动选择任务，而不是被任务选择，什么都做，最后反而什么都做不好。
这样想着，林清引垂下眼睛，打算结束这次对话：“大师兄，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我下去了……”
不等陆青霜回答，林清引就转过身，往台下走。
可能是转得太急，他忽然感到那股灵力跟不上来的绵软无力感充满全身，才往前走了一步，就失去平衡，软倒下去。
意识消失前最后一个画面，陆青霜的头和他的脖子同时出现在林清引上方，林清引目光直直地盯着陆青霜的脖子，压根没注意他的头在说什么，他铆足最后一丝力气，用力攀住那条白皙茁壮的脖子。
……
林清引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睁眼，不是摸自己腰子在不在，而是查看系统面板。
那个任务，究竟完成了没有！
看到「当众抱住大师兄的脖子」是已完成状态，林清引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又查看了奖励，果不其然，又有3个疗愈之光的碎片，更加惊喜的是，原来6个碎片就能凑成一个仙法：疗愈之光，并不需要15个。
林清引立刻合成了一个，看着那个圣洁的小光圈存在自己的物品栏里，林清引觉得特别安心。
他真是个敬业的恋爱脑玩家，林清引想，只要他不到快死的时候，他绝不会浪费这个疗愈之光的。
就这样，林清引躺尸在一片淡淡的梅花香氛中，静待精气神自动恢复。
……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林清引无法从冒失的丫鬟、多嘴的奴仆背着此间主人闲聊的小话中判断出他在哪里，他怎么样了，医修是怎么说的。
不过，从这个熟悉的香气可以判断，这里多半是硝山冰室，陆青霜的地盘。
林清引的脑子开始飞快转动，他晕过去了，然后陆青霜出现在他上方，然后他抱住了陆青霜的脖子，然后……
他没有被陆青霜打飞，身上除了没力气，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这床被褥还挺软，比杨青琮的床软。
等等，他在对比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好了，拉回来拉回来，陆青霜没有揍他，还把他带回硝山冰室，那应该是没事了吧，平安度过此劫。
硝山冰室存着很多灵丹妙药，为了给陆青霜调理，整个宗门的资源都向他倾斜，尤其是在他受伤的时候，医馆那边还会派专门的医修住家服务，随时给陆青霜调理个头疼脑热的……
那，这样说，被陆青霜带回硝山冰室的林清引，应该也能白蹭一些便宜吧，丹药、医修，不要大意地上吧。
……
可是周围好安静，等了半天也没有半点声音，林清引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停留太长时间，万一日落之前没有回到小院，杨青琮肯定以为他出|轨了，哦不，失|足了。
一想到这个，林清引顿时焦虑起来。
他猛然睁开眼睛，刺眼的光芒从窗户里照进来。
果然，是硝山冰室，窗户正对着大雪山就是这样。
不过，光线这么明亮，也让林清引松了口气，至少还是白天，中午或是下午，他晕倒的时间不算长。
“你醒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床头传来，把林清引吓了一跳。
陆青霜就坐在床头，一声不响，静静看着林清引。
林清引想象中，陆青霜在外面筹备灵丹妙药，或是请医修帮他调理身体的情况并没有出现，陆青霜什么都没干，就坐在那里，看着他。
甚至，一只手还可疑地悬停在距离他眉骨一拃高的地方，好像想搓着他的眼球玩。
这想法着实让林清引打了个激灵，不过，仔细想想，陆青霜有洁癖，搓人眼球的事他应该干不出来。
那他把手伸到林清引眉毛上方干嘛？难不成是想描绘他鬼斧神工的面部轮廓？
陆青霜慢慢收回手，道：“刚才看到你眼睛在转，在想什么？”
靠……一些直觉，有点准确。
林清引心中升起丝丝警惕，别看陆青霜今天帮他出头，又对他笑，很和颜悦色似的，其实，这个人，心机深沉得很。
不玩到最后一刻，你都不能想象，你和他之间的关系进展，全都是他一步一步设计出来的。
这也是林清引宁可在二选一中选择孟欢，而不是陆青霜的理由。
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表现出一副刚刚醒来的松弛状态，茫然地问：“大师兄……我这是在哪里？”
“硝山冰室的客房。”陆青霜答道，“完全按照我的卧房的格局布置，不知道你是否喜欢。”
恐怖……为什么会有人按照自己的卧房格局布置客房啊，那和客栈有什么区别？
“唔……”林清引装作头疼的样子，把这个问题晃了过去，继续问，“大师兄，我怎么会、怎么会在你房里？我晕倒了吗？不行，我得赶快回去，下午还有课……”
林清引试图坐起来，但身体太虚了，好像比晕倒前还虚，试了几次都起不来。
“不喜欢么？我以为你会喜欢……在我的床上醒来。”陆青霜轻轻说。
林清引心神大震，他没听错吧？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今天的陆青霜一定坏掉了，对吧，一定是坏掉了！
“大师兄，这里不是客房吗？对、对不起，我现在就起来。”林清引一边手忙脚乱往起挣扎，一边故意夸大了自己惊慌失措的程度，抱歉，他塑造的小师弟目前对大师兄还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只是单纯的赤子之心而已，你在那里暗示一些有的没的，当然会吓到纯情的小师弟，这种理性控制之下的演技叫做方法派演技。
陆青霜看着林清引挣扎了一会，终于叹了口气，态度软化下来：“你现在还起不来，该说抱歉的是我。”
林清引心中警铃大作，背后的冷汗都下来了，之前在暗室的时候，陆青霜摸他的腿，他就怀疑陆青霜是不是有一周目记忆，究竟有多少一周目的记忆，全部，还是部分……
如果陆青霜有一周目的记忆，而且还有最后那段林清引发疯BE的记忆，那林清引就完了，这次真实游戏难度陡然提升到地狱级，陆青霜绝对会报复他，而且，陆青霜做事并不像他表面上那样光风霁月，他决定要执行到底的时候，甚至会罔顾人伦，人间的一切道德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才要遵守的小规矩。
现在，林清引就躺在他的床上，或者他客房床上，听着他说半真半假的话，很有可能还被他下了药，他想干什么还不是为所欲为。
“抱歉……什么？”林清引咬住后槽牙，艰难地问。
陆青霜垂下眼睛，长长的细睫如疏朗的竹影，覆盖在静谧的水面上，一切波澜都藏进瞳孔之下：“我不该任性而为，让你用白霄，你的身体还不足以承受白霄的力量。”
原来是这个。
林清引稍稍松了口气。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足以承受白霄的力量，但还是抗拒不了挥舞神剑、战胜牯青虎的诱惑，那感觉实在太好了，就算付出抽干灵力、暂时虚弱的代价，他也愿意。
不过，陆青霜会把白霄借给他，还是让他非常意外，他以为这种好感度要求非常高的剧情，会发生在游戏中后段呢。
“师弟惶恐……大师兄愿意借我白霄，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怎么会埋怨大师兄呢？”林清引控制着情绪，把七分真情注入到眼神之中。
陆青霜果然停了片刻，面色也变得柔和下来：“我已让医修给你看过了，还好只是灵力亏空，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卧床休息几天，就能恢复如初了。”
咦？医修是这么说的吗？不是，灵力亏空，一般不是应该磕点凝气丹筑基丹结丹丹……之类的吗？
什么叫卧床休息几天就好？有那个闲工夫，林清引还想去灵植园打卡呢。
快，把丹药拿出来，知道你这里有金山银山，要不然亲自把灵力注进来也行，林清引不介意吸点精纯的仙气。
可是，等了半天，陆青霜也没有补充其他选项，好像他对林清引的灵力亏空束手无策，只有卧床休息一个办法。
哪里来的庸医，叫他来跟我对质！林清引心中咆哮。
但他表面上仍是小心翼翼，就像是一个受到偶像照顾的小粉丝，受宠若惊之余，又忍不住担心自己会不会给偶像添麻烦。
“你放心休息，没有人会来打扰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握住这个。”陆青霜从枕头旁边拿起一块暖玉，暖玉雕刻成正合手的形状，同时向林清引展示了他腰间佩戴的另外一块。
可以传递信号的同心玉，一种比相思镜信息量小，但通讯范围更大的宝物，就算另外一方去了上界，停留在此间的一方依然可以向他传递信号，也可以收到他的信号。
这东西……是他们结成道侣的那一天，偶像为了安抚小粉丝的心，放在锦盒里送给他的礼物。
小粉丝欢欣雀跃，以为这是世上只有一双的誓约之物，直到很久以后，他发现世上确实只有一双，但天上还有很多双，多的就像河里的鹅卵石，认识的人可以人手一块那种。
现在，鹅卵石终于恢复到本来的价值，廉价地扔在床边，充当一个病床呼叫铃的作用。林清引心情复杂地看着它。
“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尽管用，还有很多。”陆青霜说道，伸手想替林清引提一提被子，可是手指快要碰到时，又缩了回去。
洁癖发作，是最可能的原因。
不管是什么原因，陆青霜起身走了，留给林清引休息的空间。
林清引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确定陆青霜没有站在门口偷窥他之后，林清引掏出一颗凝气丹，飞快塞进嘴里。
第35章 四七、四八
第47章
凝气丹产生的灵气丝丝渗入经脉, 林清引感觉好受多了，手脚又恢复了力气，他试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成功。
环顾四周, 窗明几净, 家具装饰素净, 但看得出价值不菲, 不是一般简朴的剑宗人能配得起的。
窗户开了半扇，能看到外面的雪山，风景十分开阔, 令人心胸为之一宽。
林清引短暂地看了一下，确定这里不是陆青霜的卧房, 虽然风格很像。
他稍稍松了口气, 如果陆青霜真的把他带回自己卧房，那他就离死不远了。
感觉到凝气丹的灵气一点点顶上来，林清引赶紧摆好打坐的姿势，运功调息。
半个时辰后，林清引睁开眼睛, 身体已完全恢复正常。
他蹑手蹑脚地溜下床, 看了一眼放在枕边的同心玉，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客房，顺着屋檐下的露天走廊, 走院子角上的小门，一路畅通地来到硝山冰室前院大门。
比起冰室其他部分的空寂, 大门前倒是热闹，好像外面有人要进来, 守门的人在拦他。
林清引凑过去，想趁乱溜走，忽然听见有人叫：“林清引！”
林清引一惊，心想这里都有人一眼发现他，他已经火到这种程度了吗？
仔细一品，这声音——不是二师兄吗？
林清引抬眼看去，果然看到门卫后面，杨青琮正黑着脸看他。
林清引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种在学校犯错误、被家长找上门来的错觉，心里有一种踏实的恐惧，很难用语言形容。
“二师兄，我、我来了。”林清引从门卫的胳肢窝底下钻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蹿到杨青琮身边，杨青琮也没有多说，拉住他的袖子就往前走。
两人疾走了一阵，门卫的呼喝声远去。
下午的阳光照射在山坡上，林清引这时才感觉自己的魂魄又回归了身体，人从冰窟窿里回到了现实世界。
“二师兄，太好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林清引感激地抱住杨青琮的胳膊，摇了摇，抬头看他。
杨青琮本来黑着脸，看到林清引这副小可怜的模样之后，态度有所和缓，但语气仍然硬邦邦的：“上午剑法课上的事，我都听说了。”
“都”听说了，重点是这个“都”。
林清引很想问一句，“都”到什么程度，但他忍住了。
这个时候决不能表现出心虚，他要反客为主，虚张声势，贼喊捉贼。
“呜哇，二师兄，我好惨啊，他们、他们都欺负我……”林清引扭扭扭，像一只可爱的小苹果虫一样贴近杨青琮，“尤其是那个紫函，还有臭牛牛师兄，他们一起欺负我，说我的坏话，还仗着自己修为比我高，就用飞剑暗算我！”
“什么臭牛牛师兄？”杨青琮迷惑。
“就是牯青虎啦，他长得跟牛一样，姓又是牛，卷毛看起来臭臭的，所以是臭牛牛师兄。”林清引毫不留情地夹带私货。
“那是牯……好吧，他怎么了？”杨青琮问。
杨青琮也听人汇报了，只是，汇报的人没详细说过程，只说了结果——小师弟今天在演武台上大展神威，先败紫函，再败牯青虎，明明一套完整的剑法都不会，却能领悟到大师兄的高阶剑意，还获得了大师兄的亲口赞扬，简直就是修剑的奇才，怪不得顾掌门会收他做关门小弟子。
林清引在汇报的人这边被吹成了天才，杨青琮当然高兴，只是，后面的事情，就没那么顺耳了。
杨青琮今天的重点，就是揪住后面的事情，跟小师弟好好地对一对，没想到小师弟抢先一步，先开始哭诉他在剑法课上被欺负得多么惨，那些谣言多么过分，紫函当众泼他脏水，牯青虎还仗着自己是金丹剑修就拉偏架，后来还亲自上手欺负他，用飞剑跟他的普通剑打，差点把他杀了。
杨青琮越听，眉头锁得越紧，半晌，他声音不虞：“牯青虎真的这么做了？”
“真的！不信你去问，今天前排的人都看到了。”林清引信誓旦旦，末了，还有点委屈，“二师兄你不信我，却相信牯师兄是吧？”
“只是牯青虎人品鲁莽，却不会做出当众伤人性命的事，还是对着炼气期的师弟……”
林清引的眼眶湿了，演技里带上了七分真情，气的。
“他应是受人挑拨，才会……”杨青琮说到一半，顿住，他的目光停在林清引脸上，“不管什么原因，他这样做肯定不对。”
“岂止是不对，他就是该死！”林清引狠狠地说，“不管他是真心想杀我，还是逗我玩，对我来说观感都一样，所以，我也要让他体验一回被人逼到绝境的感受，我用白霄劈下去的时候，是真心想杀了他，劈到一半才改变心意。”
杨青琮眉头微跳，有些意外地看向贴在身边的小师弟。
小师弟还像他印象中那样矮小、单薄，还是个小少年的身形，生气的时候，脸颊肉还会鼓起来，可是这副孩子气的身体里，却蕴藏着陌生的爆发力。
他又想起曾经的惊鸿一面。
还有那天晚上，在潜龙河边，清稚的嗓音喊出撼天动地的一句——“将宇，你给我去死！”
心跳猛地加速几下。
杨青琮凝眉，敛起思绪，道：“你做得对。”
林清引说到一半，本以为二师兄会规劝他，师兄弟之间，火气不要这么大，不要成天打打杀杀的，就像师父会说的那些，没想到杨青琮说了这一句。
