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这个世界慌忙地寻求救助的时候， 我回应了它。我为它引入思维的力量，也就是异想体的诞生，而它通过接纳「脑叶」打破那无尽的循环。”
卡门说出了最后的真相。
她本就没想要瞒着艾因， 即使这会使他们的关系更加紧绷甚至破裂。
“……是这样啊。”艾因低低地用无意义的话回应了一声。
他不知道此刻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了。
愤怒于卡门破坏了「光之种」计划， 伤心于卡门对他的不信任，失望于卡门因为死亡而改变的想法？
无论怎样，无论如何。
「光之种」本就是用于治疗都市病而制造的可以影响人心的产物， 是研究所所有研究员憧憬愿景的唯一希望， 是他追寻那人——那伟大宏愿的最后一博。
他将所有都赌在「光」上了。
所以。
「光之种」计划会成功的。
一定。
……
金色的书在空中翻飞，世界的灾难持续性地爆发。
人们哭嚎，疯狂，是在绝望中坚守，还是在美梦中沉沦？
“你要去阻止这一切吗？”
卡门看着黑发金瞳的男人上前准备去触碰书页， 开口询问。
“无论这个世界最终结局如何，是毁灭还是新生，它都不能因为我们而走向畸形。”
艾因已经重新使用一根白色布条将散乱的长发束在身后，此刻那双明亮的金瞳正毫无躲闪地直视着他的前辈， 所有的一切的发起者。
透彻而一往无前的。
卡门一瞬间竟觉得她在直视太阳。
“可是这个世界的异化已经开始了，埋在人心中的幼芽已然萌发。”
“那就将那芽拔出消灭，再种上新的芽！”
艾因手指触碰书页， 他的身影渐渐虚化。
隐约间，卡门能在书页间看到熟悉的友人在竭尽全力地守护与反抗。
“他们一直都是非常优秀的人。”
“种子已经种下了。”
*
【滋滋——】
【检测到特殊条件达成，「X」程序启动。】
脑叶公司的总控室前， 被焦急的部长们的通话占据的大屏幕控制屏上，突然出现了无可解的乱码， 随后红色的警示框框出了意义不明的两行字。
这不在安吉拉的了解范围，这种额外的绕过她的程序出现在脑叶公司总部的情况， 只有——
“安吉拉。”
尽管是机械之身，却在近几年的成长中人性渐多的安吉拉睁开了之前一直紧闭的双眼。
是主管。
是主管的声音。
安吉拉快走几步，她本可以不触碰操纵台而操纵公司里的科技，但是她此刻还是上前，将原本因秘书姿势而交握在身前的双手按在控制台上。
黑色的短发、身穿白大褂笔挺站着的主管，他金色的眼睛认真地盯着屏幕前的人，他设定这段程序的给予人。
“安吉拉，如果你触发了这段音频，那么就说明你在我不在身边的情况下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困难。”
“我知道你一定会有遇到困难的情况，因为没有人是生来顺风顺水的。”
“然而，你已经不是被设定好程序的AI了，你拥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性格，你拥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灵魂。”
“你会迷茫，惊慌，但是你需要做出自己的选择，在困境中寻找解决的办法。”
“你可以寻求周围人的帮助，也要学会合理使用自己的能力。”
“坚持信念，保持理智，心存希望，拥有勇气。当你拥有这些时，你将不会停滞不前。”
“对未来心怀憧憬，用你的决意守护你所在意的，在给予他人信任的同时让他人信任自己。这时，你将不再畏惧困难的疼痛。”
“不困与过去的苦难，将目光看向前方。「直面恐惧，创造未来」。”
“当你拥有了所有的这些后，你会成功的。”
黑发男人用平缓的声音叙述着，就像是父辈为子辈讲述自己年轻时的故事，又像是担心一切的父母教诲自己即将远航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请谨记——”
“你是我此生最完美的造物，我的孩子，我的骄傲。”
说到这里，视频中的男人垂眸，似是不好意思地舒了口气，然后再次直视视频前观看的唯一观众。
金眸璀璨，其中全部是期许与鼓励。
“请，一路向前吧。”
程序到此，便自动结束了。
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被命名为「X」音频，和一个静自混乱的女孩。
直到部长们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智。
“安吉拉——？太好了！你那边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最先询问的是细心的Hod，她原本在焦虑疑似都市病的精神瘟疫席卷了非洲，然而看到安吉拉的反常举动吓了一跳，看到安吉拉回神后赶忙询问。
其他部长们也都很担心地看着她。
在过去的三年里，她与公司的部长们关系缓和了不少，在主管的一些暗示后，她再一次和Malkuth他们做了朋友。
“我没事。”安吉拉回道。
