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之走过后大概两个小时左右, 两个身形矮小、身穿夜行服的人悄无声息摸到了凌寒之的家门口。
他们动静很轻，也是避着监控来的，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就在他们即将撬开门锁的那一刻——
门居然开了。
黑衣人惊疑不定相互对视一眼，一时间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上前。
良久, 一个黑衣人妥协，主动上前，低着头眯着眼睛查看锁的状态后，长松一口气, 对着另外一个黑衣人手舞足蹈比划着。
“被、人, 破坏的。”
另外一个人皱眉, 也跟着比划：“难道有人比我们先来？”
“看来陈总不只是安排了我们。”
两人再度对视一眼，达成一致。
其中一个黑衣人手上拿着极其微小的摄像头, 在黑夜中闪烁着不详的红光。
陈总给他们的命令是这样的：一定拍到凌寒之不雅丢人的照片, 如果没有, 就强行制造，不计后果。
两人都是惯犯，也都是做好准备的人, 眼下自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另外一个没拿摄像头的人打头阵, 深吸一口气后, 推开了那扇大门。
他们很快潜入进去。
在这之前，他们早就拿到了凌寒之房间布局图，当下自然不会迟疑，均摸黑直直地朝着凌寒之的房间走去。
陈总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凌寒之发烂、发臭, 网上的风评彻底逆转。
先摧毁他本人，让他无暇顾及自己公司, 再进一步摧毁他的公司。
两人走路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悄无声息的，很快便摸到了凌寒之主卧的房门，将手轻轻放在门把手上。
下一刻，摄像头对准房间大门，手同时扭动门把手，毫不迟疑地一推开！
一片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了。
两人尚且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小心翼翼抬脚走了进去，直奔五米开外的席梦思大床。
在他们进来的那一瞬间，门悄无声息地合上。
两人走路一点也不慢，很快一个站在了床头，一个站在了床尾，紧紧盯着床上鼓起的弧度，甚至还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
下一秒，他们齐齐发力，将整个被子掀开，露出里面的人来，正想要一把抓住的时候，他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被子里面居然是空的？
可怎么可能是空的？？！
在刚刚，他们分明都听见了呼吸声！
甚至，就连现在，呼吸声都近在咫尺！
两人身上无端打起了寒战，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随后，一个人猛得起身，将一旁的床头灯打开，整个房间顿时多了一点微弱的灯光。
而借着这一点点微弱的灯光，两人终于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扑了个空了——
这被窝中间，睡了一只狗，四脚朝天，所以才能顶起对应的弧度，甚至此刻还在打着呼噜！
那人呢？人跑哪里去了？？！
在早些年，绿江市还没管理完善的时候，两人手上都是沾染过血腥的。
眼下，两人的欲望没得到满足，即将到手的一百万也快飞走，凶狠望着床上那只狗，内心的恶念蠢蠢欲动。
人不在的话，那杀一只狗，应该也行吧？
摄像头仍然忠实记录着一切，随后，在床头的那个黑衣人拿出了一把刀。
他朝着中央的小狗靠近，随后，狠狠一刀劈下！
那一刀甚至带了凌厉的风声。
就在他们以为会血溅当场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床头的黑衣人的刀怎么也没办法往下，始终停在距离小狗一寸距离的地方，即使他再用力、再使劲儿，也死死不能动弹。
而下一刻，小狗的眼睛忽然睁开，而它眼睛的颜色，居然是血红色的！
晃当——！
刀一秒钟被甩飞，甚至在空中出现了不可思议的曲折扭转，最终变成废铜烂铁，直直擦过黑衣人的身体，掉落在他的脚边。
发生了什么？！
黑衣人双腿颤抖，想要呼叫在床尾的同伴，却发现已经无济于事。
下一秒，他的眼底彻底陷入黑暗，倒在了地上。
人倒地的声音很明显，可惜在床尾的黑衣人明显已经自顾不暇。
就在五秒钟前，他的后背传来一种相当异样的、毛茸茸的触感。
几乎是出现这种触感的一瞬间，他的脊背就不可避免地攀上凉意，有种毛骨悚然的既视感。
再下一秒，这种既视感逐渐扩大到几个背脊，，一只、两只、三只……
他的身后好像在一瞬间出现了无数个人！
黑衣人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用自己另外一只手拿出防身的刀具。
怎料，就在他拿出来的下一刻，刀具被一股堪称不可思议的力量所控制，几乎是顷刻间便脱离了他的手心，随后直愣愣地飞到半空中，发出砰砰砰的巨大响声。
下一刻，一堆废铁从空中掉落，正好砸在他的脑袋上，把他敲晕了过去。
随后，明亮的房间灯光亮起，两个身穿夜行衣的人身旁，围了一二三四……整整七只萨摩耶！
还有一只，趴在凌寒之的床中央，留着口水、四脚朝天，明明刚刚才醒，现在又睡过去了。
……甚至还打着呼噜。
随后，这只最小的萨摩耶被另外一只稍微大点的萨摩耶叼着耳朵拎了起来，干脆利落往地上一丢。
小萨摩耶滚了几圈后，终于在懵懵懂懂中清醒过来。
然后，便看见了盯着他的十四只眼睛。
一声声的质问随之而来。
“不是说了只能在客厅吗？”
“娃你真会选，还跑到床最中央了！”
“有这种好事你也不喊上我？”
事实证明，变成狗形态的路家智商确实下降了很多，好在没有丧失做人的基本准则。
——除了刚出生不久还没见过几个人、却对凌寒之喜欢的打紧的小八。
小八理直气壮道：“我只是只小狗，他不会怪我的，大不了把我赔给他补偿就好了。”
怎么会有人舍得怪罪一只小狗呢？
大家：“……”
你小子，这是连吃带拿啊。
随后，大家若无其事转移话题，终于看向了此刻晕倒在地上，身体瘦弱矮小、长相尖嘴猴腮的两个黑衣人。
奶奶上前两步，用爪子刨了刨此刻摔在一旁、依然在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慢悠悠说道：“他们就是我们今晚等的人。”
其他萨摩耶接二连三点头。
他们说报恩，那必然不是开玩笑的。
路奶奶优雅一跃，充满威严坐在了床的最中间部分，豆豆眼看着下面的六只小小萨摩耶，询问着：“怎么解决？”
她问的，是两个心怀不轨之人的解决办法。
身为精怪，自然不能主动伤人。
但毕竟刚刚对方已经对他们最小的小八出手了，不是吗？
合理利用规则的路奶奶丝毫不心虚：“我们要采用人类的方式，在合法的范围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下面的萨摩耶又一个接着一个点头，随后一齐汪汪起来。
“直接交给警察局吗？”
“不行！这对他们轻松了！依我见，先打一顿再说。”
“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哎。”
最小的小八歪了歪头：“我们看看他们想对之之做什么，照猫画虎不就好了。”
其他萨摩耶均沉默下来，然后齐齐在某一刻爆发出欢呼声。
“小八真棒！”
“真有道理！”
“咳咳，”奶奶轻轻咳嗽两声，一本正经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看看他们到底想怎么做吧。”
路奶奶活了这么久，自然有一些自己的小手段。
她将两人的记忆团巴团巴形成一个小圆，最后打在不远处的墙上，画面如同放映机一般地开始播放起来。
陈总趾高气昂道：“不管怎么样，今晚你们必须把他名声败坏了。”
萨摩耶们：哇。
陈总吸了口雪茄，抖了抖烟灰：“明天，我将要看见他身败名裂。”
萨摩耶们：哦吼。
陈总对他们不耐烦挥了挥手：“事成之后一人一百万，快滚吧。”
萨摩耶们：嗯。
小八摇着他蓬松的小尾巴，灵光一闪道：“奶奶，我有一个好主题。”
奶奶也跟着摇了摇大尾巴：“我也有一个主意。”
一大一小对视了一眼，眼底闪烁着不属于萨摩耶的精光。
……
李灯笑保险起见，买的是长袖长裤的睡衣。
凌寒之刚洗完澡，身上还带了些许水雾的热气，嫌热直接把袖子和裤脚都卷起来了，白皙劲瘦的手臂和笔直修长、带有一点点肉感的小腿露了出来，裸|露出来的皮肤看不见一根毛发。
眼下，他眯着眼看向李灯笑手中的东西，一时间连微微湿润的头发都顾不上擦了，几步走到李灯笑的面前，平静询问道：“这是什么？”
系统简直不忍直视：“……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李灯笑则是呆呆地没反应过来，直到凌寒之已经到达他的眼前，两人不过一步之遥后，他才迟缓道：“……凌总，您头发没吹干。”
凌寒之：“……”
凌寒之耐心又说了一遍：“你先回答我，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前后加起来，凌寒之已经重复说了三遍。
这换在别人身上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就李灯笑能够拥有这份殊荣了。
李灯笑还是固执重复了一遍：“凌总，您先吹头发吧。”
就在凌寒之耐心即将消失的前一刻，他补充道：“这个天晚上凉，容易感冒，您先吹完头发，吹完头发之后我告诉您。”
“……行。”无形中，凌寒之刚刚生出来了那么一丁点怒火瞬间消失不见。
系统：“……”
李灯笑从橱柜里拿出了吹风机，插好电，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才将吹风机交给凌寒之。
“凌总，您请。”
“辛苦。”凌寒之满不在意接过吹风机，很快呼呼吹了起来。
他对待自己并不那么精致，呼啦啦吹了一两分钟，感觉差不多后，便放下吹风机，随手抓了两把头发。
随后，他朝着沙发走去，端正坐在了李灯笑对面：“现在可以给我看了吗？”
此刻凌寒之头发是微微炸开的，呆毛往上翘着，显得人更加慵懒居家，更别说随着他的动作，卷起来的裤子已经朝着膝盖上方跑了。
李灯笑匆匆一眼瞥过，当视野无意间闯入淡粉色膝盖的那一刻，他匆忙垂下眼眸，将手上精心打印的本子递给凌寒之。
“这是颜总给我的……是有关您的资料，我打印了下来。”
凌寒之伸手接过，笑了一下：“你倒是一点也不怕我怪罪。”
还没等李灯笑回复，凌寒之便开始翻开起来。
才看第一页的时候，凌寒之就难得轻笑出声：“也真难为她找得到。”
李灯笑沉默寡言，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他说话的时候。
人总是容易回忆过去的事情，凌寒之也是如此。
几乎是看到这张篮球照片的下一刻，一个曾经的熟悉的场景便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此刻刚刚好。
时间好，气氛好，也有可以完全信赖说给他听的人。
凌寒之眼底闪过一丝怀念，懒洋洋道：“好像是我高二下学期吧，一个蠢蛋老缠着我，不过他算缠我里面比较傻的，时不时砸一笔钱下来让我帮他干点事。”
“这场篮球赛也是他组织的，我上场就有钱，他主动跟我对打。”
“反正当时我脾气不算好，当然我现在脾气也不算好。当时嘛，就气性上来了，打得特别凶。”
“打完这场篮球过后，那个傻逼就没找过我了，倒是这张照片不知道是谁拍的，最后居然被颜可拿到了。”
李灯笑怔怔听着凌寒之的往事，眼前好像也浮现出来了过往的场景。
青春肆意的凌寒之在篮筐狠狠扣下，无数的尖叫声喝彩声响起，他像是站在那，但一回神一转头，眼前只剩下了安静翻着书的凌寒之。
凌寒之又翻了好几页。
说实话，虽然颜可平常不着调，但办事能力还是一等一的，起码现在有关凌寒之的资料就整理得相当完美。
从幼儿园开始的经历，从小到大能保留下来的每一张照片，每一段事情，都被用文字的方式客观记录下来，甚至还充斥着一些趣味性的吐槽，充满了岁月感，也充满乐趣，很值得凌寒之到了晚年，一遍又一遍的翻开。
幼儿园：嘻嘻，没想到吧，凌寒之小宝宝从小就是万人迷！开学第一天有足足八个小朋友送糖！堪称幼儿逮捕器！
小学：啧啧啧，没想到被小朋友的爱包围的凌寒之小朋友居然逃离出来了！然后陷入了另外一个新的包围圈！如果凌总此刻在的话，我想问您一个问题（递上话筒）：论小学被大半个班的小姐少爷讨好是一种什么体验？
凌寒之看到这，忍不住轻轻扶额，总会还是笑出了声：“体验吗？一点都不好，小学哪里懂什么？我看我当时被欺负得最多吧。”
事实正如同凌寒之说的那样。小学哪里懂什么喜欢？
欺负就是接近，凌寒之那时候可被折腾了不少事情，往桌上放虫子都是撒撒水，最严重的一次，一个小孩差点把他从足足有三米高的颁奖台上推下去。
那是凌寒之第一次直击死亡，懂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但好在，他自己牢牢抓住了颁奖台的边缘。
从那一时刻开始，他意识到了自己身边的不平凡，还有隐隐约约袭来的不太对劲的感觉。
这些同学都正常吗？
凌寒之抱着这个疑问走向了初中。
李灯笑指尖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声音哑着：“辛苦了。”
真的辛苦了。
原来已经看过，已经被触目惊心了一次，此刻听着凌寒之本人讲述的时候，李灯笑内心还是不可避免微微泛着些许疼痛。
凌寒之笑着摇了摇头：“已经不重要了。”
是已经不重要了，但不是一直不重要。
李灯笑内心莫名的情绪翻腾着，突然猛的一下垂下眼，双手狠狠抓着沙发，用力到手上青筋毕露。
……他不知道，不压抑着此刻的自己的话，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凌寒之倒是饶有兴致看向初中自己的事情。
颜可的批语一如既往的充满喜感。
咳咳，凌小之同学，总而言之呢，初中的你发挥得一如既往呢！永远的全年级第一从来不是重点，重点是——每天至少3个同学给你递情书啊！堪称桃花斩杀之王中王！
初中，一个孩子们早熟、情窦初开的时间点。
那时候的班级，谈恋爱的可谓一抓一大把，暗恋凌寒之的也是一抓一大把。
也正是到了初中，凌寒之开始观察起那些所谓暗恋他的同学，在平静中找到了一直暗藏在底下的波涛汹涌。
一个人，为什么会在学校是一个性格，回家之后又是一个性格呢？
一个人，为什么在跟其他同学交流时智商很正常，可到了他身上，却仿佛弱智呢？
一串又一串的疑问留着凌寒之心底，也将一起带往更远更长久的未来。
凌寒之直到系统来到，才算是第一次直面残酷的真相。
本子很厚，作为当事人的凌寒之还是很快就翻完了。
他对着系统感慨一声：“其实我还挺感谢你的出现的，没有你，我还要发现得更晚一些，或者根本不会发现。”
系统傲娇哼了一声：“现在才知道我的好？”
凌寒之只笑了笑，手指摩挲着这本册子，眼底仍然带有一丝怀念。
过了片刻，他轻轻抬起眼眸，看向沉默着的李灯笑，然后说道：“虽然我并不介意下属知道我的事情，但是，毕竟这是你和颜可瞒着我进行的，所以就罚颜可加长一个星期没秘书吧。”
“你的话，算从犯，不算大过，我就只把这本册子没收了。”
李灯笑微微抬眼：“……好。”
系统一言难尽：“不是，你不知道他有电子版吗？”
快一起收了！
凌寒之笑了笑：“我知道啊，可这不重要，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收起来？”
确实，虽然颜可开始做这本册子是为了收集凌寒之黑料的，但非常可惜的是，除了他毒舌嘴人的经历之外，颜可几乎无法找到任何丢人现眼的经历！
而凌寒之这种人，自然不会把自己嘴人经历当作耻辱。
所以，这本子甚至可以说是他的人生册子也不为过。
系统：“……解释这么多，其实你就是想带回去好好看吧？”
“嗯哼。”凌寒之果断承认。
凌寒之忙于在脑海中跟系统对话，而这在李灯笑看来，就是凌寒之始终沉默寡言着。
一个犹豫，或者说一个冲动，李灯笑开了口：“凌总，我也跟您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吧。”
系统：“……”
凌寒之倒是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可以，你说。”
即使让私家侦探调查过李灯笑的过往，但始终比不上对方亲口述说来得震撼。
更别说，凌寒之现在对李灯笑兴趣还挺大的。
李灯笑顿了一下，似乎是开始在脑海思索。
大概过去了十秒左右，他开口了。
“我……我出身在一个很平凡的家庭。真的很平凡，有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甚至，我还有姐姐和弟弟，在家中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个。”
“但怎么说呢，我很喜欢我的家。”
李灯笑没有说出来的是，小时候的他固执偏激，认为父母偏心，长大后才发现了做父母的苦楚。
而这种幸福、这种平淡的喜欢，也是在长大后才明白过来的。
凌寒之感慨一声：“平平淡淡才是幸福。”
他跟李灯笑好像永远站在对立面，然后在一个不可能的情况下拥有了一个交叉点，才能在此刻并肩而行。
一个家庭悲剧，一个家庭幸福。
一个永远万众目睹，一个永远沦为他人的陪衬。
要真说起来，被操控的人生，又有谁是真正幸福的呢？
或许真的是深更半夜了吧，也或许凌寒之真的太久太久没有跟人聊过这些了吧。
凌寒之凭空生出许多莫名的情绪。
如果他没有遇见李灯笑，李灯笑也没有遇见他，又会是怎么样的场景呢？
系统淡淡道：“或许会很糟糕。”
凌寒之淡笑补充：“但好在我跟他遇见了不是吗？”
是，好在我们遇见了。
系统默默在心底道。
第32章 一起面对
半夜三点, 一个正常人都该关灯，睡觉或者躺在床上玩手机的点。
可此刻在绿江市的一栋别墅却是灯火通明。
陈总焦虑地在原地走来走去，无比焦急地等待着那边传来的消息。
因为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他手心、额头上都是止不住的汗，心下越来越烦躁不安。
这也不能怪他出此下策啊！实在是凌寒之这个人太过无懈可击了。
从公司挖人？开高薪、威逼利诱, 都没有一个人愿意！
网上散布谣言？有一群死忠粉帮忙扫黑举报！甚至还不忘拉踩吹捧！
挖他业务打压他？最近风头正盛的他怎么可能缺业务！更别提还有步家暗中保护……
这能怎么办？
只能强行制造黑料了！
只要完美的人出现一个黑点，洁白的纸张上出现一个墨点子，那他的一辈子就毁了。
陈总深知这个道理，所以才咬咬牙想到了这个计谋。
如果这次不成功的话……
陈总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暗色, 他也不想闹到那种地步。
嗡——
很轻的一声震动声响起, 陈总立刻拿起手机, 看到熟悉的号码时，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立即上滑接听。
手机上传来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声音：“喂？陈总——”
还没说完便被他急切打断：“别废话！你们是不是拍到好东西了？快快快！热搜和相关的人员都准备好了, 你们只管发给对接人，不要浪费时间！”
对面沉默了片刻。
陈总皱眉：“你们在浪费什么时间？一百万不想要了吗？！”
“我们……马上上传。”
很轻的一声，轻的有些怪异, 只可惜此刻陷入巨大惊喜的陈总并没有听出来这细微的差别, 甚至还满意道：“行, 事成之后，一百万立马打你们兄弟卡里。”
电话挂断，陈总陷入柔软的沙发中，用激动癫狂都不足以来形容他此刻的情绪，他浑身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着, 已经沉浸在了一片美好的幻想之中。
凌寒之的事情被曝光在网上，全网轩然大波, 他本人的照片传遍各大网络，被无数污言秽语所淹没，因此一蹶不振。
公司的股票瞬间狂跌，无奈之下，凌寒之只能跪在自己脚边苟延残喘，祈求着自己的原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光是想想就令人畅快不已！陈总大笑出声，怪异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大厅内回响着，却无一人响应。
此时他的家中空无一人，妻子跟他离婚，把孩子也带走了。
本来他想靠孩子的入学资格挽回的，可是、可是……
晃当——！
华丽的红木桌上的东西全部在一瞬间被扫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破裂声。
陈总脸上满是狰狞，浑身不由自主微微颤抖着，突然猛地一下把桌子踢翻。
都怪凌寒之！
都怪凌寒之！！
就晚了那么一步，他妻子就带着儿子一起出国了！没给他留下一丝机会！
他站起身来，在本来就空旷的大厅内肆意发泄着此时的怒火。
很快，大厅内的所有东西被摔了个粉碎，他坐在一片狼藉的大厅中，突兀一阵哈哈大笑起来。
良久过去，他笑完之后，从混乱中找到了自己的手机，颤抖着手指点开，点进了绿江市最大的论坛内。
里面包罗万象，同时也是流量的高峰，即使是凌晨三点半，里面的人依然很多。
他才刚点进去，便瞧见了那个帖子——
爆！凌寒之私底下居然是这种人？？！
这个帖子同步发往了很多平台，微博、某音，他花费了无数的金钱和人脉，才达到这样的轰动的效果。
眼下，仅仅是这个论坛的其中一个帖子，时间才过去半小时而已，便有数千条、快要突破一万条的回复！
他就是要让凌寒之发臭、发烂！在无数人面前丢尽脸面！
陈总眼底满是红血丝，幽幽的手机白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狰狞与丑陋。
他慢慢的、慢慢的点进这个帖子，浑身上下因为亢奋而抽搐着，很快看向帖子里面的内容。
主楼：？真服了，我本来很喜欢凌寒之的，怎么他会是这种人？真的是太恶心了！
还附带了一个视频链接。
前几个回复基本是问号的，还有几条附和。
1楼：？？？