他不由得停下来，疑惑地打量杨青琮，想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他是真的在认同，还是在“啊对对对”。
“你真这么想？”林清引歪着头。
“嗯。”杨青琮不明所以，这种事说假话干吗。
“好，很好。”林清引心里堵着的感觉一下子消散了，心情变得轻松愉快，甚至还有点飘，“二师兄，算你有眼光，如果你是那种迂腐古板的人，我才不跟你好呢。”
“……”杨青琮眉梢微动，小师弟说话的方式越来越有趣了，“那我得谢谢你的赏识。”
“不客气。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臭牛牛师兄虽然人坏了点，但还有点基本的做人的良知，他发现自己误信谣言之后，就羞愧的吐血了，看他那么惨的样子，应该是很后悔吧。”林清引踢起一块小石子。
“确实，经此一事，他应该会反省了。”杨青琮点头，“不过，究竟是谁传的谣言呢？”
林清引也思索起来：“应该是紫函，要么就是赵副掌门授意他传的。”
“有什么依据？”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传谣言，就是从紫函那听的，而且他还纠集了一大帮拂云崖的初级弟子帮他传谣。”林清引描述了一番紫函当着他的面说他害的大师兄境界跌落的事，“他说到一些细节了，不全是瞎编，说明背后有知道真实情况的人参与编造了这个谣言，还有，今天大家抓造谣者时，没有找到其他源头，只有紫函一个。”
想到紫函被当球踢，踢得满场飞的惨状，林清引就想笑。
“紫函应该不是始作俑者，他只是中间重要的一环，早在你和大师兄刚从暗室获救的那天开始，谣言就已经创造出来了，而牯青虎应该是第一个被它挑拨的人。”杨青琮猜测。
林清引一想，确实有理，牯青虎从一开始就非常排斥他，把大师兄走火入魔的罪责都推到他身上，很不对劲。
那时候他以为牯青虎只是单纯的迁怒，作为大师兄的头号实力粉，牯青虎不能容忍任何人打扰大师兄修炼，更何况是像林清引这样，直接把人给弄走火入魔了。
所以，当牯青虎不分青红皂白，把情绪都发泄到林清引身上时，林清引没有觉得很奇怪，也没有往有人在他背后造谣上想。
现在，回想那段时间发生的事，细思恐极。
如果那个造谣的人从一开始就布局了，那他的身份岂不是八位长老之一？嫌疑人甚至还有顾梦云，而且顾梦云的嫌疑最大，他和牯青虎接触最多，当时又确实有点关心则乱，因为林清引给大师兄喂冻鱼，暴躁了一阵，后来大师兄恢复，他的平常心又回来了，对待林清引温和了很多。
肯定不是顾梦云，顾梦云没有动机，那嫌疑最大的就是赵副掌门了！
“我觉得是赵副掌门。”林清引正色道，接着，他把赵副掌门、赵师兄和紫函的关系描述了一遍，又说出赵副掌门总是在暗搓搓打压青字辈，包括林清引这样的小角色，他也不想放过，只要能压顾梦云一头，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你是说，暗室塌方之后，赵副掌门也跟着去救援了？”杨青琮问道。
“呃，那倒没有。”林清引一噎，不管他怎么回想，赵副掌门那天就是没有出现在暗室外，也没有跟着一起去硝山冰室，说他是造谣者的证据并不存在。
“你还记得那天都有谁去了吗？”杨青琮问。
林清引回忆了一圈，把能叫上名字的都告诉杨青琮了，叫不上名字的也跟他描述了一下外貌特征。
“我知道了，这消息很有用。”杨青琮沉吟。
不知不觉，两人在山坡上走出很长一段，再往前走，就是月登楼附近的传送法阵了。
杨青琮似乎想到什么：“等等，我们刚才好像不是在说这件事，你到硝山冰室干什么去了？我看这约法三章你又忘了，一天不强调，就跑到大师兄屋里去了。”
林清引心想，终于还是被他想起来了。
确实，二师兄还没有老年痴呆到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不过，一开始那严加审问的气势已经不在，林清引现在可以自由发挥了。
“冤枉啊，二师兄，我正想告诉你，就因为大师兄借我白霄剑去打牯青虎，我才会力竭晕倒的，我晕倒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怎么会在大师兄的客房里醒来的。”林清引强调了“客房”两个字。
“哦？”杨青琮瞥了他一眼，“可我听说，是你死死抱着他的脖子，拉都拉不开，没别的办法，他才抱你回去的。”
林清引：“……”
第48章
林清引：“是谁在污蔑我！”
林清引：“根本没有这样的事！”
林清引：“人晕倒的时候总会就近扶一下的，只是当时离我最近的就是大师兄的脖子，我只能扶那个，要不然旁边有棵树，我也会扶树的！”
林清引的申明，让杨青琮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不管真相如何，至少他还愿意申明，说明他也知道那样不对。
“二师兄别怕，我对大师兄真没有那种意思，我只是单纯地倾慕他的实力而已，就像牯青虎一样！”林清引已经决定走实力粉的路线了，一旦定位清晰，就可以既要又要，任务积分和二师兄两手抓，一边不落下。
“是就好。”杨青琮道，“大师兄让你用白霄剑，又帮你澄清谣言，你还能像以前那样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倾慕？你就没有一丝动摇？”
“呃……这个嘛。”林清引犹豫了，忽然间，他感觉到杨青琮的脸距离他特别近，好像正在审查他的微表情，很快，那种看垃圾的眼神又出现了。
“怎么会呢，这谣言本来就是因他而起，就该他澄清啊，他不过是弥补自己的疏忽罢了。”林清引正色道。
林清引这么清醒，倒是让杨青琮有几分意外。
“……你知道就好。”
好不容易把二师兄哄住了，林清引如释重负，果然，以他的聪明才智，完全可以既要积分又要二师兄，脚踩两条船而稳如泰山。
“对了，你也快筑基了，这一阵就去上课吧，药房那边的任务，暂且向后推一推。”
晚上回家之后，杨青琮告诉林清引，他跟素问长老请了半个月的假，好让林清引专心修炼，有时间就上一上课。
林清引倒是无所谓，不做药房任务他也可以去灵植园，省了那些苦役，专心跟小欢欢搞凝气丹，多香啊！
林清引立刻同意了杨青琮的安排，表示接下来的时间他会好好修炼，一举突破筑基，让同门刮目相看。
不过，日程并没有林清引想象的那么轻松，从第二天开始，他又要上课，又要修炼，抽空还要看筑基方面的知识，读杨青琮给他准备的那些书……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直到第三天，眼看着凝气丹又要见底，林清引才想起来要去一趟灵植园。
中午时分，林清引坐传送法阵来到灵植园附近，和管理爷爷打了个招呼。
“小兄弟，又来收药啊。”管理爷爷笑眯眯地问。
林清引一摸袖子，想起这次自己没有带药房的单子，便道：“这次不收药，只是进来看一看各类草药的生长情况。”
“这样啊，去吧，记得别靠近湖边啊。”管理爷爷提醒道，接着，又碎碎念起来，说最近猛兽不知怎么了，躁动得很厉害，经常互相厮杀，有时候饲兽师早上去巡逻的时候，会看到许多血呼啦擦的咬痕、抓痕。
“这么可怕啊。”林清引想到湖边的老虎，萌生一丝丝退意。
“不过小兄弟你放心，灵植园这边是安全的，园子里加了新的结界，猛兽园那边的灵兽是过不来的，只要你不主动过界，再凶猛的灵兽伤你不得。”管理爷爷告诉林清引。
林清引心想，灵兽过不来？他就是来找灵兽的……算了，碰碰运气吧，如果到了边界还见不到孟欢，就另想办法。
怀着这样的心思，林清引走进灵植园，一路来到湖边。
粼粼的湖水就在前方，树干和树干之间。
“不在啊。”林清引遗憾地想，他已经看到了结界反射着淡绿色的光，再往前走，就是猛兽园的地界了。
林清引转过身，打算绕着结界走一遍，不管怎么样，碰碰运气。
就在他抬脚要走的时候，忽然，一个热乎乎的身体撞上来，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哥哥……你怎么才来？小欢等你等的好苦……”
是孟欢。
孟欢像八爪鱼一样扒在林清引身上，完全不在乎他比林清引高半个头，这样做的时候，重量压力全部给到林清引，还有他完全看不出体格的瓜子脸，此刻也亲昵地搁在林清引肩上，一下一下蹭着他的脖子。
“喂，吓我一跳！”林清引赶忙去解缠在腰间的手，努力和孟欢保持安全距离。
还好现在他们还不太熟，稍微推拒了一下，孟欢就从他身上下来了。
只是，孟欢的表情似乎有点伤心，巴掌大的小脸上也流露出憔悴之意。
「今日任务已更新！」
林清引打开今日任务看了一眼，很长一溜清单，一下拉不到底，大部分都是聊天，不用刻意去对，聊就有奖拿。
就这味，爽！
“你一直在等我吗？可是我都没说什么时候来。”林清引随便挑了一个话题开聊。
“哥哥说让小欢等哥哥，小欢就乖乖地在这里等，可是第二天、第三天，哥哥都没来……过了好久好久，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我不敢休息，也不敢离开这里，怕哥哥来了，找不到小欢……”孟欢双手拉住林清引的手腕，神色凄苦地说，本就不大的脸庞上，两颗乌黑湿润的眼睛定定望着林清引，更显得他脸颊瘦弱，好像在等待中不知不觉清减了许多。
“你怎么这么傻，我来了就会找你啊，你看，现在，我不是来找你了么？”林清引像个渣男似的敷衍着安抚未约定见面日期的恋人，同时，也没有约定下一次见面日期，很快转移到另外的话题。
但孟欢并没有露出丝毫不悦，始终睁着小鹿般纯净的眼睛，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哥哥”，仿佛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天籁之音，光听着都是享受，他一点也不想放过。
“这几天……我有点忙，抽不出时间过来，你可以理解的吧？”林清引想着上次完成任务的经验，聊一些和修炼有关的事情，就可以掉更多凝气丹，他便生硬地把话题转移到修炼上，“我准备筑基了，需要很多时间去修炼，去学习……这种事，稍微出一点差错都不行。”
“筑基？”孟欢眼中灵光一动，“哥哥说的是修士筑基吗？哥哥上次还没有筑基，这次就要筑基了，果然天纵奇才。”
林清引点点头，来吧，大把的凝气丹不要钱地掉下来吧。
“不过，筑基这么危险，出一点差错都不行，哥哥还是不要这么做了吧？”孟欢忽然说道。
林清引被他的脑回路噎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非要筑基的话……小欢来帮哥哥吧，哥哥和小欢一起双修，就能获得很多很多的灵力了，到时候就算是结丹也……”孟欢眼睛发亮，满脸期待地望着林清引，只是嘴里说的话和他纯洁的外表完全不一样。
“不必了！”林清引急忙叫停，不想成为你们妖界兄弟乱|伦PLAY的一环。
而且孟欢的修为确实比林清引高很多，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讲，比将宇还要强，毕竟孟欢都四百多了，将宇才四十八。
“哥哥不喜欢和小欢双修吗？小欢保证会让哥哥舒服……”孟欢继续睁着他那双无辜的小鹿眼，嘴里说着虎狼之词。
这个台词继续说下去，林清引打包票就要出事，孟欢虽然不像将宇那样喜欢用强，但他欲念更强，缠人的功夫天下无敌，不知不觉就被他扒了衣服，一起在草地上跑马拉松了。
所以，林清引必须在第一时间、坚决地制止他。
“不要碰我！”林清引厉声道，“藤蔓也拿下去！”
孟欢委屈地缩了起来，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到林清引裤脚里的碧绿色小藤蔓也暗搓搓地缩回孟欢脚下。
“哥哥……嫌弃小欢了吗？”孟欢伤心地问，看起来楚楚可怜，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全凭最后一线薄弱的希望忍着。
不管什么样铁石心肠的男子，看到这一幕，都会神酥骨软，保护欲爆棚，什么样的条件都答应了吧，何况是和这样一位极品美少年在没人知道的地方缠绵，得到无上享受的同时还能增长修为……
很少有修士能拒绝这样的蛊惑，这就是妖王继承人的实力。
林清引曾经为了打攻略线全盘接受过，那个结果么，倒也还好，替身的年纪过了二十七，就不再具有替身的价值，直接扔掉，头也不带回一下的，这结局真的很合理。
只是，那个时候，小师弟还以为自己真的是孟欢爱极了的哥哥，为了能和他一起走在天光下，小师弟放弃了剑宗弟子的身份，和孟欢一起移居东海边的小渔村，打算过一辈子隐姓埋名的恩爱生活。
当然，这样仓促出来，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小师弟的肚子藏不住了。
作为一个男人，他怀了孩子，这只会让人联想到一种可能，他犯了禁忌，受妖蛊惑，和妖媾|和。
孟欢也曾彻夜哭泣道歉，那双小鹿似的眼睛在月光下流了许多珍珠似的泪颗，但小师弟真的觉得没关系，有时候摸着肚子，还会有点期待，一向最平凡的他，竟然也做了这么不平凡的事呢……这个孩子会像小欢一样漂亮吗？
然后，在海边的小渔村里，有一天早上孟欢出门采买，就再也没有回来。
“哥哥，我走了。”临出门前，孟欢像平时那样温柔地道别。
“嗯，等你回来。”
第36章 四九
在全息游戏里怀孕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呃, 这个嘛……
挺奇特的感觉，就像狗血电视剧里那种假装怀孕借机上位的丫鬟，把枕头绑在衣服下面，挺着个大肚子到处碰瓷, 不仅没有丝毫碰坏孩子的担忧, 还把这东西当成进攻的武器, 到处顶来顶去。
林清引当时就是这种感觉, 他低下头, 就能看到数据合成的肚子，伸手摸一摸，甚至还能摸出胎动, 挺吓人的。
要不说全息游戏是跨时代的创举呢，它可以让人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另一种人生, 男人可以变成女人, 女人可以变成男人，不是平面意义上的变，而是从身到心，全部代入，某种程度上来说, 倒是可以促进分裂的思想观念重新走向融合呢。
可惜, 那一天，林清引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
不行，不可以丧, 他一定要回去，一定要……玩上更多的全息游戏。
这样想着, 林清引又振奋精神，第N次拍掉伸到身上的小藤蔓之后, 他向孟欢告辞了。
“我要回去了，下次见。”他盘点了一下这次得到的凝气丹，够吃一阵的。
孟欢短暂地黯然了一下，而后又用期待的声音问：“哥哥下次什么时候来？”
“下次……就是下次，谁知道是什么时候。”林清引咕哝道，他说的是大实话，他不是那种随便给人做出承诺又不遵守的人，既然不确定什么时候过来，那就干脆不要说。
孟欢的眉梢垂落下去，就像秋天的叶子坠落风中。
