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1.
想要给“木马”添加一个能够唤醒人们记忆的功能,那首先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需要拥有那部分失去的记忆，至少得有能力定位到它。
这是若是交给旁人来做，或许还有些无从下手。
但是将这件事交于提姆……在思索一番之后,他根据目前所有的技术,很快就粗略地给出了一份方案。
当然,这肯定是要使用到他所拥有的高维系统带来的便利的。
“你所选定的载体呢？”
提姆看向迪克。
迪克将一个制作好的徽章交给提姆,那是一个以夜翼图标的展翅蓝鸟为底,上面一道银色闪电的装饰物。
虽说迪克准备将一枚戒指带进去，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研究出有效方案,所谓的载体也只是个雏形。
不过有这样的一个雏形就够了。
提姆接过了那枚将在未来成为“戒面”的小东西。
为了赋予它唤醒特定之人记忆的功能,接下来提姆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这枚徽章……成为某些记忆的锚点。
只要他去到那些存在“需要被唤醒”的记忆的世界去,将这枚东西的存在化作一个“锚点”，在世界层面加深它与迪克的关联……
提姆将它拿在手中，思忖着。
半响之后他抬头看了一眼仍旧站在他面前的迪克。
“你怎么还没走？”
迪克无辜地看向他：“我在等你得出结论？”或者提供方案。还有什么是他能做的？他可没办法做一个将东西丢给别人自己什么也不干的角色。
提姆将徽章收起来。
“如果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他将迪克赶出自己的房间。
“去吃你的早餐吧，我需要一个人研究一会。”
在迪克离开了他自己的房间之后。
提姆拿着那枚徽章在电脑面前坐了下来。
具体要怎么做他已经有一个粗略的方案了。
执行也不算是太大的问题。
只不过迪克的这一趟,让提姆不禁开始思索另外的问题。
……如果说整个世界的人，记忆都因为某种原因被修改过，这整个世界又经历了数次的不断变换……
那他们到底失落了多少记忆？
有多少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在“重启”之后被一笔勾销了？
或许有悲伤的，也或许有快乐的。
但不论发生了什么，那些被抹去的东西也都应该是真实的。
对于他们而言,那是被从他们身上夺走的一部分。
那些已然不存在的时间线,也应当属于他们。
提姆看着手中那枚迪克交给他的徽章，这个东西可以作为一个“锚点”。只要提姆想办法将之于其他世界的迪克产生定位上的联系，再加上其他的一些手段,他可以做到让迪克在接触它的时候就想起那些因为时间的变换而消失的记忆。
……那他自己呢。
提姆忽然产生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好奇心。
在那些消失过的时间之中，他自己的身上又发生过什么？
他有经历过与现在而言完全不同的冒险吗，有认识自己被迫忘记的朋友吗？
或者他的生活实际上从未改变过，不管时间多少次地重来，不管故事多少次地改写，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走在这样的一条道路之上？
就像是每一个人在夜深人静放空自己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去思考“如果”。如果某件事情没有发生，现在的我会怎么样？如果我没有做出那个决定，今天的我又是在哪里？
另外的世界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同的故事里我会不会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
对于与自己并非完全一致的平行世界，人类都有着本能的好奇。
更何况是被该写过的时间线呢。
那是真正属于他的人生，只不过在时间的动荡之中被悄无声息地抹去。
提姆向来对一切充满好奇。
或者说他那种强烈的探究欲是如今他站在此处的重要诱因，如果不是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他也不会成为今天的自己。
如果不是找到了蝙蝠侠的真实身份，看破了当年蝙蝠侠的心境与所经历的……他也不会自荐成为罗宾，继而在这条路上走至今日。
……提姆放下手中的那枚徽章，将之收起来。
他将自己的注意力从上面抽走，准备开始先制定一份完整的、拥有着备用方案的计划。
他会先尝试为迪克制作能够找回他记忆的东西。
或许……
或许在那之后，他可以尝试着自己寻找一下。
在那些被抹去的过去之中，他又怀着满腔如何的情感呢？
……
迪克被弟弟赶出了他的房间。
外边正是太阳刚刚升起的时间，迪克叹了口气，顺着走廊离开这层楼，准备下到餐厅去吃点东西。
只不过餐厅的人可比他想象当中的要多。
“早上好，阿福。”
迪克向阿福打招呼，对方正端来一壶牛奶。
“早上好，理查德少爷。”
阿福笔挺地站着，端着牛奶，冲着他点了点头。
“早啊达米。”
迪克揉了揉距离门口最近的那张椅子上，毛茸茸的黑色小脑袋。
达米安发出了一些意味不明的声音。
迪克没听清，但是他觉得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吱哇乱叫。
“嗨，康。”
这是刚刚从提姆房间溜出来，遇上阿福之后就跟着到了餐厅一起吃早餐的康。
他吃得没空说话，冲着迪克挥了挥手。
然后还有——：“小乔？”迪克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早上好啊。”
“早上好！”
小乔纳森对于看到迪克这件事非常高兴，他快乐地打着招呼。
怎么韦恩宅里还有一个半氪星人？
凑一凑都能凑出一个整个的了。
不过迪克也很高兴看到小乔纳森在这里，他非常喜欢这个孩子。
只不过恍惚一瞬间，他没想明白自己在哪里。
这里不是韦恩庄园吗，为什么韦恩没见到几个，肯特已经坐满了？
达米安将手中的刀叉一放。
拿起餐巾纸矜持地擦擦嘴。
他礼貌性地对阿福表示了自己的用餐结束，然后跳下椅子，似乎准备离开。
“嘿达米安——”
乔纳森拿着牛奶，手忙脚乱地全部喝完。
“等等我！”
他匆忙对阿福表示了感谢，然后着急忙慌地跟了上去。
这顿早餐比迪克想象之中的还要结束得快。
毕竟他还以为自己会因为心系在和沃利相关的事情上，食不下咽。
而实际上提姆比他预想之中的更早出现了。
当提姆的身影出现在餐厅门口的时候，不管是迪克还是康都眼睛一亮。
“进度怎么样了？”
迪克忍不住问道。
提姆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枚迪克刚刚交给他的图样徽章扔给迪克。
他看起来似乎比刚刚而言少了几分精神。
明明只是过去了几分钟的时间，提姆穿的还是刚刚那身衣服，但却从眼神中流露出了几分疲惫。
迪克接住它，左右看了看。
……好像没什么变化？
提姆也观察了一下迪克的表现。
见迪克分外困惑的样子，又将之从迪克手中拿走了。
“看来无效，我再去调整一下。”
他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让这个道具能够唤醒迪克的记忆。
毕竟和记忆相关的功能，不在迪克许下的“赊账”范围之内，不会作为对方系统的判定标准。如果先完成了“木马”功能，那就没有机会再校准回复记忆的功能了。
提姆拿着那枚徽章又离开了迪克的视线。
迪克还没从惆怅之中回过神来，他甚至刚刚拿起杯子准备喝一口水。
提姆又再一次出现了。
这一次又比刚刚更疲惫，好像熬了几个大夜，还没时间睡上几分钟。
“……你没问题吗？”
迪克感到担心了。
明明这才过去了几分钟？为什么提姆的状态不像是只过了几分钟的样子……
提姆没有回答迪克的这个问题，而是再一次将那枚徽章交到迪克手中。
“现在呢？”
迪克刚刚接住那枚交到他手心当中的戒指……
他感到一阵微小的电火花从他身上窜过去。
在那一瞬间好似有什么浓雾包裹住了他。
他正站在一片辽阔的荒原之上——浓雾再此处飘荡，有什么东西在空旷的四周回响——
……
在接到那枚徽章的一瞬间，迪克似乎陷入了什么深思之中。
他双眼开始看向远处——看向十分遥远的地方，好似已经不再聚焦在这里了。
提姆松了口气。
看来稍微调试了一下，这回是成功了。
康从餐桌的另外一端飘了过来，他伸手去把提姆提溜起来。
“你做什么。”
提姆不太情愿。
“要把你放回你的鸟窝里去，你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咽气了。”
康飘在半空中提溜着提姆，准备把他带回他的房间里去休息。
“我还有事情要做。”
提姆皱眉，不赞成地反驳。
找到能为迪克唤醒记忆的方法只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迪克这个挑剔的甲方提了一大堆需求，他还得回去写些“高维木马程序”，还有无止境的调试等着他呢。
更何况除了迪克的事情，他还有些自己想要做的……
康不由分说地把提姆塞回他自己的床上，用被子团起来。
“等你休息好了再做。”
第122章
0121.