2楼：什么鬼，半夜又出了什么大瓜？
3楼：已看完视频，凌寒之怎么是这种人啊（骂骂咧咧.jpg）
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陈总神情都变了，呼吸猝然加重，脸紧跟着发红。
他颤抖着点进那个视频。
现在是他享受战果的时候了！他要亲眼目睹凌寒之是如何发臭的！
视频先是经过了几秒的黑屏。
在黑屏过后，极为突兀出现了一个身影，坐在高脚凳上，面容素白，眉眼如画，薄唇微微抿着，神情看起来有几分凝重和无奈。
这不是凌寒之又会是谁呢？
随后，画面在这个镜头上停了三秒有余，再下一秒，突兀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而在另外一个方向中，出现了整整齐齐的八只萨摩耶！
它们歪着头，抖着耳朵，全身的毛发洁白如雪，微微吐着舌头，俨然是活生生的可爱宝宝！
虽然此刻房间凌乱、物品均移位，一幅被狗狗糟蹋过的样子。
但是，谁会舍得怪罪一只狗狗呢？
再一转头，凌寒之轻轻扶额叹息：“你们赖上我了。”
汪汪几声十足活跃的狗叫声紧接着响起，明显是在回应着凌寒之说的话。
下一刻，画面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陈总：？？？
他彻底傻了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好的低俗视频呢？
陈总顿感不妙，不详的预感在心中萦绕着，他几乎是无比慌乱地往下翻着评论。
23楼：淦！好幸福的几只萨摩耶！我也想赖上凌总！
34楼：好温暖啊，看着人心底暖暖的……尸斑淡了
870楼：为什么！！我也是狗！！凌总摸我！！！
1789楼：……楼上的所有人，穿件衣服吧。还有，凌总什么时候参加个综艺呀呜呜呜……这种生活的日常感也太绝了吧，好想看好想看！
这还仅仅只是一个论坛，他都不敢想，这件事放到外面微博某音，又能给凌寒之带来多大的助力！
怎么会这样……陈总眼前一黑，血腥味漫上喉腔，他恨不得一口老血吐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气急败坏地切出页面，拨打电话，想要问个清楚明白。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起，传来一道格外稚嫩、幸灾乐祸的声音：“谢谢你的两百万哈，我们两兄弟不干啦！”
电话挂断在下一秒被挂断。
陈总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结果显示忙碌中，一看就是被拉黑名单了。
啪嗒——！
手机摔落在地上，陈总却无暇顾及，手上、脖子上均爆出显而易见的青筋，显然主人已经气到了极点！
两百万……那可是两百万！更别说还有花在营销上的费用，零零碎碎这些加起来，近乎上千万的花销！
赔了夫人又折兵！天下还有比这更无耻的事情吗？
尤其是……陈总一想到凌寒之因为这件事名声大噪，甚至可能前程更好，就忍不住心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
他们两兄弟……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凌寒之……
陈总反复将这个名字在心底狠狠嚼了两遍，牙齿几乎都要咯出血来。
他眼神格外阴翳，那就等着瞧吧。
……
微博上。
热1：凌总和他家的八只修狗
热2：怎么会有人忍心责怪一只小狗呢
热3：凌总养我！我是你的狗！
反正……陈总是真金白银砸了钱的，微博热搜一个接着一个，就是热搜的名字都格外千奇百怪，网友玩的梗一个接一个，相当开心。
凌寒之拿着手机慢悠悠刷着，过了片刻，银行卡传来一条转账的消息——
叮咚~收款两百万晋江币。
随后，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凌寒之微微弯起唇角，接通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对面就传来接二连三杂乱无章的声音。
“汪汪汪！”我们干的！怎么样？做得好吧？
“汪汪汪！”我们萨摩耶就是最棒的！
“汪汪汪！”现在全网都知道你养了八只狗狗啦！你赖不掉我们了！
凌寒之：“……”
在无语的同时，凌寒之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正如同他们说的一样，怎么会有人舍得怪罪一只狗狗呢？
凌寒之清润的嗓音响起：“辛苦了。”
简单说了两句，凌寒之答应他们一些简单尚且在合理范围内的请求后，他挂断了电话。
随后，凌寒之看向不明所以的李灯笑，亲口解释了一番刚刚他们说了什么。
“今晚有人到了我家，他们反击了，现在在找我讨要好处呢。”
李灯笑怔了怔，立马反应过来：“是陈小宝派出来的人吗？”
凌寒之微微颔首，肯定了他的答案。
李灯笑皱眉，眉间有一道浅浅的褶皱，明显是长期心情不愉形成的。
他紧锁眉头道：“绝对不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他们，一定要从长计划……不然不知道他们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李灯笑说到一半，突兀站起身来，飞快跑进自己的书房，抱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出来。
“凌总，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我现在就做个简单的规划吧，我……”
李灯笑明显很焦虑，整个人的状态都是格外紧绷着的，一紧张话便格外多，声音格外磁性动听，在凌寒之耳畔回想着，但他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凌寒之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态度十足悠闲自在。
这下，就连系统都有点不忍直视了，旁敲侧击道：“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凌寒之则是对着系统说道：“我觉得他这样子挺好看的。”
系统：？？？不是？
系统有点小小的崩溃：“都什么时候了，你——”
凌寒之打断道：“李灯笑。”
系统和李灯笑同时沉默下来。
以某种特殊的视角，系统正跟李灯笑一样，注视着凌寒之，望着他含笑的眼眸。
李灯笑哑声道：“凌总，怎么了？”
凌寒之说：“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别那么紧张，有什么问题，我们是可以一起面对的。”
凌寒之说这句话时的语速很慢，语气是含着点笑意的。
李灯笑一字一句的听着，快速跳动的心脏逐渐平缓，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眼眸微微下垂，掩盖住眼底的一分隐忍和暗色。
“……我知道了，我们一起面对。”
“这才对嘛。”凌寒之满意道，转瞬间又躺在沙发上了。
就在刚刚，他跟李灯笑相互聊了各自的人生经历。
在有人陪伴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去地格外快速，至少等他们了解对方的差不多的时候，指针已经走向凌晨三点多。
一个公司的总裁，一个总裁的秘书，两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干了自己成年后最为荒谬搞笑的事情——聊天聊到半夜三点。
这对他们来说都是极为特殊的经历，是足够在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
就在他们意犹未尽想要继续聊下去的时候，系统准时喊凌寒之看手机，才有了刚才一幕的出现。
现在看来，时间耽搁地有些太久了。
凌寒之打了个哈切，眼底出现些许生理性的水雾，眼眶微红。
他懒散道：“这件事不急，明天工作时再说，现在，我们都去休息，好吗？”
李灯笑回复得很快：“好。”
只是……
李灯笑突兀想起来。
他床也没铺、澡也没洗，约等于这么半天什么都没干。
这一折腾的话，起码大半个小时是要的。
凌寒之见李灯笑僵站在原地，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道：“要不？明早我们一起翘个班吧？”
还没等李灯笑的回答，他便充满正气道：“反正都这样了，还不如先睡个好觉。”
李灯笑沉默片刻，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好，那我明天中午11点喊您起床。”
“行啊。”凌寒之也很爽快。
李灯笑的下半句话紧接着而来：“那我现在去铺床，您早点睡觉，熬夜对身体不好。”
“……也行。”凌寒之稍微卡了个壳。
李灯笑才刚说完，便立即行动起来，才五分钟不过，新买的被子、枕头便铺在了那张他原本睡的床上。
他久久站在原地，目光始终没能离开那张床。
直到他大梦初醒凌寒之需要早点休息，才格外艰难移开了视线，去喊凌寒之睡觉。
系统此刻正在与凌寒之对话。
“我记得我刚遇见你，你卷王到凌晨不睡吧？怎么现在还翘班了？”
凌寒之悠哉游哉道：“人总是要休息的。”
还有一个真实的原因他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身后有了可信任的人，是可以适当放松一下的。
李灯笑在这个范围内。
李灯笑一来，凌寒之便跟在他身后进了主卧。
哪怕是自己的房间，李灯笑也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给凌寒之留好了空间。
“凌总，您早点休息。”
“好，”凌寒之没怎么犹豫的，一溜烟钻进了被窝，惬意眯上眼。
他确实是有点困了。
凌寒之最后说了一声：“晚安。”
李灯笑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也道了一声：“晚安。”
门轻轻关上，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凌寒之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微微侧了侧身子，在熟悉的气息中沉入睡梦中。
在睡着之间，他的大脑闪过一丝隐隐约约的念头——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李灯笑站在门口起码有五分钟，脸上的热意才逐渐消退下来，也终于有了一点精神去做别的事情。
比如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
李灯笑拿着衣服、还有被自己拎出去的一些洗漱用品进了浴室。
才进到浴室的一瞬间，他便看到了一个相当显眼的、甚至突兀的存在——
一条黑色四角内裤，挂在一旁的杆子上。
看似平平无奇，但面料很好，价格也相当昂贵，李灯笑能一眼看出来。
毕竟就在不久之前，他刚刚从商场买了一条差不多的回来。
李灯笑傻了，刚刚才消退下去的热意再度蔓延上来，甚至这次更加猛烈，也更加剧烈，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了很多场景，本不该存在于他脑海中的场景。
李灯笑用力摇了摇头，捏着衣服的指尖几乎泛白，竭尽全力将脑海中多余的想法驱逐出去。
他稍微冷静了些许，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凌寒之是一个很注重个人卫生的人。
所以这条内裤肯定是刚刚洗过的，只是找不到地方挂，才临时挂到了这里。
再联想到凌寒之刚刚出浴室门时问他的问题，李灯笑想明白了一切。
凌总本来是想询问自己将衣服挂在哪里的，结果一出门便看见了那本白色的小本，注意力完全被转移。
加上后来他们的聊天、还有网上的一些舆论，总而言之，凌总确实是忘了个彻底。
而这也是他的问题。
李灯笑深刻反省了自己。
随后，他抬眼看向那条内裤，终于下定了决心。
下一刻，他将自己手上的杂物放在一旁，随后郑重洗了个手，起码挤了三次洗手液，用了四次七步洗手法后，他眼一闭心一横，轻轻拎起衣架，将这件小小的衣物挂在了阳台上，一个单独的地方。
这一系列动作做完后，他狠狠松了口气，再度抱起自己的洗漱用品，走进了浴室。
这次，他总算是能好好洗个澡了。
李灯笑苦笑着。
辛亏距离凌寒之洗澡的时间至少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一切有形的没形的全部消失不见，李灯笑洗了个热水澡，将多余的情绪多余的想法全部洗了个干干净净。
良久，浴室内响起一声浅浅的叹息，最终归于无形。
……
一觉睡到了11点。
凌寒之连个闹钟都没设一下，完美等到李灯笑喊他起床的那一刻，才堪堪醒了过来，开始洗漱。
虽然已经中午11点了，但李灯笑还是准备好了早餐，打算让凌寒之垫垫肚子。
在吃早餐的时候，李灯笑有意无意提起了昨晚的事情。
“凌总，昨晚我洗澡的时候，发现您有一件衣服没有晾，我给您放在阳台了。”
“哦好，”凌寒之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看着手机上零碎的消息，丝毫不在意地回答道：“谢谢。”
李灯笑：“……”
他欲言又止，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归于寂静。
过了片刻，他呈上来了一份打印好的PDF。
“凌总，这次公关的应对措施我整理出来了几份方案，等会您有时间的话就抽空看看吧。”
“好。”凌寒之依然很淡定，跟以往一丝差别都没有。
李灯笑：“……”
他大概明白了什么，正打算悄无声息离开去干活的时候，凌寒之及时且准确无误地叫住了他。
“灯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对我说？”
李灯笑脚步顿了顿，内心不可避免地升上来了一丝隐秘的喜悦。
但这是注定不可能跟凌寒之说的。
李灯笑喉结滚了滚，说出来了另外一件事：
“是这样的，我突然想起来，颜总还拉我进了一个群，那个群的名称，叫做凌总粉丝后援团。”
凌寒之来了点兴趣：“是吗？”
随后，李灯笑无比自觉地递上来了手机。
他这些天没怎么看群里的消息，但也知道自从自己进群之后，群里便安静得很，没有人发消息了。
所以，他是很无所谓给凌寒之看的。
他这种自信持续到了凌寒之说话声响起的那一刻，便截然而止。
“灯笑，他们在艾特你。”
怎么可能——？
李灯笑右眼皮微微一跳，心下顿时生出来些许不太好的预感。
凌寒之极其无辜得将手机递到李灯笑面前，李灯笑瞬间眼前一黑。
此刻的最后一条消息是颜可发的，信息量十分爆炸。
【颜可：@李灯笑，听说昨晚凌总去你家了？你们睡了吗？】
【颜可：清澈的大眼睛.jpg】
第33章 家的感觉
李灯笑神情有些凝重, 接过凌寒之递过来的手机，翻阅一番后，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说白了, 还是要怪陈小宝。
他闹的那一出上热搜后，凌寒之的行踪便被各大媒体严格监控起来, 自然也包括了他离开自己的家，坐上李灯笑的车，两人一起驱车回家这件事。
在昨晚他们都睡着的时候，一个惊天的爆料凭空升上热搜第一。
热1：凌寒之跟他的秘书在一起了？
附图则是一张李灯笑替凌寒之开车门的照片, 背景则是他们家小区楼。
不得不说, 这张照片拍得格外好。
李灯笑微微垂下的眼睫, 凌寒之含笑的眼眸，那一刹那的对视都抓拍出来了, 气氛一时有些暧昧, 相当有氛围感。
只是看到照片的那么一瞬间, 李灯笑瞳孔微缩，心跳快到几乎要跳出来，却偏偏还要竭力抑制着自己, 不透露任何端倪。
良久, 他僵硬无比抬起了头。
虽然思绪还是一片混乱, 但并不影响他以绝对坚决的语气说：“凌总，需要撤热搜吗？”
凌寒之轻笑出声，笑眯眯道：“不用啊，我是总裁，我是私生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话语间很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意味在, 一点也不带介意的。
“而且，”凌寒之补充道：“之前你不是说上热搜有利于造热度吗？”
回旋镖, 虽迟但到。
李灯笑几乎有些茫然无措了，某种私心上，他当然不愿意热搜撤下。
可同时，他也不想日后凌寒之的名字与别人一起出现在热搜上。
沉默许久，他低下头：“好，那就不撤。”
“那他们开玩笑的事，需要我在群里解释一下吗？”
李灯笑巧妙将事情绕了回去。
凌寒之无所谓道：“这个，你决定就好，比如最嚣张的颜可，你觉得我该给她什么惩罚？”
李灯笑顿了一下，嗓音有些低沉：“那就再罚一个星期没有秘书吧。”
这一累加起来，可怜的颜可也有至少三个星期没有秘书了。
凌寒之若有若无的视线在李灯笑身上停留了片刻，半晌才收了回去，微笑着说：“好啊。”
……
李灯笑开始做起了午饭。
他实在是很典型的一个居家好男人。围裙一带，身上仅剩的一点凶悍之气逐渐淡去，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温顺人夫感，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做着饭。
凌寒之在处理公务，时不时会抬头看一眼厨房。
比如这会儿，他看见李灯笑已经开始在炒第二个菜了。
系统语气没什么起伏：“你再看，人家就不好意思了。”
凌寒之坦荡收回视线：“我只是想看今天中午吃什么，怎么了？”
系统：“……”
凌寒之又说：“系统，我总觉得李灯笑有几分说不出来的眼熟，你觉得呢？”
系统声音略微有些紧绷：“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这不是等你告诉我吗？”凌寒之若无其事道，语气很有几分无辜。
系统吃了个闷亏，咬着牙不说话。
过了片刻，他极为生硬转移了话题：“你昨天昨晚一石二鸟的事，算是彻底把陈小宝和他背后站的一众资本惹毛了，你最新行事要小心一点，毕竟陈小宝这个人……”
系统微妙停顿了一瞬。
陈小宝其实是很不足为惧一个人，可他偏偏了无牵挂，又十足怨恨凌寒之，所以才被资本推了出来，当最明面上的挡箭牌。
陈小宝或许知道，也或许相当无所谓，毕竟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扳倒凌寒之而已。
系统说：“反正，你小心他。”
“好。”凌寒之应下：“我不会对任何一个敌人放松警惕的。”
场上安静下来。
在李灯笑做饭的这段时间内，凌寒之简单翻阅了一下李灯笑整理的有关精怪化人的一些案例。
正如同路奶奶说的那样，各家有各家的办法。
有的是单纯靠修行，积攒到一定阶段便可化为人形。但这种看似最简单的方式其实是最难的，毕竟大多数精怪都不能达到这个修行的标准。
有的是靠悟道，什么样的道都有，无情道、魅惑道、厨艺道……各式各样，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找不出来的。
但其实这是相当奇怪的一点。
万物平等，只是一个精怪化形的办法而已，会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吗？
还是因为多了某种干扰，而出现了如此多的差别呢？
凌寒之联想到了剧情。
但这个想法或许有些太过于异想天开，他迟迟不能断定。
眼下，还是要着眼于最浅显的一点，如何能让萨摩耶一族化形呢？
好巧不巧，凌寒之正想着的时候，一个眼熟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凌寒之思维被打断，接起了电话。
“汪！”喂？
凌寒之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们便迫不及待道：
“汪汪汪！”不是说好了来接我们吗？
这个时候，凌寒之才想起来这件事。
昨天，他好像答应了萨摩耶们一些事情？
比如这几天寸步不离的贴身保护。
也就是说，过会儿，他可能需要带着一群萨摩耶一起去上班。
凌寒之沉默一瞬。
光是想想，凌寒之就知道等会儿会出现怎样的场面了。
但毕竟是答应下来了。
凌寒之无意间一瞥，无意间正好看向李灯笑，内心有了个想法。
“好，等我吃完饭就来接你们。”
凌寒之很快挂断了电话，并扭头对着刚刚好做完饭的李灯笑说道：“等会陪我去买点狗粮，再一起去我家接几只萨摩耶。”
李灯笑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满口应下：“好。”
随后，两人坐下来吃饭。
明明只有两个人，李灯笑却做得十足丰盛，足足有四菜一汤。
红烧排骨、清炒时蔬、凉拌牛肉，爆炒小龙虾，还有一道鸡汤，是他一大早特意去买的土鸡。
这些都是相当日常的菜系，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凌寒之的视线逐渐凝聚在这上面。
他往常吃的菜大多数都是由大厨所制作，为了顾及营养需求而特意定制的。
好吃也是好吃，但总归是欠了点什么。
现在，凌寒之看着这整齐的五道菜，终于明白是欠了什么了。
欠了一点家的感觉。
凌寒之深吸一口气，拿起筷子，安静吃起饭来。
李灯笑则是带上手套，开始剥虾。
他知道凌寒之的一些小习惯。
比如喜欢吃虾，但是不喜欢剥虾时弄脏手，因此很少吃。对外则说是不爱吃。
外面始终比不上家里干净，李灯笑在买菜的时候，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选择小龙虾作为今天的主食之一。
他专门准备了一个小碟子装虾。
剥完一整盘虾后，他淋了淋汤汁，随后将这个小碟子递到了凌寒之面前。
凌寒之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过了片刻后，他才说道：“谢谢。”
这只是饭桌上很小的一个插曲。
饭毕，凌寒之主动去洗碗，李灯笑也未说什么。
两人在无形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因为整整翘了一上午的班，凌寒之没选择午休，而是拉上李灯笑，先去宠物店买了点狗狗爱吃的零食，随后便驱车前往了自己的家。