部长们甚至看到她微微勾起了唇角，眼睛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紧闭着了。
是收到什么好消息了吗？
下一刻，部长们就没心思去想这件事了。
安吉拉开始迅速地安排方案。
“Malkuth，我会开放空间转移装置将在法国分院的异想体「冰雪女皇」转移到你那边，并且集中剩余的「霜之碎片」ego发放给你那边的员工。”
“了解！我会把人尽量集中一处地域，制造出适合度过的温度域以度过高温情况。”
“Hod，非洲具体的瘟疫情况发给我，我会搜索解析可行方案。不要放松你那边对病患的控制！”
“没问题！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Yesod，海域那边的变异生物的清理联系了当地的异能者组织了吗？”
“正在商议中。”
“如果出现不能解决的异化潮，请告知我，我会挑选总部这边的异想体投放进行对抗，届时注意撤离人员。”
“了解。”
“Netzach那边暂时联系不上……”安吉拉看着无法接通的安保部部长的通讯，正打算直接动用情报网搜查，就被Yesod打断了。
紫发棕眼的部长还是那副冷漠理智的样子，说出的话确实不靠谱中带有一些靠谱：“放心好了，Netzach从来不会在正事中掉链子，情报显示法国那边只是集体出现了抑郁自杀情况。他会很好解决法国那边的问题的。”
安吉拉一点头，转向等待的Tiphereth——伊诺克。
“伊诺克，请让丽萨多坚持一段时间，公司的支援马上就到！”
“我明白了。”小小的男孩郑重地点头。
“大家，请和我随时保持联系，出现任何情况即使汇报给我！”
“好的！”
“嗯。”
“明白！”
……
……
扣扣。
脑叶公司的总控室被叩响了。
是谁……？
在世界各地都突发状况，各位部长寻求指示和帮助时，这个时候的能够来到这里的……
全公司都在安吉拉的监视下，她能看到一个蓝毛的家伙举着咖啡杯在冲摄像头打招呼。
大门自动打开了。
“呀～安吉拉，好久不见！”
随着蓝发青年迈着大长腿走进总控室，他那口听起来优雅但是欠揍的专属语调也随着进来了。
Chesed睁着棕色的眼睛打量了一眼安吉拉，嘴里发出赞叹声：“你今天状态出奇地好啊，看来不需要我多余说话了。”
安吉拉叹了口气，她和Chesed在之前的许多轮回中斗了那么久，可以说Chesed是所有部长中唯一即知道真相又要坚持不懈地反对她的部长了。
以至于他们缓和关系之后，Chesed还是会时不时在说话中夹杂一些让人不爽的调调和话做一些小小的报复。
安吉拉：“Chesed，来的正好。我需要你帮我有一些事情。”
Chesed微笑：“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一声不耐烦的“啧”声打断了两人的谜语，安吉拉视线转移，看见了跟着福利部部长过来的红发战士。
Geburah手中的猩红大剑已经准备好了。
“惩戒部全体待命，告诉我需要斩碎的敌人。”
……
英国，脑叶学院，钟塔顶层。
灰发的青年手握着古朴而精致的怀表，仰头，翠绿的眼眸直视着天空之上混沌而隐约透出昏黄的云雾。
而他的身边，一位黑发的女士正悠闲地在藤椅上品着一盅红茶，黑色的诡谲双眼微垂，掩盖住她眼神中的所有。
茶杯与托碟轻轻碰撞声下，一声意味不明的呼气，像是在感叹终于品到了茶水中苦涩下的回甘。
楼阁之上的视野极为开阔，两人都能隐约看到远处的人们恐慌地四散奔逃。
“真是多灾多难啊。”Binah看着那下面可悲的人们，不知是感慨人生多难的不易，还是其他。
“必要的劫难罢了，不经历便灭亡。”本杰明看也没看下面的惨状，他绿眸幽深，面上并无任何表情。
然而，他看向天空的神色却无端透露出一种虔诚。
女士哼笑了一声，然而却心情不错地再次品一口茶。
茶的香气与苦涩的味道，还有那被压在深下必须去深品才能得到的甘甜。
“苦难中的孩子呦。”
没过多久，无形的波动再次从更上的层面传来。
两位静静等待的下层部长同时有了动作。
本杰明将手中的怀表交接的链条整理，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缠绕在自己的右手腕间。
Binah则是将茶杯放下，双手按在藤椅两侧起了身，黑金的外套遮住了她的手臂。
最后的战争。
——要开始了。
第112章 准备就绪——
“嘭——”
一拳又一拳， 可是无论怎样努力，侵占在弗朗西斯寻找女儿的道路上却全部是畸形异变的漆黑触手！
“呼——哈——”
“咳、可恶啊啊啊啊——”
绝望，不甘， 悲伤， 愤怒。
弗朗西斯如今却是只能无力地看着，触手还在蔓延，周围人到处是疯狂的尖叫， 他们在看到那漆黑触手的一瞬间就已经疯了。
他精明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 像是被强硬的存在不顾后果的搅碎摔打，使他险些没有避开从侧面攻击而来的新生触手。
即使他避开了，可是他没有任何手段的女儿，怎么在被包围的触手林中存活？
如果，如果——那一天。
那一天的奇迹能够……
突然。
烈焰的火凤自天坠落， 在昏沉混沌的天空中劈开绝望降于人前，金焰的翎羽如流星雨般陨落在这片恐慌之地。