迪克想起了很多事。
因为时间混乱的关系,此前就算许多的蛛丝马迹指引他走向真相，但那些确切的回忆还是较为模糊。
按照他的经历来算，这不是他第一次触碰到这个能够唤醒记忆的道具了。
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个道具，就是沃利携带着它来到这条时间线的那一次。他仍旧在蛛网工作的时候。
但是由于当时沃利来到这里的方式问题,他无法留下痕迹。所以迪克想起的那些记忆又再次溶解进了迷雾之中。
直到现在。
他再度被唤醒那些失落的记忆。
首先他意识到的,就是提姆不管用了什么手段,他确实对那些已然不存在的时间线造成了影响。
他创造了“锚点”,并以此作为唤醒记忆的方法。
因为迪克想起来了,在那些现在已经不存在的时间线之中……
提姆因为各种原因，交给他了这个道具。
这个看似徽章的小装饰品,是一个还未来得及镶嵌在戒指上的半成品。它的图案以夜翼的标志作为基础,上面划过一道银色的闪电。
在于那段与沃利相遇后想起了回忆的记忆里,迪克也曾困惑过,为什么哪怕是在沃利被认为不存在的时间线当中，提姆也同样将这样一枚道具交给了他？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迪克想起了一切。
所有的曾经遗忘的，曾经失落的。
那些被覆写过的记忆如潮水般地涌入他的脑海里，将时间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脉络。
究竟发生了什么？
迪克开始渐渐有了答案。
沃利在被困入神速力之中后失去了自己的记忆。
以迪克的视角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是根据所有的线索他可以推断出，那幕后之人必然对此做过手脚。
只有让沃利一无所知，才能更好地控制他。
像是什么关在地下室里的受害者,用于不断抽取神速力的血包。
所以在沃利通过另外的手段尝试恢复记忆之后，想起了大部分往日的回忆，却不记得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他被困在那里,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他失去了记忆。
这一切都是有人恶意为之。
与这相似但是不同的是,迪克在首次接触到这一枚恢复记忆的道具的时候，也同样虽然想起了大部分的记忆，但是不记得后面所发生的一切。
当时迪克的猜测有几个,一是由于当时的特殊情况，他在不断想起过去的同时也在不断忘记。像是一支铅笔在空白的纸页上写下文字，但是一个橡皮紧随其后地将所有的文字擦去。
他可能是想起过什么，但是很快遗忘了。
另外一个原因，是不管是什么让沃利没能想起来那些记忆，因为迪克距离他太近从而同样影响到他。
最后，则是因为时间。
时间是被覆写了，而不是重头开始了。
就像是一条画出来的直线以代指时间线，在直线的末尾画上一颗星，擦去直线将之改为一条波浪线——那颗星依旧在这条线段的末尾。
这颗星就是“事件”，活在这条线前半部分的人，是不会想起末尾上发生的事件的。
十八岁的他不会“想起”他二十岁之后发生的事情。
是时间线被覆写，而不是什么人带着记忆重生。
这三种当时产生的猜想，现在来说迪克认为后两种都不排除可能。
毕竟无法控制变量，只能说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但也是这样阴差阳错的导致，他和沃利在一个地方的时候，他没能够想起更关键的信息，也无法将所有相关的情报在那个时候就告诉沃利……
或许这也并不是一件完全的坏事。
……
“我不能去看他是什么意思？”
他垂在身旁的手紧紧握着拳头，像是攥紧了什么看不见东西。
“字面意思。”
蝙蝠侠没有放下手中的文件，只是冷淡地说，像是这一切能轻描淡写地揭过。
但是真的有什么能够因为他轻飘飘的语气而变得无足轻重吗。
迪克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沉重。
像是身边的空气忽然变得稀薄。
像是孤零零地漂浮在外太空。
一切发生的时候他在这个世界的另外一头。
他没有什么能够一眨眼就能够在整个地球上穿梭的能力，等他终于得到了消息赶回来的时候，一切似乎已经太迟了。
又或许哪怕他能够在出事的时候站在一旁，他也什么都做不到。
“就如同你认为的那样，现在的沃利·韦斯特是整个社会都在关注的重点犯罪分子，他的看管等级非常之高，没人能够无理由地走过去见他。”
蝙蝠侠冷静地说。
所有的见面都需要层层审核。
甚至需要正义联盟的签字……如果夜翼提出这样的申请，至少蝙蝠侠本人就会将之一票否决。
蝙蝠侠认为对方现在绝对不可能冷静地思考，所以他会替代对方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如果迪克想要见沃利……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只是普通朋友的话在这种场面下没有见面的必要，不管是走什么程序的审核都不会被通过。
“沃利不可能是罪犯！”
迪克听到自己不顾一切地反驳。
“事实就是这样。”
“这不可能是事实——！”
他想去见沃利。
没有沃利亲口告诉他，他怎么可能会相信沃利真的导致了这样一场可怕的灾难发生？
那不会是真的……那不会是真的。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身份能让他毫不顾忌地能够穿过一切地走向他。
如果……如果他们这一路走得再近一点，再亲密一点……如果他们能够在光芒与鲜花的簇拥之中交换过什么，如果他们……
那是否他就有了可以不顾任何人的反对见到对方的理由？
如果有一些法律上的文书可以支持他不管沃利在什么地方，他都有见到对方的权利……
只不过这样的妄想可笑的吓人。
沃利一直在拒绝他。
迪克觉得自己好似什么不懂得礼貌的恶人，再对方一次又一次地扭过头去后，还在忍不住向前走。
但是他总是克制不住的。
当他看到沃利的时候，他的灵魂都在拽着他走向对方，靠近对方。
他的视线总是无法控制地为他停留，那火焰般的头发，远山般的双眸。
他的心跳都总是在为他而跃动。
所以迪克逃走了。
他远离了这边，想要走到什么沃利够不着的地方……
实际上不管他在什么地方，沃利总是能够一眨眼就出现的。
他远离的是他自己的心。
他走到的，是阻止他自己靠近沃利的地方。
而就是这样的逃避，这样的远离。
让他错过了那样重大的事件……
因为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关注对方，所以迪克甚至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消息。
当其他的朋友来打探他的状态的时候，他才从对方吞吞吐吐的语气之中发现了一切的不对劲。
沃利的神速力失控了。
失控的神速力场以他为中心席卷了整座城市。
如此强大的冲击力，或许就连部分超能力者也没办法在这样的强烈能量波动当中存活下来，更何况是一座普通的城市之中，手无寸铁的无辜者。
这样一场巨大范围的灾难……
调查的结果显示沃利就是这场灾难的最中心，所有的神速力能量都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换而言之，他应当对此事负担主要责任。
所有的调查都指向这一点。
就连正义联盟都给出了同样的结论。作为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蝙蝠侠的结论几乎没有人会质疑。
——除了迪克。
在沃利没有告诉他任何事情之前，他不愿意相信所谓的调查结果。
所以哪怕蝙蝠侠将阻拦他，迪克依旧会选择这么做——
他得去见到沃利。
哪怕此前他逃避地离开了这片土地，但是他没法在这件事上一走了之。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沃利应当会很不安。
现在又有谁能陪在他身边？
联邦监狱对迪克来说，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
不少看管极其严密的地方他都能出无人之境。
只是在那么多次的任务之中，这一次的他抱着全然不同的心态。
他有些不太确定现在的他想从沃利那里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但是他的内心告诉他，他必须要过去。
在沃利孤身一人的时候……
在他被不知多浩瀚的自责与痛苦淹没的时候，他又孤立无援。
迪克不敢想象沃利现在在经历什么。
但是他的本能在说，你需要陪在他身边。
哪怕……哪怕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作为普通的朋友。
匆匆赶回来的迪克又脚步不停地离开，但是略微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蝙蝠侠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直接出手阻止。
对方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似乎想要抬起手，但是最终收回了视线，仍由他的离去。
第123章
0122.
“沃利……”
当迪克找到沃利的时候,他可以确认的是，对方的状态十分糟糕。
并不是说联邦监狱虐待了他，疏忽和缺漏让他缺衣少食。事实上由于他的身份过于特殊，以及被认定存在极高的危险性,监牢层层看护,光是绕进那单人监牢就需要穿过七八条走廊。
沃利的生理状态一切正常,他只是看上去……他的灵魂仿佛刚从炼狱之中走过。
但这对迪克来说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
或许算是花费了一点时间,但那对此刻的他来说不重要。
他看到了沃利。
从监牢门上的窗户看进去,沃利坐在并不宽敞的床上，背靠着墙。
这间狭小的房间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让他坐着,他也只能待在那里。
那向来如同燃烧着的火焰一般的红发此刻垂落着,有些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挡住了他的眼睛。
迪克撬开门的时候沃利才有些迟缓地抬起头来。
他好像一直陷在什么泥沼之中,有些分不清身边正发生的一切。
“……迪克？”
沃利对迪克的出现感到困惑。
“你不是在……”
不是在世界的另外一头吗。他还以为……还以为这种糟糕的样子不会被对方看到呢。
如果沃利现在想要离开，那迪克会毫不犹豫地带着他远离这个地方。
他甚至可以不去管究竟发生了什么，真相与否也可以无所谓，只要沃利开口,他愿意他们一起从此浪迹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角落里……
但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妄想。
迪克在看到沃利的第一眼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沃利的脖子上带着的那能够抑制超能力的项圈……根本对他没有作用。
神速力者的超能力并不来自他们体内的超能基因，所以这种以抑制基因来抑制超能力的手段对他而言是没有作用的。
只要沃利想，不需要迪克出现在这里,他可以随时转身就走。
不管着层层看守的监牢再怎么严密，不管着监狱的位置藏在世界上哪个偏僻的角落。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在下一刻走回自己熟悉的地方去。
所以沃利自然是自愿待在这里的,他不愿离开。
铺天盖地的自责将他压在了这里。
迪克想说些什么。
最终他沉默了一会,走到了沃利旁边坐下。
薄薄的床被他压得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这床挺硬的。
迪克坐下来的时候想。
“……抱歉让你看到我这幅样子。”
沃利低声说。
他垂着头，不去看迪克。
就像是他长久以来做的那样。他不断奔逃，逃避自己的内心。
“得了吧,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两人肩并肩坐着。
迪克也不去看他，只是看着对面极近的墙面。
他并非常规手段进来的，所以也不能停留太久的时间，可能十分钟左右就会被发现。
不过他还是选择将这段时间花费在和沃利并肩坐着上。
加固过的墙面反射着森白的光，只不过加固这的工人肯定想不到对被关在这里的人来说，层层加固的看守和一间破洞的茅草屋没有什么区别。
关住他的是他自己的心。
沃利看上去就像是已然在这里枯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理论上，你想关住一个神速力者，你就不应该给他吃饭。
或许是运作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一点，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在各方运作下，按照所谓的人道主义原则，他被认为是需要摄入远超出常人范围卡路里的被监管对象，所以这里的一日三餐都在按时送来，分量非常足。
但是沃利根本没有心情吃东西。
所以那些食物大部分都被原路退了回去。
过快的新陈代谢也让他看起来比理论上要疲惫得更多。
他头发已经有些过长了，红发耷拉着，带着些许毛糙，软软地垂在脸上。
他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在那件事之后根本没有办法能合上眼安眠。
他被关在这里……他把自己关在这里。
“调查的结果你知道了吗。”
迪克轻声问道。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沃利“嗯”了一声。
此次事故……不，应该说是灾难的调查结果，就是由沃利引发的。
他“失控”的神速力导致了这一切。