他们叫了两辆专车，才将整整八只的萨摩耶带往了公司。
两人才进入公司的那一瞬间，便引起了无数人的注目礼。
原因无他，八只萨摩耶实在是太过于万众瞩目了些，凌寒之甚至能听到有些人发出了小小的尖叫声。
萨摩耶开始得瑟了，嗷嗷呜呜起来。
“嗷嗷！”我好棒！大家都好喜欢我！
“汪汪！”有谁会不喜欢一只萨摩耶呢？
八只萨摩耶愈发昂首挺胸，头几乎要仰到天上去。
两人目不斜视，凌寒之更是装作一幅什么都没有听懂的样子，各自分开带着四只萨摩耶上了电梯，直达顶层。
这下，终于是稍微安静下来了。
凌寒之松了口气。
好在，他还是比较会享受的，办公室空间相当大，空出一部分来给小狗玩也绰绰有余。
李灯笑飞快将从宠物店买好的东西整理出来，摆放在了距离凌寒之有一定距离的空地上。
他将买好的狗粮平均分配到八个碗的下一刻，八只狗狗就立即凑了上去，开始狼吞虎咽干起饭来。
凌寒之坐在办公椅上，遥遥喊道：“灯笑。”
“怎么了？”李灯笑立即回头道。
凌寒之勾了勾唇角：“今天下午，他们就交给你了。”
嗯？
八只萨摩耶捕捉到了关键词，干饭之余抬起了头，有些萨摩耶的嘴角甚至还有还残留狗粮。
过了片刻，他们理解了凌寒之话里的意思，突然朝着凌寒之一起汪汪起来。
“你答应我们的！要跟我们一起！”
凌寒之淡定回道：“是一起，我今天下午会一直在这个办公室，不是吗？”
好像也对哦？
八只萨摩耶抖了抖耳朵，然后继续干饭。
干完饭后，他们想去找凌寒之，然后被李灯笑递上来的毛绒玩具转移了注意力，接过来一起玩了很久。
等他们玩完毛绒玩具后，八个磨牙棒又顺势递了上来，他们就也顺势玩了起来。
总而言之，等萨摩耶从满是新奇的玩具中回过神来时，凌寒之已经一个人悠哉游哉至少清闲了一个下午了。
在来的时候，萨摩耶们将他们那边的资料送了过来，跟李灯笑汇报的差别并不大，只是更准确、也更真实。
凌寒之看了大概半个小时，从中发现了一点细微的共同点。
比如靠修行，修行是需要突破的。靠修行幻化成人形的动物无一不经历了各种各样的考验，才能到达那一个临界点，有了脱胎换骨的差别。
比如靠悟道，也是需要达到特定的阶段才行，而这些特定的阶段纷杂迷离。
这些看似不大明确，但其实，这里面有的是与人类、或者与妖族有爱恨纠葛的关系，也有的是成为了名震一方的大妖。
总结来说，要么就是有点爱情上的因素，要么就是锻炼了自己的道心。
所以答案就很明确了。
凌寒之找到了答案，嘴角轻轻勾起。
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灯笑依然在忙碌着。
下午，他不仅完美兼顾了照顾萨摩耶，甚至还会想办法抓住一切空隙，帮凌寒之干着活，简直说他是时间管理大师也不为过。
时间来到下午17点，正好到了下班的点。
八只萨摩耶一下午什么都没做，既没有黏上凌寒之，更没有成功赖上凌寒之。
凌寒之笑着拎起公文包，和李灯笑一起，牵着八只萨摩耶往楼下走着。
正在他以为至少今天轻松了的时候，系统无比恰当地将一条崭新的规则亮起了绿光。
规则第七十四条，不要主动卷入别人之间的纷争哦，虽然你很有可能是纷争的中心点。
新的剧情已经开始上演。
凌寒之眉心一跳，脚步逐渐凝滞，与昨天并无差别的不详的预感袭来。
不会吧？不会真的又来一个吧？
系统笑了笑：“恭喜你，答对啦。”
随后，系统开始播报剧情。
“恭喜宿主进入《嗯？我养的狗怎么变老攻了？》剧情三十五章。”
“说清楚后，萨摩耶们在凌寒之家中住了下来。即使他们在家中闹了个天翻地覆，凌寒之也丝毫不介意，仍由他们胡闹着。”
“这些毕竟都是路玉成的家人呀。凌寒之这么想着，嘴角自己都未曾察觉地轻轻上扬。于是，他勉强到秘书家里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便匆忙赶回家，带走萨摩耶。”
“任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萨摩耶在无形中帮了他一个大忙。”
“这下，凌寒之无比感激着这群萨摩耶，主动给他们买了狗粮和玩具，陪他们玩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凌寒之开始将他们当作家人了，而不是当成路玉成的家人。”
“到了下班的时间，他带着这群萨摩耶打算回家。结果车在半路上诡异抛锚，他们闯入了一个禁区。凌寒之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年轻人，你不应该跟这群萨摩耶族混迹在一起的。’”
与此同时，才刚刚上车的凌寒之察觉到了身边出现的诡异变化。
天色好像在一瞬间暗下来了，原本人来人往的街道也变得空无一人，只剩下周遭的一片迷雾。
萨摩耶们明显是意识到了什么，浑身的毛发纷纷炸开，发出低沉的汪汪声。
李灯笑皱了皱眉，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超乎常理，他不由自主捏紧了方向盘。
面对普通事件，他可以保护凌寒之，可如若之后都是这种极为特殊的时候呢，他又该怎么办？
李灯笑心一沉，嘴唇微微抿着，神情阴郁，隐藏的攻击性乍现。
凌寒之倒是里面最为淡定的人，他在内心默默倒数着。
三、二、一——
时间到的那一刻，一道威严苍老的声音响起。
“年轻人，你不应该跟这群萨摩耶族混迹在一起的。”
凌寒之当机立断，立马从副驾驶上下了车，李灯笑则紧跟其后。
下车后，李灯笑微微站在前方，警惕盯着四周。
凌寒之只看着前面，那块迷雾最深最黑的地方。
气氛弥漫上紧张，萨摩耶们也跟着下了车，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白色的包围圈，很完美将凌寒之，再夹杂一个李灯笑护在了中央。
也正是这一刻，凌寒之眼前的迷雾逐渐淡去，浮现出一个格外仙风道骨的身影。
长胡子长头发，穿着一袭灰白袍子，额上有一抹白斑。
他目光平静，走到了凌寒之的眼前，心平气和道：“年轻人，你——”
砰——！
快到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一个雪白的身影突然窜了出来，窜到了凌寒之的眼前。
凌寒之眼睁睁看着那个雪白的身影伸出一双毛茸茸的后腿来，随后狠狠一下踢在了眼前这个仙风道骨的人身上，再从空中一扑而下！
这个老爷爷瞬间狼狈摔到在地面，还被结结实实的萨摩耶压了个闷哼。
凌寒之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瞬，萨摩耶们全部涌了上去，对着这个老爷爷拳打脚踢，动作快到凌寒之甚至连残影都看不清。
场上一时相当混乱，狗毛乱飞，伴随着哎呦哎呦的类似哀嚎声，老爷爷的假发掉了、假胡子掉了、甚至连认为画上去的褶皱也消失了，发际线露了出来。
再下一刻，一道白光一闪，凌寒之和李灯笑亲眼目睹了大变活狗，老爷爷就这么原地变成了一只——
哈士奇。
凌寒之、李灯笑：“……”
搞了这么半天，是狗族的内斗啊。
凌寒之与李灯笑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开始正大光明的看热闹起来。
这个一击飞毛腿，把哈士奇踹到半空中了。
那个再来一招从天而降，哈士奇扑通一声摔落在地，随后被白色包围起来，进行时殴打着。
他们越打越远，越打越远，逐渐远离了凌寒之和李灯笑。
凌寒之计算着时间，过去了大概五分钟吧，萨摩耶们回来了。
他们无比矜持散开散到了凌寒之的身旁，抬头望向凌寒之，歪了歪头，耳朵一抖一抖着。
似乎在说着——还不夸我们吗？
凌寒之笑着说道：“真棒。”
萨摩耶们高高的头颅仰起来了，尤其是那只最小的萨摩耶小八，站不稳都要仰着头，最后摔了一个屁股墩，还是无比倔强仰起高高的头颅。
凌寒之笑出了声。
过去了大概两三分钟吧，才终于有人愿意顾及趴在一边地上活着不如死了的哈士奇。
凌寒之看了看李灯笑。
李灯笑立马顿悟，走上前去，把死气沉沉的哈士奇拎了起来，拎在了凌寒之的面前。
这只哈士奇拥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属于哈士奇当中颜值较高的那一类。
但此刻的他，毛被撕没了，变得有些秃秃的，鼻子上还有点红色的血迹。
下一瞬，他嗷嗷两声，眼角留下两行热泪。
凌寒之听见了他悲痛欲绝的控诉：“那群萨摩耶简直不是人啊！！！下手如此之毒辣！”
凌寒之目移。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本来就不是人呢？
路奶奶矜持道：“他们就是我们一族自古以来的死对头——段家，也是哈士奇一族。”
“在以前，他们与我们一起竞争主人的宠爱，没竞争过，输得很彻底。到了现在，我们只能以人形出现在人类面前的时候，他们也创办了企业，略胜我们一筹而已。我们需要你，帮我们赢过他们！”
凌寒之问了一个问题：“他们能维持人形？”
路奶奶摇了摇头：“也不行，我们两族都是一样的，都在寻找能够让后代都维持人形的办法。”
“这样啊。”凌寒之意味深长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哈士奇，内心划过一丝想法。
李灯笑听不懂，面无表情当一个扶住哈士奇的骑士，余光看着凌寒之，眼眸微微低垂，遮盖住眼底的一丝情绪。
凌寒之看着哈士奇，问道：“你们为什么不能化为人形？”
哈士奇闭上眼，一幅不是很想搭理的样子。
凌寒之补充了下半句话：“或许我可以帮你们家族解决不能化为人形的难题。”
哈士奇猛地一下睁开眼睛，嗷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凌寒之点了点头，权当作没看见小八刨他的鞋子，平静道：“或者说，这关系着你们两个家族、或者更多不能化成人形的家族的共同命运。”
小八不刨了，抬起头，和其他的家人一起，用期待无比的眼神看向凌寒之。
凌寒之继续询问路奶奶道：“你们两家有很深很深的隔阂？”
路奶奶和哈士奇同时点头，突然相互对视一眼，一方汪汪汪，一方嗷嗷嗷，开始互相对骂起来。
“你看我干什么？有病！”
“明明是你先看我的，好不好？傻缺！”
凌寒之：“……”
看来这件事确实真到不能再真了。
正当他准备开口、众人期待无比的关键时候，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再度急冲冲响起——
“之之！我的家人！你们没事吧？！我听说有死敌来袭！我来了！！”
是路玉成。
全场安静下来，包括刚刚还在吵架的路奶奶和哈士奇，同时看向一个方向。
凌寒之微妙挑了挑眉。
怎么说呢，身为故事的主人公之一，路玉成虽迟但到。
他到了，又好像没到。
就跟上次一样，事情明明解决得差不多了，但他来了。
路玉成气喘吁吁，跑到了众人眼前，看着众人眼底或无语或嘲讽的眼神时，他拘束站在原地，无措道：“怎么了吗？”
众人呵呵一笑。
你猜怎么了？
第34章 特殊存在
“恭喜宿主进入《嗯？我养的狗怎么变老攻了？》剧情第三十七章。”
“来者不善, 有危险！”
“一群萨摩耶将凌寒之护在了最中央，朝着前方迷雾的方向呲牙，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在眼前那个神秘人出来的一瞬间, 无数萨摩耶冲了上去，只为保护凌寒之。”
“凌寒之看着他们扭打在一起, 且渐渐不敌，眼眶微微湿润，几乎要落下眼泪。他内心始终在想着，此刻, 要是能够有一个人来救救他们就好了。”
“这个念头从内心升起的那么一瞬间, 远方便传来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 那一瞬间，凌寒之感觉似乎有天神降临, 眼睛默默留下两行眼泪。”
天神降临。
凌寒之缓慢勾了勾唇角, 眼眸微抬, 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过于害怕连耳朵和尾巴都忍不住露出来了的路玉成，嘴里又嚼了一遍这个词汇。
天神降临啊。
此刻的“天神”路玉成懵到了极点，站在原地始终踌躇不定着。
他迟疑看着凌寒之, 呆呆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凌寒之摇了摇头, 并未过多解释。
其实吧, 他所想的这件事或许还要依靠一下路玉成，毕竟他是主角，也是妖族的人，有他一定会事半功倍。
系统心下升起不太妙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凌寒之温声道：“刚刚我们不是看过资料了吗？能化成人形归纳总结下来一共就两种办法，一种是正儿八经的修炼, 在如今却很是少见了，说不定是受了什么影响。另外一种, 就是与各种主角谈恋爱，把自己变成主角，这就是剧情所导致的了。”
其实凌寒之想的还要更深一些。
比如正儿八经的修炼，在现在为何会如此少见呢？
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剧情的存在是否也打乱了自然界的某种平衡？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身为主角、又身为妖怪的路玉成，如果走了另外一条道路，极力推进另外一条路，会怎么样？所谓的剧情又会不会气个半死？
凌寒之纯坏心想着，面上倒是一派悠闲自在。
系统顿时察觉出了凌寒之平静语气下的那一分波涛汹涌，难得在心底为路玉成默哀了几秒。
但很快，他幸灾乐祸道：“嗤，他活该。”
活该跟凌寒之扯上关联咯：）
系统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一股气都顺了，转头又问道：“那你说的帮助他们……？”
“这个啊……”凌寒之顿了顿：“我想试着抓抓规则漏洞，就跟剧情一样。”
你不是天天都在算计规则吗？
这是系统第一瞬浮现上来的想法，但他转念一想，明白了凌寒之说的规则非彼规则，而是存在于这个自然界内，真正适用于一切的规则。
凌寒之思考片刻：“不过还得从长计划，不能太过火了，不然会遭受天谴的……吧。”
不过他也很想知道，自然界的规则又是怎么一回事。
凌寒之想完后，若有若无笑了笑。
随后，他抬眼看向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争吵的路奶奶和哈士奇，轻声说了一句：“大家先别吵架了，现在有件事情需要你们去做。”
明明声音很小，路奶奶和哈士奇却在下一秒立即安静了下来，均目光灼灼地看向凌寒之，眼底间充满了明目张胆的渴望与期待。
他们几乎是同时出声道：“什么事？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做的！”
随后，他们又再度恶狠狠看向对方，熟练又熟悉地开始相互对骂起来。
“我先说的！”
“明明是我先说的好不好？学狗精！”
“骂谁学狗精呢？！明明你才是的好不好！”
凌寒之：“……”
他无奈揉了揉额角，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首先，我需要你们两个家族，放下怨恨，携手——”
携手两个字他还没有说完，两道同样恶狠狠的声音却在下一刻同时响起——
“不可能！！！我们是绝对不可能放下怨恨的！”
所以就更别说什么后面的携手共进了！！！
凌寒之沉默一秒，转头无比温和道：“那你们刚刚说的什么都能做到，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路奶奶毫不犹豫道：“什么都行，除了这个。”
哈士奇倒是意识到了什么，无比警觉道：“你别想用激将法啊，这对我是没有用的。”
凌寒之面色丝毫不改：“这样的吗？那我就不指望你们了，本来还想着如果你们那方先答应，就让哪方做日后统领精怪的盟主呢……”
“等等！”两人几乎同时道：“你后面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凌寒之无比无辜道，眼睛平静看向两人。
所有人：“……”
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们。
几乎连一秒的思考都没有，双方毫不犹豫说：“我来！我愿意！”
下一刻，路奶奶的视线准确无误得与哈士奇在半空中撞上。
对视的那一秒，火花带闪电，几乎没怎么犹豫地，双方再度扭打起来，狗毛在空中飞舞着，嗷嗷与汪汪呜呜并行，场面一时相当混乱。
凌寒之倒也不意外，好整以暇地抱拳倚着车窗看着，李灯笑很快靠近，默默站在了一旁。
他在刚刚一直都很沉默寡言，没发出什么声响。
于是，凌寒之难得问了一句：“灯笑，怎么了吗？”
李灯笑眼神瞬间恢复清明，艰难滚了滚喉结，声音很低：“……没事，刚刚走神了。”
凌寒之眼睛微眯。
李灯笑的心瞬间不受控制起来，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但很快，凌寒之又收回了视线，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李灯笑先是下意识感到低落，随后又低低叹了口气，情绪始终好不起来。
就在刚刚——他听到了一阵很奇怪的声音。
在经历了大变活狗这种奇葩到了极点的事情之后，李灯笑本以为他不会对什么事情感到惊奇了。
可当他的大脑出现机械音的那一刻，他还是会为这个世界而感到震惊。
“你想要我帮助你吗？帮助你达到心中的目标？”
从一开始对自己身上发生事情的不理解，到后面遇见凌寒之，寻觅到一丝希望的激动和兴奋，再到现在对自己无法保护凌寒之的懊恼与自责，李灯笑的目标早已经发生了改变。
现在的目标，是找到世界真相，也是……好好保护凌总。
所以，哪怕第一时间内心深处升上来的是警惕，李灯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在心中默念道：“你想要什么？”
当他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代表了某种答案。
可那道声音却再没有出现。
李灯笑有些焦虑，以至于频频走神。
现在，他总忍不住用余光去看凌寒之，心中始终担忧着——
凌寒之是不是生气了？
事实上，凌寒之正在与系统对话。
“系统，刚刚你没有背着我做什么事吧？”
系统斩钉截铁、毫不犹豫道：“怎么会呢！”
“但愿如此吧。”凌寒之丢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随后便看着双方打架去了。
如果说刚刚的打架，双方都收了点力，那这一次，就是完全的凭蛮劲争取自己的东西了。
毕竟哪个人不愿意自己的家族发扬光大呢？
这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荣誉而战！
虽然现在妖族已经在国家的帮助下社会化管理了，但毕竟人与妖怪还是有区别的，妖族这边的管理就相当混乱，确实是急需要一个首领来统治的。
如果凌寒之说的是真的，他有能够帮助精怪修炼成人形的办法，那他们确实是有机会有概率管理全部妖精。
这可是发扬自己家族的大好事！
既然如此，机会摆在了自己面前，为什么不争取呢？
路奶奶和哈士奇均如此想着，随后更加凶狠地扑咬起来，其他人则在加油助威。
“加油！加油！加油！”
一众萨摩耶嗷嗷嗷着。
作为全场唯一一个能够化成人形的萨摩耶，路玉成有些憨里憨气的，既做不到像萨摩耶们那般自然的加油助威，也做不到像凌寒之那般看热闹的自在。
无奈之下，他再度化成了萨摩耶，完美融入了一众萨摩耶的队伍中，一起喊起加油来。
凌寒之瞥了他一眼，随后意味深长笑了笑。
很快，伴随着一声格外痛苦的嗷呜声，胜负分了出来。
路奶奶昂首挺胸站在哈士奇身上，对着凌寒之道：“我赢了。”
李灯笑瞳孔微微放大，他居然能听得懂他们在讲什么了！
他下意识看向凌寒之。
凌寒之笑了笑：“恭喜。”
随后，无数的欢呼声都涌现出来。
路奶奶轻盈从哈士奇身上跳了下来，紧跟着凌寒之走向一旁，两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得讲起小话来。
他们讲话的时候，其他人也没闲着，当着李灯笑这个外人的面讨论着。
“汪汪汪！”他们会说些什么呀？
“汪汪汪！”肯定是想办法让我们化成人形，然后再带领我们萨摩耶一族统领全部妖族，走向狗生巅峰！
李灯笑：“……”
原来，凌总已经计划到这了么……
那他一定要跟上节奏才行。
李灯笑肃然想着，脑海中已经开始勾勒出计划A、计划B和计划C的雏形。
过了片刻，凌寒之和路奶奶回来了。
路奶奶顶着一张萨摩耶如天使般的脸庞，却写满了震撼、理解、恍然大悟等多种复杂情绪。
大家：？
路奶奶先是去了依然趴在地上的哈士奇身边，随后慷慨伸出了自己的爪子，怀揣着真切的歉意道：“真的很抱歉，刚刚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
大家：？？
哈士奇：。？
“这样吧，我给你道歉，从此以后，我们两家人就此和解如何？”
路奶奶的语气真诚无比，简直找不到比这更真实更诚恳的道歉了。
大家：？？
哈士奇：……？
他刚想说出我不接受的那一刻，一只爪子狠狠摁在了他的伤口之上，几乎要摩擦出一丝血痕。
下一刻，他真诚又怀揣着一丝假意，忍着剧痛道：“我接受！我们和解吧！”
再下一刻，一道耀眼的白光亮起，包裹住了路奶奶的身体。
大家眼睛不由自主地眯起。
等他们再睁开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人类，是一个很有精神气的老人，眼底充满喜悦与开心。
大家：？？？
哈士奇：……！
糟糕，好像要长脑子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路玉成不由自主道，可说出口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嗷嗷声。
路奶奶端详着自己的手、自己的脚，欢天喜地感受着自己身上充盈的能量，高兴到不能自己。
过了片刻，她才勉为其难出声开始向大家解释起来：“这是小凌提出来的，就是要突破自己，所以……”
她没说完，大家却同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突破自己。
可以是多种含义上的突破自己。
可以上升为战胜自己的道心，也可以下降为今天吃了一道自己不喜欢的菜，成功突破了自己。
所以，路奶奶如此厌恶哈士奇一族，却在今天突破了自己心中的厌恶，成功达到和解。