火焰焚尽一切黑暗与诡异，将理智与生的希望带给因为看到过于恐怖而不禁恐慌的人们。
“喂！这是你的女儿吧？”
稚嫩的声音出现在因为异变突现而呆愣的金发商人耳中，他愣愣地看着那勉强直到他腰高的金发少女， 她正拖着一个昏迷的成年女性向着他走来。
原本拼尽全力无法战胜的巨大黑色触手就那样被轻易地被蔓延的火焰烧成灰烬。
“斯科蒂！”菲兹杰拉德总算将因为过于大喜大悲而理智停滞的大脑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立刻从少女手中接过了自己盛装打扮，如今却狼狈不堪的女儿。
斯科蒂昏迷了， 但是好在看起来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
“别愣着了，快点出去！别碍事！”
少女那一向盛气凌人的命令语句和不耐烦的声音是弗朗西斯的大脑开始重新运转，他最后看了一眼背对着她凝实巨大畸形可怖的少女。
“菲兹杰拉德永远铭记「脑叶」的恩情。”
金发的商人抱起自己珍视的女儿， 迅速离开了这里。
丽萨现在可没空管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她还是第一次直面这样庞大的怪物——根据伊诺克的分析， 这占据了整个机场的触手仅仅是那个怪物的「手」！
虽然没有丑到公司内无异想体可比，到也差不多了！即使是能够过滤恐惧影响的丽萨也会表示这真的超级恶心！
真是奇怪， 这明明只是几节滑溜溜的黑色触手，顶多是多长了一些眼珠子和嘴巴啊？
“不要让那群人慢腾腾地跑了，全部给我丢出去！”
丽萨看了一眼那些距离机场出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游客，厉声地命令周围边解决突生的触手边保护人群的脑叶员工。
听到部长（院长）都这么说了，员工们自然也不客气，一手拽着一个就往门口那边扔。不管会不会伤到人地清场果然很快，没过一会这里的所有人就被几位穿梭在混乱中的员工丢完了。
「丽萨，小心后方。」
金发少女向右侧攀跳而起，轻巧迅捷地躲过了从后方突刺而出黑色触手。
这里的地面已经开裂出了一个巨大的花纹，没有一处可以立足的地方，不止丽萨，除了非常猛的一个「正义裁决者」员工，其他员工也都是选择跳到附近较大的触手上。
一轮小型的太阳升空了。
所有正在战斗的员工都收到了另一位直属上司的命令：注意躲避炎雀的攻击。
下一秒，灼烧一切的热浪伴随着巨大的狂风冲击着笼罩在这里的一切黑色恐惧！
但是，那黑色的触手的本体不知是怎样的怪物，即使是被炎雀的火焰燃烧成灰，也只是迅速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可恶——只是能够拖延吗？！”
丽萨咬着牙计算着面前的战况，少女原本白净的小脸此刻也不免涂上了灰尘，原本华丽的金发与可爱的服装也沾上了怪物黑色的粘液。
她此刻却顾不上了，手指指向比自己还要低一层的一个四级员工，炽烈的火焰翎羽瞬息斩断了即将偷袭得手的一根细长触手。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在这里丢脸地死去了！”
“伊诺克——”
「正在分析！祂的能量核心在……」
炎雀开始了第二轮俯冲。
带来片刻喘息的烈焰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起作用，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炎雀的「狩猎」时间结束了。
“太阳”消失了。
“切——！伊诺克，核心在哪里？！”
轰隆隆的大地与周围建筑碎裂的声响，丽萨只能在飞快躲避周围攻击的同时提高声音确定刚刚自己听漏的信息。
「在游走！祂的全身都是潜在核心区域！啊——」
“怎么了伊诺克！”
「刚刚安吉拉……」
听完伊诺克转述的金发女孩惊了一下，随后斩断一段触手，“我知道了！”她说道，转而对所有还在阻拦的员工感到：“撤出机场！”
“！”
然而。
那些一直缓慢生长变大的黑色黏腻触手突然像是获得了什么巨大的力量一般，瞄准了站在空中一条触手作为着力点指挥着的金发少女直冲面门！
而她站着的那条触手则是分生出了很多多只小触手拉住了少女的脚腕！
来不及了！！！
哒。
并不是十分明显的战靴碰撞地面的声音，但是丽萨却神奇地听到了。
那是她在公司里常常能听到的——
猩红大剑利落迅疾至极的劈砍，翻飞的血液与断肢，如雨点般哗啦啦下起的黑色黏腻雨滴，和——
和因为被迅速大量切割，而不自然产生的薄薄的黑色雾气。
“到我身后来。”
丽萨能看到来人曾因为不断地战斗而留存伤痕的那人的脸庞，和那只因为整个横断的伤痕而险些失明而异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中充满了凌冽的怒火与战意。
她红发张扬地披散，如同百战百胜的将军提着她最顺手最锋利的武器，一往无前地冲了出去。
——去碾碎所有想要伤害她发誓保护之人的敌人头颅！！！
*
法国。