调查结果如此……
那真相呢？
迪克侧头看着沃利，看着那分外疲惫的面容。
“是我导致了这一切……”
沃利声音很轻，但是似乎吐字艰难。
“沃利。”
迪克打断他。
“你知道如果是你的话，这里的看守不会那么松散的，对吧？”
迪克将这级别极高的安保水平称为松散——诚然，对于普通的罪犯，甚至普通的超级罪犯来说，这样的安保水平已经极为严苛，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半分，别说从里面逃出去了。
——但是对于闪电侠来说？
他完全可以仿若出入无人之境。
更何况这里针对他的安保措施是一个也没有，不管是完全起不上作用的超能力抑制项圈，还是完全能够喂饱一个神速者的一日三餐。就像是有什么人在冥冥之中创造出一条让他可以潇洒离开的通路。
只是沃利沉浸在滔天的罪恶感之中，无法再面对自己。
“已经……不重要了吧。”
沃利的话语轻飘飘的。
发生这种事情……难道不全是他的责任吗？
如果不是因为……
……如果他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这不只是一场普通的灾难啊。
他所熟悉的一切，那些他成长的大街小巷，他所认识的朋友……
就如同整个世界在眼前崩塌的巨大冲击，让沃利有些抗拒去面对，几乎想逃避这一切。
“沃利，”迪克侧头看着他并不与他对视的双眼：“不敢面对一切吗，这都有些不像你了。”
他向来很快，闪电侠能够赶在危机之前解决一切。哪怕他们正面临危机，他也能用他极快的速度将所有正在降临的危险驱逐……
但如果，一切已经发生了，他又能做到什么？
他又能改变什么？
当悲剧已成定局，当他对所有的一切无能为力……
“时光无法倒流，虽然已成定局，但是这也有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迪克将一只手搭在沃利的肩膀上。
隔着那薄薄的布料他感受到那下面的体温，仍旧鲜活着。
“至少来把真相找出来？”
迪克鼓励着沃利振作起来。
他不相信这一切就这样轻飘飘地发生了。
沃利如果真的是这一切的元凶，那因为能力暴动而几乎将一整座城市从地图上抹去的强大能力如果再次失控，将不堪设想。如果真是因为如此……那为什么此刻看管沃利的安保系统，完全没有因为他个人而做任何的特殊化处理？按照外人来看此处的安保实在是十分严密……可对了解沃利的人来说，这几乎就是一间大门敞开的公寓。
迪克回来得太晚，现场的很多线索完全被抹去了，他已经无法调查第一现场。但是……蝙蝠侠是亲身检查了所有的线索的。
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是你无法不去相信世界第一侦探的结论。
如果蝙蝠侠也认定一切都是因为沃利的失控而引起，那为了所有人的安全着想，那沃利不会被关在这种对于闪电侠来说格外简陋的地方。
哪怕外界的所有人都认为这里是个看管严密的监牢，但事实并非如此。
沃利本人或许知道些什么，但是在强烈的情绪波动下此刻的他在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他认为自己应当对一切负责，如果得不到惩罚他将无所适从。
迪克想将沃利从那样的情绪当中拽出来，他想让他重新从第三者的角度来审视这一切，更正确地认清事实。
但是沃利只注意到了……
时光无法倒流？
真的是如此吗？
“或许……”
沃利轻声说了些什么，迪克没能听清。
迪克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时间也差不多走到了尽头。
再待下去必然是会被发现的。
他到不在意明天的新闻头条是夜翼正邪不分为爱劫狱之类的东西，但是如果这里的安保措施因此再一次得到提高，就不太方便他下次过来了。
他从那硬邦邦的板床上站了起来，准备短暂地和沃利道别。明天的这个时候他会再过来，或者说他想尽量尝试着每天都来一趟，以确保沃利不会一直一个人待着。
“或许萨维塔是对的。”
沃利垂下视线。
“萨维塔……？”
迪克眼神一凝。
“所以这一切和他有关？你别告诉我你相信了那个犯罪分子说的任何东西？”
“相信？”
沃利情绪依旧低落，他摇了摇头。
“他只是……他只是说了一些事实。”
迪克现在不在乎是否会被任何人发现了。
或许他现在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沃利究竟遭遇了什么？神速力的波动真相是什么？
他重新坐回了原地。
沃利依旧垂着头，不看他。
就像是他一直做的那样，逃避他的视线，逃避他的靠近，逃避他无处安放的情感。
“他……告诉你了什么？”
他欺骗你了什么？
第124章
0123.
萨维塔是否利用了他能动摇人心的能力来篡改他的想法？
——我的所思所想现在有几分是被影响过的结果呢？
在这单人监牢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沃利经常这样问自己。
萨维塔自称速度之神，他的能力自然不容小觑。
在闪电家族内部就有不少被证实过、因萨维塔在暗中引导影响了他们心智而造成的结果。不管是巴特的离家远去，还是巴里当时撞碎神速力继而放出了那背后封印的力量……
那是否这一次，萨维塔也在利用他的力量来影响自己的内心？
就在你开始怀疑起一切的时候,任何一条从自己脑海之中浮现而出的想法都变得不可信了。
他该去做什么吗？
但如果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正好是敌人想要他去做的呢？
他该什么都不做吗？
可要是敌人的目的就是想让他袖手旁观？
他该怎么办？
这场神速力之中的剧烈波动几乎是不可控的天灾,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
但他和萨维塔的战斗也是引发那场雪崩的最后一片雪花……或者说,这一切都是萨维塔所算计好的。他的出现,他的挑衅,他绑走了无辜者而逼迫沃利不得不与之战斗……他刻意地在让这场神速力者之间的战斗影响到更大的范围，触动神速力的深处。
神速力正处在一个沃利完全没能预料到的波动期,它的影响范围之广,几乎让所有的平行世界都在为之动荡。
萨维塔的刻意为之导致了这样的波动连接到了他们所处的世界,导致了巨大的能量冲击以他们的战场为中心席卷了现实世界。
……这是他的错。
如果他能够更早一点发现对方的阴谋,如果他能更快一点阻止一切的发生，如果他能……
如果蝴蝶轻轻扇动它的翅膀，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当那场战斗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写出了一个必然的结局。
神速力之中的波动最先作用到的就是神速力者。那样的波动对他们的影响应当更为深刻……
在那浩瀚而庞大的能量潮之中，沃利看见了……
看见了所有的“如果”。
那些在曾经存在过的时间,那些被一遍又一遍覆写的过去。
他看到了千万种时间的可能性，过去，还有……未来。
“你看见了,对吗。”
在神速力混沌一片的虚空之中，萨维塔冰冷地说，带着嘲讽。
“你本可以有幸福的可能,你本可以有爱你的人,或许还可能有几个孩子——”
敌人就站在不远处讽刺地说话，但闪电侠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好似被什么击中了。过去的子弹顺着时间而来,击中他的心脏。或许也并非是过去，只是那成百上千个瞬间，那时光之流中无可抗拒的变化。
“但是你是一个逃避一切的可怜鬼，只知道逃离一切——”
是的，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被覆写的过去。
看见了无数他不需要逃避的可能性，他可以毫不犹豫地遵从自己的内心，他可以自信而果断地拉起那双手。
他可以不用害怕辜负任何人，不用恐惧步步逼近的死亡。
在无数个那样的可能性里，迪克想要离开这片土地的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向他表示自己随时都可以跑到他的身边，因为不管如何漫长的距离对他而言都是眨眼呼吸间就能到达。而不是……只能压抑着自己的真正情感，微笑着点头，然后目送他的离去。
他看见了自己被一次又一次重写的时间一遍又一遍改变的过去。
然后那些本来确信无疑的幸福渐渐被踩进泥土之中。
他不得不一遍一遍地拒绝，拒绝对方那璀璨而夺目的情感，拒绝自己内心尖叫着想要破土而出的情愫。
他确信自己在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对方，比长痛更好的短痛，也是一天又一天的心如刀割。
“所以如果你不存在呢？”
萨维塔说。
只要他不存在，那就不会有人因他而感到痛苦，不会有人因他而受到伤害。
透过虚幻的神速力场，他看到那已经被天灾般的波动影响到的世界。
他没能救下的生命，他没能挽救的故事。
如果他从未出现？
在这链接到无数时间无数世界之中的地方，他看到那些可能性，看到一个他不存在后的世界。
布鲁德海文的天空之中飞过的蓝鸟，中心城的土地上依旧有奔跑而过的闪电侠。
就像是一切在向他证明——只要没有他，这个世界会变成一个更加美好的地方。
萨维塔就站在他的不远处，但是在神速力之中，这样一段肉眼可见不长的距离，又可以变得无比遥远。
对方无法真正击败他，而他也拿对方的存在没有办法。
所以萨维塔在尝试动摇他的内心，影响他的心智。
他谈论那些被覆写的过去——沃利本该拥有的幸福。一只素银的戒指圈在他的手上，一双温暖的手与他交握。
他谈论那些悲伤的故事——沃利的每一个失误，每一个因他而受伤的人，每一个因他而难过的人。
他看向现实之中被天灾席卷的城市——所有的无辜者，所有的普通人。
想想吧，只要倒转时间，只要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就不会有人感到痛苦，就不会有人陷入悲伤。
将自己永远困在神速力之中吧，作为对自己的惩罚，作为为世界献上的祭品，作为成全他人的牺牲。
萨维塔谈论过去，谈论现在，谈论存在的，谈论已然消失的……
但他好像从未提起未来。
他看不到么。
沃利在恍然之中，看着神速力为他展现的浩瀚画卷。
或许神速力总有祂偏爱的孩子，祂最快的孩子。
沃利看到了不同的过去和现在，看到了幸福与安宁之中的画面……但是他也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未来。
他看到了毁灭，看到了硝烟，看到民不聊生看到满目疮痍。
这场在神速力之中的动荡不是那么简单的。
它的余波被萨维塔引动，导向物质位面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但它的影响将旷日持久。
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壁垒将被击碎，维度与维度之间的间隔会被动摇。
他看到了在这动荡之中，如同天上的星光坠落，如同流星雨洒落人间。
细碎的光点漫天盘旋，然后落下……
光芒落到世界之中……
然后他看到其中之一似乎是无意中击碎了这个世界的壁垒。
那将在起初作为一条细小的裂缝……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将愈来愈壮大。
如果维持整个世界的壁垒在冲刷之下一点一点地碎裂，那整个世界都会被世界之外的虚空不断挤压、碾碎、然后走向一个谁也无法看到的灾难结局。
他看不到吗。
在神速力之中，沃利看着萨维塔激昂地宣布他的结论，那些关于沃利的痛苦，关于他带来的伤痛，那些他所了解的，沃利的一切。
沃利明白，他说的是对的。
他能完全理解萨维塔的每一个字，并为此感到赞同。
但是那重要吗？
与整个世界的未来相比，他的故事重要吗？
他自然可以为了自己本该拥有却从未真正握在手中的幸福恸哭，可以为了那些被覆写的过去感到崩溃，可以为了它不顾一切地去改变世界，重置时间……
但是，那未来呢。
他所知所见的那些未来……神速力为他展现的未来……
神速力之外是遭遇天灾的城市。
对于外界来说，一切发生得很快。
一瞬间发生的餐具，无辜的受害者们在他们都没来得及感受到波动之前就已经陷入长眠。
但在沃利的眼里，确是蔓延的鲜血与火光。
缓慢倒塌的建筑和渐渐崩塌的城市。
一边是灰败的现实，一边是无光的未来。
萨维塔还在那，谈论着那些过去。
他要怎么才能拯救所有人？
他要多快才能阻止所有的灾难……
神速力向祂最爱的孩子无私地展现了一切，所有存在过的和可能存在的时间线，一切未来和过去。
沃利感到一瞬间的迷茫和无措。
灾难已经发生了，它也正在发生，它还将要发生。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都不受到伤害……？
既然萨维塔所言非虚，他所谈论的过去是对的……
恍然间沃利想到。
那难道他所说的方法，也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如果未来的路走不通，改变过去呢？
这一瞬间强烈的、可怖的神速力波动，在影响了所有的世界的同时，也向沃利展现了所有的时间线。
神速力之中没有时间之分，因为所有的时间都将回归于此。
这里是时间的终点，也是万物的起点。
在无尽的可能性之中，沃利需要找到一个方法，一个能够让他拯救所有人方法。不管是已经遭受灾难的，还是将要遇到危险的。
神速力只为他展现了一切，那他从现在开始需要对一切负责。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故和所有的变化，都将会是他的责任。
要找到一个能拯救所有人的方法。
沃利所有的迷茫和动摇，轻信和犹豫都被萨维塔看在眼中。
但他看不见沃利能看见的星光，从遥远的星空飘然而来，如同流星，如同飞雪。
一点光芒坠落下来，在沃利困惑的目光当中，坠入他的心口。
然后一道浮空的文字凭空在他的视线之中出现——
【欢迎使用做饭拯救世界系统！】
【可怕的世界末日在未来等着你，一只吓人的末世巨兽挡住了你的去路，为了拯救世界，勇敢的勇者呀，洋葱国王向你递出了请求——开始喂饱这只末世巨兽吧！】
这、这是什么……？
第125章
0124.