这何尝不算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突破自己呢？
好一个合理利用规则！
系统：“……好算计。”
凌寒之笑了笑：“不过可能也就今天有用了吧。”
他一直在思考，所谓的绿江规则算什么？它是属于自然界独一无二的法则吗？可它为什么又会如此不公平、甚至称得上随心所欲呢？
直到这次的精怪们的事情浮出水面，凌寒之才算寻找到一星半点儿的蛛丝马迹。
如果它真的是属于这天地的规则的话，又怎么会凭空出现与之完全相反的、来自自然界的规则呢？
还有——
凌寒之有意无意望了一眼心底藏不住事的李灯笑。
系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他为什么以这个形态出现？
或许在今晚，他能够得到一个答案。
在凌寒之与系统交谈的时候，其他人小动作不断。
萨摩耶们悟了。
萨摩耶们开始实施。
随后，一个接着一个地朝着哈士奇的方向而去，学着路奶奶的方法，与哈士奇一族——“和解”。
才过去了五分钟不到，路面上很快便出现了不同相貌的男女老少。
他们用充满新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新鲜获得的身体，眼底都是布满了喜悦与快乐的。
这意味着他们拥有了更长的寿命！更加高深的法力！还有……未来。
瞬间，所有人眼底充满了野心勃勃，一窝蜂涌到凌寒之身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异口同声道：“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呀？”
凌寒之：“……”
看着他们这样，凌寒之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上来的却还是无数只萨摩耶们憨憨傻傻的模样。
他轻轻叹口气：“之后的事，不急，明天再说。”
凌寒之这一举动已经算是打破了平衡，如果真的有所谓的“法则”的话，他相信今晚就能出结果。
“好噢！”大家同时道，随后散开，再度用新奇的视线打量着这具日后完全属于自己的躯体。
路玉成看到大家都获得了自己的身躯，也不免为大家感到高兴。
他矜持着想要加入家族的狂欢，想要从萨摩耶变成人。
一念之间，没有变化。
路玉成懵了，立即选择再来一次。
这次，他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身上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路玉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玉成想不通，也干脆不想了，学着其他萨摩耶们的样子走到奄奄一息的哈士奇旁边，刚想把自己爪子搭上去的那一刻，整个身体突然凭空升起！
他被拎起来了！
路玉成看着自己悬空的身体，还有距离自己好远好远的地面，一张狗脸刻满了不解与蒙圈。
拎起他的路奶奶一脸悲天悯人：“孙啊。”
“嗷嗷！”奶奶。
路玉成下意识道：“汪汪汪！”我这是怎么了？
路奶奶笑了笑，语气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因为你跟小凌的链接断了呀。”
链接，断了？
路玉成不解。
好好的链接，怎么说断就断了？
难道达成链接也有三天体验期的吗？
“那当然是因为我跟小凌达成了协议呀，他帮我们成为妖族的首领，我负责督促你好好修炼。”
“好好修炼的第一步，就是摆脱歪门邪道。”
比如靠爱情就变成人什么的。
思考到这一点的路奶奶，丝毫没有考虑到，此刻他们变成人的方法，其实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卡BUG，是歪门邪道之一。
路奶奶毫不心虚地望向路玉成，眼底充满正气：“要我说啊，你们之后就别见面了。”
“为什么？！”路玉成嗷嗷着，开始不断在路奶奶手中挣扎起来，用余光看着凌寒之。
当他看见凌寒之眼底情绪的那一刻，他突兀想起来步遇雪走之前说的那句话。
“你会害了他的。”
路玉成挣扎的动静逐渐小了下来。
路奶奶将他轻轻放在了地上，路玉成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圆，拿尾巴掩盖住了眼底的一丝迷茫。
他真的会害了之之吗？
路玉成安静了，路奶奶却还没安静，开始叭叭叭起来。
“小凌说了，你需要突破自己，首先，最需要突破的就是你身上的恋爱脑。”
“刚刚我和家里人已经讨论过了，从现在开始，你从幼儿园开始备战高考，每天至少每科刷三套卷子，考不到985绝对不能停下。”
路玉成：“……”
很快，他连这点难受都顾不上了，开始明目张胆大声嗷嗷哭起来。
从0开始备战高考，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被知识的力量充盈了脑子的话，想必再也不会想恋爱了吧？
提供这个主意的凌寒之悠闲想着。
这边热热闹闹的，哈士奇那边却是凄凄惨惨戚戚。
他恹恹趴在地上，身上不断被破开的伤口泛着疼痛，却丝毫不影响他用固执的、坚决的眼神看向一旁的萨摩耶们。
过了片刻，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倔强沿路走了过去，用一只爪子搭上此刻已经变身成人类的路奶奶的鞋子，坚强又顽固仰头嗷嗷两声：
“宿敌！我们和解吧！”
无人在意，无人搭理。
好不容易搭上去的爪子还在无形中被踩了一脚。
哈士奇又将爪子搭了上去：“姓路的！我说，我们和解吧！”
爪子在混乱中又被踩了一脚。
哈士奇出奇愤怒了，仰天吐出一连串的国骂，蓝色的眼睛里充满怒火，他发誓，他一定要——
哈士奇在下一秒被抓了起来。
路奶奶饶有兴致望着他，然后说道：“和解可以，但这几天，你要听我的话。”
哈士奇：“……”
他弱弱道：“……没问题。”
“那行，”路奶奶语气轻松：“那我们就和解了。”
下一秒，哈士奇身上也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很快从一条狗，进化成了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
他内心兴奋不已，完全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忍不住仰天长啸道：“嗷嗷嗷呜！”
总之，很丢人，也很真实。
萨摩耶们也闹了起来，对着天空嗷嗷着，一点也不像化成的衣冠楚楚的人类，有种返璞归真的美感。
一群狗狗笑着闹着，也算是达到了某种意义上的真正和解。
李灯笑冷静望着这一切，内心又继续思考起计划D……
凌寒之微微倚靠着车窗，看着原本的雾气一点点消失，露出原本深蓝泛着点微微黑的天色来，热闹的人声慢慢渗透，他的心好像也跟着慢慢平和下来，嘴角不由自主轻轻上扬。
等到一切恢复正常，凌寒之便告别了哈士奇和萨摩耶们，回到了自己的家。
在今早出门前，李灯笑便派人花钱好好收拾了一遍。
现在，凌寒之的家焕然一新，和之前并无差别，甚至更干净，更合凌寒之的心意。
凌寒之用眼神打量了一圈室内，相当满意。
在车上的时候，凌寒之就向李灯笑讲述了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眼下，李灯笑无比自然的递出自己抽空做出来的计划ABCD的雏形，道：“凌总，今晚您有时间可以看看，我先回去了。”
凌寒之目光凝到李灯笑手写的纸张上，静默了一瞬。
卷，实在是太卷了。
第35章 祂
晚上, 凌寒之还是好好看了下ABCD整整四份计划，并从中挑选出了最合适的一份，发消息给李灯笑, 让他之后有时间再仔细琢磨琢磨。
随后，他便躺在了床上, 经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他陷入睡梦之中。
一切来的很快。
在这个过程中，凌寒之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是无比清晰的，清晰到甚至能够感知到身边出现的一切事物。
比如不知何时出现的山川与河流, 草地与天空, 潺潺流水沿着路径流向天际, 尽头处露出灿烂盛大的日光。
那白色的光芒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到了几乎要灼伤眼睛的程度。
凌寒之微微眯起眼睛, 随后, 他听到了一声暴躁无比的声音——
“谁让你钻这个漏洞的？会乱套的你知不知道？”
果真是来了啊。
凌寒之嘴角微微上扬：“那所谓的绿江规则，不也是漏洞吗？怎么他就行，可我不行呢？”
对面随之沉默。
下一刻, 凌寒之周遭环境瞬间变化, 眼睛一睁一闭之间, 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眼前是无比熟悉的场景，却出现了无比不熟悉的事物。
在凌寒之前面，有一团看不清模样的白光。
凌寒之坐起身来，第一件事, 便是低声喊道：“系统，你在吗？”
“在。”系统声音也很低, 还有相当明显的警惕。
他……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人，可却又好像见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熟悉感。
可是，他会在哪里见过呢？
此刻发生的事情已经太超越他的认知了，系统说不出来话。
凌寒之也保持沉默，眼眸看向对面的光团，静观其变。
对面没有给他们太多的反应时间，一大串的话紧跟着而来——
“精怪也有精怪的守则，必须是实力强劲，真正拥有所悟所感，才能变成人，今天你的举动，已经犯了大忌了！你不该这么做的！”
祂的话语间满是抱怨与不忿，明显凌寒之确实触碰到了一丝这个世界真正的规则，也触碰到了祂的真正逆鳞。
祂越生气，凌寒之的神情就越淡定，甚至轻轻笑了一声。
对面瞬间就炸毛了：“你笑什么？”
凌寒之微微抬眼。
即使他看不清这个光团，也无法摸清楚这个光团真正的力量，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以绝对睥睨全场的气质看着他，然后说道：
“如果我们这算破坏规则，那所谓的绿江规则又是什么？他难道不算是打破了平衡吗？为什么你不去管存在已久的他，反而来管我们呢。”
光团：“……”
祂瞬间哑口无言。
祂张嘴欲说些什么，可很快被凌寒之接下来的话语所打断。
“如果让我猜的话，你分明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你无法制衡他，却能来威胁我们，对吗？”
对面还没开口，却已经再次沉默了。
事实确实是如此。
光团道：“你……我……”
祂硬生生被逼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凌寒之的眼神很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当凌厉：“你不说，那就让我来替你说。”
“你本来应该是掌管万物平衡的存在，却在一次不经意之间，或者是一次失误之间，让那所谓的规则壮大，直至你拿他再也没办法。你想要找到对抗他的人，也怕我们变成新的他，所以，你今晚找了上来。”
“如果我们符合你的心意，就会变成你新的傀儡，如果不符合，甚至会危及你的存在，你便会毫不留情将我斩杀。”
“请问，我说得对吗？”
祂没说话。
其实这在无形中就代表了正确答案。
凌寒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沉默下来。
多么讽刺啊，无数人的人生，就因为一个意外，或者一个失误，蝴蝶效应般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那那些被浪费的人生、被操控的人生又算什么呢？
凌寒之微微抿唇，眼底藏着一抹暗色。
气氛一时尴尬下来，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离场。
过了不知道多久，祂结结巴巴开口了。
“我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无形中产生的一个BUG而已，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方法，借助绿江里的小说编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剧本，将大气运集中在部分人身上，最后再实施掠夺，同时这也是抢夺我这边的能量，等我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力量已经壮大起来了……”
换言之，刚刚凌寒之的猜测基本全部正确。
凌寒之思路清晰，转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你原来是干什么的？没有他存在之前，这个世界又是怎么样的？”
祂说：“我就是负责维护平衡的呀，就跟今天一样，也没有任何权力残害人的，如果你们今天真的不听我的话，我也没办法拿你们怎么办，最多就是消除记忆而已。”
“至于这个世界，就像你说的一样，这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子世界而已，没有什么主角配角，大家只是自己，很公平，很也真实。”
凌寒之听到这里，反而笑了。
他轻轻松口气，自言自语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够了。”
系统听懂了，默默看了凌寒之一眼。
祂没听懂，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什么？”
“没什么”，凌寒之摇了摇头，随即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的目标跟你的目标是一样的，都是为了铲除对方的存在。”
祂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喜气洋洋道：“这样就很好呀！你们帮我削弱他的能量，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凌寒之不动声色道：“如何削弱？”
“找到关键的人，打破他原来的命运。这就是你们之前做的事情，你们一直做的都是对的。”
“在你所不知道的之前，我已经跟他斗争过很多回了，现在的他不过强弩之末而已！你们相信我，只要你们不让他吸取新的能量，我就能把他干翻！”
难怪……
凌寒之先前不解的疑点在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打破主角的命运后，规则会那么慌里慌张推上新的剧情，原来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啊……
凌寒之很敏感，抓住了重要字眼：“在我不知道的之前，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达成了同伙关系，祂丝毫不隐瞒道：“就是，我跟他斗争过很多回了，这个世界总会被斗成千疮百孔的模样，所以，我们不停地在回溯过程中，循环往复着这个过程……咳咳。”
祂越说越心虚：“当然，你不要着急嗷！我保证，在你的帮助下，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事实上，是这个世界再也经受不起一次回溯的打击了。
如果这次不能分出胜负，大家一起完蛋。
也正是如此，无论是祂，还是“规则”，在本次轮回中都没有轻举妄动，没有给世界造成太大的影响，一切都是隐秘、悄无声息地在进行着。
凌寒之或许察觉到了祂话里的意思，或许没察觉，突然安静下来，静静思考着。
他眼眸微微下垂，在心底问了一句系统说道：“系统，你也经过了多次回溯吗？”
系统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凌寒之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系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是，我确实回溯了很多次，可是……”
系统这一可是，又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才慢慢回答道：“事情好像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我原先是不知道这位的存在的，但现在我想——”
“祂或许知道你的存在，是吗？”凌寒之接过话，也微微抬头看向对面的光团，目光很温和。
他在心底说道：“你不要慌，一切还有我在。”
仅仅只是这么一句话，系统纷乱的思绪瞬间稳定了下来，像是在茫茫沧海中寻找到了他的定海神针，也像是旅途中的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系统冷静下来。
虽然是这样，但他也想要为凌寒之做一点事。
凌寒之没有再顾及系统，再度对上了光团，直截了当询问道：“你认识我身边的系统吗？”
光团思索了片刻，终于从浩瀚的记忆中寻觅出了这一丝的存在。
“……记得，他原先是个发现了这个世界真相的人，所以会跟着这个世界的回溯而回溯，在最后一次，我给予了他一点能量，他舍弃了躯体，获得了不属于人类的力量，我以为你知道这些呢？怎么他没给你讲吗？”
“不过……”祂嘟囔着：“就现在来看，这一分力量给出去还挺值的。”
凌寒之大概明白了什么，彬彬有礼反问了一句：“请问您把这件事告诉他了吗？”
光团：“……”
好像、确实是没有哦。
祂心虚移开了视线。
凌寒之扶额。
他也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了，全是因为世界管理者，目前在他眼前的这个物种，一点也不靠谱啊。
光团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咳咳，这只是个意外！现在你们知道也不迟嘛……”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逐渐变低，明显是连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凌寒之占据上风：“想要我不计较，可以，但是你必须满足我的要求。”
什么要求？在光团还没问出来的时候，凌寒之的下半句话紧跟着而来：“不会太过份，也不会违背你的守则，我只是为了完成我答应别人的事而已。”
光团开始头脑风暴，经过了足足二十秒的沉默后，他眼一闭心一横：“可以！你说吧！”
凌寒之微微勾唇，坐直了身体。
如果李灯笑在这的话，他一眼便能看出来，这是凌寒之胜券在握，即将狮子大张口的时候了。
很可惜的是，光团他并不知道。
很快，凌寒之开口了：“我想要你重新制定好精怪那边的秩序。”
“因为你的失误，除了BUG制定的规则外，妖怪这些年基本上已经没有靠正规途径修炼成人形的了，你必须要做出补偿，也必须要改善规定，紧跟时代潮流。”
是这样的吗？光团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紧着着凌寒之的思绪走着：“那你想怎么做？”
凌寒之的话紧跟其后：“首先，你必须要制定合理的规则，并且把这种规则公之于众，公开透明给所有人看。其次，必须要有人维护这个规则，才能顺利保证这个制度的推行……”
凌寒之一口气说了很多，其中还包含很多专业词汇，从未经历过这些的光团听得晕乎乎的，基本约等于什么也没听懂。
等凌寒之终于停下来了，祂才终于反应过来，立即问了一句：“所以，我需要干什么？”
凌寒之了然笑了笑，是一种如小狐狸一般，目的得逞的笑容，有几分生动鲜活。
但显然光团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还眨巴着大眼睛，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凌寒之。
凌寒之薄唇亲启：“我想要在妖族也开启一个九年义务教育，不过学习的方式与人类略有不同。他们需要学会的是如何融入社会以及保护自己，当然，学会一些人类知识也是有必要的，比如……”
凌寒之一讲就讲了很久，从九年义务教育扩展到了高中大学，再到了研究生硕士博士，甚至还分了等级，什么大专本科985，想来是想要妖族也感受一下来自人界的美妙之处。
光团越发晕乎了，在祂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满口应了下来。
这下，凌寒之眼底总算是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那可就，太谢谢你了。”
光团这句话听懂了，挺起胸脯：“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凌寒之弯了弯眼睛。
随后，这一切的场景如潮水般褪去，眼前只剩下了一片虚无。
凌寒之睁开眼睛，眼底是难得的迷离与朦胧。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系统。”
“我在。”系统沉声道。
看来刚刚经历的事情确实是真的。
凌寒之为自己拥有这个想法而感到好笑。
随即，他立即从床上起来，去往书房。
系统：“……你要干什么？”
凌寒之此刻眼底满是清明，不以为然道：“当然是工作，我答应了他们，明天出结果的。”
言下之意，他要熬夜加班把萨摩耶的事情准备就绪。
系统看着凌寒之开始穿外套，看着凌寒之下地，穿起那双毛茸茸的拖鞋，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道：“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你明天上午九点还要上班，明天至少还有三个会要开，五个项目要对接！”
凌寒之脚步一点也不带停顿的，轻飘飘道：“你记得倒是挺清楚的。”