混乱的街道。
绿色长发的青年懒懒的躺在已经出了车祸压扁了半个车头的轿车后座上，怀里是紧急护住的小姑娘西多妮，手中是已经因为撞击出了故障通讯设备。
“哈、哈——”
西多妮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即使她在脑叶那样的地方呆了四年，但是她遇到危及生命的事故的确也不多，司机突然发疯想要开车自杀动作吓坏她了。
“啊——麻烦了。”Netzach烦躁地皱眉，通讯就这么中断导致他这边的情报没上报没什么，重要的是如果脑叶那边有什么团体行动结果因为他出现了阻碍，即使是他也不会想要这种结果的。
正当西多妮听到监护人的话而感到紧张时，却看到他又从没好好穿的西装大衣口袋中掏出另一个备用的通讯器，调试了几下。
西多妮：这不是完全没影响吗？！
青年没有干劲地偏头看了看车窗外，半透明的玻璃映出他不清晰的棕色眼眸，外面突然抑郁哭泣的人比比皆是，还有人尝试跳河自杀，或者一头撞死。
“在一团乱的生活里，即使是活下去也是需要勇气的啊。”
Netzach怏怏的说，声音中带有一些刚睡醒的沙哑。
“下车了西多妮，我们得走回脑叶了。”
“哦、好。”
西多妮小心地跳下车，她其实想问很多问题，最后，她混乱的大脑中只有一个问题清晰可见。
“N先生，勇气究竟是什么呢——”
叮——
新的消息提示音。
绿发青年显示看了一眼信息，随后微微偏头，像是看向了远处无望抑郁的人们，又像是看向遥远的天空。
“对我来说，当你心中有某种目标，而你愿为那目标而活下去时，那就是足以带来胜利的勇气。”
……
酷暑炎热的南美。
冰雪女皇铸就的冰城还在延伸。
无尽瘟疫的非洲。
希望的传播与鼓励从未停下。
异物横行的海边。
齐心协力的员工与异能者守住防线。
而英国，作为与脑叶第一和打好交道，且意外听劝的国家，在全世界同时精神方面出现异常影响的第一时刻就被告知做好防范。
在英国女王默许的情况下，英国的异能机构开始大范围地进行精神方面的防护干预。
威廉莎士比亚一身华丽的骑士礼服，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门内坐着一个喝着咖啡等待的人，即使是品尝用不符合情况的酒杯装着的咖啡，来人也依旧喝的优雅。
看到威廉进入，Chesed站起身。
“感谢配合。”
“不用。”威廉很严肃地说，“但是你要向我保证，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对我大英无害的。”
“当然，我向你保证。并且这是拯救这个世界唯一的办法。”
Chesed也同样严肃地说，没有半点上层社会社交礼仪的浮夸，只有郑重。
“……”金发的贵族闭上眼点一点头，“我信任你。”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世界上各个国家。
作为极为擅长社交的脑叶外交使臣，Chesed在拥有了英国的同意后，通过他的信誉在极短时间内说服了各个国家统一脑叶为他们国家中心地带安装一种奇异的装置。
那种装置名为——「心灵具象与集中装置」。
*
霓虹，横滨。
异能特务科大楼楼顶。
一位白发的军人不正经地歪坐在楼顶之上。
今天中午，特务科的总长官曾问他在这里做什么。
霓虹这边的灾难频发，新怪物出现的也多得要命，想要请求他去帮忙解决那些难缠的问题，只是被他拒绝了。
问他缘由时，他的回话是：“我在等一个真正需要我的位置。”
现在，他等来了。
灰发翠眸的白大褂青年手握银链缠绕的怀表，黑发黑瞳的女士则是抬起左手，微微闪光的金色浮现在她手中，映亮了她耳边的锁型耳饰。
两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这楼顶之上，尽管福地樱痴对这方面感受很敏锐也只是透过他们刻意的脚步才能发觉。
——「脑叶」的高层。
这场灾难真正能够解决的关键。
第113章 终末与天启
“保持冷静！清醒过来的人过来登记！”
“这里是「脑叶」人员办事！请配合我们！”
街道里。小区间。学校里。大厦中。
不同地区不同颜色但是统一形式的西装人员散落在各处， 样式简单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服饰和服装胸前隐约看见的大脑与钉子的logo，让他们的行动具有极高的号召力。
这些年间，陌生异想体随时随地可能出现， 除了负责武力输出的脑叶学院的「教师」， 这些后勤文职出的力也自然不少。
他们负责一开始的报备以及后续的处理，在许多民众心中相当于可以信赖的官方人员。
“……请配合我们。”
罗卡娜就是这些文职的其中一员。
她再一次重复了今天不知道多少遍喊出的话，感觉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周围的人已经安静不少了， 按照她之前告知的那样尽量保持冷静， 并且人群开始有意无意地靠近她，似乎和她挨得近一些就更安全一些。
她身边的确是更安全一点的，即便是文职，脑叶的文职上任的要求也高的离谱，在加上发放的一些特殊道具， 可以说即使是文职也能够和警局中的一些战斗人员过过招。