日头高悬。
阳光一如往常地照耀着这里,也一如往常地毫无变化。
这里的每一次日升日落之间都是全然地一模一样。
每一缕落下的阳光似乎都和上一缕没什么区别。
沃利在思考关于特罗亚离开之前给他留下的情报。
特罗亚讲述了很多事情，但是或许沃利该说那些信息其实一直存在，只不过他从未分心去注意过它们。
沃利此刻正坐在餐厅这栋楼的大厅里，这里四面通透,采光很好。
清凉的风穿过这里,但可惜的是它没法带来任何新鲜的气息,只是寡淡地吹过。
靠着吧台坐着,沃利侧头看着在一旁排队的那些个灰色幽魂。
简单地说它们是灰色可能不太准确,那些一星“食客”更像是什么刻板印象中会有的幽灵，在人观察它们的时候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状态。沃利在神速力的深处最开始看见它们的那会,那漆黑一片暗无天日的空间让这些家伙显得有些不透光的灰暗,但现在在这里多了几分透出背景色的色彩,只不过那些色彩在透过它们之后依旧像是笼罩进了一片泥沼之中,分外沉闷。
特罗亚谈论到了关于萨维塔的事情。
这提醒了沃利，神速力之中存在着无数神速力者留下来的痕迹，不管是善良的也好，邪恶的也罢,在生命的长度之前他们同样平等。神速力将吞噬所有与祂存在链接之人，这里是所有神速者生前和死后的归宿。
——但是沃利从未遇到过他们其中任何存在。
他遇到过杰西快客，历经艰难主动来到这里的神速力者,她为沃利带来了很多的有效信息。
也是因为她来过，沃利才意识到曾经遇到过的那些具有不同色彩的幽魂，可能是代表着其他的神速力者——
那灰色的是什么。
这些最基础的、源源不断的、熙熙攘攘向着这里挤来,沉默又机械地凝视着他,无言地吞噬掉所有的食物，甚至蚕食他的血肉的……是什么？
它们就像是一个游戏里最基础的小怪，新手村里最不会惹人怀疑的史莱姆。
当你点击进入这个游戏的第一秒钟开始你就看到它,每一个最基础的小任务都靠它来完成。你不会去怀疑这些最基础的小怪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因为这就是你所了解的，这个游戏最底层的机制一部分。
沃利需要喂食这些灰色的幽魂以获得积分，积分让他能够兑换新的食材或者装饰餐厅的家具，能让他在永恒的饥饿之中短暂地缓解那种绵延不断的孤独，也让他继续使用新兑换来的食材喂食那些不断出现的灰色幽魂……
最开始他被困在神速力之中，困在这里的最深处，困在起跑点。
那里是无尽的孤独和黑暗，只有这些不知从何处的混沌之中钻出的灰色幽魂，在它们编写好的代码引导下，一个接一个地排起长龙。不管沃利是驱赶它们还是接待它们，这些半透明的存在都死死地钉在它们的运行轨迹上。
那时偶尔能够出现几个带着色彩的幽魂，它们的行动则更加灵动些许，可能直接跳过长队跑进餐厅里。沃利更喜欢接待它们，但是那些能够带来一点色彩的存在不常出现。
然后则是神速力之中产生了异动，或许是时间再一次被触碰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事情。在最深处的沃利无法感知到更清晰的动作，对他而言的变化是出现了另外的空间——这处存在着天空与绿地，有着微风和荒草的土地。
这让他在一瞬间内恍然以为自己终于从那无尽的监牢之中被释放出来了。
只可惜这里哪怕与外界再过相似，也不过是一片同样被圈出范围的崭新仓鼠笼罢了。
不过这处与神速力深处不同的崭新空间，也有着不同的变化。
系统好似终于在什么东西的压制下释放了被封锁的功能，它终于展现出了一些让沃利感到新奇的东西。
在这片有限的土地上，他可以生活得稍微自在一些。
——他也在这里遇上了，在神速力的深处不会遇上的食客。那些在他们的时间之中迷路的旅者，在他们的生与死的交接之中误入这里。这或许不完全是神速力的原因，神速力是无法和与它没有连接的人产生如此共鸣的。
这或许是系统的运作，它诞生的本质就是一种类似于模拟经营游戏的概念，而模拟经营游戏总不会只有一个两个固定的顾客模型反复使用，更多的故事与崭新的食客会被带到这里，以完善游戏的主线剧情……虽说这类游戏的主线剧情一般很不重要，但是它应该有的吧？
他身上的这个系统……它的主线剧情，会是什么呢？
沃利坐在吧台边，他在这除他之外别无他人的空旷大厅之内，他看着微风拂过他挂在门口的风铃，却好像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那些灰色的幽魂还密密麻麻地在那排着队。
他此前都有些习惯这样的场景里。
那些东西就像是已经融进背景里的装饰物，是这里必然会出现的一环。
不管他是招待它们还是无视它们，它们就这样漂浮在那里。
直到沃利开始意识到，它们不会是毫无由来的。
没有什么东西是没头没尾的，有果必有因，这些灰色的幽魂也不会就只是纯然在此为他提供积分罢。
如果说那些带有色彩的幽魂，是那些闪电家族之中长眠于此的先灵和同伴，是那些在不同的宇宙之中牺牲了自己的家人们……
那这些不带有任何色调的灰色家伙，是什么？
它们密密麻麻浩浩荡荡，永不停歇永不间断地出现。
索要着食物，索要着能量，如同蝗虫啃食作物，如同蚂蟥吸取血液。
这片空间在不断地从他身上夺取力量，让他在永恒的饥饿之中找不到出口。
食物与热量是神速力者们力量的驱动力，他们力量的源头来自神速力，但能让他们使用这些力量还需要不断地摄入卡路里。他们的身体就像是一台持续运作的机器，神速力带来的是性能和配置，是最核心的力量源泉，但是日常的运作还需要摄入食物之中的热量……
这些空洞的双眼紧紧盯着食物的东西，是什么？
沃利沉默地坐在这里，任凭外边阳光渐远，日头落下去，黑夜就蔓延上来。
在一片安静之中沃利只是坐在那里。
外边天边拂晓，月亮落下，太阳从天际线的边缘慢慢爬出来，再将相同的阳光又一次洒向此间。
沃利坐在那不动，那那些密密麻麻排着队的灰色半透明“食客”也佁然不动。
没有外人的时候，这里的时间不管对什么人来说都完全没有任何的意义。沃利早已在漫长的孤寂之中模糊了对时间流动的感受，更别说在此处并无时间的概念。
就在此时，在万籁俱寂之中沃利抬起头看向了外边。
有人来了。
根据动静上的区别，他可以判断出来外边的来者不是第一次走进这里了。
沃利站起身来，略过那排得整整齐齐的一排灰色“食客”，走向门外。
屋外的空间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只不过那之间站着一个人，在看到沃利向他走来的时候，回过头来。
有些眼熟的皮衣外套，紧紧裹着大腿的作战长裤，和上面绑着的数根枪带。
那人有一头黑色的短发，额前一缕白色挑染，在回过头来的时候露出了一张没有带着面具的面容。
杰森。
沃利认识他。
但让他有些犹豫的是，他不记得这是哪个杰森了。
毕竟杰森们总是差不太多的。
“嗨，沃利。”
杰森微微抬了抬下巴，向他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了——”
确实应当是好久不见了，沃利都无法判断上一次遇到一个杰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不过他不确定对于对方来说，这期间过去子多久……？
“上一次来着的时候我还没有那么高呢。”
杰森耸了耸肩。
……啊。
哎呀……
“——长那么高了！”
沃利下意识感叹了一声。
是小小的杰森！
来到这里的时候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还在生与死的混沌之间迷茫的小家伙——一转眼长那么大啦！
“我现在可比迪克那个家伙高。”
杰森似乎对这一事实很满意，忍不住提起。
纵观多元宇宙，迪克大概是家里成年之后最矮的家伙了。
沃利觉得此事分外有趣。
他还记得眼前的杰森在离开之前……他许下的“报酬”是“仇人的鲜血”。
这样的发言当时让沃利觉得分外中二。后来来来往往那么多不同的客人，也很少有人给下如此抽象的“报酬”。
对于三星是可靠来说他们能够给出的报酬大多是更加切实的，更方便获取的实际物品，甚至单纯的现金，其中一部分被沃利转换成了积分。
对于跟高星的食客则在上面存在的报酬氛围内增加了各项信息，不乏有着能够帮他尝试离开的方法。
所谓“仇人的鲜血”和其他的一比就能加抽象了……他不会真的字面意义上的带来仇人的鲜血——比如把小丑宰了然后端了盆血过来吧？
第126章
0126.