系统：“……”
他经过了长达十秒钟的沉默。
眼瞧着凌寒之都准备开电脑了，系统才格外没好气、捏着鼻子说道：“……算了，刚刚我也听了，让我来吧，我明天一定给你整理好，现在，你，快点去睡觉！”
系统语气凶巴巴的，但凌寒之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关心。
凌寒之轻轻笑道：“谢谢关心。”
系统错怔一瞬，语气突然开始结结巴巴起来：“谁关心你了……我这只不过是怕你深夜猝死。好了，快去睡吧，剩下的有我。”
即使系统一时半会连自己身上的事情都没琢磨清楚，但丝毫不妨碍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帮凌寒之干活。
还没等凌寒之反应，还没开的电脑自动开了，甚至自动打开了word文档，开始一行一行地敲起字来，流畅又熟稔，不知道是多少年打工人磨成的结果。
凌寒之也算是第一次体验到了无话可说的感觉。
他沉吟片刻后说道：“我不工作，我写会日记，写完就去休息，好吗？”
这是跟系统商量的语气。
自己也是好起来了。
系统先是怔了一瞬，随后，满心的愉悦淹没了自己的胸膛。
他轻轻咳嗽两声，随后得寸进尺，相当嚣张道：“可以是可以，但时间不能长了，就五分钟吧。”
“好。”凌寒之道。
他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
系统看不见的嘴角上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随后，他更加努力，哼哧哼哧干起活。
凌寒之则是开始写起了日记。
日记对他来说，更多的则是起到一个警醒的作用，并不是每天都写的。
比如第一天遇上系统，再比如遇上李灯笑，察觉到他与系统的不对劲之处。
再比如今天。
今天，他第一次真正走进了世界的真相，也是真正第一天，走进了这场棋局。
确实是值得记录的。
凌寒之嘴角微弯，看着一旁亮起的屏幕上逐渐变多的黑字，下笔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流畅又顺溜的字迹在白纸上逐渐显现。
今天，我窥见一分真相。
系统在一旁帮我干活，催我睡觉，让我好好休息，我决定暂时听一下他的话，所以，我等会就要去休息了。
晚安。
凌寒之匆匆写下两排字，对着系统说了一声：“我去休息了，晚安。”
屏幕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下一刻传来系统警惕的声音：“晚安，你现在就去睡觉，我会盯着你的。”
“……”凌寒之啼笑皆非：“行，我去休息了。”
随后，凌寒之脱掉毛茸茸的鞋子，脱掉外套，再度躺上了床。
这一次，在系统的“监督”下，他很快睡了过去，绵长轻微的呼吸声响起时，系统对着黑夜默默说了声：“晚安，之之。”
这次的声音很熟悉，只可惜凌寒之已经睡过去了，不然此刻，他便可以得到他一直所纠结的答案。
夜色确实深了，系统大概花了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将凌寒之的设想变成了规整的规章制度，并且贴心设计好了版式，一份完整细致的妖精管理制度就此新鲜出炉。
系统干完这件事后，倒也没闲着，先是去房间内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凌寒之，确定他确实睡熟。
随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飞往了一个对他而言，无比熟悉的地方——
李灯笑的家里。
此刻，李灯笑的家里也是灯火通明着的。
因为凌寒之敲定下来了方案，所以李灯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善一份全新的计划出来。
当然，本来这件事是花费不了太多的时间的，李灯笑本人也是很轻松地在0点前完成了这项任务。
可问题偏偏就出在其他地方。
上午走得急，李灯笑也不敢进入凌寒之睡过一晚的房间，可今晚洗了澡回房间的那一瞬间，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以至于他总忍不住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幻想。
李灯笑及时刹车，扭头便走近了昨晚自己睡过的客房，立即躺下闭上眼。
可躺是躺下了，睡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大脑天马行空，不由自主便会浮现出很多场景。
有很久很久之前第一眼见到凌寒之的，也有今天所经历的一切。
那么玄幻，那么不真实，也那么无能为力……
李灯笑面色冷峻，翻了个身。
这下，算是彻底睡不着了。
时间走得很快，指向了凌晨五点。
李灯笑叹口气，已经做好了睁眼到天明的准备。
甚至，他还想着，要不要起来工作一会算了，免得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
也正是在他即将起身的那一刻，一道白色的光芒从他眼前划过，随后逐渐汇聚出一个极高极高的身形。
粗略看来，还有几分诡异的眼熟。
李灯笑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从床头柜摸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即使他知道无济于事，但摸着点东西总是让人心安一些。
在这种关头，李灯笑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凌寒之。
随后，他将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些。
李灯笑收回思绪，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对面反而传来一声轻笑，语气略微有几分嘲讽：“不是你说的，你想问我要什么吗？”
李灯笑脸色丝毫未变，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所以，你想要什么？”
白天的时候不来，偏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来到。
他不信这其中没有鬼。
系统哼了一声。
随后，包裹着他全身上下的光芒消失，露出他原本有的模样。
“你先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
也正是白光全部褪去的一瞬间，李灯笑瞳孔微缩，眼底充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会是这样？
第36章 真晦气
怎么……会是这样？
一瞬间, 李灯笑内心涌现上来了无数个想法、无数个念头，包括这世间无数离奇的事。
但任凭他怎么去想、怎么去琢磨，都无法知道, 为什么对面的人会有一张跟他如出一辙的脸？
或者说，他就是自己。
李灯笑断然不会相信眼前之人特地捏了个相似的脸来恐吓自己, 没有必要，也太过搞笑。
更何况，无论是对面脸上的讥讽，还是举手投足间无数处的小细节, 都与自己称得上一模一样。
他就是自己。
他只能是自己。
李灯笑微微垂下眼睫, 将内心滔天的情绪压制下去后, 才冷冷抬起头，声音凉如寒冰：“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系统对过去的自己, 是哪哪都看不大顺眼, 包括现在。
无论是此刻李灯笑眼底的敌意, 还是隐隐约约透出来的那一分担忧与天真，都是他最为厌恶的。
他如此厌恶过去的自己，如此想要摆脱过去的自己, 可说来说去,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无论目标是否改变，他俩始终在一条道路上奔波着，至死不息。
系统突然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可很快，他想起了凌寒之。
系统掩盖住自己那一分萎靡，打起精神, 询问道：“难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李灯笑哼笑一声，攻击性乍现：“我问了难道你就会说吗？”
系统：“……”
这该死的熟悉感。
真不愧是自己啊, 嘴毒得都一模一样的，也都同等的在凌寒之面前丝毫不起作用。
系统揉了揉额角，即使此刻脸色已经难看得打紧，但也丝毫不影响他将今晚发生的事情，以公事公办的语气完全讲述给李灯笑。
因为系统知道，今晚所发生的事情，凌寒之是断断不可能告诉李灯笑的。
他对凌寒之而言还没有那么重要，凌寒之也不会将此等危险的事，压在别人身上。
想到这，系统又有些隐约的得意。
即使你能以实体形态始终陪伴在凌寒之身边又怎么样？
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凌寒之永远不可能会把眼前的李灯笑当作一个并肩而立的存在，最多是受自己庇护的小可怜小秘书，也许会知道那么一星半点的事情，但真正危险的事情，凌寒之不仅会选择自己上，还不会将这些事告知于他。
这也是系统选择全盘告知李灯笑的原因之一。
只有李灯笑知道了一切，他才会懂得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才会真正配合自己的行动，才能……帮到凌寒之。
一切正跟系统猜测的一样。
李灯笑听完后，眉头紧缩，很快便陷入了沉思状态中。
系统讲述的事情异想天开吗？
答案是肯定的。
但跟这些天所经历相比，他只有一种尘埃落地的踏实感。
没有漏洞，没有意外，这就是事情原原本本的真相。
李灯笑眉头微松，但在想到了一些事情后，又很快皱了起来。
他抬起头，说出来的话却在无形中却已经发生了改变：“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从“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到“你想要我怎么帮你”，这一点细微的差别，系统当然察觉到了。
他轻轻勾了勾嘴角。
系统明白，自己就是自己，李灯笑已经反应过来，他们目前面对着的是怎样的滔天巨浪。
也知道，此刻他们最重要的，就是在这滔天巨浪中保护凌寒之，不让他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系统思路格外清晰：“正如同祂说的一样，我舍弃了躯体，早已经跟你们不在一个维度空间里，现在的我，是我又不是我，说是一段空间记忆载体也可以。”
其实太多的事情，就连系统自己也记不起来了。
比如他是如何在一次又一次的回溯中生存下来而没疯掉，又是在何等条件下变成了如今这般形态，还有那本绿江规则怪谈……
那本小册子，那本堪称规避一切规则的小册子，自己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简直太多太多的疑问了。
系统苦笑一声，等他再面对李灯笑的时候，眼底已经恢复了冷静。
“你需要力量，我需要躯体，我只要——”
话还没说完便被李灯笑所打断：“不行！只有这个不行。”
系统顿了顿，语气很微妙：“为什么不行？”
李灯笑有他认为很合理的理由：“那这样的我还是我吗？更何况我还要帮凌总干活，他需要的是我，而不是你。”
最后一句话，隐约透露出来些许敌意。
系统：“……”
所以后面的话才是重点吧。
这一来二去的，系统也有些恼了：“你以为我想吗？我天天挂他身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不比你这样日日夜夜思念洗脑自己、甚至还要每天干活聊以慰藉好多了吗？”
李灯笑瞬间抬眼，目光相当冰冷警觉：“什么意思？你是以一种什么形态跟在他身边的？”
先前的系统特意含糊了他跟凌寒之的绑定状态，就是怕这一刻。
因为自己了解自己，不是自己的自己也更了解自己的弱点。
这话说起来或许有些拗口，但当李灯笑开口的那一瞬，就懂了。
“你心虚了。”李灯笑笃定道。
系统沉默着不说话。
“你就是以你所说的什么，更高维的状态跟在他身边的吧。或许先前是不屑一顾的，但现在……”
李灯笑在这里沉默一瞬，没有将此刻两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说出口。
但李灯笑的语气很坚定：“你心中有愧，你不能这样做。”
系统毫无底气地反驳：“……我没有。”
即使日日夜夜跟随，该看的他没看，不该他看的也从未看过好不好！
李灯笑简直忍无可忍，语气到了一种近乎恐怖的程度：“不行！从你抱有那种想法开始，就不行了。”
很快，他生硬转移话题：“我答应你的要求了，你什么时候过来？尽快。”
这对凌寒之来说，是一种亵渎。
李灯笑连指尖都在颤抖着。
但实际上，系统有些冤枉，又有些不知道怎么反驳。
只能说，自己总归还是自己，知道往哪个方向上扎人最疼。
“你如果还犹豫的话，我就告诉——”凌总。
“我在准备了。”系统打断：“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功，今天只不过先把你拉上而已。”
谁知道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呢？
系统也相当一言难尽，难道自己就这么不相信自己吗？
李灯笑得知这个消息，先是狐疑看了系统两眼，直直看得他脸上带有愠色后，才收回视线。
他还是了解自己的，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人。
“那行，”李灯笑开启头脑风暴模式：“现在不过来，可以，但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系统一点也不意外：“可以。”
“首先，不该你窥探的隐私，绝对不可以。”
“当然，这还用你说吗？”系统很不屑。
想他跟了凌寒之这么多天，比李灯笑可长多了，碰上的意外只多不少，至于什么隐私的……
在灯光的衬托下，系统微红的耳尖并没有那么显眼。
他真的什么都没看。
“其次，凌总日后要是发生什么事，你要原原本本告诉我。”
系统犹豫一瞬，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了：“行。”
毕竟自己是自己，汇报给自己也是一样的。
“最后，”说到这一点的时候，就连李灯笑自己，脸上也流露出了些许犹豫不决：“你不能跟凌总，发展出一些超过正常关系的关系。”
听到这句话的下一刻，系统瞬间就炸毛了：“什么意思？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灯笑倒也不说话，就拿那双如出一辙的眼睛看着他，盯着他，直盯着系统心里发虚，直至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当然，系统虽然无法辩解，但还是相对应给出了自己的反击：“一样，这三个条件，你也必须要满足。”
“当然。”李灯笑不甘示弱。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对上，久久没有人说话。
过了片刻，两人知道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了，才不甘移开视线。
在这个过程中，两人又各自静坐了十来分钟，才总算是将心中的情绪平缓下来。
系统看着微微亮起的天色，站起身来：“我不在你这浪费时间了，我还要去喊凌寒之起床。”
李灯笑身体僵了一瞬，也不甘示弱站起身来：“我也要准备上班了，凌总还等着我的工作计划。”
两人最后对视了一眼，随后一个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一个则是立刻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他们不约而同想着，真晦气。
“真晦气。”
凌寒之睁开眼，耳畔传来系统嘀嘀咕咕的声音：“晦气死了。”
“什么晦气？”
声音戛然而止，系统彻底闭上嘴巴，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凌寒之靠在床头，刚睡醒，整个人有些说不出来的慵懒，一时半会倒也没有再问刚刚的问题了。
系统倒是使劲琢磨了半天，犹豫犹豫再犹豫后，才小心翼翼转移了话题：“那份制度我已经写完了，发送给了你的邮箱，你现在要看看吗？”
凌寒之懒懒说道：“算了，回公司再看吧。”
“……好。”
没过一会，系统又来询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公司？”
凌寒之扬了扬眉，将手机屏幕摁亮，露出了上面的时间。
上午6：30。
要知道，凌寒之的家距离公司很近，身为老板，为了不给员工制造额外的压力，一般是踩点上班。
换言之，今天的他，起早了。
“……”系统闷闷道：“那要不你再睡会儿？”
凌寒之摇了摇头，笑道：“你怎么了？还是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怎么可能！”系统连忙否认：“我这明明是关心你好不好？”
凌寒之不答话。
系统紧绷着神经，一时也不敢乱说话，一颗心倒是七上八下的，忍不住偷偷看着凌寒之。
过了大概五分钟作用，等凌寒之意识清醒了些，便起床收拾，准备去公司了。
系统也不敢问，明明刚刚他还说起早了，怎么这会突然又起来，甚至准备去公司了……
两人就这么始终沉默寡言着到了公司。
到公司的时候，时间也还早，堪堪七点过十分。
凌寒之推开办公室的大门，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一个格外眼熟的身影——
是李灯笑。
他此刻正在帮忙整理着东西，身旁摆放着扫帚拖把抹布等物品。
看这热火朝天的样子，不知道已经呆了多长时间了。
看来今天的李秘书也不是特别正常呢。
凌寒之动作顿了一瞬，嘴角轻轻上扬，主动打招呼道：“灯笑，早安。”
李灯笑这才回过神来，脸因为过度运动带了点微微的红色，郁闷已久的心情在一瞬间美妙起来。
他一笑起来神采飞扬，对着凌寒之打招呼道：“凌总，早安。”
凌寒之的下半句话紧接着而来：“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李灯笑脸色瞬间僵住，联想到原因和罪魁祸首，他的神情甚至称得上有几分难看。
过了大概一两秒，他反应过来，语气相当平稳：“今天起早了些，所以干脆来公司多做点事了。凌总今天怎么也来这么早？”
李灯笑不动声色将话题抛了回去。
他大概6点就来公司了。
来了后，先是等保安把公司的门打开，然后才开始工作。
可工作总是有结束的那一刻，当李灯笑把自己的分内事情处理完毕后，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来到凌寒之的办公室，突发奇想来了个大扫除。
所以，为什么今天凌总来这么早？是不是系统做什么了？李灯笑有些紧绷。
凌寒之像是没察觉出什么异样，轻轻笑了笑：“好巧，我也是。”
李灯笑：“……”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凌寒之一路慢慢走到办公桌坐下，开始若无其事工作，硬生生半个字都没憋出来。
李灯笑想，要是现在系统在的话，两人估计会毫不客气的破口大骂吧。
事实上，系统正在经历新一轮的煎熬。
“系统，李灯笑今天跟你一样奇怪，你看出来了吗？”
系统：“……”
他哪里听不出来凌寒之话里的意思，只皮笑肉不笑道：“他确实挺奇怪的，你要不多提防一下他吧，我怕他心里有鬼。”
“哦。”凌寒之只应了这一声后，便没再继续说话。
系统一颗心倒是提上提下的，又怕凌寒之心底李灯笑更重要而不听自己的，又怕真的听了自己的，提防起李灯笑。
总而言之，开口爽的是自己，后面持续煎熬的，也是自己。
凌寒之则是认真工作了整整一个上午。
今天的行程是这样的，工作全部压缩在上午，到了下午，就是约定好与妖精们见面的时间。
萨摩耶和哈士奇们负责联络其他精怪的负责人，剩下的事情便交给凌寒之。
当下，凌寒之把系统写的守则再完善了部分后，便起身回去吃饭，准备下午的见面。
这件事对本次的剧情而言相当重要，一旦达成，本次的剧情就算是彻底脱离了。
想到终于快要远离那个傻不拉几的路玉成，系统心情无端又好了起来：“看来这次的剧情很快就要结束了，不知道下次等待我们的又会是什么。”
凌寒之淡淡道：“急不来。”
确实是这样。
系统也不急了。
下午的行动也算某种私人行程，所以，这次是由李灯笑负责接送凌寒之的。
两人很快上车，车缓缓驶动，一派安静祥和，和往常的任何一天都没有任何差别。
正当系统勉勉强强接受了李灯笑的存在，正打算跟着凌寒之一起小憩一下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从心中逐渐涌现，迅速侵袭全身上下，空气中都仿佛带上了一丝热意。
系统的感知逐渐明晰，也正是这个时候，李灯笑无比紧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凌总，有人在跟着我们。”
凌寒之睁开了眼睛。
系统在脑海中怒喊道：“小心！一定要小心！”
与此同时，一道绿光顺势亮起，彰显了某种不太好的事情。
规则第七十七条，上车前请务必小心，小心上演一场全新的速度与激情哦。
第37章 我相信你
规则第七十七条, 上车前请务必小心，小心上演一场全新的速度与激情哦。
几乎是看到这句话的那一刹那，系统就忍不住在心里暗骂道, 怎么上车之前这条规则不出现，偏偏是现在！一个骑虎难下的时间。
系统咬着牙, 出去看了看外面的场景。
车屁股后紧紧咬着两辆黑色的车，虽然是黑色，但一点也不低调，举动相当张扬, 就好像生怕他们瞧不见一般。
他们咬得很紧, 车与车之间的距离近到了一个格外不可思议的程度, 差一点就要撞上了，可偏偏又有那差一点的距离。
系统眼瞧着这一幕, 心中隐约有了些许猜想, 连忙又折了回去, 对着凌喊之喊道：
“是陈小宝的人，等会肯定还有危险，你一定要小心！”