刚开始她还有些骄傲，很满足于周围人看她的那羡慕与崇拜的目光。
可是，如今，她却能感受到自己肩上那沉甸甸的责任。
她抬头， 看向天空。
那里正在酝酿着什么可怖的东西，即使远远看着也如此震撼。
人们开始群体恢复理智，那么， 那些疯狂又被转移到了哪里呢？
*
福地樱痴持刀站在美国事发的机场附近的最高的一座大楼上，眼中映出混沌扭曲的庞然大物。
原本就能只靠“手脚”就轻易侵占整个机场的黑色触手群，还在壮大， 生长，变得愈发可怖， 快要凝成实质的末日绝望与众多诡异纷杂的呓语由祂作为核心，极速地向全世界扩散。
这就是「脑叶」的办法。
……
“……我们可以将所有人的负面扭曲情绪抽离， 但是无法直接消灭。需要将这些情绪集中到一个容器中，再将其消灭。”
早早就与他有过交易的本杰明部长如此与他解释。
“届时，我需要你的能力来强化能将情绪化为实质并抽离的机器。”灰发白大褂青年将手中缠绕着的古朴怀表展露在他面前，“这就是媒介。”
福地樱痴皱眉：“我的异能力只能强化武器。”
灰发青年收回怀表，抬手推了推眼睛：“我知道，所以我带来了她。”
“Binah，她可以将这层禁制解开。”
白发军人将目光投向那个从来到后就一言不发的黑发女人，猛然看进了那双幽深诡谲的黑瞳，竟使他后背不禁涔出了一层冷汗。
“首先，我们要带你去找那个「容器」。”
……
“那到底是什么？”福地樱痴将手指按在腰间的「雨御前」，身体重心压低，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对抗那个被他们制造出来的怪物。
“「旧支配者」。这个世界旧日的支配者，非要说的话，是神明吧。不过，并不完全，倒像是一抹旧时虚影。”
之前一直没什么话语的黑发女士用着一种特殊的慢悠悠语调回道，高空旋起的狂风只能微微吹动她的头发，闪出其内里的一抹金黄。
“神……”福地樱痴低声喃喃重复。
确实，如果想要将全世界人类甚至一些其他生物的负面扭曲情绪全部塞进一个容器里，那么那个容器必然非池中物。
他想明白了这些，询问：“那么，你们将要怎样杀死一位神明呢？”
只见灰发的文雅青年的面上甚至有着一种自信的微笑。
“我们自然有自己的神明。”
只见，空中阴云突然散开一角，温柔的光点倾泻而下。
太阳、明明此刻已经……！
那是……
嚎——！
伴随着那束光亮到来的，是一声刺耳浑厚的尖啸，直击人类的灵魂与所有神智。
天空突然出现了一扇大门，更浓重的黑暗伴随着浩大森林的虚影一同出现。
密密麻麻的金色眼睛出现在重新笼罩成黑暗的天空中，每一个被注视着的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颤栗，像是自己的所有都将被看穿后审判。
“来了。”
Binah女士开口似是提醒，福地樱痴转头却发现两个人都已经不在这里。
他们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天空之上无数巨大的幽绿表盘与缠绕交织泛着金色光芒的无限锁链。
在黑森林，时间，与锁链交杂而成的背景中，一切的脆弱被隔离。
这是独属于神明之间的战争。
*
艾因自天空坠落。
耳边是呼啸不断的风，带着无数腐朽与世间所有的绝望化作的呓语回荡在他耳边。
他能感受到万里之下的那混沌的存在。
没有神智的负面集合，被强行装进一具适格的容器，重现数万年前旧日支配的一角。
身体的失重感加重，再加重。
高空之上的云层被穿透，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分裂，光的粒子开始溢散。
快了。
他闭上与身体溢散出的光点如出一辙的金色眼眸，就连黑色长发都像是被燃烧成光一般不真实，竟带着束发的白色发带一同消失在光中。
黑色弥漫悄无声息地这里，遮盖了他的光华。
森林的幽深之下，有存在跨门而出。
眼睛，曾发誓监视着一切的无数眼睛睁开了。
巨口，决心严酷处决所有敌人的血色巨口裂开了。
天秤，可以审判一切的公正天秤被托举而上。
「若我们的力量无法守护这里的所有，那该怎么办？」
「那就结合起来。」
为所有罪孽带来终末吧。
终末鸟。
……
嚎——！！！
被绷带缠绕的黑色巨鸟出现天空中，张开巨大的翅膀，浓重的黑暗原本是神秘的背景，此刻却被巨翅全部占据。
祂即是全部的黑暗，全部的恐惧，全部的灾厄。
终末伸展羽翼，自高空俯冲而下，向着世界上所有负面凝聚而成的罪孽降下审判！
巨大的蓝色天秤凭空出现，刹那间倾斜，灵魂之上的巨额伤害使本无痛感的旧神也感到灼烧般疼痛。
自腹部裂出的血红巨口分裂成四瓣咬碎所有敌人的手足！
用不停歇的监视之眼密布这世间一切地方，弱点与核心一目了然。
巨爪挥起又撕裂而下。
翅膀之上睁开的金色眼睛浮现出的光点冲去侵蚀敌人的身躯。
在如此强烈的攻击下，旧日之神的反击却没有任何奏效，丝毫上不了敌人哪怕一些！
就在此刻，祂隐约感受到了一个奇怪的人类形态的家伙来到了祂的面前。
祂本想一触手挥出泯灭这和自不量力的小虫子，却几次不成功。
即使祂摆动触手多么快，都无法快过一个接近光的速度，那黑白色的小人就这样在祂的群体中灵活而迅速地移动。