“在等我吗。”
迪克轻车熟路地撬开了监牢的房门,
他已经来过许多次了，有时候他过来还会带点东西，或许是些零食玩意，或许是些零碎的物件。
大概这里的监管也发现了他进出的痕迹,只不过不知为何从未被拿到明面上来。
不过没人提起对迪克来说更好,他乐得自在地进进出出。
不过今天的沃利似乎看上去有些不一样。
这点不一样依旧不代表着他外观上有多大的变化,这些日子迪克总是过来,他已经看上去比最开始精神一些了。叽叽喳喳的小鸟直接不由分说地把他从被自己情绪包裹的泥沼中揪出来晒晒。
今天沃利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迪克这次来的时候没带东西,他直接在沃利身边坐下。
哥谭已经连续几天在下暴雨了，他不能在这里呆太久,需要抓紧时间回去维持局面,以免自然灾害对哥谭造成危害的同时还有那些反社会分子们影响城市的安全。
他还是抽出时间,保证自己能来看看。不过他给自己设置了一个短暂的时间,在时间到了之后他手腕上的定时装置会震动提醒他需要离开了。
“看起来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迪克保持着笑容。
虽然沃利这段时间的状态很糟糕，但是迪克都尽量尝试带来更多正面的情绪。
“我很抱歉。”
沃利轻叹了一口气。
“又在说什么呢，”迪克瞪着他：“不是说过了我会帮你解决这件事的吗——该对所有事情负责的家伙是萨维塔，你只需要等我帮你把事情——”
“不,我不是在说这个。”
沃利打断了迪克。
虽然他对这件事同样感到抱歉，但是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他已然有了决定。
“我是在说，关于我一直在逃避这件事……”
关于迪克从未吝啬展现过他的爱,从未熄灭过那温暖得几乎能够让人烫伤的火焰。
而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别过视线，假装着自己不感兴趣。
他知道自己会给迪克带来痛苦，但却总自欺欺人地认为那是短暂的,会被遗忘的。
这一切的理由很简单,他的生命正走在倒计时之上，那日的萨维塔也看出了这一点，蛊惑他放弃这不剩几天的生命,去换取一个更少人经受苦难的可能性。
但是沃利看到得更多。
神速力连接着所有的世界和所有的时间，在神速力的波动之中他在一瞬间看到了无数的宇宙和无数的时间之中存在的万千可能性。
他看到了极其灰暗的未来，也看到了世界覆灭的可能。
既然他看到了这一切，若还任由世界走向一个既定的覆灭结局，那他将难逃其咎。
也正是因为他看到了这一切……
他开始重新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
曾经的他认为只要自己不去回应迪克的情感，那就不会再延长这段悲伤。
但是接触到了所有可能性的沃利……他终于明白了更多的，更真切的，更具体的情感。
他的拒绝不会是短暂而会被遗忘的，迪克所怀的情感决然不比他内心燃烧的更少。
他终于明白，他的所作所为是在代替迪克做决定，他不能因为自己时日无多就否定迪克想要与他共度这段时光的心意。
如果如同那些已然被覆写过的时间之中一样，他们胸腔之中所燃烧的情感并不会因为那短暂的拒绝而熄灭。它们只在礼貌和克制下，在强迫自己转过身去的动作中，在一次又一次地违背自己心意时，一次又一次地压抑自己情绪时，无声地将身体里所有的东西燃烧殆尽，烧得只剩下干枯的躯壳。
明明两人心意相通，却……
他的不断拒绝只是在让双方都感到煎熬。
沃利是应当对此道歉。
为了他们所错过的所有时间。
哪怕他面临着既定的死亡，他也当直言不讳，这段生命最后的旅程可以变得璀璨而难忘。他会留下东西，在哪怕他离去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里都带来温暖的回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如果他现在死去了，那在迪克记忆中，自己只留下了一遍又一遍拒绝他的背影。
沃利现在才想明白这一点。
他不该低估迪克心中对他所抱有着那种同样的情感。
他看着迪克的双眸，多米诺面具遮挡了他的双眼，但是沃利知道那双蓝眼睛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是他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色彩。
“等等……你没在开玩笑？”
迪克紧紧地盯着他。
他胸腔之中猛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之中蹦出来。
他是在梦境之中吗？
迪克总有那样的幻梦，梦境之中沃利欣喜地回应他的情感，梦境之中沃利一次又一次地拉住他的手，不管他走到哪里，只要他回过头去，就能够看到那双璀璨的绿色双眸就这样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自己，像是凝视着此生最为珍贵的宝物。
而每当他从这样柔软温暖的梦境之中惊醒后，面对着真实到可怕的现实，眼底的酸涩总无法克制。
此刻他是在做梦吗？
一切是真实的吗？
沃利也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未真正直面过自己的心意，哪怕他在神速力的波动之中旁观了万千世界的可能性，但那也如同观察其他人的故事，并非完全是自己真切的记忆。
“我……”他犹豫了会，对于一个神速力者来说是如此漫长的停顿。
“……我很抱歉。”
沃利还是没能直言。
他对自己为对方带来的伤害感到无比的愧疚。
但是他不需要直言。
就如同他从未直言过拒绝，但是每一次迪克都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是如此地了解对方。
了解到根本不需要确切的言语去描述自己的感受。
相同的情感在他们的心中共振，无声地述说着一切。
他们之间间隔着山川湖海，如此漫长而遥远的距离对沃利来说本该只是一瞬间的事。
但是他只是犹豫地迈出了一步，迪克就毫无顾忌地穿越河流越过群山向他奔来。
迪克几乎是撞了过来，在沃利都没能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极近，他捧住沃利的脸亲了上去。
像是等待这一刻耗费了他一生的时光。
沃利融化在这一瞬间之内。
他揽住迪克，揽住了一缕直接燃烧进他内心的火焰。
半响他们才从温暖和柔软的亲密之中回过神来。
沃利坐在监牢坚硬的板床上，迪克双膝跪在床板上，面对面捧住他的脸。他没坐实下去，更多的是用核心力量直着身子，所以此刻他的视角比沃利稍高，微微低着头。
迪克还穿着他的夜翼制服，多米诺面具依旧待在它该在的位置。
沃利感到对方柔软的黑色发丝落在自己的脸上。
迪克抬起另一只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然后露出他泛着水光的双眸。
这让沃利心口一紧。
自从他们长大之后他还从未见过迪克露出这样的表情……
哪怕小时候也不常有，虽然迪克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个，但是他总是最坚强最果敢的，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依靠着这个年纪最小的普通人。
但是此刻迪克眼中的水光正在化作实质，带着体温的泪珠滴落下来。
沃利仰着头看着对方，感受到一滴水珠落到自己的脸上，带着身体的余温。
他慌乱地抬手，想要为对方擦去，却被按住了手。
沃利几乎有些害怕了。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再次道歉，话还未曾出口，迪克又吻了上来。
没有言语。
因为话语无法准确地表达他们内心此刻的情绪。
迪克几乎是愤怒的。
分开的时候沃利唇上都带了血。
你怎么可以。
迪克紧紧盯着他，像是在确认这个红毛家伙不会忽然又跑到什么自己够不着的地方去。
你怎么可以这么多年一直这样自以为是地否认那样的情感，否认自己，否认我？
谁允许你替我做出决定？
谁允许你擅自终结本该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故事？
“对不……”
沃利想要道歉，却被迪克按住。
“不准再莫名其妙道歉。”
迪克居高临下盯着他。
“再这样就把你的饮料全部换成低糖的。”
迪克手腕上的定时装置不适时地响起。
时间到了，他需要离开了。
哥谭还在面临将至的灾难，无数人还需要他。
“等我回来。”
迪克说。
“我们必须要好好聊一聊这件事。”
……
迪克想起来了一切。
此刻他坐在韦恩大宅空旷的餐厅里，就在前不久这里还熙熙攘攘，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靠在餐椅背上，久久不能回神。
看来提姆的科技确实是有效的，那让他想起了所有的过去，所有的情感。
也让他短暂地仍旧沉溺在过去的情绪当中。
那几乎就是最后的记忆了。
他抱着那样的心情离开了监牢，他当时已经在设想解决了一切之后，可以给他们两规划一个怎么样的未来。
他还记得在哥谭忙碌着对抗天灾，疏散市民。
但是再之后的故事就不存在了。
很明显就在那不久之后……
沃利重启了世界。
第127章
0127.