凌寒之眨也不眨, 坐直了身体, 面容素净, 神情淡定：“既是陈小宝，也是剧情。”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好好的高峰期怎么突然就上演速度与激情了。
也无法解释，他这些天来分明是换车换地点回家，更别说今天是坐李灯笑的车回家, 是怎么无缘无故被他们找到的，自己的行程又是如何暴露的。
难道剧情已经丧心病狂到想要他命的程度了吗？
凌寒之猜想着, 内心隐隐有了预感。
当然，眼下这些都不是重点。
能成功活下去，才是重点。
凌寒之沉声道：“灯笑，往郊区走。”
那边地方更开阔，不容易波及到其他无辜人，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也更足以应对。
“好。”李灯笑回答道。
在这种时候，李灯笑反而比平常更加镇定，目光始终汇聚在眼前的一条路，任何人都无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凌寒之则是乘机干脆拨打了绿江纪检队的电话。
虽然说现在的局面相当焦灼，但在车内两人各做各事的衬托下，系统也逐渐随之安定下来。
他的焦虑来源于他的无能。
因为他没有任何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帮助凌寒之，所以他会感到焦炙、甚至更进一步地感到难受、痛苦。
但是，他其实也是可以帮助到凌寒之的，不是吗？
系统想通后，对着凌寒之说道：“我想到办法了，你坚持住。”
凌寒之头也不抬道：“我相信你。”
系统深呼吸，一颗心始终剧烈跳动着，好像五脏六腑都随之烧了起来，沸腾着滚烫的血。
他用凌寒之曾经说的一句话回答：“我也相信我自己。”
随后，系统离开。
凌寒之随即也打完了电话，开始朝后看起路况来。
往郊区拐后，道路明显变宽敞了许多，两辆车给人带来的既视感也更强，道路上几乎只剩下了这三辆车，在飞速行驶着。
他们就那么紧紧跟在后面，却也没有更近一步的举动，就像是刻意在做些什么。
灵光一闪间，凌寒之大脑中划过一丝想法。
他几乎是与李灯笑同时出声道：“小心！还有别人！”
声音出来的那一刻，两人都有片刻的沉默。
凌寒之到种格外紧张的时候，反而轻笑出声：“知道了，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是。”李灯笑目不斜视，嘴角却在悄无声息间勾起。
确实，不过如此而已。
原本仅剩的一丝慌乱也随风淡去，李灯笑本就集中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仔细用后车镜观察着两辆车的动向。
细细看来，他们还是有几分规律的。
无论是刻意的紧逼或者放松，都带有某种不可言说的目的，隐藏在暗处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李灯笑调出了地图，在无数岔路的前方，有一条相当明显的十字口，那几乎是绿江市无数交通事故的高发点。
——就是那里了，他们是想在那里，制造一场无人知晓的意外。
得到这个结果的那一刻，李灯笑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手上出了细小的汗，有些黏糊糊的。
李灯笑下意识紧握住了方向盘。
凌总，您相信我吗？
他想回头问，却又不敢，更不敢将两人的生死存亡寄托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可内心涌现上来的直觉却告诉他，他应该这么做。
李灯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凌寒之。
也正是这一眼的犹豫，凌寒之不仅注意到了，还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想做什么，我相信你。”
李灯笑全身为之一振，又下意识看向上方的镜子，正好能看见凌寒之始终平静的眼睛。
他似乎总是那么平静着的，无论何时何地，也无论身处在怎样的危险中。
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动摇他，即使是他自己的生死。
李灯笑握紧方向盘，在无意间说出了与系统别无二致的话，他嗓音沉沉道：“我也相信我自己。”
凌寒之眼眸微闪，目光逐渐凝聚在李灯笑握着方向盘的手上。
修长有力，暴起的青筋却相当明显，在无意间彰显了主人格外紧绷的心情。
就在这么一个肾上腺素飙升的瞬间，凌寒之意识到了什么。
他嘴唇微微张开，欲说些什么，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或许是此刻车速有些快了，凌寒之的心情有些难得上下起伏着。
良久，他突然反常笑了一下。
李灯笑自然是没有注意到的，他始终全神贯注在身后两辆车，还有眼前的路上。
加速、减慢、拐弯。
每一个点都必须小心谨慎，按照预定的轨迹行走，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那个目标的十字路口，大概只剩下三分钟的车程了。
眼下，三辆的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刚刚被李灯笑逐渐拉开的距离，又被后面两辆车紧紧追了回来，颇有一种追不上誓不罢休的既视感。
但李灯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更加沉稳，眼底已经开始勾勒出不久后会出现的场景。
李灯笑驾驶的车一会快一会慢，几乎像是猫逗老鼠一般斗着后面两辆车。
不出一会，李灯笑便能明显感知出来后方两辆车的急躁，他们甚至还按了两下喇叭。
瞧着这一幕，凌寒之也很快反应过来李灯笑到底要做什么，确实很危险没错。
但是，正如同他刚刚说的一样，他无条件相信李灯笑。
凌寒之什么都没说，眼也不眨地看向他。
李灯笑到了这个时候，更沉着冷静了些，在内心开始倒数着。
倒数第三分钟，他故意拉开距离，甚至还亮灯按喇叭挑衅，成功挑起后方两辆车的怒火。
倒数第二分钟，他拐进了十字路口中，正朝着中心处飞快行驶，后面两辆车则紧跟其后。
倒数一分钟，李灯笑头上出了薄汗，就连背后都微微的湿润，在空调的影响下有些刺骨的凉意沿着脊柱往上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很有提神醒脑的效果。
但李灯笑笑不出来。
越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情绪就越紧绷、越压抑。
就像是始终紧绷在弦上的箭，只待一个机会，便会彻底爆发出来。
李灯笑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不停刻画着即将到来的场景，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焦躁不安。
倒数十秒。
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机械音传来，落入了凌寒之和李灯笑的耳中。
“我回来了，你要做什么，就大胆做，一切有我。”
即使系统刚刚到，即使他尚不明晰此刻发生了什么，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于自己的判断。
“好。”凌寒之笑道。
“我会做到的。”李灯笑直接说出了声。
这句话，即是对凌寒之所说，也是对另外一个自己所说。
他会做到的。
正如同凌总所相信的那般。
倒数三秒。
也正是在这无比紧张的时候，李灯笑眼睁睁看着右前方无故窜出来了一辆大货车。
逆行，且速度相当快，快到了一个近乎不可思议的程度。
它的目标相当明显，直直朝着他们的方向冲击而来，不留一丝余地。
这次，是真的想要凌寒之有来无回的。
这个时候，真正到了这种紧要关头的时候，李灯笑心静了下来。
一切事物在他眼底都好像变慢了，货车司机眼底的狰狞，后方两辆车逐渐放缓放慢的速度，还有副驾驶上，凌寒之嘴角噙着的一抹浅浅的笑意。
此刻，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凌寒之刚刚说过的那句话。
——我相信你。
其实，他并不是相信自己，而是相信被凌寒之赋予了特殊意义的自己。
生死存亡关头，人确实容易产生一些平时不该有的感慨，但李灯笑竭力抑制住了自己这种情绪，思维又再度回到了正轨上。
一。
他在心底默念着，突然猛打方向盘
配合着离合、刹车，只那一瞬间，车朝着无法预计的轨道袭去。
二。
只一秒钟的时间，正常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李灯笑的举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引起了无数连带效应。
原本逐渐放缓的两辆黑车，在这一刺激下，瞬间控制不住手中的方向盘，再加上被李灯笑无意间提到极快的行驶速度，猛按刹车无法停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朝着前方滑去，朝着恐怖有压迫感的大货车而去。
其实，无论他们是否控制住车，也无法控制那体积庞大的货车行驶的节奏。
结果并不会因为他们的举动，而发生分毫的改变。
三。
李灯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手上动作快到看不见残影，转弯、刹车，一系列高难度的动作在瞬息间完成，车辆原本极快的速度急剧下降，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的远方拖行着——
但也是这一瞬间，不远处发出巨大的轰隆声响，白烟滚滚升起，爆炸声袭来，车内的安全气囊在那一刻不堪重负地弹出，遮盖住了两人眼前的最后一个场景。
在最后一秒的时候，无数雪白的身影显现，伴随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嘀呜嘀呜的声音，一同来到两人跟前。
确实是结束了。
李灯笑身体四处传来惊人的疼痛，估计是身体有哪一处因为撞击移位了，喉咙处蔓上铁锈味。
但无论是什么，怎么样，都比不上此刻他的心滚烫滚烫的热意。
在昏迷过去的前一秒，李灯笑的情绪相当亢奋。
他想着，还好他们活下来了。
他，和凌寒之。
第38章 吃软不吃硬
滴、滴、滴——
一声又一声, 细微却恼人，李灯笑下意识皱眉，意识已然有苏醒的架势。
身旁还有说话的声音, 持续不断。
“没什么大问题，受到太大刺激, 情绪太激动导致的，手腕有些扭伤，回去后注意一下。”
“等他醒过来后，就可以准备出院了。”
“好的, 谢谢您。”
这是凌寒之的声音。
李灯笑立马就意识到了, 挣扎着想要醒来, 却始终被压制动弹不得，陷在深深的梦魇中。
身旁又传来了很多人的声音, 很吵闹。
“小凌啊, 这次多亏我们及时赶到吧？不然你们车可就朝着墙去了, 那么大的后坐力，啧啧啧。”
路奶奶说的还是比较含蓄了，一群小萨摩耶叽叽喳喳地附和着。
他们赶到的那一秒, 车的速度还是没能完全降下来, 依然相当迅速, 才会一下触发了车内的安全气囊。
如果不是他们堪堪卡在那一刻赶到的话，轻则受点轻伤，往重里说，很有可能导致脑震荡、甚至更加严重。
私人病房内开了空调，温度稍微有些低, 李灯笑手紧紧攥着，眉头越皱越紧, 看起来睡不太安稳。
凌寒之伸手，先是帮李灯笑仔细提了提被子，才回头对着路奶奶说道：“真的非常感谢您。”
路奶奶还在喋喋不休着：“你这个秘书人是真不错啊，好好珍惜。都那种危机关头了，他还不忘紧急调转方向，把最危险的一面留给了自己，如果真的出事，他……”
凌寒之顿了片刻，若无其事转移了话题：“对了，有关妖精管理的制度我已经完善好了，有时间您可以看看。”
路奶奶眼睛亮了亮，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是吗！在哪？！我现在就可以好好看看！”
对她而言，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东西了，这可是振兴家族的希望啊！
凌寒之将打印好的东西递了过去，并在这种恰当的时候恰到好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对了，毕竟我秘书受伤了，我现在要照顾他，您看……”
“你们好好休息”，路奶奶大手一挥道：“今天下午不去了！等你秘书什么时候好了起来，我们再在一起去也不迟。”
说完后，路奶奶也来不及顾上凌寒之是什么反应了，满心扑在了眼前的纸张上，眼眸闪烁着与脸并不相符的精光。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仪器细小轻微的滴滴声。
李灯笑又在沉浮中恢复了一点意识——
怎么能因为自己，拖慢了凌总的进度呢？
他的手不由自主动了动，很快传来钻心的疼痛。
也正是这一难熬的痛楚，让他的意识终于于混沌中清醒过来，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凌寒之立即发现了这一点细微的动静，轻声询问道。
李灯笑“嗯”了一声，头痛欲裂，甩了甩头后，他眼眸恢复以往的清明，半靠在了病床上，目光直视着凌寒之。
“凌总，不能因为我拖慢进度。”
他们还有很多事没做，起诉陈小宝、打击背后支持他的资本，他要亲眼看着这些人都走近牢笼中，不会再对凌寒之造成一分一毫的伤害，才会彻底安心下来。
现在，还不是他能放松的时候。
他看着凌寒之，眼底的诉求情绪相当明显。
“……”凌寒之无奈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先好好休息。”
李灯笑在这个时候执拗得吓人：“时间就是金钱。”
真的……绝对不能再来一次这样的经历了。
李灯笑眼眸黯淡，却还是坚持抬眼看着凌寒之，眼底湿漉漉的。
凌寒之：“……”
“行吧。”他说：“你现在先好好睡一觉，晚上再跟我一起出发。”
凌寒之妥协了，时间从下午拖迟到了晚上。
看起来或许不起眼，可——
这是凌寒之第一次在大事上妥协！
李灯笑面露震惊。
系统也是一样。
系统除了震惊以外，还有一丝异样的别扭情绪，导致说出来的话有些阴阳怪气的：“……你就这么妥协了？就这么妥协了？”
凌寒之犹豫片刻，轻轻皱眉：“他也是为了我好。”
系统：“……”
他彻底风中凌乱了。
李灯笑经过一瞬间的震惊后，又很快转为迷茫，随后若有所思起来。
凌总……吃软不吃硬？
他的嘴角在不经意间轻微上扬。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路奶奶发出了惊为天人的感慨：“这样真的可以吗？是可以的吗？！”
太震撼了。
短时间里，整理出来了这么一套完善的规章制度，逻辑之严密，语言之无懈可击，简直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唯一不足的一点就是——
路奶奶抬起头，有些哆嗦道：“这套方法，真的可以修炼成人吗？”
太过异想天开了吧！
路奶奶踌躇犹豫着：“这样做，那位真的同意了吗？这能同意吗？这不就是在胡闹吗？”
“哪里胡闹？”李灯笑皱眉，下意识反驳道：“凌总说可以，那就是一定可以。”
路奶奶：“……”
凌寒之：“……”
咳。
凌寒之难得升上些许不好意思，眼眸转而看向路奶奶，带了点微妙的歉意。
他说：“确实是可以的，我已经与祂约定好了，实在不行，您找个人实验一下？”
凌寒之并不奇怪于路奶奶知道祂的存在。
毕竟是集一物之精华形成的精怪，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受上天宠爱的，他们源远流长这么多年的历史便足以证明这一点。
甚至，凌寒之自己都是因为他们，才能了解到隐藏在这个世界背后的真相。
路奶奶下意识点了点头，无比赞同凌寒之的想法。
可以是可以……那找谁呢？
瞬间，三个人的视线都凝聚在了角落一个捧着书本苦读的萨摩耶身上。
路玉成。
曾经变成人，拿到了人类通行证，且最近刚刚开始攻读小学课程的，路玉成。
这么说来，路玉成某种意义而言，也算得上是精怪界的高材生了。
路奶奶想到高材生这个词，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将这个想法逐渐驱逐出脑海。
随即，她没怎么犹豫地指着角落的路玉成，对着凌寒之说道：“他行不行？”
凌寒之点头。
随后，角落中和安心捧着书本阅读的路玉成便感受到了无数的视线朝着他袭来。
他取下防近视的眼睛，小心翼翼朝着身后望去，丝毫不出意外的，对上了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路玉成：“……”
路奶奶怪笑了两声，相当慈祥道：“乖孙啊，你过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路玉成其实是相当老实本分的一个人，不然也不会路奶奶让他从幼儿园开始征战985，他就真那么勤恳的开始学习。
而且，他在精怪界只能算是刚成年，心理年龄只有18岁，还算得上是一个相当傻白甜的年纪。
听见路奶奶这么说，他便老老实实过去了。
接着，小小的一只萨摩耶便被路奶奶光速摁在了椅子上，还顺手摆放上了铅笔和橡皮。
一旁的小八顺手录起像来，手机摄像头肆无忌惮对准了路玉成。
路玉成被吓了一大跳，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奶奶狰狞又温和的笑意。
路玉成：“……”
别问如此矛盾的词汇是如何出现的，反正在路玉成心中，第一个涌现上来的感觉，就是这样。
他有些麻木，又有些害怕，下意识用爪子揉了揉自己的脸，抬眼问道：“……怎么了奶奶？”
路玉成刚刚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状态，连大家刚刚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路奶奶一本正经、义正言辞：“小凌要检验你的学习成果，你可以的吧？”
路玉成：“……”
他是不是，只学了一天来着？
一想到凌寒之，余光瞥到一旁静静站立宛如精美壁画的凌寒之，路玉成心情还是很复杂。
一方面，他总忍不住去想，步遇雪当初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另一方面，在不自觉，或者在某种直觉的警示下，他已经在无意间逐步远离凌寒之。
但远离并代表感情瞬间消失了。
只是余光捕捉到凌寒之的那一瞬间，路玉成心还是会跳得很快，耳尖慢慢蔓延上浅淡的粉色。
在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点头、含羞说了一句“好的”、正襟危坐、翘首以盼等诸多高难度举动。
“真不愧是我的好孙儿！”路奶奶大喜过望，用力拍了拍路玉成的后背。
也正是这一拍，让路玉成自己脑海中的幻想走了出来，直直面对残酷的现实。
……不是，刚刚他答应了什么？
但事实毕竟已经发生了。
凌寒之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套试卷摆放在了路玉成眼前，语气淡淡：“这是幼升小试卷，限时60分钟，题目共180道，包含语数外共三门，还有基础的人类常识题，满分100分，60分就算通关，高分，即超过90分，会有额外的奖励。”
啊？
路玉成彻底懵逼。
“现在开始计时。”
啊？啊？
这就开始了？
但这次没有人给路玉成反应的时间了，在路奶奶的连声催促下，路玉成连忙开始了咬笔头，匆忙答试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众人各玩各的，但注意力还是都集中在路玉成身上。
都很小心，都在尽力不给路玉成带来心理压力。
即使他们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压力了。
路玉成从开始的沉着冷静，到了后面的皱眉头，甚至抓狂、扯毛发，也不过经过了短短的十分钟而已。
这都是什么？
怎么就从1+1进化到看图写话了？他有些字还不会写呢！
看图写话就算了，怎么一下又变成了默写单词呢？
所以香蕉的英文单词到底是什么啊……他没学过啊！！！他只学了国土的！
路玉成尾巴飞速旋转起来，这代表他的大脑正在高速转动，绞尽脑汁想着答案。
可不存在于大脑的知识，怎么可能写得出来呢？
逐渐，路玉成跳过了一题又一题，试卷上有近乎一半的空白。
只能说，路玉成还是认真学了点的，不然就凭精怪界平均文盲的水平，很有可能只会写几道题。
一个小时的时间慢慢过去，不自觉间，他来到了最后一个部分——人类常识题。
这是以问答的形式出现的，一题足足有五分！
路玉成挺起胸脯，在人间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不相信自己连这个都不会！
于是他看向了第一题。
问：路边有老爷爷摔倒，救还是不救？
这还用思考吗？
路玉成大手一挥——救！肯定救！
最后几道问答题，路玉成下笔如有神，写的速度相当快。
但由于在前面的题目花费了太多的时间，路玉成还是堪堪赶在最后一分钟，将整张试卷回答完毕，把试卷交给了凌寒之。
将试卷递上去的那一瞬间，他毛茸茸的狗爪子无意碰到了凌寒之的指尖，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脸。
李灯笑的目光刷拉一下就扫过去了，目光冷淡警惕。
路玉成：“……”
他真的什么也没做呀。
于是，他又揉了下脸。
凌寒之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而是开始批卷。
众人盯着他的手看，房间内顿时蔓延上紧张的气氛。
凌寒之看得很快，下手也很残酷，一大片的红色圈点，堪堪过了三分钟，分数便出来了。
分数出来的那一刻，路奶奶、路阿姨、路伯父……一家人都无比紧张得凑上去瞧，只看到了新鲜出炉血红无比的一个数字——51分。
没过。
居然没过。
甚至还是差了那么多分的没过。
路奶奶一下子瘫在了沙发上，双眼呆滞无神。
全家唯一一个高材生，幼升小的测试，居然没过……
家门不幸啊！
路玉成本人也相当震惊：“我为什么没过？我算了我的分，后面的人类常识题20分应该是可以拿满分的！”