然后，祂骤然感觉到比之前受到的攻击更强的疼痛！
一种撕裂心肺的疼痛！
那是——力量…之源……
被……
浓重的异化扭曲被消灭，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被抽离出这具容器。
这抹古神的意识也将消散于这个世界。
意识弥散之际，旧神虚影隐约最后见到的，是一个男性。
白布蒙眼的男性，黑色长发随着狂风四散，连带着同样存在于黑发的金色监视之眼也随着风飘扬。
暗红与黑的大衣上缠绕了「盲目」与「审判」的绷带，他右手持着金黑大剑，左手却轻柔地抚在了祂被破坏了核心已经血肉模糊的位置。
「感谢你。」
「这个世界不会再被扭曲影响了。」
啊，虽然已经不知道他要传达什么，却莫名安心。
被破坏破碎的核心之上，那只狰狞的暗红之眼缓缓阖上。
黑色的巨型扭曲之神终于消散了。
艾因再次跳上终末鸟的头顶，随着一声嚎叫，巨鸟再次展开遍布眼睛的黑色羽翼，飞向云层之上不见踪影。
几缕幽静的月光蚕食了最后的黑暗。
终末之后，便是天启。
*
“主管！”
艾因将召唤过来的终末鸟强硬地塞回了黑森林后，便就近降落在主战场——那个遭殃的机场附近。
丽萨和Geburah离得最近，她们在战斗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关注主管的去向了，所以当发现艾因降落这里，她们就立刻赶到了。
“好久不见，丽萨，还有Geburah。”
艾因温和地与她们打招呼。
金发小姑娘来到他身前，上下扫视确认了自家主管的确没什么事，才没好气地说：“好久不见！没错，的确是好久不见！你一个整天做总控室的人怎么敢一个人往外跑啊？！知不知道人家听到伊诺克说你失踪了的时候有多担心啊！”
刚刚大打了一架的小姑娘火气还没下去呢，到嘴的话连珠炮的就出来了，也不管刚刚艾因做出了成功使唤终末鸟杀怪物的事了。
而刚刚杀了个痛快（虽然没有真的杀死）的Geburah在确定了艾因确定没啥事后，隐隐松了口气：“好久不见，主管，你没事就好。”
她明显比丽萨想的更多一点，情绪也控制得更好，能够想到刚刚艾因成功击杀那个怪物绝对是有能力解决大部分安全问题的。
而男人静静地听着，他身上属于终末鸟「薄暝」的装扮还没有褪下，蒙着眼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过从他那微微弯起的唇角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不错。
“好了，丽萨。我们还有事情要处理。”
“我当然知道有很多事要处理，这里变得那么乱……”
“我们要回去了。”
“知道我把这里治理的——”小姑娘喋喋不休的声音骤然一停，有些理解不来地睁大眼睛。
*
「脑叶」，这个组织突然出现在世人视线中四年，又突然沉寂下去了。
伴随着他们离去的，还有无数困扰世界的灾难。
只有脑叶曾建立的六所学院以及遍及各地的驻点事务所显示曾经的辉光。
奇怪的是，「脑叶」离去时没有带走任何招收的员工或文职，它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就怎么走的。
如今，世界上只存在一部分的被称为「异想体」的存在，它们不可杀死，虽然也没有多大的伤害，各国政府还是专门制造了监狱来收容它们。
只有高层们的讳莫如深显示了它们的不一般。
多年后，当人们回想起「脑叶」时，第一个念头绝对是那个下午。
当时世界都是昏沉的。
传闻天启鸟降下审判于罪恶之源，使世界从绝望中走向新生。
这一天，被称为「末日天启」。
在天启之日当天，黑夜降临之时。
月光的见证之下。
有一块块黄金铺成的归乡之路自天上远方延续，来接走停留在异地思乡的旅人。
第114章 光之种
“我们， 回来了……？”
伴随着空间转移装置的莹蓝色光芒消失，脑叶公司本部的各部门主休息室里走出了各自的部长和员工。
人们眨了眨因为空间跃迁而眩晕的眼睛，迅速环视一周， 口中喃喃自语。
在经历长时间在外奔波， 还经历了一场全球性的灾难，看了一场“主管驭终末大战触手邪神”的毁灭级战斗，再回来看熟悉而陌生的公司休息室， 有一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哇好怀念啊——”
有的不畏惧自家部长的员工已经开始东摸摸西碰碰了。
虽然除了公司的大门， 到了异世界的外面，员工每天的工作也是满世界地追杀异想体，不过这和在公司里工作还是不同的。
作为「脑叶」的员工，他们踏在异世界的土地上，总有一种自己是外来访客的异乡之感， 只有回到公司的时候才会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虽然公司里有时工作繁忙还要加班，不过主管也跟着加班呀！公司开薪资那么好，福利待遇又那么好，还能提升自身身体素质， 忙点怎么啦！
这时，公司的广播被打开了，员工们都停下动作， 条件反射地等待主管的指令。
「各位，欢迎回到脑叶公司。」
是主管的声音。