“对不起，小欢不应该要求太多，哥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孟欢垂下头，牵住林清引衣袖的双手也放下来。
“知道就好。”林清引抚平袖子上的折痕，“我走了。”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径直走出灵植园，坐上传送法阵。
他的身影消失时，一道身披白麻衣的身影出现在灵植园的树篱后，透过树篱的缝隙，神色复杂地望着消失在白光中的青色身影。
……
接下来几天，林清引要么上课，要么修炼，凝气丹不够了就去一趟灵植园，不知不觉间，筑基的日子到了。
为了协助林清引顺利筑基，杨青琮专门请了一天假，在小院里给他护法。
“这么正式啊。”林清引看着杨青琮忙前忙后，又是贴符纸，又是画阵法的，还把水房里重新收拾了一遍，地上铺上清凉的鹅卵石，让林清引坐在上面。
关于筑基的知识，林清引也提前了解过了，筑基的时候会重塑人体经脉、血肉、骨骼，身体里污浊的东西会从毛孔排出，夸张的情况下能排出厚厚一层淤泥，所以，杨青琮才会在水房开辟地面给他筑基。
“当然，你没看书上讲么？筑基是修真的起点，若是基础没有打好，日后修炼都会事倍功半，筑基过程中不能产生邪念，不能受外界干扰，必须专心地打磨每一存经脉骨骼，直到毫无杂质……”杨青琮开始像老人念经一样絮絮叨叨。
“我知道啦，二师兄，你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是紧张。”林清引坐在鹅卵石上，感觉挺清凉的，就是稍稍有些硌屁股，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现在开始吗？”
“等等，”杨青琮直起身，“我去看看外面的结界加强符有没有贴对位置。”
“二师兄，你都检查了三遍了，肯定没问题！”林清引嚷道。
然而杨青琮还是出去了，足足检查了一盏茶时间，进来的时候脸上还粘着一块墙灰。
他脱掉外袍，风风火火地走过来，盘腿在林清引身后坐下，沉声道：“开始吧！”
林清引感到后背都跟着震了一下，好像被手法娴熟的按摩师隔着后背按到了心脏。
林清引闭上眼睛，一阵静默之后，他忍不住像抽风一样嘿嘿笑起来。
杨青琮：？
“对不起，我总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不坐到我正面来？”林清引笑得肩膀一边抽一边问。
“……怕看到我，会影响你。”杨青琮如实答道。
“可是你在后面，更会影响我啊，我感觉后背这里的肌肉都被你盯得抽在一起了。”林清引伸手去够脊柱中间那个位置，向杨青琮示意。
“……你没有那种东西。”杨青琮冷不丁开了一下嘲讽。
“谁说我没有？我不仅有，还很发达，”林清引开始勾着后背向杨青琮移动，“不信你伸手过来，过来摸摸，看我的背肌能不能把你的手指夹住。”
“……”杨青琮无语了，他就不该嘴欠说那一句，勾的林清引没个正形，没完没了。
“来我正面吧，求你。”林清引诚挚道，“我看到你，才会觉得安心啊。”
杨青琮沉默片刻，林清引听到背后有衣服摩擦声，杨青琮站起来了，他来到林清引对面，距离三尺的地方坐下。
林清引果然乖乖地闭上眼睛，开始运功。
……
筑基顺利完成了！
也没有排出太多淤泥，只是有些出汗，林清引睁开眼时，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快打开门窗，我快热死了，好闷。”林清引揪着前襟，一边扇风一边急着说。
“不急，先坐一会。”杨青琮依然很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现在……”林清引低头闻了一下衣领，皱起眉头，“只想跳进温泉里游一圈。”
“你想得倒好，咱们这没有温泉，不过有热水，等会给你烧。”杨青琮笑道，“再体会体会呢？你现在可是筑基了，已经走进修炼的大门了。”
“我……”林清引还真没感觉到太大不同，和之前刚磕凝气丹的时候相比，五识六感都没有特别增强，只是觉得身体更强壮了，经脉里流淌的灵力更充盈，还有丹田气海，也比以前扩大了一圈，他低头摸摸肚子，并没有变大，奇怪，“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就是更有力量了。”
“你再感觉感觉呢？闭上眼睛，看看自己的五脏六腑，丹田气海。”杨青琮笑着说道。
林清引知道听杨青琮的肯定没错，他闭上眼睛，试着去感知五脏六腑，忽然间，一些非常古怪的画面在他眼中成形，就好像突然闯进猪肉铺后面的屠宰场，放眼望去都是咕涌咕涌的血肉，吓得他“啊”了一声，惊醒过来。
杨青琮仍然是笑吟吟的样子：“你看到了？”
林清引惊魂未定：“那、那是我的内脏？”好特么恶心啊！
“筑基的三大标志，你忘了？”杨老师提问时间。
“当然没忘，洗髓、开窍、内观……”林清引恍然，“原来是内观！”
“不错。”
筑基之后，修士将迈入修真的大门，这不是一个抽象的说法，而有着相当具体的标志：
洗髓，就是洗净身体内部的污物，让它们从毛孔中排出。
开窍，指开灵窍，以前的灵气只能在身体内部运转，让身体变得比普通人更轻盈、更有力量，五识六感也比普通人强，但灵气无法突破身体，影响外界，开了灵窍之后，灵气就可以化为灵力，直接影响客观世界。
这是林清引最感兴趣的一部分，简单来说，就像从麻瓜变成了魔法师，从此以后就能用魔法了，魔法学校的各种魔法课程也开始向林清引敞开。
林清引记得自己好像是水木双灵根，以前没开灵窍，什么属性就不那么重要，现在开了灵窍，他就可以学习本属性的法术，变出藤蔓玩触|手PLAY什么的，咳咳，真是近墨者黑啊。
第三个标志，就是内观，可以观看到内部的世界，古文写的非常抽象，但通过一些画片说明，林清引大概明白，就是能看到身体内部。
他以为看到的会是一些模糊的东西，没想到那么具象，简直就像把自己推到了解剖台上，主刀的也是自己……这样一想，灵仙界的医学应该很发达才对啊！
“再看看气海。”杨青琮提醒道，“还有经脉。”
林清引抽了抽嘴角，他实在不想看了，但是，又有点好奇，闭上眼睛，再一次进入内观状态。
气海是一小团发光的物质，停留在肠子中间……可以确信洗髓洗的很干净，林清引顺着肠子上上下下探索了一番，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物质……等等，他刚才要干什么来着？哦对，看看气海……
在那团发光的丹田气海边缘，可以看到两条同样发光的线，一条通往上方，是任脉，一条通往下方，连接督脉和下肢的经脉，这些经脉之所以发光，是因为有灵气在其中涌动，灵气本身会发光，将经脉照得格外清楚，林清引循着经脉走了一圈，惊喜地发现，他可以清晰而具体地掌握灵气运转的情况，及时解决拥堵问题。
怪不得人家说筑基是进入了修真的大门，林清引现在可算得到了具体的认知，只要能够内观经脉，他就可以轻松运转大小周天，打坐修炼再也不是问题，学习法术的时候，也可以直接看到自己的经脉，再也不用瞎子似的按来按去。
现在，练功房里挂着的那三幅经络图，已经变成具象化的3D立体建模图出现在林清引的内观之眼中，他可以把图上的穴位在自己的经脉中一一对应上，这也显出前期死记硬背的用处来了。
另外，他还明白了一点，为什么筑基之后，很多人会选择辟谷，嗯……能看到食物消化变成大便的过程，怎么不算一种减肥利器呢？
“太厉害了！”林清引啧啧惊叹，“原来这就是筑基大佬的视野，我还能继续修炼！我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结丹之后操作画面还会有新的变化吗？”
“什么？”杨青琮被林清引突然蹦出的奇怪词汇弄得一懵。
“哦，不，没什么，我是说视野，金丹的视野是什么样呢？能看到别人体内灵气的流向吗？”林清引睁开眼睛，兴致勃勃地看向杨青琮。
“不能，不过可以打开灵识，感知范围更广。”杨青琮说道。
林清引知道这个，灵识，也有一种说法是神识，本来是根植于肉身的一种感知能力，但修炼突破一定境界之后，就可以把感知范围扩大到肉身以外一尺、一丈甚至一里的距离。
所以，那些真正厉害的大佬，坐在山中，都能感觉到山下有车队正在靠近，一些不利于修炼的因素，便可以早早排除，有人上门寻仇，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做好准备。
“那也太爽了吧！什么都别说了，我今天晚上不睡觉了。”林清引斗志满满地宣布。
杨青琮摇摇头：“你得休息。”
没有一点点反驳的余地，之后的时间里，杨青琮给林清引烧了热水，灌满浴桶，让他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然后从水房撵出来。
林清引在院子里擦头发，仍然冲着门扇半开的水房叽叽咕咕说个不停，这时候天色已全黑下来了，一轮明月挂在枝头，初秋的山风微凉，但林清引感觉不到，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炼气菜鸡了。
杨青琮用林清引的洗澡水冲洗完地面，又接了一桶清水，把浴桶里面擦洗一遍，地板冲洗一遍。
全部清理工作做完后，他抱着木盆出来，里面放着林清引洗澡前脱下来的脏衣服，衣服上压着一根捣衣杵。
林清引早知道二师兄很能干活，是这群仙气飘飘的NPC中间唯一一个手掌肌肉发达、指节宽大有力的普通人，明明位列掌门亲传弟子的第二位，论威望、论资源，都轮不到他干这些，可是，也许因为天生的勤劳，他做这些事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寻常，不需要任何伺候的人，他也可以让拂云崖小院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好……好厉害。
好喜欢。
林清引目光灼灼地盯着杨青琮，杨青琮被他盯得回过头来，疑惑地挑起眉梢。
“二师兄，你要帮我洗衣服吗？我们修士，就没有什么一键清洗的法术吗？”林清引好奇地问。
“你说的是水系的清洁术？我不是水系，还是习惯用手洗，或者你自己洗也行。”杨青琮把盆转了个角度，递给林清引。
“好师兄，你都端出来了~”林清引开始撒娇耍赖，他也不是不能洗，只是有人帮洗，那当然是躺在床上比较舒服。
“呵。”杨青琮就知道他是个惫懒的性子，想他今天筑基也够辛苦的，便端着木盆去干活了。
林清引擦干了头发，披散在身后，小风吹着怪舒服，也懒得用绑带扎，就这么走到院门前去。
“二师兄，我把符纸揭下来啦。”林清引扬身，冲水房后面捶打衣服的杨青琮喊道。
“揭。”杨青琮给与了肯定的指示。
这种结界符纸可以反复使用，多贴一会儿都是浪费灵力，林清引一边哼着小学生神曲，一边很有节奏感地揭下一张又一张。
不一会儿，林清引把门上、墙上各处的符纸都揭下来了，厚厚一沓。
他把院门打开，看到外面的风景，月光洒满拂云崖，壮观的山势在夜色中延伸，有一种白天看不到的奇崛。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院门前的大树后闪出来，飞快走近台阶。
林清引吓了一跳，正待大喝一声“紫函哪里走”，定睛一看，走到前面来的人却是个脸生的。
“林师兄，夜安。”那青衣弟子客客气气地说，“我是硝山冰室来的，奉大师兄之命，将一件礼物亲手送到林师兄手中。”
“咦？大师兄这么晚派人来送礼？”林清引诧异。
“不，大师兄早上就叫师弟来了，只是林师兄一直闭门不出，师弟只好在外面等着。”青衣弟子淡定地说，仿佛等这么久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
林清引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原来是这样，我确实有点事……师兄大可以把礼物放在门前，再留上一封信，相信没人敢随便乱拿硝山冰室送来的东西。”
“大师兄命我将这件礼物亲手交给林师兄。”青衣弟子强调了“亲手”。
“……好吧，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呢？”林清引脑子飞快转动，想到几种可能，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作为赔礼，送给他一株大补的千年人参！
青衣弟子拿出一只锦盒：“实在抱歉，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请林师兄亲鉴。”
林清引打开锦盒，正待观看，忽然感觉地上窜过来个什么东西，毛茸茸地撞了他一下，把自己给撞蒙圈了，就地躺倒在他脚上。
林清引惊讶地看向脚下，是一只很小的土狗，看起来不超过两个月大，这时正呜呜地依偎在他脚边，看起来要大碰其瓷。
“这……这是灵兽……”青衣弟子还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看出小土狗绝非凡品，“难道是灵植园里跑出来的？”
反正礼物也交给林清引了，青衣弟子干脆蹲下身去，要抱那小土狗起来，仔细看看。
谁知小土狗虽小，叫起来也奶奶的，但动作特别灵活，像小肉虫一样左扭一下，右扭一下，竟把青衣弟子的两次伸手都轻松闪过。
青衣弟子无奈，只好撑着膝盖，抬头对林清引说：“林师兄，看来……它是看上你了。”
“呃。”林清引倒是也喜欢萌萌的小动物，但他没养过，一点经验都没有，这么小的小奶狗很容易被养死，他不敢贸然出手，“师兄，你是不是有养狗的经验？要不然还是你带回去吧。”
“我也想带回去啊，可它没看上我。”青衣弟子做了个束手无策的动作，“不如林师兄带回去让杨师兄养，杨师兄肯定能养。”
“二师兄？”林清引一想，还真是，杨青琮什么活都会干，又是外门杂役的神，养个狗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过，杨青琮养他一个就够累了，还要再养一个狗，总得先问问他愿不愿意，“我现在就去问问。”
“诶，林师兄，小心盒子！”青衣弟子看林清引转身匆忙，赶紧提醒。
林清引这才想起来锦盒上的扣袢刚才打开了，他还没看里面是不是大西洋参，这要一甩把大西洋参甩出去了怎么办？
他揭开盒盖，往里看了一眼，立刻又关上了。
呵，他就不该心存幻想。
大概是林清引一脸索然无味的表情，让青衣弟子产生了好奇，大师兄很少送东西，他这种不问世事的人，根本不需要跟谁保持礼尚往来，送，那肯定是稀世珍宝，要么就是很特别的东西。
可林清引看到之后，却是这种反应，好像大师兄送了他一块萝卜章似的。
青衣弟子想问，但又不能问，只能难受地搓手，就在这时，他偶然瞥见躺在林清引两脚之间的小土狗竟然也勾着脑袋看过来，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林清引手中的锦盒，两只前爪勾在几撮白毛覆盖的肚皮上，一时间看的投入，都忘记自己还在碰瓷。
“林师兄，那盒子里莫非是吃的？这小狗好像很感兴趣呢。”青衣弟子机智地旁敲侧击。