空旷的餐厅里,迪克靠在椅背上，缓缓叹了口气。
他无奈地笑着。
沃利那个家伙……
好在他还知道在那之前将一切说通……要是他就这样让一切都于蒙在鼓里地情况下重启了世界……
迪克光是想想就想给他一拳。
只不过当时迪克还记得自己满心怀揣着希望，只想着等着解决了一切，他终于可以得到期盼了那么久之后的生活。本以为已经无望的暗恋终于得到了回应,那么多年压抑在胸腔当中的情绪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拿出来……哪怕沃利因为某些他认为并不重要的理由耽误了那么多年,但是他们还有一些时间,他们还可以找到办法……
结果沃利根本就没和他商量,又一次擅自做出重要的决定……
哪怕情有可原,迪克还是觉得牙痒痒。
等把他从神速力之中揪出来之后肯定要好好惩罚他……
“哟，迪基。”
一个高大的身影,提着一个快餐店的外卖纸袋,吊儿郎当地走进餐厅里。
紧身短袖紧绷绷地穿在他的身上,红色的马甲套在外边,露出结实健硕的大臂肌肉。
走进来的人正是杰森。他走到餐桌边，把自己的快餐外卖纸袋放到桌上，然后一个个把里边的汉堡薯条鸡块奶昔——放到桌面上。
“你敢相信现在的快餐店都还在卖小丑化汉堡吗？到底是什么人在吃那种东西。”
迪克伸手摸走一根薯条。被杰森斜了一眼。
“鸟宝宝怎么说？”
杰森问迪克和提姆谈得怎么样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拿起汉堡打开它的包装纸。
“提姆说没问题。”
迪克嚼嚼薯条。
杰森把所有东西整体向远离迪克的方向扒拉一点,防备他再偷自己薯条。
“那你还坐在这里？”
一副空虚的样子。
“刚刚想起了那些被改变过的时间线里的记忆……”
迪克眼疾手快从盒子里偷了个鸡块。
“我还以为你早就想起来了？”杰森啪地合上鸡块盒子，拿起来放到了另外一边去：“不然那么一直要死要活的。”
“唉，”迪克咬了一口没蘸酱的干巴鸡块,惆怅地说：“就是想不起来才那样。”
就是因为记忆不够完整，对整件事没有完整的认知让他时时刻刻处在焦虑之中。沃利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他们之间的事情是否处在正轨之上,沃利是否会再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拒绝他，这一切又该如何走向能被他期望的结局……
无法掌控全局所带来的不安全感，缺乏信息和情报存在的不确定性……
到此时想起了一切,心中那种不安反倒没那么浓烈了。
只要情报够多，就能够找到解决一切地方方法。
对现在的局面多了几分把握的迪克，比起啥也不记得的时候稳重了不少：“像你这种单身鸟是不会懂的。”
杰森翻了个结结实实的白眼。
关于此事他们之前只在电话之中通讯过，还未面对面地对上所有的信息。
此刻迪克也忍不住向杰森询问更多他的视角之中所得到的情报。
“你提到你也去到过那片空间……”迪克把偷来的鸡块吃完，再度伸出手去，被杰森一巴掌打开。
“你当时留下的报酬是什么？”
迪克很好奇，杰森所许诺过什么东西。
杰森伸手去拿奶昔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他拿起奶昔喝了一口。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杰森这样说话，引得迪克更加好奇。
杰森拿着奶昔杯子，沉默了几秒钟。
“……我没法完成我所“许诺”过的“报酬”。”
“那是……？”
“仇人的鲜血。”
迪克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噗嗤一声，再亡羊补牢地捂嘴，摆摆手表示自己可没有在嘲笑自己充满文学气息和少年中二的小弟弟。
“想笑就笑吧。”
杰森拿着杯子喝了口，作无所谓状。
“当年我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你不能要求更多。”
“……那么早？”
迪克有些惊讶，对于杰森在那么多年之前就已经接触过沃利这件事。
“花了我很多年去研究这件事本身究竟代表着什么。”
他也没什么接触神速力的便利机会，更多的需要靠自己探索。
“仇人的鲜血……”迪克若有所思地思考了一下：“听上去应该很容易完成？”
抓到小丑揍一顿，那血不哗啦啦淌？
“……完不成。”
杰森放下杯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我试过很多次。”
这些年来，要说揍小丑，他可做过不少次了。
其中不乏直接给小丑来上几枪，那么多次加起来流出的鲜血都染红半个哥谭湾了——但是杰森却从来没有触发过，每一个食客在离开那里之后第一次接触到所许诺的“报酬”的时候，再次进入那个地方的机制。
他回不去。
为什么？
当年他咬牙切齿地说出“仇人的鲜血”的时候，可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给小丑来顿狠的，用罪魁祸首的血液来报答沃利收留他的恩情……别管当时他的逻辑是怎么思考的，总之当年十来岁刚刚爬出坟墓的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难不成真的要他将小丑杀死，血债血偿？
说实话这些年他也尝试过，但是老蝙蝠总是来搅局这一点让他很不爽……
要是让他回到那个地方的方法真的就是杀死小丑，那为了和沃利建立更深的联系，迪克是否又会在这件事上帮助他？
杰森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对那样的结局很满意。
他很乐意看到迪克为了这种事和老蝙蝠打起来，打得越狠越好！什么血流成河父子反目，打，打起来！
但很可惜的是迪克抱有不一样的想法。
“或许你当时许下诺言的时候，虽说有着你自己的想法，但是判断最终的报酬是否符合这一点的机制……却不是完全由你的视角来决定的。”
可能当时地杰森所拥有的想法会影响到这个词组的定义，但是如今的杰森和当时的他自己，或许对此的理解并不完全一致。
迪克思索着说。
“如果按照字面意思不行的话，可能需要用更抽象的方式来理解。”
仇人的“鲜血”，可能所谓“鲜血”并不是字面意思上的鲜血。
这个“鲜血”，也许代表着需要让“仇人”付出的代价。
而这个“仇人”……又真的是指小丑吗？
诚然，不管是杰森还是了解杰森的任何人，在想到这个词汇的第一时间，就会将他和小丑联系到一起。毕竟能叫杰森恨之入骨的家伙也不多，小丑独占茅头。
可这些年来，迪克可以作证杰森已经找了小丑无数次麻烦了。
虽然它们大多数不以杰森认为的美好结局而结束，甚至不少次都有蝙蝠侠出面干涉——或许杰森的主要目的大多数时候都不是小丑而是蝙蝠侠罢。
如果说要让小丑付出代价，那杰森这些年已然努力了不少。
还能让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生命？
迪克隐隐觉得，并非如此。
如果说当年的杰森在当时许下这样报酬的时候，想法是希望让罪魁祸首为其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那是否当沃利的系统接收到这样的“报酬”许诺时，给它定下的定义，并非是杰森的敌人？如果说系统将杰森提出交付“仇人的鲜血”这件事本身，认定为了，杰森希望让造成了当时现状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造成当时现状的存在是谁？是杀死了杰森让杰森困顿于生死之间，继而出现在那个地方的小丑，还是……导致了一切，让那片空间出现的幕后之人？
迪克在恢复记忆之后对整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有了自己的分析。
此前他知道，神速力的动荡导致了维度之间交错，不少人获得了“更高维”的系统——其中应当包括当时的沃利。
沃利准备了他自己的计划，想要找出一条没有人牺牲的路，以暂时抹去自己存在来取消掉中心城受灾的事实——但是想必他的计划并非一帆顺风。
萨维塔早在更早之前就开始算计他，那沃利的大部分行动都在他的监控之下——或许系统带来了不一样的变数，可又怎么能确信萨维塔没有针对系统的手段？
或许正是萨维塔的横插一脚，才让沃利本来计划的东西没能完全按照期望之中进行，以至于长久地被困……
那么“系统”所认定的罪魁祸首，会是什么人？
“……你是说，让我去找到那个神出鬼没的速度之神，拿到他的鲜血才算能完成这笔交易？”
杰森吃完了手里的汉堡，伸手去拿薯条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迪克偷偷摸摸吃了大半。
杰森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气音：“神速力通过睡觉传播？”
这个家伙怎么也快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迪克嚼嚼薯条：“在现在的时间线上我们没……等等……”他想了想，玩笑般地说：“唔……那我该去测测我有没有忽然多出什么很快的超能力了？”
杰森：“求你当我没说。”
他不想听，真的不想听。
第128章
0128.
沃利此刻正看着这个重新回到了这片空间的杰森。
在杰森离开之前,他曾许下的“报酬”——是“仇人的鲜血”。
此刻沃利真的有点担心对方真给他端盆血过来了。
只不过上下打量了对方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容器……难道说是灌进小瓶子里揣在身上了？
别吧，挺不卫生的。
杰森似乎没注意到沃利此刻有些不太美妙的猜测，正四下打量着这片空间，看着这里和他离开的时候相比有什么变化。
这里的变化确实不小,但是要说什么沧海桑田也有些过分,沃利有不少规划,但是大部分拖拖拉拉还是个半成品的形状。在现实的时间中显得那么急性子的闪电侠,在这没有时间概念的地方变得格外慢慢吞吞。
与杰森记忆之中的这里比起来,还是有些恍如隔世。
“迪克来过这里了？”
杰森问到。
“你是说……”
“带着他那枚破戒指。”
杰森耸耸肩。
“要知道为了把所有功能装在那么小的一个东西上面，提姆差点跟迪克打起来。”
虽然夸张了点,但是提姆不止一次地反复询问迪克能不能把载体弄大点,要是能带个服务器进来也不用费那么多功夫。
沃利下意识抬手摸上了自己胸口挂着的那枚戒指吊坠。
看来杰森指的是这个……
“他来过了。”
时间一圈一圈地开始慢慢连在一起。
挺好。
杰森挺满意沃利的答案。
正当杰森四下打量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餐厅门口排着队的那一串灰色幽魂。
很长时间以来沃利已经学会了无视它们,所以总没法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队东西的存在，但是杰森很显然看那东西不顺眼。
“之前就想问了，那些是什么？”
杰森朝着那个放下抬了抬下巴。
沃利顺着看过去，意识到了杰森指的是什么。
就在刚才他还在盯着那些所谓的一星食客……
“大概是……”
要是换做以前,每一个对此产生疑惑的食客沃利都会给出相同的答案。那些也是食客，是幽魂，是某种他也不知道源头的东西。
现在沃利有了另外的猜测。
“萨维塔的碎片。”
正如同那些困在神速力之中的其他速跑者们会变成不同色彩的幽魂,跑来找他要东西吃……那这些如同全都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幽魂，为何会不一样？它们有着同样的本质……那就是和某些神速力者强相关的……或许可以被称之为灵魂碎片的存在。
有什么一直在蚕食沃利身上的能量？
有什么一直在暗中阻挠沃利的计划？
沃利只能想起那次可怖的神速力波动，那些闯入现实位面的能量在他的记忆中只剩下仿佛噩梦一般的碎片记忆。
特罗亚在离开之前给他讲述了一些关于萨维塔的事情,这让沃利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已知的是那场剧烈的神速力波动导致了位面之间的动荡,他很可能是在那个时候获得系统的。
接着他很可能想要利用所能利用的一切，尝试改变中心城遭遇到灾难的事实，尝试让所有的无辜者免于受到那样的伤害。
但是有所诉求的萨维塔会让沃利平平静静完成他的计划吗？
他不这样认为。
萨维塔必然对所有的事情有所插手,他一定干预了计划……
他所求的是什么？
之前的沃利没能意识到，但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追杀萨维塔这件事上的特罗亚比他更了解。
萨维塔所求的是速度。
他所求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
所以他才会针对沃利，针对这个世界上最快之人。
但沃利不认为自己会让对方就这样轻易得逞。
况且萨维塔在“获得”力量之后，为何没有在任何地方被目击？他的速度帝国没有消息，他所制造的神速力忍者也没有动静……
因为他同样受到了重创。
同样困在神速力之中的萨维塔是擅动了沃利系统的罪魁祸首。
正如同某个另外的世界中因死亡或是其他原因停留在神速力之中的巴特能够出手入侵系统帮助沃利一样，萨维塔也有着同样的能力——甚至能做到的干涉更深。
他在用尽一切方法，妄图从沃利的身上夺走他的速度。
神速力之中的所有都是纯粹的能量形式，那些“食物”的本质也不过是能量罢了。