这是不是说他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如？
凌寒之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后面你能拿满分？”
路玉成尾巴、耳朵同时蜷缩起来：“不、不是的吗？”
他确实很肯定，那些主观题相当简单，分明都是送分题呀。
凌寒之嗤笑一声，回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李灯笑，说道：“灯笑，你看看。”
李灯笑怔了一瞬，很快把凌寒之手中的试卷接了过来。
才刚刚看到题目的那一瞬，他便脱口而出道：
“救，因为救人是善意之举，有利于弘扬人间真善美……对国家而言，我们也要响应国家政策……对社会而言……同时，事物具有两面性，救人的同时我们不能鲁莽，也要注意自身安全，先报警，再全程录像，最后实施救援。”
路玉成张大了嘴巴：“……需要这么长？”
凌寒之肯定点头：“对，就这么长。”
这可是主观题，价值五分的主观题，懂不懂这五分的含金量啊？
“还有，漏了一点，救人的时候不能暴露自己是精怪，更不能展现出任何奇异之处。”
李灯笑郑重点头，看样子是恨不得拿纸笔记录下来：“我记下了，凌总。”
路玉成恍恍惚惚，想到自己批下的硕大一个“救”字，尴尬到脚趾扣地。
人类，原来是这么复杂的物种吗……
原来，一道题需要写上那么多莫名其妙的长篇大论吗？
一只萨摩耶萎靡趴在了地上。
凌寒之面露悲悯：“再来一次吧。”
这次，他可不能再出卷子了。
路玉成尚且还是有主角光环存在的，只是对他不起作用而已，所以才会答得这般惨烈。
他还要推出去当试行范例的，对他们而言意义相当重要，之后每一个阶段的考试还要循环往复利用，可别一下就折腾没了。
系统：“……”好恶毒的想法啊。
下一秒，系统若无其事道：“咳，那这次就交给我出卷子吧。”
“行啊。”凌寒之欣然应下。
之后的事情便很快了。
一下午的时间里，大家都泡在了这个病房内，看着凌寒之出了一张新卷子卷子，看着路玉成再战幼升小。
这一次，路玉成终于以60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的完美分数，度过了本次艰难的幼升小考试。
分数被批出来的一瞬间，路玉成身上便亮起一道白光。
白光持续了大概三秒钟，褪去后，场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幼童。
按照人类年龄来换算，大概六七岁左右，是刚好能进入小学上课的年纪。
在凌寒之制定的规章制度里，对每一阶段都设定了严格的划分。
在小学这个阶段的孩子，是不会拥有任何灵力的，也不能自主转变形态，只能继续维持着人类的形态，学习人类的基本行为准则，直至通过高考、彻底长大成人为止。
于是，路玉成悲催发现，自己不仅变成一个小屁孩，而且还变不回去了。
路玉成：“……”
他欲哭无泪的想着，难道他真的要从小学开始上起，备战高考了吗？
小孩的眼底有真情实感的眼泪打转。
下一秒，小八天真懵懂的声音响起：“你这个年纪怎么闲得下来的呀，还有四千三百多天就要高考了呀！”
所有人：噗。
好歹毒、好扎心的话。
路玉成：“……”
几乎是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他汪的一声格外响亮，立即嚎啕大哭起来，连路奶奶都无法抑制的这种。
大概哭了十分钟左右，哭声渐渐小了，直至后面完全消失。
而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是任由着他哭，心想着，哭完就好了，不必搭理。
路玉成敏锐察觉到了大家的心思，差点又哭了出来。
无论怎么说，这个规章制度已经确定下来是可行的了，路奶奶直接激动到搓手，眼底光愈发闪烁。
好东西啊……这绝对是好东西啊，有这个玩意的存在，难道她还管理不好精怪界？
正在她暗喜的时候，凌寒之递上来了另外一个小册子，递到了路奶奶的眼前。
这个册子不能说是小，因为很大、很厚，相当有分量。
路奶奶怔住，身为动物的直觉疯狂涌现。
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这是什么？”
凌寒之若有若无笑了笑：“这是管理手册，里面包含了多项内容，如何建立良好的秩序、如何管理不同种族之间的矛盾、如何达到与人类和谐相处……”
他一口气起码说了十几条分项，每一项都是天花乱坠让人听不懂的玩意儿。
路奶奶有些头晕眼花了。
事情怎么……跟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样呢？
路奶奶在凌寒之报完后，犹豫开口道：“所以，这个是……”
“是给您学习的”，凌寒之声音冷静到了极点，听不出什么多余的幸灾乐祸：“您首先要学习完这些，通过考核后，才可以治理精怪们。”
凌寒之用的是治理这个词语。
路奶奶瞬间五雷轰顶，傻站在了原地。
不是，她以为是当山大王，结果是当冤种啊？啊？！
路奶奶下意识抓了两把脸，打心底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她怀着一丝希望说道：“小凌，这个要学多久啊？有速成吗？”
凌寒之摇头，斩钉截铁道：“至少三年起步，没有速成。”
三年起步……
路奶奶眼睛闭上，再度摊在椅子上，宛如一条死掉的咸鱼。
还不如让她死了呢！
凌寒之顿了顿，委婉道：“振兴家族。”
几乎是这四个字眼出现那一刹那，路奶奶又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高声怒吼道：“振兴家族！全是为了家族！大不了我学就是了！”
其他萨摩耶们顺势鼓起掌来。
“奶奶好棒！”
“奶奶加油！”
“带我们吃香的喝辣的，冲呀！”
一时间，房间内充满了萨摩耶们活力满满的声音。
路奶奶瞬间感觉自己责任重大了起来，肩负萨摩耶一族的使命，也肩负精怪界无数人的命运。
嘿，不愧是她。
路奶奶昂首挺胸。
凌寒之眼瞧着这一幕，眼底也不免染上了几分笑意。
他笑着补充道：“也不用太担心，我已经提前联系好了人类这边与您对接的人，在您彻底上手前，他会一直帮助您，直到您彻底掌握为止。”
路奶奶瞬间面露感动：“小凌，你才是我的好孙儿啊！”
凌寒之：“……”
咳，这倒也不必。
第39章 大恩人
世间守恒定律, 一旦有人开心了，那肯定有人不开心。
计谋未得逞的陈小宝此刻就是不开心的这个人。
凌寒之早在车上的时候，便已经拨打了绿江纪检队的电话, 告知了他们全部的事情。
在事情解决后，绿江纪检队第一时间冲到他家里来, 以杀人未遂的名义对他进行逮捕，接下来一切都将交给法律裁决。
此刻，陈小宝已经在昏暗的看管所里待了整整六个小时。
这六个小时里，寂寥无声, 整个看管所都是空荡荡的, 不似上次龙天和蔚景焕的吵吵闹闹。
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他, 甚至连打电话询问一声的都没有，称得上是孤立无援到了极点。
不过这也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背信弃义了无数好友, 最终妻儿也离自己远去, 拼命巴结的大老板们并不在意他这样的一个炮灰小喽啰, 甚至恨不得他这次就在牢里待上一辈子算了，免得牵连上他们，让凌寒之转而来报复他们。
陈小宝的头一寸一寸低了下去, 在他人看不见的眼底满是阴翳和愤恨, 还有自己未曾察觉到的一分心惊胆战与害怕。
这是对孤独和未知的害怕。
他突然猛得一下抬头, 不受控制大声叫喊起来，整个看管所内回荡着他歇斯底里的怒吼与咆哮声。
陈小宝不停拍打着栏杆，与红色手铐清脆的碰撞声接二连三响起，如此巨大的响动很快引来一个管理员。
管理员显然对这种情况格外熟悉了，神情连变都没有变一下, 慢步走到陈小宝跟前，粗声粗气道：“已经给你联系好律师了, 不要找存在感，明天凌总就会来探监的。”
“……”陈小宝面色扭曲了一瞬：“谁让他来探监了！”
管理员五大三粗的，语气格外不解：“难道还会有别的人来看你吗？根据调查，你已经跟你老婆离婚了，老婆带着孩子出国，你也没个朋友什么的，跟孤寡老人也没什么区别啊，难道还会有其他冤大头来看你？”
陈小宝：“……”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好吗？
管理员走后，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陈小宝一下卸力，慢慢跪坐在了地上，双眼呆愣武无神，魂不守舍喃喃自语道：“怎么就到了……现在这样呢？”
没有人可以在这个时候给他答案。
……
凌寒之顺手包了一大家子的晚餐。
大家吃饱喝足，等李灯笑恢复差不多，得到凌寒之的许可过后，才一起出发。
今晚是李灯笑提前预定好的酒店，不仅有巨大的足以容纳下一千人的会议厅用来商讨，还有一个规模相当大的自助餐厅，荤素各占半边席，竭尽全力满足每一个种族的需求。
甚至，考虑到大家商讨完事情会感到饿，吃饱后又会感到困，还顺手承包了酒店全部的房间，清空了这家酒店的全部人类，可谓贴心到了极点。
但这是正常人常规的流程，却不是精怪们的。
等凌寒之一行人到达，走近房间后，才发现在短短十分钟内，大家已经将隔壁的餐厅席卷完毕，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全是被清空的碗筷，甚至有些碗筷还诡异消失了。
至于他们本人，大部分体型小的蜷缩在靠椅上，小部分体型巨大的趴在隔壁桌子上，乌压压睡了一大片，满场都是各种动物发出的鼾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动物安睡会，有几分格林童话般的瑰丽色彩。
大家：“……”
可以，这很精怪。
路奶奶咳嗽两声，一旁的哈士奇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族长连带着家族所有的成员瞬间窜了出来，汪汪汪的动静响彻了全场，酣然入睡的动物们也被这巨大的响动声吵醒，一个接一个醒了过来。
当然，中途发生的一些小摩擦就不必说了，总归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过了大概五分钟，哈士奇们鼻青脸肿但昂首挺胸地回来了。
凌寒之环顾了一周全场，精怪们正襟危坐，各个种族都有，兔子熊猫老虎大树小草，地上走的，天空飞的，水下游的，凌寒之甚至还看见了几条传说中的美人鱼。
这些动物明显对陌生人类相当好奇，视线乌压压的，均朝着凌寒之和李灯笑袭来。
当然，主要是凌寒之。
一条规则主动亮起。
规则第一百一十八条，无论何时，你都是视线的中心哦，请务必注意您的人身安全。
几乎是这条规则亮起的下一刻，一个雪白的身影便朝着凌寒之的方向而来。
它轻巧绕过障碍物，闪开前来阻挡的哈士奇们，准确无误的——
将自己砸到了凌寒之脚边，然后迅速借用自己的尾巴和爪子，以一种堪称有些扭曲的姿势，趴在了凌寒之的小腿上。
凌寒之：“……”
他默默往下看，终于看清楚了闪现过来的是什么物种。
是一只雪白的狐狸，眉间有很明显的一点红，眼睛是金色的，看起来很有神性。
然后，凌寒之就听着它口吐中文了：“你想拥有一只小狐狸吗？咳，一千零八百岁的小狐狸。”
“……不要脸。”
“狐狸就是狐狸！”
周围传来了低低的唾骂声，同时还有几句很小声的疑问。
“它怎么来了？不是自己都快修炼成人了吗？来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为了子孙吧，好歹也是一个家族的。”
“呃……它好像没有家族荣誉感这个说法吧。”
凌寒之像是没听见，彬彬有礼道：“麻烦您可以先从我身上下去吗？”
李灯笑静默上前一步，眼底闪烁着格外寒冷的光芒。
“哦。”狐狸老祖有些委屈。
它来的时候就已经规划好了路径，刚刚本来是想直接趴在凌寒之胸口的，结果半路捕捉到一道格外凶残的视线，才临时转移了目标，转向扑小腿。
所以它也很委屈的好不好？
但很快，狐狸老祖还是无比听话地下去了。
看得出来它确实很喜欢凌寒之。
下去后，恢复正常的它还有些说不出来的优雅和妩媚，身体站得笔直，一条比萨摩耶还蓬松的大尾巴摇啊摇，似乎故意在诉说些什么。
只可惜，这样做相当于抛媚眼给瞎子看。
很快，它换了方法，直接了当道：“年轻人，你很讨精怪喜欢呢，但喜欢不一定是好事，可能会有危险的哦。”
“所以？”凌寒之问道，语气没什么起伏。
狐狸老祖笑了笑：“所以，你可以选择接受我们狐族的庇护，每天只需要供奉一点烧鸡就可以了，我可以保你这一生平安。”
所有人：“……”
怎么，你是想带着一整个狐族骗吃骗喝吗？
凌寒之表情没什么变化，依然是微笑着的：“不用了，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我还有秘书，也可以保护我。”
“噢~”
狐狸老祖此刻终于注意到了李灯笑，一瞬间恍然大悟，它终于知道刚刚那视线是从何而来的了。
——还怪凶残的呢。
狐狸狭长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悠着，忽然冷哼一声，舌头舔了舔爪子后，扭着八字步仙气飘飘地离去，很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它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男同啊，离我远点。”
凌寒之、李灯笑：“……”
李灯笑有些说不出来的无措，还有一点淡淡的心虚。
他下意识看向凌寒之，视线却正好在半空中撞上。
撞上的那一刻，两人都有些懵。
下一秒，凌寒之镇定自若收回视线，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李灯笑却没收回，怔楞了许久，突然有些狼狈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这一出意外并未持续多长时间，大家嘀咕完后，便欣欣然入座，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情。
凌寒之和李灯笑也找到了一个位置坐下。
今天的主角是路奶奶，他们只是来打辅助的而已。
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李灯笑只找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他坐在略微靠外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就显得格外凶神恶煞，无意间替凌寒之挡住了无数窥探的视线，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起码一时半会，不会再发生像刚刚狐狸老祖一样的意外了。
等他们坐定后，路奶奶以人类的形象走上台，一步一步格外坚定，完全看不出平常嘻嘻哈哈的样子。
然而仅仅只是以人类形态走上台，就足够引起轩然大波了。
刚刚来的时候，大家都还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他们家族的主要成员，居然全部都变成了人！
那可是全部哎！
无数人正襟危坐，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们对接下来的内容感兴趣了。
狐狸老祖端正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当众人目光都凝聚在萨摩耶一族身上的时候，它却转而看向了凌寒之，眼睛微微眯着，慢悠悠啃了一口烧鸡。
路奶奶开始了她的演讲。
演讲稿是李灯笑花了半小时的时间写出来的，经过凌寒之的几遍润色，内容相当丰富，以简练的语言说清了一切真相，还有接下来的应对措施。
“根据上天的指示，我们需要设立我们精怪自己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甚至更高级别的研究生硕士，还有博士。”
“上天为他们制定了专业的课程，每到达一个阶段，就会相对应获得成就。直至高中毕业，开始分流，大家也可以自由自在拥有人形，享受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
精怪们还是比较单纯的，听着路奶奶话语间刻画出来的蓝图，还有路玉成展现出来的图像，不由自主展开想象，才演讲到一半，就收获了无数的掌声和附和声，现场的效果相当好。
路奶奶越讲，自信心就越发强了起来。
只有在台上，收获无数人仰慕视线的那一刻，才能懂得这东西的滋味有多么美好，多么令人沉醉。
路奶奶后期基本上都脱稿在发言，气势相当逼人。
“当然，为了便于管理，我与人类管理局已经申请好了，准备了以下几点措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路奶奶镇定自若步入正题，也是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我们依靠人类帮助的同时，也要学会自己自立，我提议设立管理局，我可以充当临时管理者，各族长老可以充当监督员，真正的管理者可以等几年适应期过去后，再来展开公平公正的竞选。”
“……我希望，精怪界在我们大家集体的治理下，能够变得更好，大家生活更幸福、更美满！”
“好！讲的好！”
掌声雷动，伴随着无数的吆喝声一起响起。
但才过了三秒中，掌声变小，直至后面的完全消失。
显然他们意识到了哪里的不太对劲。
一只兔子犹豫半晌说道：“你当管理者吗？你只是一只萨摩耶，没有那么强的实力。”
这声质疑出现后，很多人跟着应和着，对路奶奶的不信任明显已经到了极点。
在很早很早之前，精怪们是按拳头论大小的，现在这种观念也被保留了下来，起码一只小小的萨摩耶，是不太能服众的。
凌寒之嘴角微勾。
要么说精怪单纯呢，这个时间里想的不是夺权、不是怎么给自己谋取利益，而是担心路奶奶是否能够服众。
凌寒之绝对相信，就这种小场面，路奶奶绝对能够应付。
路奶奶已经很有几分架势了。
她先是对准提出这个问题的小兔子，先是不紧不慢地看了它几眼，看得它心底发慌，不由自主地便开始纠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的时候，她才慢悠悠开口道：
“你的问题很好，所以，你可以说出你心中认为的人选吗？”
并没有刻意刁难自己，兔子先是下意识松了口气，随后一口气又紧紧提了上来。
在这个众矢之的上报人选，不太好吧？
即使小兔子想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不好，但丝毫不影响它摇了摇头，胆怯说道：“……我没有人选，我只是提出我的问题而已。”
这气势上便已经弱掉一大截了，场上响起了嘘声。
路奶奶微微一笑，气场大开：“那请问全场的精怪，有愿意当这个临时管理者的吗？”
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路奶奶以极快的速度重复了一遍凌寒之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有了一点细微的改动。
“想要成为管理者，首先自己要具备能力，是能力而不是蛮力，要学会多种东西，比如如何与人类和谐相处、如何平衡各种族精怪间的关系……总而言之，这一套没个八年是下不来的。”
全场安静。
路奶奶说：“现在，还有愿意当临时管理者的吗？”
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路奶奶大概等了十秒钟，便挑唇一笑道：“很好，没有。”
一些熟悉凌寒之的人，肯定能在这个时候，从路奶奶身上寻找到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因为路奶奶就是仿照凌寒之的路数，这样真是该死的有用啊。
她竭力抑制住此刻内心的欣喜，正儿八经做完了一个结束语后，便开始号召投票。
投票没什么意外，基本是全员通过。
这个时候，路奶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笑出了洁白的八颗大牙，体会到了别样的乐趣。
凌寒之也笑了，不过他笑的明显不是这个。
系统看着他这透着点坏的笑容，默默道：“你为什么提议让他们以这种方式修炼？”
“你猜。”凌寒之语焉不详。
“……”系统沉默片刻后，迟缓说道：“让我猜，就是你不想让他们如此无忧无虑活着吧。”
凌寒之笑了笑：“嗯……或许？”
事实确实是如此。
凭什么人类要从幼儿园开始鸡娃、当卷王？
既然想要变成人，那自然是人类所经历的都得经历一遍。
接下来，精怪们就可以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做考试学习的魅力了。
很明显，系统充分察觉到了凌寒之的本质，不由得无奈笑了笑。
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他也是为了他们好，对吧？
系统想着。
在路奶奶演讲的时候，李灯笑就提前联系好了人，重新打扫了隔壁餐厅，并再上了一遍饭菜。
此刻演讲完毕，路奶奶开始发挥自己临时管理者的功能，吆喝着大家开始吃饭，吃完饭后好好睡一觉，具体措施的落实明天再一起讨论。
等路奶奶忙完回来后，她的眼底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她说：“小凌啊，我好像找到我人生的意义了。”
凌寒之眯着眼笑：“那很好。”
路奶奶接着说道：“我决定从明天开始，以身作则，也从幼儿园开始学习课程，努力赶在大家前面，也大家做真正的示范。”
其他的萨摩耶也紧跟着点头。
身为一家人，他们自然紧跟着路奶奶来。
凌寒之对着这一幕并不意外：“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
事情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
至此以后，在路奶奶的管理下，绝对不可能再有什么靠恋爱就可以变成人的情况出现，因为剧情而跟非人类谈恋爱基本成了不可能的存在。
无数条规则灰了下去，一如之前一样。