“哦，不是什么吃的，是块玉。”林清引打开盒子，给青衣弟子看了一眼。
“！！！”青衣弟子瞪大双眼，像看到鬼一样看着盒子。
接着，他抬头看林清引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林清引心里有点虚，他只是想着给青衣弟子看一眼，好让他回去复命，现在想来，好像这一眼有点多余？
“林师兄，你可能不知道，这不是一般的玉。”青衣弟子压着嗓子，郑重其事地对林清引说。
就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躺在林清引两脚之间的小土狗翻了个个儿，两只耷拉的耳朵全都支棱起来，歪着脑袋聚精会神地偷听两人说话。
“这是同心玉，和大师兄身上带的那块是一对，据说是……”青衣弟子目光闪烁，仿佛即将道破天机，平白地畏惧起来，左右环视了一下，才压着嗓子继续说，“是大师兄的娘亲留下的……那种……传家宝。”
“什么？”林清引被他说得云里雾里。
“就是先送给心仪之人，将来结成道侣，变成一家人，还可以接着传给子孙后代的那种……传家宝！”
青衣弟子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话没压住，声音有点飘。
林清引莫名其妙，一周目小师弟就是被这种谣言骗的，他当然不会被再骗一次，不过，这谣言也未免太离谱了吧！简直漏洞百出，硝山冰室的人也会信，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他正待指出其中不合理之处，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狗叫，小土狗的嗓音稚气未脱，但叫得非常凶猛，好像被什么脏东西激惹到了。
接着，青衣弟子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攥住自己的大腿，才堪堪忍住没把脚踢出去。
林清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小土狗正死死咬着他的脚脖子。
“发生什么事了？”杨青琮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想来院门前动静太大，把杨青琮都给引过来了，林清引赶忙把锦盒塞进袖子里，转过身：“没什么，只是有条疯狗咬了路过的师兄。”
“疯狗啊，那可得打死。”杨青琮抄起扫院子的笤帚，向门外走来，将林清引拦到身后，“疯狗在哪？”
“啾！”一个可爱的脆鸣从脚下传来，杨青琮低头一看，好么，一只牙都没长齐的小土狗正乖乖地蹲在台阶上，两只爪爪乖巧并拢，一根小树枝那么细的尾巴友好地摇晃着。
在它身旁不远处，一名青衣弟子正撑着大树，一手捏着自己的脚腕，一边隐忍道：“不……不要打，我没事！”
第37章 五十、五一
第50章
这位硝山冰室的师兄可真是爱狗之人啊！
林清引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心中暗暗感叹。
不过，小狗再乖巧，毕竟它野性未驯，最好还是不要养在家里了。
这样想着, 林清引看向杨青琮：“二师兄, 这条狗……要不然我们养在外面吧？正好门口也缺少一个看家护院的大黄, 我看这条狗就很有这方面潜力。”
杨青琮却没有回答, 而是疑惑地打量着青衣弟子：“这位师弟, 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啊啊，他是我上课时结识的一位师兄，二师兄你认识那么多人, 只要是剑宗弟子你都眼熟吧。”林清引赶紧把话题岔过去。
万一让杨青琮想起来这人是硝山冰室的，少不得又是一阵盘问, 大师兄大晚上派人来给林清引送贴身暖玉, 这事又解释不清了。
说完谎，林清引赶紧眼神示意青衣弟子不要胡说八道，青衣弟子很快心领神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林清引不让他表露身份，不过, 这位小师兄很有可能会成为大师兄未来的道侣, 他可得罪不起。
“对，我……今天上课没见到林师兄，所以来看看。”青衣弟子像模像样地胡编道。
林清引投去赞赏的一瞥, 就喜欢这样上道的人。
杨青琮皱着眉头，没再刨根问底, 看起来是信了。
他问道：“你没事吧？这狗咬你了？”
青衣弟子忍痛道：“没事没事，这狗还小, 不懂事，若是杨师兄能稍加训导，将来必定是一只看家护院的好狗，好灵兽！也是它的福气了。”
杨青琮看着小狗：“看起来它也不像长牙的样子，原来是灵兽。”
灵兽咬修士一下，就算没有牙，本身的灵力也能给修士带来一定冲击。
不过，如果是灵兽的话，智商也比一般的狗高，训练起来也比较容易。
“你确定想养这条狗？”杨青琮问林清引，“我经常出去办事，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在，这狗主要还得靠你。”
杨青琮这样说的时候，小狗好像非常高兴，尾巴摇的像直升机螺旋桨一样，快要原地起飞了。
压力顿时来到林清引这边：“要不……我们还是把它送回灵植园找狗妈妈吧……”
小狗又耷拉下来，可怜巴巴地望着林清引。
“你不是想要一个大黄狗看家护院么？”杨青琮提醒林清引，“有个灵兽看家护院也不错，省得我不在的时候，总有人上门骚扰。”
这个角度林清引倒是没想到，如果养条狗可以避免紫函之类小人的窥伺和骚扰，对他来说倒是很有好处。
不过……
林清引又看向地上只有鞋子那么大一点的小狗：“它真的能看家护院吗？”
眼看着林清引心动了，青衣弟子赶紧吹风：“现在看着小，长起来可快了，至多一年，就会长成大狗，到时候再想看到小狗时的可爱模样都不能了呢。而且，别看这小狗是普通的土狗，它可通人性了，我就没见过这么通人性的小狗，就好像它能听懂我们说话一样！”
仿佛为了证明青衣弟子的话，小土狗凑到林清引的木屐旁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一蹭他的脚踝，还把下巴搭在他脚背上，吐出一条小粉舌头，舔一舔，然后翻着眼睛偷看他脸色。
麻蛋，这狗绝对成精了！
林清引疯狂心动，无聊的修炼生活之余，养一条聪明可爱的小狗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好吧，那我就试试。”林清引抬起头，看向杨青琮，“我们就养这只狗吧。”
决定养小狗了，还要做一些准备工作，比如彻底的清洗、驱虫，准备狗粮和睡觉的地方，小狗还太小，不适合放在门外，杨青琮就把他放在院门后的台阶上，给它用木板和草垫搭了个狗窝，林清引拌了点糊糊给它吃。
折腾了一番，时间也不早了。
“明天早上去药房一趟，抓些驱虫的药，回来再给小狗洗澡。”杨青琮说道。
“好，我去。”林清引主动请缨。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林清引一起来就冲到狗窝前。
小狗正在狗窝里睡得香甜，只是面前的糊糊一点没动。
“它不喜欢吃这个啊。”林清引失望。
“灵兽可能有自己的口味。”杨青琮准备上班，整装待发，“你可以多弄点灵草灵果，拌在糊糊里，看它吃不吃。”
“对了，我可以去灵植园要点羊奶。”林清引灵机一动。
“也可以，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相思镜联系。”杨青琮匆匆离开。
“还说出差没时间照顾狗，现在不出差不也没时间吗……”林清引蹲下|身，想摸摸小狗，但又怕染上跳蚤，只好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
正在这时，一堆奇怪的任务完成提示出现在视野中。
“咦，我什么时候完成了这么多任务？”
林清引大惊。
林清引点开已完成的任务清单一看，都是一些奖励少但容易完成的任务，猛一看以为是系统BUG，把前几天灵植园做完的任务又反刍出来了。
仔细一看，却和灵植园的任务不同，任务内容都透着说不出的古怪，诸如：
「收养NPC的分|身（1/1）」「对NPC的分|身进行一次投喂（1/1）」「给NPC的分|身搭一个小窝（1/1）」……
这……NPC的分|身分明就是在说林清引脚下这一条！
这条狗竟然是某个NPC的分|身？是谁这么阴险，自己不出面，竟然化出分|身潜伏进小院？！
一想到他正在被某个NPC暗搓搓地视奸，他自己还在傻乐，如果不查看任务面板，都不知道间谍已经潜入自己老巢里了，不管和二师兄商量什么，都会被NPC直接听到……
林清引背后的白毛汗都升起来了。
他立刻站起身，一脚踢开院门，双手端着狗窝就往外扔。
“嘭”的一声，狗窝摔在地上，顶棚掉了一块，墙壁也变得东倒西歪，俨然从崭新的狗窝变成了危房。
在草垫子溅起的灰尘中，小狗茫然地抬起头，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不明白自己温暖的家怎么一瞬间变成了废墟。
林清引扔狗窝的行为，引起路人的不满，拂云崖弟子房几个初级弟子正好路过，一个个回过头来，用谴责的眼神盯着林清引，还有准备上来接回被抛弃的小狗的。
林清引扔完狗窝，才冷静下来，他还不知道这个化分|身的NPC是谁，不过大概能猜到，多半就是灵植园那位。
既然每次还要抽时间去灵植园跟那位做任务，还不如直接在自己家门口做，方便又快捷，而且，对付一个成年体的妖怪林清引没把握，对付一个幼年体的小狗还没把握吗？
喂食、喂水、挠痒痒……看看今日任务上和谐的互动内容，林清引都怀疑这不是恋爱脑系统，而是宠物精灵爱心养成系统了。
“林、林师兄！”一个初级弟子壮着胆子跑过来，指着地上的狗窝，“这个小狗，你不要了，我能抱回去吗？”
自从林清引在剑法课上痛击紫函，他在拂云崖的威望提升不少，初级弟子虽然不满他暴力扔狗的行为，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上来问问他不要了，他能不能抱走。
林清引看了一眼歪房子中间探出的狗头，小狗正“呜呜”地小声叫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好像在祈求他不要把它扔掉。
如果是一条真正的小狗这样望着林清引，林清引说什么也要把它抱回来，可是这条狗，它是一个阴险的间谍，一个历经四百年风霜的老骗子！
林清引不疾不徐地走过去，用脚把狗窝扶正，淡淡道：“谁说我不要了，只是把它放在它该在的地方。"
初级弟子见状，只得作罢，悻悻而去。
只是，把这么小的狗摆在门口，真的能放心吗？它不会被山里的野兽叼走吗？不会被夜里的急雨淋坏吗？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偷走吗？
路人心里都犯嘀咕，作为狗主人的林清引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低下头，用手指虚点一点：“小狗，以后你就呆在这里，看家护院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鞋子大的小狗卖力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两只前爪撑着地站起来，使劲摇晃着小尾巴，好像在向林清引表现他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太可怜了。”路人们叹息着，“这么小就要担起这么繁重的职责。”
“林师弟看起来挺好说话一人，怎么对待小狗这么严格呢？”
“估计干不了几天，就要撂挑子跑路，到时候我们再去收养也是可以的吧？”
各种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林清引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没有表现出分毫担忧，直接关门进去了。
第51章
既然知道了小狗的真实身份，林清引就不再担心它会中途夭折。
这样一想也挺好，既然老妖怪愿意变成小狗来娱乐他，他何不顺水推舟，又玩了小狗，又赚了积分，还不会引起二师兄的怀疑，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没了。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至少不能引起二师兄的怀疑。
所以，林清引还是去了药房。
“什么，你养了条小狗？”榆木眼睛亮起，“我能去看看吗？”
“当然，”林清引回答，“你甚至还能亲自体验帮小狗洗澡、驱虫，给小狗检查身体。”
“太好了！”榆木满脸期待，“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小棠下山已经有半个月了，这么长的时间里，榆木都处于消沉的状态，终于在今天，他的眼神中又焕发出新的光彩。
林清引很乐意帮助徒弟找到新的人生价值——宠物护理！
“不过，在见到小狗之前，我们要先约法三章。”林清引竖起三根手指。
“什么？什么三章？”榆木疑问。
“我们不能在小狗面前讨论敏感话题，比如秘密的丹方、剑宗最近的政策，还有六界战争、妖魔鬼怪之类的事情，我们也不能讨论修炼，尤其是我的修炼进度，你最好也别提小棠。”林清引掰着手指数敏感话题，很不幸，三根手指都不够用。
“啊？为什么？”榆木皱起小脸，“之前在天外来客面前不说这些，是怕他来历不明，泄露了本门机密，会有隐忧。为什么对待一只小狗也要……”
“对，我就是在防着这只小狗，不要问为什么，你只要知道，我们需要防着这只小狗就行了。”林清引简单粗暴地把这个概念灌输到榆木脑袋里。
还好，小孩的心思都比较单纯，对于一些简单粗暴的要求，他也不会问东问西，当成一种规则怪谈遵守就完了。
林清引的约法三章给小狗增添几分神秘色彩，榆木更加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小狗，快速收拾好药箱，就跟着林清引出门了。
两人回到小院，还没走近，就看到门口围着一群初级弟子，或好奇、或兴奋，在那里逗狗，还有人抱来更豪华的狗窝，想把小狗骗进去带走。
林清引和榆木一出现，这群人才散开，但还有几个人坚持留在原地。
“林师兄，是杨师兄叫我们来的，这些是灵羊奶，这些是灵果浆。”
“林师兄，这是小狗长大一点要用的磨牙棍，你拿着这头，这样训练他扑咬。”
“林师兄，这是我家阿黄小时候用的牵引绳，有弹性，松紧适中，不会让孩子太难受。”
林清引收到一大堆小狗用品，连忙向这些热心的师兄师姐道谢，不过他们都摆摆手，表示不用，这些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送走二师兄请来的热心人，林清引把小狗用品放回院子，从里面拿出两个小马扎，一个盛水的木盆，摆在门前的空地上，开始给小狗洗澡、驱虫。