所以沃利一直在找寻的罪魁祸首，实际上从始至终都静静地漂浮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听到了沃利对那些灰色幽魂的身份猜测，杰森轻哼了一声。
就好似他也有着类似的猜测，此刻得到了印证。
杰森从他腰上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
和沃利瞎猜的那样，里边装着什么肮脏的血液不一样，那是一个承载着璀璨金色液体的透明小瓶。
“这就是所谓仇人的鲜血了。”
杰森把玩着那个小瓶子。
“比想象之中的要抽象。”
“……鲜血？”沃利不解，他看着那个古怪的瓶子：“那是什么。”
“本质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杰森将那个瓶子抛起，抛向沃利。
“这是闪电侠——我是指巴里·艾伦，从神速力之中带出来的东西。”
代表着“罪魁祸首需要付出代价”的“仇人的鲜血”。
是的，他们寻求了闪电侠的帮助。
在真切感受到了神速力的波动之后，闪电侠巴里·艾伦似乎想起了一切。
那能让所有站在其中的神速力者看到那些被覆盖时间线的波动……
但或许，只有那一瞬间的沃利是特别的。他见证了无数存在的可能性……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然不记得了。记忆被影响过的他，虽然找回了大半的过去，但最后那条时间线上最后的许多事情与他而言模糊不清。这也导致了他此刻因为缺乏信息而不得不依靠他人的情报加上部分的猜测来还原真相。
在和迪克讨论过发生了的事后，巴里·艾伦独自一人深入神速力之中……尝试取得某些进展。
让所有人都是失望的是，巴里没能将沃利带回来。他见到了沃利，但是他没能抓住他……
时间尚未完整闭环。
但是巴里并非一无所获，他带来了这样东西。
他们没能追踪到萨维塔的行踪，是因为他本身也不存在于现实的时间流之中，与沃利一样的是他也被困在这里。
但是他自然不会死心，想要踩着沃利从这里爬出去……
沃利接住了杰森抛给他的那个小瓶子。
里边流淌的金色液体像是流动的闪电。
“他说你拿到就会明白怎么用……”
究竟会是谁踩着谁爬出去？
沃利盯着那瓶子里的液体，一个陌生的窗口在他眼前弹了出来……
……
……
迪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差点带倒了那不太牢固的椅子，一旁的加斯伸手扶了一下。
“成功了？”
迪克紧紧盯着杰森，他打量着对方，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存在过的痕迹。
杰森刚刚从恍然之中回过神来。
这种一眨眼就换了个地方的感觉实在是习惯不了。
他刚刚还在那片神速力的空间之中将东西交到沃利手上，没想到下一刻就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他进去之前的地方。
杰森摊开了空荡荡手。
“已经交给他了。”
迪克松了一口气。
只要那东西能够起到作用……
最后剩下的，能让时间循环完整的只有……
“……真的不能改需求吗。”
提姆第不知道多少次叹了口气。
“要是载体能再大一点就能直接达到预期效果了……”
“不行。”
迪克一口回绝他。
面对甲方无理要求，可怜的程序员提摩西无奈地拿起自己的笔记本。
“那我继续去改程序了。”
迪克还没能拿到那个足够让他回到那片空间之中的道具。
哪怕他们都确信这件事是必然将会发生的，甚至杰森也带来了沃利已经见过他的消息，这证明沃利不会再因为他们在外边的耽误而等上更久的时间……神速力之中也没有什么那样的时间观念就是了。
但是迪克还是心急如焚，总是在提姆写程序的时候急得团团转，然后被忍无可忍的提姆赶出去。
提姆也做了很多次尝试，但是他完全没有见过沃利身上的系统，只能凭借其他人的描述来修改自己的木马程序，然后在交于迪克尝试是否能够运作——能够运作那迪克就会带着它回到那个地方，而不能运作……那就无事发生。
巴里从神速力之中带回来的那样东西已经交给沃利了，他们能做的就只剩下等待……
以及完成这个循环。
“好了。”
提姆又是一次长舒一口气，拿起调试好的那枚戒指道具。他将之放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然后走出门去交给迪克。
“你再试试看这次……”
迪克迫不及待地从提姆手上拿走了那个盒子。
这样的尝试他们已经进行了很多次了，但是迪克似乎从未疲惫过，每一次都十分积极。
当迪克刚刚将那个盒子拿到手上的时候……
第129章
0129.
明媚的阳光,轻柔的风。
一眨眼之间，迪克就感觉周遭的环境天翻地覆。
不再是站在室内，提姆也不再在他面前，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传送的开关,再一睁眼,他便站在一片空地之间。
这稍微有些眼熟的地方,迪克还记得他在自称为瑞克的时候来过这里。
这里和他记忆之中有所出入……当然,根据所知的情报来看,迪克对这里的时间并非呈线性这件事已经有所了解了。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二层小楼，门口还未挂上餐厅的门牌。
他又看了看他对面那间稍显破败的仓库建筑,门口比他记忆中之中要更加空旷。
此时那大敞着的仓库门里,走出来一个人。
迪克都不需要看清那人的面容,那熟悉到几乎刻入骨髓的身形就已经唤醒了他的记忆。
那火焰一般的红发几乎点燃了他的视野,一路烧到他的心口。
沃利——！
在短暂的眼神接触的瞬间过去，迪克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几乎是向着对方飞奔了过去。
但与此同时让迪克感到心下一紧的是，沃利的面容变得十分苍白,他的眼神也有些失焦，身体似乎是在一瞬间脱力，跪坐在了地上。
迪克感到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奔跑过去的步伐都有些凌乱。
他刚跑到沃利面前，就看到对方似乎恢复了过来。
沃利抬起手想要擦拭掉额头上的冷汗。
迪克下意识地朝着他伸出自己的手。
“……你还好吗？”
“抱歉……”
沃利抬起头看向他，浅笑了一下。
那双绿色的眸子还有些疼痛过后的疲惫,柔软的红色短发垂在他额前,有些遮挡视线，让迪克几乎想要伸出手去帮他将头发撩开。
但他克制住了自己。
“我刚刚不知道怎么地……”
沃利抬手握住了迪克伸出去的那只手，借力从地上站起来。
他的手很温暖。
迪克已然握过千百遍,带着手套的，带着伤痕的，带着温度的。
沃利身上的伤总是好得很快，幼时他们一起受到过的伤仍旧停留在迪克的皮肤上，印刻下永恒的痕迹，但是只要眨眨眼，沃利的双手又恢复如初了。
迪克还记得有次他在建筑物的爆炸里被压在了废墟之下，他被困在沉重的废墟之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勉强保住了自己的生命。只不过过于狭小的空间挤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然后他听到沃利在外边焦急的声音。
那时候的沃利还穿着那身明黄色的制服，他不敢使用震动来穿过废墟，因为当时的他穿过的每个物体都会不明不白地爆炸。哪怕已经呼叫了支援，沃利还是在废墟之上焦急地尝试搬动那些他根本挪不动的石块。
在呼叫了支援之后超人很快就来了。至少对于哪怕被压在底下的迪克来说，那都是一段十分短暂的时间。
迪克在被救出来之后第一个迎来的是沃利的拥抱，带着不知道是颤抖还是震动。
他抓住对方想要藏起来的双手查看，那双手套几乎被完全磨损了，沾染着斑驳的血迹。就连那些被搬开的石块上也有着星星点点的的血痕。
但是沃利的双手是干净的，温暖的，没有一丝伤痕。
“你心脏病发作了。”
迪克向迷茫又困惑的沃利解释刚刚的情况。
“……？”
那双透亮的绿色眼睛对上了迪克的视线，眼睛里的懵懂像是什么不太聪明的小动物。这让迪克想去亲吻他，就如同他这样做过千百遍一样。更多的时候沃利会先他一步察觉到自己的想法。然后会在迪克凑过去亲吻他之前先他一步地俯身过来。
只不过现在显然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沃利只是“啊？”是一声，似乎摸不着头脑。
“我有心脏病——？”
迪克看着他，颇感无奈。
“你不知道你有心脏病？”
“我为什么会知道我有心脏病——”沃利听上去还有几分委屈。
他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绿眼睛，看着迪克略带困惑地说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有心脏病？”
沃利看着迪克，眼中所带的那种陌生感和距离感让迪克感到如坐针毡。
他从未这样陌生地看着自己过。
就好像他们根本不曾相识。
本不该如此的。
他们从年幼的时期开始就与对方相伴，所有的过去所有的故事所有的秘密都能交于对方保管。
哪怕布鲁斯无数次严厉反对他在队友面前摘下面具，他也义无反顾地向沃利剖析出最真实的自己。
他们在星空下牵着手，在火场之中相拥。
他们生活的每一份每一秒本该都有着对方的参与，本该是那样的……
然而沃利此刻陌生地看着他。
迪克此刻庆幸自己穿着全套夜翼的制服，面具遮挡了他的双眼，不然此刻他的眼神会将他的情绪全都暴露无遗。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沃利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
这一下将迪克心中那有些掩盖不住的受伤和难过被悄悄击碎了。
他忍不住眯起眼睛笑起来，一点小小的温暖挡也挡不住地蔓延在胸口。
哪怕沃利不记得任何事情，他的生活一片空白……他还能对自己有点模糊的记忆。
迪克感到小小的雀跃。
“这是你的搭讪技巧吗？”迪克笑盈盈的。或许沃利说出这话的理由并不是他还记得什么模糊的东西，而是单纯地想要搭讪——这让迪克笑得更加开心。
他们从小就认识了，对方最狼狈的样子都见过，根本没机会经历什么俗套的酒吧搭讪环节，更无从考证对方给自己的第一印象是什么——那太久远了，他们几乎已经习惯了对方。
迪克所能确定的是，他认为沃利无论如何对自己都存在致命的吸引力，沃利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像是按照他喜好般诞生的——是个人就知道他喜欢红头发这件事！
但是沃利呢，沃利也会如此认为吗？
沃利蹩脚的搭讪台词让迪克笑出声来：“你可以找出一个更好点的。”
“好吧……”沃利嘟囔了一声。
他好像真的有在思考，尝试找一条不那么糟糕的搭讪台词。
此刻的迪克依旧拉着沃利的手，从对方身上他感受到缓慢传递过来的温暖和柔软，但想必沃利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还在绞尽脑汁地寻找一些好听的话。
“……你一定是二的平方根，因为在你身边我感觉我有些不理智了。”
二的平方根是无理数……糟了，他什么时候那么会说话了？
迪克在面具之下睁大眼睛。
不管记得与否，我只会在时间的循环之中一遍又一遍反复地爱上你。
平时的沃利可不是个爱讲情话的家伙，有时候几乎可以说像个书呆子一样……
如果迪克需要花钱才能听到沃利像这样绞尽脑汁地找出些甜蜜的话向他搭讪的话，他很乐意听到破产。
“唔……”
浓情蜜意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小子说话那么好听呢？
迪克眯起双眼。
然后迪克看到当他做出此番审视的态度，沃利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的小眼神，又忍不住弯起嘴角笑起来。
看着沃利眼中带着些紧张和慌乱地看着他，迪克笑得有些狡黠。
那就不追究了——毕竟，他也不是什么爱一直说些甜蜜情话的人。
“那你想必是负一的平方根了，”迪克笑意盈盈：“因为你几乎不像是真实存在的。”
负一的平方根在实数范围内并不存在……
就如同在那空洞的世界里，我遍寻不到你的痕迹。
哪怕蝙蝠侠都在指责他是受到了蛊惑才会不顾一切地在现实之中寻找那并不存在的幻梦，如同在实数的范围内追寻负一的平方根。
他还是将一切置之度外地一意孤行，寻找那虚幻的，缥缈的，他于夜间的美梦他与世界的羁绊——不存于世的，他的幻想乡。
然后迪克如愿以偿地看到沃利耳尖泛红。
可能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脸上泛红的颜色和他火焰似的头发多么相得益彰，他脸上那些雀斑仿佛都在跃动，像是一只清秀的小鹿，睁大懵懂的双眼。
然后沃利才恍然间注意到他们仍旧交握的双手，他条件反射性地想要收回手。
可迪克几乎是本能地不想要放开。
他寻找了那么久……他才终于拉住了这双手……
沃利的手从迪克掌心之中抽了出去，而迪克却仍短暂地虚举着他的手，原地微微楞了一会。
直到那来之不易的温暖从他手中慢慢褪去……
迪克才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将手放下。
“……我是沃利。”
像是想要打破这之间的尴尬一样，沃利飞快地进行自我介绍。
“夜翼。”
迪克垂在身边的手仍旧是忍不住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要留住那样的温度。
第130章
0130.