规则第十六条，如果有生物找你报恩，千万不要答应、小心把自己赔进去了哦。
打破。
规则第二十一条，如遇到特殊现象，小心自身也发生奇妙的改变哦。
打破。
……
凌寒之问：“系统，这次打破了多少条规则？”
系统一如之前一样，放起了好运来，喜气洋洋道：“加刚刚的一起，一共八条规则！”
这还没算上之前零碎打破的一些。
“嗯”，凌寒之淡定道：“也算是有进步。”
上次七条，这次八条，甚至用时更短，达成的方式更好。
希望下次能更好吧。
凌寒之眼睛微弯。
所有人中，也就只有系统和李灯笑可以看出凌寒之这臭屁样了，表现各自不同。
系统哼了一声，又很快去后续剧情了。
李灯笑则是呆呆看了许久，然后又猛得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今天，李灯笑的存在感都相当低。
他在思考一件事情。
一件相当胆大妄为，但得到了就是一辈子幸运的一件事情。
几乎是想到这件事，他的心跳就会加快，大脑完全无法思考，甚至口干舌燥起来。
是不是有那么一种可能……他是可以成功的？
李灯笑垂眸看向自己的脚尖，将内心略微有些不太尊重的想法强行压制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需要再肯定一下答案。
路奶奶坚定的声音传来：“小凌，我不能老是依靠你，我们是知恩图报的人，反过来，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我吗？”凌寒之怔了一瞬，刚刚想要摇头，路奶奶的下半句话紧跟着就来了。
“我想起来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背后一定有主谋，我可以集结大家力量帮助你。”
“我——”
路奶奶打断：“你不要着急拒绝，有我们帮助，你会轻松很多的，多个人多份力量嘛。”
随后，路奶奶就开始召集起众人了。
凌寒之：“……”
怎么回事，演了个讲居然还能再生出第二个大脑吗？
凌寒之无奈笑笑。
虽然他在心底吐槽，但其实心底还是清楚的，精怪们并不笨，只是天真，从来没接触过这些而已。
路奶奶接触后，不仅增长了智商和实力，甚至还保留了那一分难得的天真，是一件很难得的好事。
罢了，随她去吧。
凌寒之这么想着，却没想到转瞬间，路奶奶带来了乌压压的一大片精怪，均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几乎是那一刹那间，凌寒之内心就有了些许不太好的想法。
下一刻，路奶奶慷慨激昂的声音响起。
“家人们，这是我们的大恩人啊！要不是因为凌总，我们今天不会聚集在一起！要不是因为凌总，我们找不到求生之路！要不是因为凌总，我们无法开辟属于精怪们自己的时代！”
“如今凌总有难，我们帮还是不帮？！”
“帮！帮帮！帮帮帮！”群众的情绪完全被调动起来。
众人视线的中心点凌寒之：“……”居然还学会排比了……
真是大意了。
还有，路奶奶你怎么学得这么快！
第40章 别样的想法
总之, 在路奶奶的吆喝下，还有无数精怪泪汪汪的眼神下，凌寒之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耶——！”
就在凌寒之答应的一瞬间, 无数精怪爆发出了欢呼声。
确实，精怪们都挺单纯的。
看着眼前这一幕, 凌寒之再度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
精怪们解决完这件事后，便跑到了隔壁餐厅继续吃吃喝喝起来，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样子确实挺可爱的。
但其中不包括一个身影。
“凌寒之。”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细听起来还有几分耳熟。
凌寒之平视了一圈四周, 没有找到人。
“凌寒之！”这次声音略微带上了一点怒火。
哦——
凌寒之想明白了, 低下头, 很快在眼前看见了一个小孩，是路玉成。
其实也不能怪凌寒之一开始没认出来声音, 毕竟路玉成变成小孩也才不到半天而已, 而且一个下午都称得上自闭状态, 没说过两句话，称得上一句情有可原。
但路玉成就是很生气，还有隐约深埋心底的一点慌乱。
不知为何, 刚刚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有什么从身体内部脱离出去, 身体突然空了一块。
那种淡淡的悲伤欲绝让他无端感到很害怕，就好像什么命中注定属于自己的东西在悄无声息间消失不见，而他再也不可能拥有了一般。
所以，靠着仅剩下的一点直觉，他主动找到凌寒之。
凌寒之对心智成熟可身体却是小朋友的路玉成没什么多余的同理性, 眼眸往下看，这是一种相当居高临下的姿态。
他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
这个简单的问题把路玉成问住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只能眨巴着迷茫的眼睛看向凌寒之。
路玉成沉默下来。
凌寒之眯着眼，很快发现了这一分的不对劲，语气平静道：“那这样吧，我问，然后你回答。”
路玉成抬头，随即乖乖点头，这幅样子确实很像一只小狗。
“首先，你是否感觉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是的，我感觉，我好像失去了什么。”
这下，路玉成就有些说不出来的惊讶了，凌寒之怎么会猜得这么准？
“很好，”凌寒之了然于心道：“第二个问题，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路玉成犹豫了很久，都没给出自己的答案。
但这无论是在凌寒之，还是李灯笑看来，都是一个无需纠结的问题。
喜欢就是喜欢，当你犹豫的那一瞬间，答案便已经出来了——或许喜欢，但没那么喜欢。
李灯笑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思考着什么。
系统则是幸灾乐祸开始了计时：“二十、二十一、……”
堪堪卡在二十八秒的时候，路玉成抬起头，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喜欢，但可能没之前那么喜欢了。”
啊，就差两秒。系统有些遗憾，如果两秒过去，凌寒之肯定就开启嘲讽模式了，他还有点想看呢。
凌寒之语气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能问问为什么吗？”
路玉成这次很流畅说了下去：“真要说为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答案，感情真的是很玄妙一种玩意儿，先前刚恢复记忆的时候，我忽略朋友的感受，忽略家人，一心一意只想找到你，想要跟你在一起。”
“而且，那个时候，我是坚定不移地认为你也喜欢我的。咳，现在说来或许有几分自大吧，但当时的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路玉成耳朵有些红，羞愧低下头。
“那现在呢？”凌寒之问。
“在真正跟你相处后，我才发现事情或许并不是我所想的那般，当然这并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你人很好！帮了精怪们、还有我家人们这么多事情……所以问题出在我身上。”
“我好像多了很多牵挂着的东西，比如我的家人，比如我的朋友，我甚至会为当初，我没有向见春当面道歉而感到羞愧、不好意思。”
听着这些，凌寒之大概懂了。
主角光环并不能影响一个人的全部，它影响不了龙天是一个法外狂徒，也影响不了路玉成纯真善良的本质。
它的能力本来就是有限的。
当主角光环褪去，剩下的便是真正的自己。
如今的路玉成，就是这个复杂又纠结的状态。
沉默半晌，凌寒之开口道：“这些并不是你的问题，想着家人是对的，想要向朋友道歉也是对的，一个人的世界中本来就拥有许多美好的东西，不必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些才是你真正重要的东西。”
这样的吗……
路玉成怔怔看着凌寒之，心跳得依然剧烈。
“或许，这些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凌寒之说。
几乎是凌寒之这句话刚说完的那一刻，路玉成的眼前浮现出了很多东西。
有和一家人温馨相处的、也有与步见春相识相知、成为朋友的一系列过程、还有很多给予他善意的陌生人……
在这些走马观花般的回忆中，自然也包含了凌寒之。
不过正如同他所说的一样，凌寒之在他的记忆中只囊括了很小的一个部分。
凌寒之存在的显眼，也突出，甚至称得上在他的世界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确实不是他的全世界。
先前那么多人劝都没有释然的路玉成，在凌寒之这一刻简单的三言两语下，突然就有些想要放下了。
他的心好像一点点变得平和起来，曾经纠结过的问题全部变成了带着淡黄色年轮回忆的过往，已经是属于记忆的一部分了。
路玉成轻轻舒出一口气，问了凌寒之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步遇雪说，如果我跟你在一起，就是害了你？”
这是他这几天来一直纠结的疑问，可以说是最后的一点执念也不为过。
路玉成是真的很笨拙，即使跟他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窥见了这个世界如此多不平常的事情，他却还是没能够从中察觉出什么，甚至还执拗得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凌寒之沉吟了片刻，给出了答案：“或许，会不会害了我并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事实上，这或许会害了你自己，让你变得不再是你。”
凌寒之依稀还记得，在剧情尚未改写之前，路玉成还是比自己大一届的学长。
他就读的院校好歹是国内知名985高校，读的专业好歹也是全国最顶尖的水平。
但在剧情的影响下，路玉成在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时候变成了一个纯种的文盲，所学所掌握的知识全部遗忘，现在的他，还知道路氏集团是他一手经营壮大的吗？
凌寒之眼中有悲悯，但不多。
他对着系统说道：“我觉得剧情变了。”
“哪里变了？”
“变聪明了，好像主角攻挑选的标准，都越来越顺着我的喜好了。”
系统无语道：“……你当你选妃呢。”
不过事实确实是如此。
无论是步遇雪，还是路玉成，都是好人，某一个性格本身的特性也精准踩中了凌寒之某个心仪的点。
可怜。
忠犬。
“不知道下次，会不会更精挑细选一些。”凌寒之喃喃自语道。
但这是很有可能成真的一件事情。
系统内心瞬间升上警惕，又连忙跑去翻后续可能会发生的一系列剧情了。
说来也是很奇怪，剧情到现在为止都表现得相当矛盾。
一方面，想要凌寒之顺从走剧情，甚至会为此刻意迎合他的喜欢。
另一方面，又像是惧怕凌寒之一般，遇上危险的时候也是毫不客气火上浇油。
但这些问题无需纠结。
只需要知道一点，凌寒之很重要，相当重要。这就够了。
路玉成若有所思了很久。
这个问题足以取代他现在的一切疑问，让他思考很久很久。
凌寒之懒得等，跟李灯笑一起，寻找到一个机会，便打算提前离席回家休息去了。
但就在他们走到大门口的那一刹那，一个熟悉的身影窜了出来，身体形成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即将准确落入凌寒之怀中的那一刻被半路拦截，准确无误被李灯笑捏住了命运的后脖子。
狐狸老祖闪现卡在了半空中。
“干得好！”系统突然在脑海中高兴大喊。
凌寒之注意到了这点动静，语气轻轻上扬：“嗯？”
系统瞬间安静如鸡。
李灯笑轻轻松手，那么大一条狐狸如流水一般滑落在了地上。
然后猛得窜了一下，趴在了凌寒之的鞋子上，发出了很似人很变态的一声喟叹。
“啊——舒服。”
凌寒之、李灯笑：“……”
李灯笑的脸肉眼可见沉了些许，只是没让凌寒之瞧见。
凌寒之则是面无表情重复了一遍狐狸老祖曾经说过的话：“男同？离我远点？”
狐狸老祖一点也不带害羞的，厚颜无耻道：“人家还是割舍不下你嘛~”
“臭不要脸的。”系统骂道。
不过他骂归骂，倒是没那么担心。
一来，凌寒之这次算是打破了他与任何非人类的谈恋爱的可能性。
二来，凌寒之绝对绝对，不喜欢这种性格的。
系统把自己想爽了。
凌寒之悄无声息间把自己的鞋尖从温暖的皮毛中扒拉出来，依然还是温和询问道：“请问您来，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这话里的委婉相当明显。
“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就准备回家了。”凌寒之镇定自若补充完下半句话。
狐狸老祖轻轻甩了甩尾巴，似乎在对凌寒之刚刚的举动而不满。
随后，它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有事的哦。”
……这下可真是出乎预料了。
凌寒之淡定自若道：“您请说。”
白色的狐狸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摇啊摇。它抬头看向凌寒之，透过淡金色的眼底，一瞬间眼前好像浮现出了无数个身影。
它说：“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我想告诉你，这种变化我曾经在其他人身上见到过。”
凌寒之一顿：“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其实应该已经懂了吧？”狐狸老祖干脆道：“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郊区的陵墓看看，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好。”凌寒之应了下来。
狐狸老祖却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回忆中了：“唔……不算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吧，反正有一个人把我捡了回去，当成狗狗养了很久，她有很多很多朋友，他们身上的鲜活气就跟你一样。”
在这个时候，凌寒之只需要倾听就够了。
“说白了，我也只是一个畜生而已，活得再久，见过的事物越多，但很多事情还是弄不懂。如果你们日后需要什么帮助的话，直接找我。目前，我最多只能帮到这了，再多的……只能靠你们自己。”
“您能忍耐我们的荒谬之举，已经是莫大的帮助了。”凌寒之语气中有谢意。
明明它今天大可不必来到，但还是来了，甚至带着一整个狐族，给路奶奶投了赞同票。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代表了风向杆，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它轻轻哼了一声，语气很傲娇：“说话嘛，谁都会说，这也不算什么。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给精怪们带来那么大的帮助。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分礼物。”
“礼物？”凌寒之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嗯哼。”它掐指一算：“唔，大概还有两三天吧，你做好准备。真的是一份大礼哦。”
凌寒之：“……”
他最终还是道了谢：“谢谢您。”
狐狸老祖笑眯眯道：“不用谢哦，这是你应得的。”
怎么有种应得惩罚的既视感。
凌寒之只笑了一下。
讲完了事情，谢礼也给了出去，狐狸老祖迈着优雅的步子慢慢走回了大厅。
“老祖宗！您快来呀！烧鸡快没了！”
平地惊雷的一声，等凌寒之再回头的时候，刚刚还迈着猫步慢吞吞前行的狐狸老族已经一溜烟跑没了，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便彻底消失不见。
过了片刻，凌寒之轻轻笑出声。
其实挺可爱的。
李灯笑默默望着凌寒之，等待片刻后，才出声道：“凌总，我送您回家吧。”
“好啊，走吧。”凌寒之扬了扬眉。
系统默默吐槽：“每天都这样……你给老张开的工资都白开了。”
凌寒之无所谓道：“没关系，我又不在意。”
系统：“……”
随后，李灯笑便开车带着凌寒之回家了。
这一路上都是静默无声的，李灯笑有自己思考的东西，凌寒之也有。
一路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去，李灯笑再度把凌寒之送回了之前的门口，看着凌寒之慢慢走了进去。
只是这次，有一点细微的改变。
李灯笑抢在凌寒之之前说道：“凌总，晚安。”
凌寒之有一瞬间的怔神，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回头笑着说了一声：“晚安。”
“还有，明天见。”
明天，他们要去看陈小宝，他背后还有很多人，这复杂无比的关系网日后会成为新的威胁，必须现在就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明天见。”走廊回响着最后一丝声音。
李灯笑驱车回了家。
今天的他并没有着急工作，而是给了自己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思考。
在这一个小时内，李灯笑坐在自家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给自己上了一趟全新的思政课。
首先，国内同性恋法律已经通过了，甚至最近几年来，同性恋结婚的占比大大增加，反对的声音可以约等于没有。
外界压力，0。
其次，他家里人都很开明，他上面有哥哥，下面有妹妹，不需要肩负传宗接代（即使这年头根本就没了这个说法）、也无需膝下承欢，他有很长的时间、很多的精力可以花费在未来的伴侣身上。
家人压力，0。
最后，他本人虽然创业失败多次，但在老家有三套房，在绿江市也有一套地段很好的精装，存款累积下来也不少了，未来的发展应该只会更好才是，而且他可以帮凌总打一辈子白工。
至于颜值，应该算还行吧，起码凌总不讨厌。
本人方面，虽然不算太优秀，但应该也有一定被挑中的本钱。
综上所诉，他这边是绝对没什么问题的，他可以毫无顾虑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不会给凌寒之带来分毫的麻烦。
至于另外一边……
李灯笑脸红了红，心底始终还是拿不准对方的想法。
凌寒之展现在外界的情绪实在是太淡了，总给人一种若有若无即将远离的既视感。本来李灯笑也不敢展望什么，只想压制住自己，始终默默陪伴。
但今晚，那个不到两秒中的对视，却让他升起了别样的想法——
凌总什么时候露出过那样的表情？
至少李灯笑从未见到过。
所以……是不是凌总也对他有一点想法？
或许不是很多，但一点点就足够了，剩下的路可以全部他来走，剩下的事情也可以全部交给他做。
李灯笑求之不得。
所以……
问题又绕了回来，凌总是否对他也有一点超过上下属以外的想法呢？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李灯笑忍不住眉头舒展，内心升上来相当明显的雀跃，脖子、耳尖、脸颊全部开始发起烫来。
他要知道这个答案。
他一定要知道这个答案。
那么，他该怎么办呢？
李灯笑想了大概五分钟，从脑海中翻出来一个人的身影。
号称最了解凌寒之，手上也确实拥有很多有关凌寒之的资料的人——大名鼎鼎的颜可，颜副总。
李灯笑想通后，立马找出手机，找到颜可的联系方式，立即发信息询问。
【李灯笑：颜总在吗？我有一点关于凌总的事情想要问您】
李灯笑甚至用上您这个词语了，足以看出他的郑重。
这条信息发出不超过3秒，颜可便秒回了。
【颜可：？你问吧，我知道我就告诉你】
心急如焚的李灯笑并未察觉到颜可发过来的信息有多奇怪，老实把自己疑问写了上去。
【李灯笑：就是……凌总未来有谈恋爱的计划吗？】
有些事情还是不好直说，起码李灯笑就保留了三分警惕，问出了一个含蓄又不算是那么含蓄的问题。
盯着手机看的颜可看到这条信息时，仰天大笑了三声。
哈、哈、哈！这下总算是让她抓到把柄了吧！
哪有打工人会有兴致窥探老板未来私生活的？即使是凌寒之也不行！
所以啊所以——
颜可的眼底闪烁着耀眼无比的精光。
哼，小小秘书，居然胆敢觊觎老板！
这下好了，她终于可以报仇了！报李灯笑提出她一个星期没有秘书之仇！
这可是血海深仇啊！
累加起来，她未来三个星期上班都将是索然无味的，没有激素的刺激还上什么班？每天看着凌寒之那张漂亮脸蛋都看烦了好不好？又得不到！
不枉她费尽心思找到了害她的罪魁祸首，现在好了，她终于可以开始报复了！
颜可摩拳擦掌，桀桀桀怪笑着，转头便将这短短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凌寒之。
【颜可：图片.jpg】
【颜可：尊敬的凌总，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颜可已经想好且计划好了，凌寒之不会在小事上太过纠结，李灯笑本身能力就相当出色，不可能因为这种离谱原因而丢工作的，最多就是被直接了当的拒绝，再黯然神伤一段时间。
粗略算算，正好跟她没有秘书的时间堪堪持平吧！相当公平！
过了片刻，颜可等来了她的回复。
【凌寒之：有，你告诉他吧。】
等等——
颜可嘴角的笑意僵住，直至彻底消失。
啊？凌寒之他说了什么……？
他他他……居然真的有这个打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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