老妖怪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分|身染上虫子，但它从灵植园过来这一路也不容易，毛上沾了许多泥土，这么小的身体也不太好控制，甚至爪子上还破了块皮。
榆木两手握住小狗的前爪，把它拎起来，放在木盆里，一边念念叨叨，让它“乖乖”，“哥哥马上就给你洗香香”。
小狗有些局促，挣扎了一下，但看到林清引也在旁边坐着，它就老实地给榆木摆弄，为了体现自己的乖巧，甚至在水冲过来的时候也没有躲闪。
“乖狗狗，”榆木赞道，“不愧是灵兽，林师兄你不想养的话，就给我吧，诶哟——”
出现了，接小狗回家的第二位受害者！
“松开！不许咬人！”林清引在小狗头上用力拍了一下。
小狗松开嘴，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在认错，又好像很委屈。
“没事、没事啦，它在跟我玩呢。”榆木向林清引展示了一下他的手背。
林清引看到上面只有一个浅浅的红印，应该是小狗用没牙的嘴巴夹了一下榆木，而且，这次它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用灵力。
榆木看到小狗“呜呜”地叫，赶紧摸摸它的脑袋，一边哄它，一边责怪林清引不该吓唬它。
林清引：无语。
“对了，狗狗还没有取名字吗？”榆木问道。
“取了，”林清引道，“它叫绿茶。”
“绿茶？”榆木一愣，“可是它既不绿，也不茶……好奇怪的名字。”
“我喜欢这个名字，很适合它。”林清引再次对榆木使用规则怪谈。
“好吧，那我能叫它小茶吗？因为它看起来很小。”
“可以。”
老妖怪妖生中的一件大事——给分|身取名——就这样定了下来。
林清引的任务又完成了一大把。
送走榆木后，林清引盘点了一下这两天获得的凝气丹，数量非常可观，这样持续下去，以后嗑|药都不用愁来源了。
再次看向绿茶，林清引的目光陡然变得温柔慈爱，他目光所及，不是一只普通的小土狗，而是一台照日炉，一台光刻机，一台不需要任何成本就可以生产出凝气丹的永动狗！
林清引坐回马扎上，情不自禁，捞起绿茶的两条前腿，把它抱到面前，狠狠地亲了一下狗头。
肉眼可见的变化在小狗脸上产生，一层粉红从奶黄色的短毛下面浮起来，小狗的耳朵垂下来，像含羞草一样挡住自己的脸，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时不时往上翻一下，偷看林清引。
这副娇羞的样子，在寻常狗里挺少见，林清引倒是不奇怪，他早看穿了老妖怪的身份，至于它想老黄瓜刷绿漆装嫩，那也是它的喜好，不耽误林清引的事，林清引就随它去。
「今日任务：
亲吻NPC的分|身（1/1）
已完成！
奖励：积分+5000，妖术：魅惑术的碎片+1」
5000积分！很高的回报！
还有新的技能包，看名字似乎很厉害，林清引打开简介一看：
妖术：魅惑术（妖类专属技能，使用此技时，会在目标眼中产生完美的诱惑体，可以操控诱惑体对目标施加勾|引、盘问、□□、抽魂等行动，行动难度越高，成功率越低）
这个术看起来有点实用，可操作范围非常宽广，林清引决定把它留到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使用，比如色|诱赵副掌门拱手让出掌门之位这种。
林清引查看今日任务的时候，绿茶还在他手中扭来扭去，各种害羞哒哒，可是林清引根本没有注意到它，亲完之后，就像扔掉一张一次性擦嘴毛巾一样，把它团一团塞进狗窝里。
绿茶：？
林清引兴冲冲地回到院子里，拿出凝气丹开始修炼，一直到晚上杨青琮回来，问起他小狗吃东西没有，他才想起来那些热心人送来的东西，他扔在院子里没管。
“诶呀。”林清引一拍脑门，赶紧把灵果、灵草和灵羊奶拿出来。
杨青琮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这狗是你要养的”，拿着食物就出去了。
林清引只好灰溜溜地跟上，看着杨青琮把各种食物放在不同的盘子里，推给小狗，耐心地尝试小狗喜欢吃哪个。
看着看着，林清引就有点酸，二师兄从来没有这么耐心细致地给他做过饭，试过他的口味，凭什么老妖怪刚来就有这样的待遇？这就是妖类蛊惑人的威力吗？
“你确定要把狗放在外面了？”喂食完毕，杨青琮给小狗挑选了一种灵果和三种灵草作为食物，记在纸单上，交给林清引，一边问道。
“确定，早点让他熟悉外面的环境也好。”林清引说道。
杨青琮略一思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点头：“这样确实谨慎些。”
“对了，”林清引告诉杨青琮，“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就叫绿茶。”
“绿茶？”杨青琮看看土黄色的小狗，怎么也和那种很少发酵的清新茶叶联系不到一起，“为什么叫绿茶？”
“清新，高雅，符合咱们小院的整体风格，而且咱们不是青字辈嘛，那它就是绿字辈，互相呼应，多巧妙。”
“我看你是胡诌。”杨青琮评价道，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称呼，之后的时间里，杨青琮教小狗定点尿尿的时候，就会指着大树根说，“绿茶，这里尿尿。”
林清引背过身去，生怕笑太大声引起杨青琮和老妖怪的怀疑，也不知道老妖怪被年纪比自己小十倍不止的人类教怎么尿尿是什么感觉。
养狗加修炼加去药房服苦役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格外充实有趣，如果能稍微空虚一点就更好了。直到有一天，持剑长老带着小棠回来了，小棠身边还跟着一个雄姿英发的异域男子，据说是路上救的沙漠国王子，身上流淌着洪荒异兽的血统，沙漠国当地的风俗是，男子在和自己心仪之人定情之前，不能随意展露外貌，所以他从头到脚裹着严严实实的黑纱衣进来，堪称男德典范。
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林清引并不好受。
“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的好徒弟，好兄弟，共患难过来的好伙伴榆木正哭得像个水龙头，不断把眼泪鼻涕擦在他身上，向他诉说自己不想活了。
从榆木断断续续地叙述中，林清引补全了一个狗血的故事，大意就是小棠英雄救美救了那位异域王子，异域王子愿意以身相许，打算回来之后就跟她定亲，然后脱掉黑纱，过上自由的婚后生活。
但也有另外一种说法，说是持剑长老从中作梗，拒绝一个普通人占据自己外孙女身边的宝贵位置，只让异域男子在小棠身边随侍，强行把他加进了剑童的队列，所以，在即将举办的剑童遴选大会中，异域男子也将出现在羽王宫进献来的剑童队伍里。
“什么鬼，竟有如此狗血之事。”林清引心生好奇，有点想去剑童遴选大会上一探究竟了。
很快，请柬就发了来，每一位筑基以上的剑宗弟子都收到了请柬，请他们去参加剑童遴选大会。
在榆木第N次跟林清引哭诉的时候，林清引拿出了这张请柬，拍一拍榆木的肩膀，沉声道：“榆木，我的好兄弟，我会替你去看个究竟的。”
榆木泪眼模糊地抬起头，惊愕地看向林清引：“林师兄……你这封请柬是从哪儿偷来的？嗝，难不成是杨师兄的？呃，上面怎么写着……你的名字？！”
林清引缓慢地把额前碎发捋到后面去，缓缓抬眼，装逼道：“因为，你林师兄我，已经筑基了。”
第38章 五二、五三
第52章
榆木的神色一时间变得复杂。
就像狠狠摔了一跤, 把膝盖都摔破了，正捂着伤口哭，忽然来个人在他面前站住，给他展示自己新买的牛皮靴, 一边变换角度一边问：“有没有好受一点？”
好受个屁啦！
有什么让人感到挫败的？除了自己的失败, 还有兄弟的成功。
“哦。”榆木抹了把脸, “那就麻烦你了。”
“放心, 有机会的话, 我一定会想办法破坏他们。”林清引捏一捏榆木的肩膀，把力量传递给他。
“不必了，我……还是希望看到小棠幸福。”榆木叹了口气, 一夜之间，似乎长大不少。
林清引注视着榆木, 没再说什么, 只是更加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到了剑童遴选那日，林清引早早换上浆洗得簇新发亮的剑宗弟子服，梳了个文士髻，戴一顶同色系的云天冠，末了, 还往发髻边戴了一朵小蓝花。
待到山花插满头。
陌上谁家少年郎, 说不尽，足风流。
当古代人，就要当出古代人的风范, 簪花爱俏的少年郎就是各种古代形象中，林清引最喜欢的一种, 正好他穿过来的年纪，也是可以风流恣肆一把的。
这个时候不显什么时候显, 就连千篇一律的校服也要穿出自己的风格，什么地方束腰，什么地方掐褶子，配饰怎么戴，发型怎么吹，全都精心设计了一遍。
这一趟出街，他就是最靓的仔！
“二师兄，二师兄，快帮我看看，还有哪里需要调整的吗？”林清引敲一敲书房窗户。
杨青琮正在窗户下面写字，听到这话，把窗户打开，向外看来。
刚看到林清引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怎么样，二师兄？”林清引还在催促着杨青琮给出指导意见，毕竟他自己的审美是挺超前的，而杨青琮意味着本地大众审美，如果他超前的太过了，大众审美接受不了，那也是个问题。
杨青琮愣了片刻，才道：“不错。”
不错是什么意思？不错……就是过关的意思？林清引很想继续追问，但杨青琮把目光收回去了，还更加认真地写起他的字幅来，搞得林清引都不好意思打扰他了。
又过了片刻，杨青琮才又看了他一眼，问：“你打扮这么精神做什么？”
唔，那就是能得高分了？林清引转了半圈，单手撑在窗棂上，凑近杨青琮，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当然是去参加剑童遴选啦。”
杨青琮眉头微皱：“不是说不需要剑童？”
“我不需要，不过，我要影响别人的需要。”林清引说道。
杨青琮显然没懂他这曲折的意思。
“可惜我不是美少女，如果是女生的话成功率更高，唔……女装也不是不行，但在这里会因为抽象被当成神经病吧。”林清引自言自语。
杨青琮十分担忧地看着他。
林清引抬起头，看见杨青琮的眼神，摆了摆手：“总之，二师兄你放心吧，我不会带小三小四回来破坏咱们的小院生活，我去了！”
“等等，”杨青琮把笔搁在笔山上，“我跟你一起去。”
“咦……咦？”林清引诧异，大忙人竟然还有空送他了，等等，杨青琮该不会是临时起意，想去捞两个剑童回来吧？
在林清引焦灼的猜测中，杨青琮也换了一身礼服，威严持重地跟着他一起出发了，两个人走在一起，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个当剑主。
林清引很是不满，觉得杨青琮是故意抢他风头。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两人从小院正门前出来的时候，绿茶表现出了对林清引浓厚的兴趣，而对杨青琮，它很凶地叫了起来，甚至还往杨青琮脚上扑了几下，好像想要倒反天罡、恩将仇报。
“绿茶，坐下！”杨青琮试图命令老妖怪，但是失败了，后来不得不把绳子放短些，把小狗栓在狗窝附近三尺内，才解决了这场没来由的仇恨活动。
“绿茶真是野性难驯。”杨青琮看着自己被扯的乱七八糟的礼服裤脚，皱眉道。
“有可能它不喜欢这条裤子。”林清引笑嘻嘻，绿茶看到他之后，可是看呆了呢，就这一点，足够让林清引今天对它宽厚些。
杨青琮疑惑地看了一眼林清引，今天他对绿茶的态度倒是出奇的宽容。
罢了，搞不懂小师弟的心思。如果能搞懂……事情也不会这么难办了吧。
为了保证发型的整齐，林清引拒绝了杨青琮乘飞剑的邀请，两人走传送法阵，先到山前广场，再到清风剑宗最核心的活动礼堂——议事厅。
议事厅位于一个敞开的台基上，四面都可以进人，此时，东西向的八扇隔扇门全部敞开，一边进剑童，一边进前来挑选剑童的剑修，大家在议事厅中见面，互相看顺眼了就可以登记带走。
林清引到了，先不急着排队，在剑修这边溜溜达达，东看西看。
“杨师兄！”
“杨师兄来了啊！”
“杨师兄这里，排我这里！”
和溜溜达达的林清引不同，杨青琮一来，就被各种打招呼的声音淹没，免不了各种应承、推让、叙旧，俨然上演村官视察街道现场。
“啧啧。”林清引摇头。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就是杨青琮根本没精力管林清引，林清引可以自由自在地晃悠，跟人打听今天剑童遴选的情况，还有重点——小棠和沙漠王子的事情。
“他们可能会晚点来吧，反正都已经内定了，也不用担心心仪的对象被人选走。”
“是啊，林师弟，你有心仪的目标没有？要不要师兄帮你掌掌眼？”
“这挑选剑童，最重要的就是合个眼缘，剑童也不是粗使杂役，人家在自己家也金贵着呢，过来剑宗镀个履历，跟咱们互相行个方便，将来说不定还要人家家族支援。”
林清引这边也渐渐围上些人，热心地向他解释各种问题，虽然他压根没问。
“我不找剑童，我就是来见见世面。”林清引说道，故意朝着杨青琮那边，“我和杨师兄住的挺好的，我俩都是自己的活自己干，不需要再找人帮忙了。”
“哦，这样啊——”
林清引也不知道杨青琮有没有听见，不过，之后一段时间，杨青琮的脸色明显好看多了，稍微应付了一下跟他打招呼的人，就告辞说有公事在身，先行离开。
离开前，他又兜过来，压着嗓子问：“自己的活自己干？”
他果然听见了，林清引摇头，论装腔作势，他还是不如二师兄：“墙上的隔音符是我掏钱买的，哦对，我还给你做早饭了，不用谢我。”
杨青琮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似乎对他颠倒黑白的功力又有新的认识。
杨青琮走后，林清引更自由了，他开始混在师兄师姐队伍里瞎聊，把最近剑宗的八卦传闻都听了一遍。
等到持剑长老带着小棠出现时，林清引已经听完了几个版本的英雄救美，英雄为搏美人一笑，专程带美人回剑宗开眼界；英雄为美人和位高权重的外公翻脸，一定要按照美人老家的风俗装扮全身黑纱回剑宗；英雄必须要美人常伴身侧，外公迫不得已动用手段，把美人的身份公然洗成羽王宫进献的剑童……
哦对了，这里的英雄都是小棠，美人都是那名沙漠王子。
林清引可以理解榆木为什么那么难受了，这传闻太扎实了，满满的细节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就是小棠被沙漠王子迷得不清，连带持剑长老一起受祸害。
这得爱到什么程度了，才能让一个小姑娘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
不过，有介于林清引自己也被谣言祸害过，他也没有完全相信，只等着小棠和沙漠王子本尊出现，看看现场，他再判断究竟是什么情况。