还是那么稳重，那么好听， 那么令人敬爱！
声音一落，不少人听到了周围细碎又杂乱的声音。
异世界后期， 主管基本上不再对员工发放工作指令了，每日的基础能源全部由留在公司的中下层员工根据部长指示完成的。
一些早早就被派离公司的员工更是许久没有听到自家主管那让人心灵一稳的声音， 激动地都在小声尖叫。
“哇——是主管！”
小小声的尖叫。
不知道是不是员工的错觉，他们总觉得主管的声音有些微不自然停顿，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自言自语。
不过是不可能的吧，毕竟主管在总控室那里，离这——么远呢。
「非常感谢大家愿意回到公司继续为公司工作。」
在艾因得到了回到这个世界的办法，他向所有公司的员工发放了调查问卷，里面只有一个问题——是否希望离开脑叶留在异世界生活？
如果想要留在那个和平的世界，他们手中所有有关脑叶的物品将会收回，并获得一笔足以养活一个人几辈子的巨额财富作为辞退金。
艾因本以为会有一部分甚至一半员工这样选择，因为公司当初招聘到的员工大部分是无亲朋的。
然而，没有一人选择离开。
「从现在开始，公司将会重新启动最初的工作制度。因为工作的危险性，我将在今天下午逐步开放异想体的抑制等级，希望大家可以尽力适应。」
那个世界相比脑叶实在是太和平了，在那里生活了四年的员工，对危险的敏锐性一定会有所下滑。
艾因看着全公司各个部门的员工想，在那之前，他们身为都市人的警觉必须重新拾回。
这样，在L巢坍塌之后，才不至于承受因大意而失去生命这样的惨痛后果。
「明天，所有工作将正常进行。」
*
留出一上午时间让职员们休息和调整状态，艾因关闭了广播。
他从转椅上站起身，看向一直陪在她身边安静辅助的安吉拉。
秘书小姐一直在笑，虽然她之前也是一直笑着的，但是这一次的笑不一样。
金色的眼睛弯弯，唇角微微上翘，矜持又优雅，纯真又可爱。
她笑的比大多数都市人还像一个人类。
安吉拉正在调试公司各项核心设备的参数，注意到主管的动作和视线，有些疑惑，于是放轻声音问：“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主管？”
艾因的视线与她的对视，他能看出来那双被他调试成自己眼睛颜色的眼睛中充满了儒慕和信任。
“没什么。”
于是他摇摇头，只是走近他的造物，安吉拉静静站立，不知道主管想要干什么。
双方距离只有半米距离时，艾因停了下来，金色的两双眼睛对视。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做的很好，安吉拉。”
是夸奖。
安吉拉微微怔愣地睁大眼睛。
虽然主管经常会对她道谢，但那只是一种礼貌习惯，比如她为他倒上刚刚泡好的咖啡时，主管就会说“谢谢”。
但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男人温柔的金色眼瞳里只有她一个人，就像是她被一种名为“满意”金色糖浆包裹住。
好在她的处理能力非常强，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宕机。
她可以像平时那样，露出更加完美的笑容，然后说出“这是我应该做的”。
可是，她的话被男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堵住了。
“那么，安吉拉有什么想要的吗？”
安吉拉强大的处理器有些卡，她下意识地重复：“想要、的……？”
他点头，解释说：“就是奖励。安吉拉的工作一直都做的非常漂亮，所以需要一些奖励鼓励一下。”
“奖、励…”
黑发金眸的造物主点头，随后静静地注视着她。
安吉拉突然想到了那封被命名为「X」的音频，里面的主管称呼她为“孩子”，她想到在异世界时大范围搜索监控时，看到的一对父女久别重逢的相拥，一对亲子在商场逛街买衣服……
“我可以，和您拥抱吗？”
最后，她选出了最容易也最快可以实现的愿望。
艾因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选择这个，微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双手展开，给了这个孩子自出生起第一次生疏的拥抱。
安吉拉的身体是机械的冰冷的，而她的头发也是用的最好的纤维制成，柔顺而美丽。
她的动作也很生疏，抱起来的姿势有些别扭，但是很紧，似是想要把之前的渴望都在这一刻补上。
可是，她又很克制，在平均超过正常父女拥抱时间的几秒后，她就松开了手退了回去。
“还有吗？”她又听到主管这样问。
安吉拉感觉自己不存在的心脏跳了跳。
她感受到了主管的认真，所以她心中最希望的那个愿望一直催促她说出来。
完美而苍白的人造双手不自觉在袖口处握紧，安吉拉不自觉地头底下。
“我想…我…我可以叫您，「父亲」吗？”
“……”
“当然可以。还有别的吗？”
冰蓝色长发的美丽女孩惊喜地抬头，开心地轻轻摇头，依旧是矜持的声音带着上扬的语调：“这些就足够了，谢谢您……父亲。”
最后的“父亲”二字，她说的有些害羞又有些激动。