“你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出现在这里是因为……”
沃利习惯性地解释一切，但是迪克却打断了他的陈述。
“我知道。”
迪克这样说。
他看着对方那双碧绿色的眸子一下子睁大了。
借着有多米诺面具的遮挡，没有人能够透过那纯白的镜片看到他的眼睛，迪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沃利,近乎有些贪婪地想要尝试从眼前的人身形之中汲取那阔别已久的温暖。
红发垂在他脸边,碧色的双眸睁得大大的,他脸上的雀斑都让迪克觉得忍不住想要亲一口再说。
迪克指尖动了动,多年的训练让他将一切的情绪和反应压了下去,保持着平淡镇静的态度。
他不能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循环需要被完成。
一旦他击碎了时间的循环,那一切的差错将远超他的能力范围,在神速力之中的时间循环里打破循环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可能会出现他绝对不想看到的局面,或许更糟糕，所有的多元宇宙——不管你爱叫他平行世界或者是镜像世界，都有可能会在这样的波及之下覆灭。
迪克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个人情绪影响到这样重要的事情。
他现在如同走在一根钢丝上面，根据曾经已知的情报来推断当时自己在这里可能做出了什么样的举动,不敢越雷池半步。
迪克在曾经那次与沃利的会面之中获得了关于这次见面的情报……但又由于当时沃利并不处在正确的时间之中，他留给迪克的记忆非常浅薄，大部分随着时间的变化已然忘记。
就是这种对真正发生了什么一知半解的情况让迪克更为紧张,生怕不小心就做出了什么他不该做出的反应，导致了悖论的产生。
在现实世界之中创造一个时间悖论产生的灾难已经足够毁灭世界了，没有人能够承担在神速力之中再度产生一次悖论的后果。
“……你知道？”
沃利对迪克说出这句话感到十分的意外。
“这可不是我第一次来了。”
迪克笑了起来。
因为沃利看不到自己的眼神,迪克也就毫无遮掩,他凝视着对方，凝视着他所爱之人的每一寸身体。
他的目光之中带着眷恋，如同缠绕的藤蔓一般依附在沃利身上,顺着他的身体一寸一寸地攀爬一寸一寸地生长。
而沃利对此丝毫不知觉。
又或许他的本能让他感受到了这样灼热的目光，但是同样的他的本能告诉他这是爱人甜蜜而温柔的注视，是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将全身心交于的，信赖依靠的对象。
“但是我不记得呢……？”
沃利微微偏了偏脑袋，有些困惑地蹙着眉头。
此刻的他还不太清楚这片空间里混乱的时间机制，没能反应过来迪克的出现和时间的联系。
“这样看来的话……”迪克托了一下下巴作短暂地思考状，这时候的沃利想必对时间循环和命运的理解还十分浅薄，他只能简单提示不能将一切和盘托出：“应该是时间轴不一样。”
言至于此，更多的大概还不是可以说的时候。
“时间轴不一样……”
简单的提示沃利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他恍然大悟：“你不是第一次见到我了，而我是第一次见到你，你的时间与我而言是未来？”
时间，命运。
游走在这世界之外的循环。
“第一次见我吗……”
迪克放轻了声音，低声呢喃了一句：“无尽的时光之中又是多少次第一呢……”
他垂了垂视线。
是他的来到开始了这次循环，还是他的来到，将结束这次循环？
“我想应当是这样的。”
迪克再度看向沃利的双眼说道。
沃利对此的反应却有些担忧：“你又受伤了？”
两次走进这里，确实有着一种可能就是又一次在生死的边缘走过。
但是根据迪克的调查来说这样的现象并不存在，或许根本没有人能够拥有那样的幸运罢……
迪克笑起来：“这倒不是。”
在沃利看不到的地方他眼中笑意盈盈，为沃利向他展现出的关心和在乎，那种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的，刻在骨子里的潜意识反应。
“我是来给你报酬的。”
迪克向着沃利提出了自己的猜想，想要在这里尝试着多呆一段时间，并试一试是否能够二次点菜。
这表面上的理由就足够说服沃利了。
而比起这样的理由，让迪克无法拒绝的理由……就是在这里多呆一会。
这样来之不易的时刻，这样弥足珍贵的瞬间。
在他寻寻觅觅如此之久之后，终于能够走到沃利的身边。
面对着什么话都没留下就擅自改动了世界线的家伙，毫不负责地将他抛下的家伙……
迪克总是忍不住怀揣满心埋怨，哪怕他知道沃利一切的所作所都有着他自己更大的理由，为了更多的群众，为了更辽阔的世界。
但是迪克还是忍不住想抱怨几句，就像是他知道哪怕沃利听到他的话，他得到的也只会是没有边际的包容。
在谈论之间，沃利向着迪克介绍这里的每一处。
实际上迪克对这里已经有所了解了，但是他不介意听沃利讲话。
他们看过尚未开始修缮的废弃仓库，走过蓬勃生长的番茄田，然后来到那栋二层小楼门口。
然后迪克一眼就看到了放在一旁的木盘，“小鸟食堂”，写着餐厅名字的小招牌似乎刚刚被制作出来没多久，油漆也是刚好晾干的状态，还没有被钉到墙上去。
迪克走了过去，站在那块放在地面上的招牌边，沉默着。
“怎么了吗？”
沃利好像对迪克突如其来的沉默感到了不安。
“不太对……”
迪克皱起眉头。
他来的时候看到的招牌可不……
啊。
他知道了。
一点点毫无由来的小小雀跃和恶作剧的小心思冒了出来。
“这和我之前来的时候看到的不一样……”
迪克故作严肃地说道：“这块招牌上一直些的是这个？”
“一直叫这个。”
沃利不太明白迪克为何忽然严肃，但是看到迪克的表情，他也忍不住地收起了些笑容。
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时间是很微妙的东西。”
迪克板着脸，眉头微蹙，就像是他在说什么影响到万千人安危的东西——事实也确实如此。
只不过他带着些小小的私心。
“一些非常细枝末节的地方都可能影响到整条时间线的动静——”
迪克长篇大论地解释起来，他的如临大敌让沃利也变得有些紧张。
当然了，沃利被调动的情绪，正是迪克想看到的。
接着迪克一遍科普着时间变动的危害性，一边从一旁的油漆桶里挑了个蓝色的出来。
他拿起小刷子，搅合了下油漆桶里的蓝色油漆，然后蹲下身在那手工制作的木牌上大笔一挥——
几个崭新的字母写下去，覆盖掉了原本的一个单词，上面的内容已经完全不同了——“蓝鸟食堂”。
迪克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哼着小曲描了一遍“蓝”这个单词。
就像是在给什么东西打上标记——在给沃利打上他的标记。
实际上当他曾经来到这里的时候，还对这个写着蓝鸟食堂的标记感到过几分酸溜溜地不是滋味。
就好像什么人在他之前就在这里立牌宣誓过了，警告着所有的后来人——这里已经是一只蓝鸟的鸟巢啦！
但是现在？
在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是留下这个标记的人，迪克就是忍不住弯着嘴角笑意盈盈。
这样在沃利之后遇到的不管是什么品种的蓝鸟，都得好好看看这个牌子——这里有鸟了哦。
沃利在看清迪克究竟在做些什么之后，露出了有些无奈的微笑，还有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纵容。
对于自己起好名字的餐厅被忽然出现的“陌生人”改了个名字这种事情他好像并不在意。
他只是轻笑起来，然后就将此事揭过，改而走向餐厅的同时发出自己的邀请：“进来吃点东西吗？”
迪克自然是欣然同意，跟随前往。
走进餐厅里迪克四下看了看，然后非常自在地自己挑了张白色的塑料椅坐下——这里好像一直是这种椅子。
迪克靠在椅背上翘起椅子腿，丝毫不把自己当客人地准备等着沃利给他做饭。
沃利在经过他的时候顿了顿。
他还是有些在意……
“你所说的报酬是什么，我能提前知道吗？”
迪克摸出了那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他笑着在沃利面前把玩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小盒，将之上下抛接。
“想要的话自己过来拿？”
沃利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但是失去记忆的他左思右想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梗。介于他又不能真的去拿走那个盒子自己查看里边是什么——毕竟要是拿到手上了，就算做交易完成了，那样的话就无法检测对方是否能够卡出系统的漏洞继续待在这里这个问题了。
所以他只得耸耸肩，转身走进厨房——
只留下迪克坐在椅子上轻轻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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