“来了，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你推我搡，脑袋都向一个方向转去。
在那目光交集的地方，持剑长老带着一群人走过来。那群人中，两个身影最受关注，虽然他们没有走在一起，但微妙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动，周围的人因此变得像移动盆栽一样可以忽略不计。
林清引垫着脚，试图从人缝里看到一些正主的画面，但失败了，看八卦的剑修们挤成一团，就像一堵墙一样严丝合缝，他不得不沿着台阶往上走些，直走到通往议事厅的队伍中部。
这个高度，已经可以看到两位正主，其中个子高挑，像一把黑旗杆一样矗立在人群中的，就是传说中的沙漠王子了，别说，他真的很高，看身材也不是光长个子那挂的，和小棠站在一起，还真有些登对。
小棠甚至被他衬得有点娇小可爱。
林清引看到黑衣男和小棠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传言是真的了，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小棠喜欢沙漠王子那部分。
隔着重重人群，小棠依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黑衣男，黑衣男稍微有个动作变化，小棠的目光都会随之移动，脸上的表情也忽喜忽忧。
完了，榆木的初恋，就这样夭折了。
榆木，你没机会了。
林清引心痛地想。
“林师兄？”一个声音从林清引身后传来，有点耳熟，“你怎么也在这里？”
林清引回头一看，可不是老熟人么！真正的爱狗之人·硝山冰室的送信弟子·叫什么来着。
“是你！”林清引用热情掩饰自己不知道对方叫什么的心虚，“你也来挑选剑童吗？”
“不，林师兄误会了，我是和大师兄一起来的。”青衣弟子答道，他也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清引，显然是想问问狗怎么样了。
“啊？大师兄也来了？”林清引顿时紧张起来，目光往四周溜去，准备见势不妙，立刻脚底抹油溜走。
“是啊，大师兄正在议事厅里帮忙监督这次剑童遴选。”青衣弟子道。
“原来如此，我想大师兄也不需要剑童。”林清引道，心中却想，伺候他的都是正经剑宗弟子，要么就是百里挑一的外门弟子，哪里轮得到凡人剑童啊。
“林师兄是来挑选剑童的吗？”青衣弟子礼貌询问，“需要跟大师兄说一声吗？”
“呃，不用不用，我不是来挑选剑童的，我就是来凑个热闹。”林清引赶忙拒绝，顺便用手指了指台阶下面，沙漠王子那队人。
青衣弟子心领神会。
既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两人就在台阶上闲聊了一阵，狗和沙漠王子穿插着聊，互相交换了一些信息。
现在可以确认的就是，关于小棠的传言起码九成是真的，沙漠王子确实要指给小棠做剑童。
但，还有一成悬而未决——沙漠王子的身份扑朔成迷，贸然把这么一个人引进剑宗，恐怕会带来隐患，所以，就在今天，大师兄主动坐镇议事厅，为的就是亲自鉴定沙漠王子的身份，沙漠王子也会在单独会面的时候，脱下自己那身黑纱，让大师兄检查一遍。
靠靠靠靠靠，这么刺激的场面，欣赏不到的话林清引会抱憾终生的。
“我能跟着去看看吗？我就从后门进去，扒在哪个旮旯拐角里看一看，能行吗？”林清引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青衣弟子使出诱惑术，“别告诉大师兄，让我偷偷看一下，狗随便你玩一个下午，怎么样？”
第53章
青衣弟子可耻地心动了。
“好吧，不过，我不能打包票一定成功。”青衣弟子说道。
“没关系，看不到就看不到嘛，也不会损失什么，只是让我的心情小小地不愉快一下。”林清引笑眯眯地说。
想到大师兄未来的道侣心情会不愉快一下，青衣弟子顿时紧张起来，表示他先去里面踩个点，等会再来告诉林清引具体安排。
看到青衣弟子认真起来，林清引也很高兴，不过，他的本意其实就是字面意思，看不到就看不到啦，也不是必须要看到。
和青衣弟子分手后，林清引再次向台阶下的广场看去，持剑长老那群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林清引精神一凛，赶忙四下寻找，终于被他找到他们的去向——他们分成两队，一队以小棠为核心，是这次要挑选剑童的剑修弟子们，排在林清引这边的台阶下。
另一队是持剑长老带队，几个弟子在旁边打掩护，中间走着那个身形高挑的黑衣男。
林清引双手扶着台阶旁边的栏杆，伸长脖子，目光追随黑衣男，忽然间，黑衣男抬起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覆面的黑纱上留下两个孔洞，后面藏着一双压抑狂躁的眼睛，当那双眼睛盯住林清引时，林清引产生了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一个名字几乎立刻在林清引脑海中浮起：将宇！
怎么可能，将宇又回来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林清引立刻把它否了，将宇又不是疯了傻了，怎么可能跑回来自投罗网？
就算不是将宇，这沙漠王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什么上古神兽的血统，多半是骗人的吧，小棠怎么会看上这种人，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林清引顿时不安起来。
他想去提醒小棠，但是想想，小棠好像和他并没有很深交集，而且他的证据也不够充分，只是直觉而已，贸然过去说，只会被当成多管闲事的神经病。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陆青霜看仔细一点，拆穿这个沙漠王子的假面具，让他现出原形，然后再丢出清风剑宗。
林清引焦灼地等待了一会。
忽然间，议事厅下来三个人，一路小跑经过林清引身边，都是他不认识的。
那三个人把小棠请了上去，行动速度很快，经过林清引身边时，林清引一阵眼神示意，但眼皮都快抽筋了，小棠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完蛋。林清引转过身，目送小棠进入议事厅，他现在要怎么办，直接跟过去还是继续等待？
想来沙漠王子那边也该进门了，他们把门一关起来，有些事就由不得林清引决定了。
正在煎熬间，熟悉的身影忽然从上面下来，青衣弟子一阵疾跑，来到林清引面前，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两句，然后拍拍他的后背。
林清引紧张：“这样就行吗？”
“放心。”青衣弟子做出一个一切已经安排好的手势。
“多谢！”林清引感激。
……
议事厅内。
外面的光线好像无法投射到宽阔的大厅之内，不管什么时候，议事厅里都是幽暗肃穆的。
东西两边的八扇隔扇门敞开着，剑童遴选暂时中断，门前静了一会。
议事厅首位左侧，身穿白锦暗纹长衫，外罩青绿山水纱衣，姿态高冷，气质出尘的一名，便是这次代掌门监督剑童遴选的清风剑宗大师兄陆青霜。
其他位置都空着，只有几名排行较高的高阶弟子站在陆青霜身后，陆青霜在遴选活动中说一不二的地位毋庸置疑。
有人小跑过来，在陆青霜耳边低语两句，陆青霜微微颔首，示意放人进来。
“筑基剑修木小棠，待选剑童余江，请进殿。”
这一边，小棠在几名剑修弟子的簇拥下走进议事厅，昂首阔步地来到陆青霜面前，不过，看到大师兄的时候，她还是有点紧张地低下头，恭恭敬敬行了礼。
“见过大师兄！”
陆青霜没有搭理她，对于这些俗务，他一向没什么过多的兴趣，他这次来监督，只是受师父所托，唯一的职责就是检查一遍那个加塞进来的剑童的真实身份。
小棠见大师兄没搭理她，只好悻悻退在一边，幸好，她期待的那人已经从另一边隔扇门进来了。
余江！
小棠眼睛一亮，她从来没想过，命中注定的男人会以这样的形式来到她身边，还三番两次与她的命运相纠缠，如果这都不算缘分，还有什么是缘分。
大家都不知道余江有多么好，只有她知道，她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男人，不枉他为了她鼓足勇气，回到这个人人都能碾压他的世界。
黑衣男一步一步走过议事厅的黑玉石地板，沉重的跫音一次一次敲打在每个人心上，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打量他，猜测他，陆青霜也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凝视着这个神秘的男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从另外一边隔扇门的最边上的小门传来，有人抬着一张青花屏风进来，随意地放在角落里，然后就撤出去了。
剑宗这种地方，一向讲求简朴，撑门面的家具跟随活动移动也是正常，所以突然有人进来放了个屏风，也没有引起太多注意，大家看一眼，心里说一句，不知道是借的还是还的，这么个事也就过去了。
陆青霜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抬屏风进来的人，之后便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名散发着古怪气场的黑衣男身上。
“脱吧。”陆青霜道。
一句废话没有，上来就是重量级。
议事厅里安静得针落能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正式的身份检查，经陆青霜这么一命令，就有了令人血行加速的意味，再看那包裹严实、却依然不减雄性风姿的神秘男人，想到他即将在众人眼前，一层层脱下禁|欲的黑纱，再正经的老顽固，这时候都会喉咙发紧，情不自禁咽一下口水。
躲在屏风后的林清引已经很努力克制自己了，但他的呼吸声还是变大了一点，他赶忙抬手捂住口鼻，物理隔绝声音的传播。
没错，这就是青衣弟子给他想的办法，跟着屏风一起进来，简单粗暴，但有效。
还好，林清引的呼吸声并不显著，因为其他人的呼吸声比他大多了。
黑衣男却没动，而是透过两只覆面黑纱的两个洞，看向小棠。
小棠攥起拳头，仿佛获得了许多力量，鼓足勇气，向陆青霜解释：“大师兄有所不知，余江他……他们国家，有一个不能打破的禁忌，如果、如果……”
小棠嘴拙，使了半天劲，发现还是没办法像持剑长老教的那样文绉绉地解释清楚，气得她打了自己一下，嚷道：“大师兄，他不能脱！”
这话一出，全场剑修为之一震。
门槛边的随侍，陆青霜身后的高阶弟子，包括屏风后的林清引，都差点笑喷出来，必须卯足力气，死命忍住，才能保住议事厅的严肃氛围。
陆青霜不愧是陆青霜，仍然是一副高山积雪般凛然不可犯的死人脸：“哦？为什么？”
“他必须和喜欢的人互通心意，才能展露容貌！”小棠冲口而出。
林清引想，这不是解释的挺好吗。
“荒谬。”陆青霜却评价道。
和小棠一起来的弟子赶紧解释，余江是不能当众展露容貌，私底下还是可以的，像是这种有很多外国人聚集的场合，那是大忌中的大忌。
“那就请下山。”陆青霜不耐烦了，他放下茶盏，准备起身。
“等等！”小棠再一次拦住陆青霜，眼神祈求地望着他，“他可以脱，但不是现在，现在，他要先向我表达心意，认我做剑主才行。”
林清引心想，这不就得了吗，就是这么回事！先表白再脱，合情合理合法。
不对，不合法，小棠才多大，根本没有成年吧！
还有，他的立场好像是要破坏他俩来着！
陆青霜虽然很不爽，但看在持剑长老的面子上、掌门师尊的请托上，他还是坐了回去，重新拿起茶盏，用比之前更冷淡的声音说：“那就开始吧。”
陆青霜身后的高阶弟子站出来一个，主持剑主和剑童互相认领的仪式，这仪式很简单，先问剑主意下如何，剑主选了，再问剑童是否愿意，双方都同意，改了称呼，再登记到册子上，就完事了。
“筑基剑修木小棠，你是否愿意认领余江为你的剑童？庇护他，教引他，让他在修仙之路上安然前行？”
“我愿意！”小棠中气十足地回答。
“待选剑童余江，你是否愿意遵从木小棠为你的剑主？敬爱她，服侍她，跟随她脚步稳扎稳打、砥砺前行？”
“……”余江沉默了。
余江沉默了？！
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回答的众人，惊疑地看向黑衣包裹之下一言不发的男人。
难不成这男人费尽心机傍上持剑长老的外孙女，终于走进修仙殿堂，却在这一刻退缩了？
还是他知道黑纱卸去，自己的真实身份就会暴露在大师兄眼中，他没有把握从大师兄洞察一切的目光中逃过，所以，干脆放弃，打道回府？
余江的沉默，把小棠也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无措地看向余江，不一会儿，眼中就闪烁起委屈的泪花。
然而余江却不为所动，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小棠。
他的目光环视四周，好像在搜寻什么。
难道，他不想要小棠当他的剑主，却另外有心仪之人么？
这个想法，让在场的人都惊了一跳，觉得非常离谱，但他的动作，却无形中印证着这个意思。
“你……在找人？”陆青霜疑惑挑眉，自下而上打量着黑衣男。
还是大师兄先问出了这个大胆的猜想，众人感到一阵暗爽，同时，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是，我找阿引。”男人嗓音微哑，仿佛还带着创伤未愈的影响，“只有他能做我将宇的主人。”
众人：！！！！
第39章 五四
林清引：！！！！
啊啊啊让他死吧！
他费尽心机, 死了两次档才送出去的大魔头，此刻竟又出现在他面前。
不仅如此，还大剌剌站在议事厅大殿中央，昂首挺胸地宣布, 他将宇, 要当林清引的剑童！
林清引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恨不能把将宇碎尸万段, 然后再把尸体打包卖给积分商城。
他实在想不到将宇这样做的动机, 究竟是贱，还是蠢，还是别有用心？好吧, 以将宇的脑子，应该做不到第三点。
就在林清引暗自内伤之时, 陆青霜对将宇的盘问也已经来往几个回合。
“阿引是谁？”
“林清引。”
“林清引？”
“是, 他师父应该是你们掌门。”
“你说的是我十七师弟？”
“原来是大师兄，失敬。”
“……”
陆青霜的表情仍然是那副死人脸，但站在他身后的那些高级弟子都打起寒颤，无他，大师兄周身释放出的灵压已经到了危险边缘, 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一句话而爆炸。