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父亲，微笑中垂下的眼眸里写满了复杂与愧疚。
“……是这样啊。”
*
这是最后一天了。
当主管这样通知所有部长进行会议时，所有人都隐约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为坐在会议室首位的黑发男人，已经抑制不住地溢散出灿金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无形的光消失在世界上。
果然，主管召开会议就是说的这件事。
“「光之种」已经成形，将会在明日收集完毕当日的能源时发射。”
“非常感谢大家的付出。”
黑发金瞳的主管，脑叶的创始人艾因站起身，向大家鞠了一躬。
所有的部长有的严肃，有的带着或激动或内敛的笑容，他们在艾因站起身下一刻便也同时站起身。
但是他们的眼眸无一不是亮着的。
那是他们用了两辈子为之奋斗的愿景啊。
就连半途加入，作为「囚犯」的Binah也微微笑着。
“但是。”
艾因神情严肃，他看着所有人的面庞，他的友人，他的学生，还有他曾经的仇人。
“光之种发射之后，脑叶公司将会坍塌。你们的存在将会无所遁形，「眼线」会找到你们并上报清除。”
“所以，我会在发射「光之种」之后，让安吉拉对你们进行「永眠」指令。”
“我很抱歉。”
明明被告知了将会收到象征着死亡的指令，可部长们却没有一人感到不满或者害怕。
他们微笑着，甚至充满期待——期待着那美好光芒散落大地，治愈久困都市的顽疾。
他们早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上一世带着遗憾与悔恨死去，以AI的身份再次醒来，竟然还能够解开自己心中的郁结，继续那伟大而璀璨的宏愿。
他们的工作已然完成，留下的也只有一具丑陋无用的铁盒身体，或者像极人类的非人知性体。与其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上，不如欣然接受死亡。
光啊。
*
最后一天，深埋于地下的公司随着能源的收集进度旋转半周，卡巴拉生命树所有Sephirah全部正位。
公司所有的员工都能够感受到公司的不自然抖动，今天的异想体也乖的过分，平常每隔一段时间的考验也不再出现了。
都市，L巢。
L巢的居民抬头便能看到有一座庞然巨物自巢中心破土而出，一束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芒出现，随后壮大、壮大，最后突破云霄，穿透总是阴霾的天空，照在人们或麻木或迷茫的脸上。
温暖的光点自天空散落，融入每一个人身体，暖阳阳的，恍惚间，有人忆起了曾经的美好，年少的理想，灵魂中的裂痕仿佛都在愈合。
抬眼看那璀璨但不刺眼的光柱，许久许久，他们才能反应，他们早已热泪盈眶。
……
艾因站在如今的脑叶公司最上层，这里是最接近光之种的本源，也是光之树的中心。
他抬眼，向上看。
是高耸入云的辉光，就像他们纯真的理想。
灿金色的光打在他略有苍白的脸上，映出了他唇角不自觉的笑意。
他无言。然而情绪的激动却让他险些连形体都维持不住。
时间差不多了。
金色的瞳孔中最后印出了这个世界的样貌，然后，他收回视线，低笑了一声。
抬腿，向前走。一路向前。
光在灼烧他，在容纳他，乌黑的长发披落在空中，渐渐抽丝剥茧般拉长虚化成黑色的雾气。
他原本怎样都无法剪短的长发终于变回了原本清爽短发的模样，那黑色的雾气像荆棘又像羽翼般围绕着他。
一步，一步。
他的身体开始虚化成光子的颜色，渐渐透明，而周身围绕的黑雾被无处不在的光慢慢吞噬殆尽。
就像是在细数他的罪孽，又将这罪孽全然净化。
一步，一步。
他的感知开始模糊，他突然感受到一种浩大的宁静。
还差几步。
可就在这时，有什么声音打破了他的这种宁静状态。
“主管！”
“主管！！！”
这声音越来越清晰，艾因因此停下脚步，他诧异地回头。
是Malkuth，她最急躁，此时也是冲的最快的，她来到顶层时，头发衣服都是乱的。
然后是接二连三的脚步声，艾因一眼扫去，所有部长竟然都在这了，Geburah手中还拎着丽萨和伊诺克。
除此之外，还有他的秘书，他的女儿，安吉拉。她的头发也乱了，可是向来注重形象的她却没空管这些，她的灿金瞳看向光中的他。
“主管！”
还是Malkuth，她将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大声喊：“再见！！！”
她挥起了手。
其他人也无言地奋力挥着手，他们是笑着的，口中喊着他已经听不清的话语。
但他知道他们是来为他送别的。
于是艾因也对他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随后，毅然转身，踏入了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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