“你是说……只有林师弟能做你的主人？”陆青霜缓慢地重复这句能让人羞耻到脚底抠出三室一厅的话, “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报恩而已。”将宇却坦然得像在菜市场买菜，“阿引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做牛做马报答他，不碍着谁什么事吧？”
“很好。”大师兄评价道, 一双寒霜似的眸子冷冷打量着将宇，“两条路, 要么脱，要么下山。”
事情还是来到了二选一。
“我可以脱，”将宇爽快道，“不过，你要答应我，脱了之后让他出来见我。”
“……”陆青霜的脸色越发难看，简直像寒冷的水面又结了一层冰。
正在这时，一个急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持剑长老进来了。
“陆师侄啊，出了什么问题吗？余江身上有疤，不愿意示人也是情有可原啊，他真的就是一个普通人，你们不要逼他……”
话还没说完，持剑长老已经走到大殿中央，忽然间，他话头停住，瞪着小棠：
“棠，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
“爷爷，呜呜呜……”
持剑长老立时急了，冲着陆青霜吼道：“陆师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什么事你找老夫，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陆青霜起身来，不疾不徐地行了个礼，道：“长老误会了，并非弟子有意刁难，实在是这个将宇，满口谎话，欺骗木师妹，弟子看不下去才会如此。”
陆青霜这一招四两拨千斤，直接把持剑长老的千斤怒火拨到了将宇那里。
“将宇？”持剑长老一听，这名字，有点耳熟，“将宇是谁？”
很快，他明白过来，一股怒火“噌”地从胸中窜出来：“好啊，敢情这孙子叫将宇，不叫余江！这孙子从头到脚都在欺骗我爷俩！”
持剑长老震怒，急躁劲上来，一巴掌抽向将宇。
“爷爷！”小棠惊叫一声，想去拦，但来不及了，将宇后退几步，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
接着，他恨恨地抬眼，充满仇恨地看向持剑长老。
持剑长老被他这眼神一看，心头更加火大，扬起手，又是第二掌。
“爷爷，快住手！！”这一次，小棠张开双臂，将将宇护在身后，抬起眼，倔强地望向持剑长老。
持剑长老这一巴掌便打不下去。
他看看小棠，又看看她身后那没有一丝感恩之心的白眼狼，突然感觉自己老了一百岁，不由得长叹一声，放下手。
“大师兄，这一切，我可以解释。”小棠强撑着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对陆青霜说。
陆青霜本来在那里看热闹，局面突然被小棠控制住了，他便有些不快，但看在持剑长老的面子上，他还得听：“嗯，你说。”
“事情是这样的……其实，余江，不，将宇，就是一个月前从天而降的天外来客。”小棠心事重重地说道。
这话一出，议事厅里又是一阵惊诧和议论，谁能想到，沙漠王子竟然是砸穿护山大阵的天外来客？本来都跑的没影的天外来客，竟然又回来了？看起来，好像还不是被强迫回来的，而是相当的主动。
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离奇的事情，以至于天外来客竟然跟着十八杆子打不着的持剑长老外孙女一起回来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又产生了怎样的纠葛，看起来还有误会，这中间又有倒霉小师弟林清引什么事……
等等。
众人猛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将宇会提到“报恩”“做牛做马”，并且只承认林清引是他的“主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林清引救治了天外来客！
不光救治，还把屎把尿，全天候无微不至地伺候！
虽然最后一下子弄丢了，还因此受罚，什么好果子都没捞着——但那是路人视角，从将宇的角度来看，林清引就是救命恩人！
豁然开朗！豁然开朗！
一切古怪的地方都说得通了，没想到，沙漠王子和林清引之间才是那个结草衔环的报恩关系。
可是，小棠呢？
小棠明知道将宇想要报恩的对象是林清引，却对将宇多有照顾，还想和他结为剑主、剑童关系，又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都是我一厢情愿……我以为，你看到林师兄不在这里，没有收剑童的资格，就会选择我，是我心存侥幸了。”小棠苦涩地说。
女孩子把话说到这份上，真是爱惨了这个男子，连自己往日里骄傲的面子都不要，直接在众人面前剖开内心，只求他们理解将宇的所作所为，不要把他当成别有用心的坏人。
然而将宇却冷哼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阿引在这里，他戴了一顶很漂亮的帽子，还有一朵小蓝花，他从队伍里探头看我。”
“你！”持剑长老听得火大，差点又伸巴掌打他。
“我没有骗你，真的……”小棠好像碎了，她捂住脸，痛苦又耻辱地哭起来。
看到这一幕，众人都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小棠虽然是任性了些，但少女情窦初开，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大家都不忍心苛责。
可是这个将宇，他这牛气冲天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他们剑宗的大小姐看上他，是他的福分，他不说心怀感激吧，还三番两次把小棠架在火上烤，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留，简直令人拳头发痒。
“陆师侄，你说怎么办吧！这件事，老夫不管了！”持剑长老拂袖道。
“大师兄，你告诉他，林师兄并没有来参加这次剑童遴选吧！”小棠仍然执迷不悟，擦过脸，央求道。
陆青霜看看将宇，又看看小棠，正要说话。
忽然间，有人从青玉屏风后走出，声音洪亮道：“将宇，你死心吧！你死了我都不会收你做剑童的！”
这声音一出，众人感到八卦之血再次沸腾，显然，今天真正的高|潮，才刚刚开始。
……
林清引出来之前，先存了个档。
他预感到今天会发生很多不可控的事情，但是，如果不出来，什么都不做，放任事态继续发展，只会让这个世界上多一个大冤种。
就是小棠。
小棠哭着为将宇求情，而将宇满不在乎，持剑长老打了将宇一巴掌，将宇用不共戴天的仇恨眼神瞪着他。
这些，很不幸，林清引都看到了。
这就和当初小师弟经历的一模一样。
小师弟自以为对将宇一往情深，掏心掏肺，其实，在将宇看来，不过是一种折辱罢了，十三年来的朝夕相处，也不过是一笔笔刻在心上的旧账，等着他一朝得势，再来一一讨还。
林清引是个成年人，又是玩游戏，再怎么代入也有个分寸，但小棠就不一样了，她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哪里受得了这个罪？
一种朴素的正义感在林清引心中燃烧，他是个普通人，可能很多时候强出头也不会有多好的结果，但让他袖手旁观，他做不到。
于是，他就说了一开始那句话。
一边说，一边走到大殿中央。许多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阿引……”将宇声音嘶哑，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碰一碰林清引，确认眼前并非幻觉。
然而一道冰冷无情的灵气墙却将他挡了回去。
陆青霜不知何时站在两人之间，精纯厚重的灵力将他们彻底隔开，不要说将宇现在浑身没有一点魔力在，就算他恢复到全盛时期，恐怕也得经历一番恶战才能突破陆青霜的封锁。
将宇恨恨地看了一眼陆青霜，不过，他没有留太多时间给仇恨。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阿引，我好想你。”将宇用目光摹写着林清引的轮廓，“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林清引一噎，将宇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将宇私下逃跑这件事已经定性了，林清引也接受了义务劳动的惩罚，现在可好，他一句话就把案子的性质掀了，也不知道将会有怎样的惩罚等着林清引。
林清引现在顾不上这个。
“你不是我们剑宗人，来历不明，居心叵测，我为什么要留下你？”林清引毫不留情地直接怼，“本来想把你送走，我们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你又回来自取其辱，罢了，从今往后你的事，我是不会管，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小棠呆呆地看看将宇，又看看林清引，似乎没想到他们之前是这样的。
“我没有居心叵测，我……只是想见你，你不知道我花费了多少心力才来到你身边，我……”将宇咕哝了一下，又像是想说的话含在喉咙里太久，忽然失去说出的勇气，在那重重黑纱阻隔之下，变得模糊不清。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反正和我无关，我也不会收什么剑童，”林清引不想再看到将宇，他转过头去，面向小棠，“小棠姑娘，这个人不是普通人，不管他怎么伪装，我都知道，他很危险，他也没有告诉你实话，不值得你如此喜欢。”
小棠脸上仍然带着泪花，呆呆地听着林清引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林清引于是又向持剑长老重复了一遍，持剑长老倒是很赞同林清引的话，只是，面对他的软肋，宝贝外孙女，他束手无策。
“林师弟说得很对。”陆青霜这时候开口了，语气间带着难得的嘉许，他抬手招呼高级弟子，“把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抓起来，关进地牢，待掌门回来，再行审问。”
“是！”高级弟子也早看将宇不顺眼了，旁观者清，他怎么对待小棠的，大家都看在眼里。
“慢着。”
“等等！”
将宇和小棠同时说道。
两人互视一眼，不知达成了什么默契，将宇沉默了，让小棠先说。
小棠的声音仍然有些发颤：“将宇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和爷爷都试过了，他身上没有一丝灵气，也没有灵根，只是因为身怀洪荒异兽的血统，所以才会从高空坠落而不死。”
接着，小棠讲了将宇的身世来历，这个故事编的严丝合缝，几乎没有什么漏洞，沙漠国的地点听起来确凿无疑，还有几位名人生活在中州大陆上，可以给将宇作证。
小棠拿出其中一名德高望重之人的书信，交给陆青霜看，陆青霜看过之后，都不说话了。
林清引全程惊奇地看着他们验明将宇的身份，如果不是他早就知道将宇是修罗圣殿的人，到这一刻，可能还真的信了将宇只是个沙漠国的普通人。
可他知道将宇不是，他还知道，将宇没这个脑子编出这么严密的故事，也就是说，将宇这次下山，多半还接触到了修罗圣殿留在人间的线人。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好像越是想快刀斩乱麻，乱麻就越发混乱地缠上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林清引摇着头，后退半步，提防地盯着将宇，“他才不是什么沙漠国的普通人，别被骗了！”
“阿引，”将宇叫了一声，上前一步，攥住林清引的手腕，不让他挣脱，他脸上的气孔里，两只黑色的眼睛隐隐透着暗红的光，紧紧盯着林清引，“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记得什么？”
他的语气无比期待，丝毫没有会被戳穿真实身份的担忧。
林清引挣扎着想要从他手掌的禁锢中逃脱，他却越攥越紧，两人的视线相触，将宇眼底的火焰“噌”地一下腾起来，不必多问，他已经了然。
“阿引，你果然记得。”将宇眼里赤果果的欲|望似乎要将眼前的人焚尽，暗红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身体里属于野兽的那一部分正在横冲直撞，恨不能把林清引揉进怀中狠狠欺辱，他让他等了那么久，一度差点放弃重来，现在，却可以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想把他推开，怎么可能，他们的命运早就紧紧纠缠在一起，将宇的喉结上下滚动，炙|热的手掌隔着黑纱抚上林清引颈侧，牢牢攥住他纤细的后颈，“上一次……是我错了。”
林清引没有丝毫感动，他只感到毛骨悚然，面对眼前眼神炽热的男人，他想到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系统面板，点击退出游戏——然而没有这个键。
但他还可以读档。
对，读档！
在将宇的黑纱脸无限放大，向林清引压迫下来的时候，世界忽然一黑，然后重启。
林清引再次看到了熟悉的青玉屏风背面，令人虚脱的恐怖画面消失不见，他又回来了。
“大师兄，你告诉他，林师兄并没有来参加这次剑童遴选吧！”小棠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很好，他还可以再选一次。
替人强出头的毛病不药而愈，林清引像鬼一样贴着墙根，溜出大殿，连滚带爬地逃走。
尼玛，是谁重置游戏的时候没把NPC的记忆一起重置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第40章 五五
长远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林清引现在就是崩溃, 很崩溃。
按照他的长远计划，只要提前把将宇送出清风剑宗，减少和将宇的接触，就可以淡化这段孽缘, 将来也就不会有什么魔宗突袭清风剑宗, 血洗剑宗上上下下的惨案。
可是, 执行这项长远计划的前提条件是, 将宇不知道一周目发生的事, 还是纯纯一个误入清风剑宗的倒霉路人，在此基础上，提前清理掉仇恨形成的条件——避免结成剑主剑童关系——就可以化解掉这段孽缘。
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将宇再次出现在林清引面前，告诉他, 其实他知道一周目的事。
他就是带着一周目的情绪回来的。
完蛋了么这不是！
在一周目里, 所有结怨的事都已经发生过了，小师弟和大魔头的关系根深蒂固地纠缠在一起，就算有强大的外力将他们分开，大魔头也会不顾一切从地狱里爬出来，抓住小师弟的脚, 再把他拖下去。
林清引：……
林清引痛苦抱头。
他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在游戏进行到最后一个关键选择事件时，因为制作方不做人，不结尾款, 所以林清引在直播中乱选一气，不仅当着将宇的面跳窗户, 还冲他嘻嘻笑，把之前打下的苦情舔狗形象完全摧毁……
当时林清引确实很爽, 因为他的作死行为在将宇脸上留下了相当有趣的反应，将宇一开始很震惊，然后是困惑，看到他毅然决然跳下去，发疯一般追到窗口，冲他大喊大叫。
但是这一次，将宇没法再把他困在那个狭小的弟子房里为所欲为了，他逃到了更广阔的空间，而将宇，他永远不会明白小师弟为什么这么做。
明明他们已经冲破最后一重障碍，就要在一起了，剑宗和魔宗都不再是阻力，只要小师弟像以往一样乖乖地过去，他们就会HE。
按照将宇设想的方式HE，达成将宇的HE。
“可惜，那不是小师弟的HE，为了打出小师弟的HE，我特别为第四位男嘉宾设计了这样的结局——永远不知道小师弟为什么笑，为什么跳，为什么离开他的时候那么开心。”林清引对着直播间里的观众说。
观众们的反应非常热烈，后台的进账也令人满意，林清引笑得更开心了。
现在，他笑不出来。
笑不出来一点。
想到将宇那个偏执狂的性格，稍微不如他的意，他就能恨对方一辈子，直到物理消灭对方，才能放下这段仇恨……林清引就想哭。
嘤嘤，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小UP，靠着一点广告费过日子，因为广告费被拖欠而小小奋起反击，就遭到这样的打击报复，他……他冤死了！
林清引一口气跑回拂云崖小院，找了个角落缩起来，不断用脑袋顶旁边的墙。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杨青琮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他随手放下一支羽王宫送来的玉圭，快步来到书桌前，一手撑着桌案边缘，一边低头看缩在桌子和墙的空档里的某人。
林清引仍然穿着他那身很精神的出街装，头上的云天冠和小蓝花却被撞得歪七扭八，头发也随着主人的心情朝着各个方向伸展，蓬松凌乱，像一团肆意生长的杂草。
“咳，”杨青琮用手指叩了两下桌面，“你怎么回事？”
林清引听到杨青琮的声音，猛然从消沉状态惊醒，可是，很快，他又萎了，杨师兄再怎么靠谱，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引导NPC，他不知道他和可攻略NPC之间的纠葛，更不知道什么一周目二周目，这件事根本无从向他说起。
“我听说了，你送走那个人，又回来了吧。”杨青琮先开口道。
“不愧是二师兄，消息真灵通。”林清引叹了口气。
杨青琮伸手向他，宽大的手掌向他展开。
林清引抬头看向杨青琮，然后抓住了他的手。
一股力量把他从桌子和墙的夹缝中拽了出来。
“回来就回来了，又不是天塌了。”杨青琮淡定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杨青琮这么说，林清引心里好受多了：“你说的对。”
“先坐下，跟我说说，刚才议事厅究竟发生了什么？”杨青琮拉开椅子，自己一把，林清引一把，两人分别坐在书桌两边。
这样面对面的方式，让人很快冷静下来，进入分析思考的状态。
林清引大概描述了一些议事厅发生的事。
“你没有出去跟他见面吧？”杨青琮问了一句。
“没有。”林清引照实答道。
应该说，死档里出去见了，结果得知惊天大秘密，再读档，林清引吓得直接跑了。
“很好。”杨青琮沉吟道，“至少我们还占着先机。”
确实，林清引知道将宇回来的事，还知道将宇有一周目记忆，这次回来就是专程找他当剑主的，而将宇对他一无所知。
林清引微微扬眉，发现杨青琮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分析问题总是能切中要害。
“我认为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糟，这个人回来就回来了，他单枪匹马，我们却有整个剑宗，难道还弄不住他一个人？”杨青琮客观分析道。
林清引很喜欢杨青琮用的这个“弄”字，简单，清晰，有力道，准确地描述了林清引即将要对将宇做的事。
“我想清楚了。”林清引正色道。
“怎么？”
“就像你说的，我占着先机，只要我知道的比对手多，我就能掌控对手，”林清引信念感满满地说，“如果世界意识非要让我们纠缠在一起，我逃也没有用，那我就面对它，在纠缠中想办法占据主导权。”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杨青琮赞许地看向林清引。
林清引伸出手，握住杨青琮放在桌面上的手，摇了摇：“二师兄，我……需要你的帮忙。”
杨青琮微怔，手指难以觉察地发僵，眼神亦向角落方向闪了一下：“嗯？”
“我想找个地方安置将宇，但我不想和他结成什么剑主剑童的关系。”林清引说道，“将宇能跑进来一次，就能跑进来第二次，与其让他在外面鼓动他那些势力团结在一起，兴风作浪，不如把他安置在眼皮底下，在我们找到办法彻底解决他之前，都不要轻举妄动。”
“这有个现成的法子。”杨青琮略一思索，看向林清引，“顺水推舟。”
……
晚些时候。
林清引发了一封纸鹤，把榆木请到小院。
榆木看起来神情恹恹，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白天的剑童遴选已经公布结果，榆木显然是得到了消息，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再从林清引口中得到更多消息也没有什么意义。
林清引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有一件事，出于兄弟感情，必须告诉榆木。
林清引把榆木让进小院，然后关紧院门，确认门上的两张隔音符都贴的牢牢的，结界也设好了，不会有人贸然闯进来。
当然，门外那条狗，也什么都听不到。
“榆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还可以继续追小棠。”林清引信心十足地说道。
“啊？”榆木茫然，“可是……我已经放弃了。”
就在白天的剑童遴选中，小棠公开选择将宇，最终，将宇也配给她做剑童了。
在外人眼中，这一对是报恩关系，牢牢锁定在一起的一对剑主和剑童。
但是，只有亲身经历过议事厅遴选的人才知道真正的内情，比表面上公开的关系复杂得多。
林清引就是那个亲身经历者，虽然他只经历了一半——不过，加上杨青琮无处不在的眼线，是可以补全全部内情的。
“小棠这次带回来的剑童，你知道是谁吗？”林清引问道。
“沙漠……王子？”榆木迟疑。
“不，他就是我们救治过的天外来客。”林清引道。
“什么？！”榆木惊奇地睁圆了眼睛。
看榆木的样子，林清引就知道他还有的补。
“对，他叫将宇，这次在议事厅验明正身，确实是一名普通人。”
“那他怎么会……没摔死？”榆木感到难以置信。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报恩的对象不是小棠，而是我。”林清引说道，接着，他把议事厅里听到的内容，可以对榆木讲的，挑出来讲了讲。
“你的意思是……将宇不喜欢小棠，他只是利用小棠回到山上？”榆木登时火大起来，一拳捶在石桌上，“他怎么能这么卑鄙！小棠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小棠已经知道了，只是还执迷不悟而已，所以，这个时候才需要你去帮助她，让她从那个泥潭里出来。”林清引义正词严地说。
“……”榆木可耻地心动了，“真的吗？小棠，她还会需要我吗？”
“当然，你不知道那个将宇有多渣，他当众说他不愿意当小棠的剑童，让小棠下不来台，小棠都哭了，他还在那里一个劲地找……别人。”林清引差点把“找我”说出来，想到这样可能会把仇恨拉到自己身上，他还是忍住了。
“他怎么能这样？就算小棠没有救治他，也帮他从外面回来了啊！要是没有小棠，他哪里进得来山门一步！”榆木愤愤不平。
“就是说啊！所以你放心把小棠交给他吗？”林清引继续煽风点火。
“当然不！”榆木的情绪调动起来了，“我现在就去告诉小棠，把这个将宇赶走，她值得更好的！”
“等等，”林清引赶紧拉住榆木，“凡事要讲求策略，你这么硬邦邦地往人家面前一杵，说人家喜欢的人坏话，你觉得她能听你的吗？”
榆木：“……不能。”
“那就是了，你以前不是挺能阴阳怪气我的吗？你就把这个实力拿出来，在小棠面前阴阳怪气将宇，过不了多久，小棠就会被你挑拨离间成功，厌倦将宇了。”林清引启发榆木。
榆木疑惑的拧起眉头，为什么他总觉得林清引在骂他？阴阳怪气，挑拨离间，这能算好词吗？
算了，不管了，不管是什么招数，只要能让小棠清醒过来就行。
“好，我试试，”榆木认真地鼓起脸颊，想了一会，又道，“可是我对这个将宇的了解太少了，除了他很大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能算缺点吗？”
显然不算，你最好别提那个。林清引扶额。
“对了，林师兄，你刚才说他想报恩的对象是你？”榆木问道。
啊，那个……林清引不小心嘴快了。
“是，他是这么说的。”林清引望天。
“那你为什么不收他做剑童？”榆木皱眉，“你收他做剑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嘿，你还真是见色忘友。”林清引抱臂，“凭什么我要回收小棠不要的垃圾？”
“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嘛……”榆木自知理亏，话锋一转，也不再提这茬了，“他这个人也怪的很，凭什么只找你报恩，明明对他恩深似海的还有素问长老，还有我！对，我也帮他擦身、换药了，他却恩将仇报，这个人，真是可恶得很。”
“是啊，是啊，他就是人品不行，总之，你不用在意事实是什么样，你去了就阴阳怪气就行，在借题发挥这一点上我很相信你。”林清引拍了拍榆木的肩膀，“还有，透露给你另外一个好消息，持剑长老不让将宇跟在小棠身边伺候，把他塞到锦绣谷的杂役间里了。”
“当真？！”榆木大喜，“持剑长老真是英明！”
毕竟将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小棠伤心流泪，持剑长老都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不心存芥蒂。
“不过，这都是暂时的，一切都可能会发生变化，你要提高警惕。”林清引提醒榆木不要高兴得太早。
“我明白，从明天开始，我会每天去锦绣谷兜一圈，时刻紧盯将宇的动向，同时向小棠揭穿他的真面目。”榆木握拳。
看到榆木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了，林清引自觉这条线已经成功一半。
二师兄真是英明神武，想到顺水推舟这条妙计，一开始，林清引还担心这样会不会伤害小棠，现在看来，这就是最好的办法，小棠身边有很多人保护，将宇又挑明了不喜欢她，除非将宇突然转性，否则他们两个根本凑不到一起去，持剑长老、锦绣谷那些师兄也都不是吃素的，小棠现在非常安全。
再加上榆木这个小间谍，一派过去，既可以监视将宇，又可以保护小棠，最重要的是，他还会时不时回来跟林清引汇报情况，林清引不需要出手，一切就尽在掌握。
高，实在是高。
“对了，你……千万不要说漏嘴，不要提到翎管的事，知道吗？”林清引叮嘱道。
“为什么？”榆木正想用这件事阴阳将宇来着。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只要知道，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剑宗就会遇到前所未有的危险，现在这件事只有素问长老、你、我知道，我和素问长老肯定不会说。”林清引再次抬出规则怪谈。
“那我也不说。”榆木做了个封住嘴巴的动作。
“好，有什么情况，及时找我商量。”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
林清引心中去了一块大石。
不过，他还是觉得很奇怪，将宇究竟是怎么把一身魔气去除的？甚至还从大师兄手底下通过了验身。
稍晚时候，有人登门拜访。
林清引打开门一看，是熟人……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爱狗之人。
“是你！”林清引再次热情道，“来玩狗？”
青衣弟子笑容可掬：“今日晚了些，不知明日可方便？”
“当然，随时。”林清引大方地一展臂，露出狗窝里歪着头、一脸迷茫的绿茶。
青衣弟子看起来快欢喜飞了，眼神炽热：“好，我明天来接绿茶。”
“接……？”林清引犹豫了，“师兄，倒不是我舍不得绿茶，只是它凶得很，怕接到外面，惹出祸端。”
“啊，差点忘了，”青衣弟子有些遗憾地说，“那还是再换一天吧，明天，大师兄请你去硝山冰室，我得全天在那边陪着，这是请柬。”
“咦……”林清引超想拒绝。
自从有了永动狗，他真的不需要其他NPC了。
青衣弟子拉起林清引的手，把请柬塞进他手中：“大师兄专程请你，你还是去一趟吧。”
“那……好吧。”林清引又打补丁，“我中午还约了饭，下午有课，那就早上速去速回吧。”
饭什么的，临时跟二师兄安排一个。
青衣弟子倒是不在意林清引待多久，反正把人带到就好。
“对了，还有大师兄送你的那块同心玉，你也带上吧。”青衣弟子特别叮嘱道。
狗窝里传来不详的呜呜声，绿茶全身奶毛竖起，小小的身体往后坐，奶牙不断呲出来，看起来要对青衣弟子发动攻击。
青衣弟子连忙跳开一步，冲林清引喊：“同心玉，千万别忘了啊，大师兄专门叮嘱的……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林清引略微尴尬，同心玉什么的，他肯定是带不上了，拿到的第一天晚上，他就卖到积分商城，换了5万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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