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 两个身影如同雕塑般沉默不语，一动不动。
“……”
心跳略微加快，乌祐下意识牵住了右边的小孩, 半转身的同时，目光也在飞快打量周围可供两个孩子逃开的道路。
而镜头也终于捕捉到了二人身后的场景。
简直像电影里的回头杀，观众们一个激灵。
【**, 吓我一跳！】
【这俩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怪不得大佬刚才要试探一下他俩鼻息呢……所以为什么忽然醒过来了？】
【不吱声站在这真的好恐怖啊，不过, 他们没看到墙上的那玩意吗？】
就像是对壁龛里更吸引人眼球的场景视若无睹，逆着光的一大一小就这样与角落中警惕的两个孩子对视着，面无表情。
“你们不应该在这里。”
对视几秒后, 那名原本应该躺在床上打点滴的厨师如是开口。
当他开口之后, 方才的僵硬古怪瞬间消失, 就连他接下来的话语也变得自然许多：“这个点你们不应该在上课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在他身旁, 那个喉咙受伤的孩子嗓音略微沙哑，却也一派自然天真地开口：“你们是来看的我吗？好开心, 我们一起玩吧。”
未免也太奇怪了……！
叶云州才从发现身后有人的惊悚感中缓过神，又听到这两人的话语, 忍不住握紧了乌祐的手。
微微偏头。
他们在转身后并没有将壁龛推回去。
所以此刻, 就在他和乌祐之间，那张空洞的人脸正直直面向着正在讲话的两名患者, 却没能引起这两人的注意。
在这样的情境下，哪怕看似正常的问候也显得诡异, 透露着莫名的非人感。
“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
“快出来, 我们一起回去上课吧！”
沉默僵持中, 那两人又催促了一声，简直就像是催命符。
叶云州找好了路线准备逃跑, 相握的手却被另一人轻轻捏了捏，转头，他看见乌祐指着壁龛，语气镇静地开口：“我想要这个。”
他眨了眨眼，左右看看，忽然反应过来。
所以，对面的那两个人其实看不见这个人脸吗？
“你要那个？”
果不其然，听到乌祐的话后，厨师的目光才落在壁龛上，却像是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场景那样，他笑着开口：“你现在没生病不能吃，这是用来鼓励那些吃药的孩子的。”
旁边的小孩似乎舔了舔嘴巴，回味似的说：“很甜！我也还想要！”
“不行，你喉咙不舒服，这几天就不要吃甜的了……”
“那叔叔你什么时候能做出来一样味道的糖呀？”
“下次吧，等我休息好了就试试，味道我还记着呢，放心。”
他们再次自然地讨论起来。
【……】
直播间里的弹幕沉默了一下。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弹幕陆陆续续飘过。
【这个说法，所以这玩意在他们眼里是糖罐？？】
【谁家用人脸和五官酿糖啊啊啊好变态——！这不就是人肉吗！】
【我记得，第一晚的时候，是不是有主播从医生这里拿到糖了？】
【哦哦哦是的！赶快去提醒，这玩意可不兴吃啊！】
【听这话，这两个人好像都吃过啊，所以是因为这个，他们才出现这样的“意外”吗？这医生到底什么来头啊……】
糖？
叶云州捕捉到了对话的关键词，看看那两人，又看看在他眼中完全是恐怖片场景的人脸壁龛。
实在无法想象，他晃了晃乌祐的手，小声开口：“我没看错吧，这个应该是……”
“嗯，是。”乌祐看着他，认真地点头。
叶云州皱起脸。
深呼吸，他硬着头皮，继续认真观察这个壁龛。
不过是一张死掉的人脸，也没什么特别可怕的……唔？
在某一瞬间，他仿佛与在罐中缓慢转动的一只眼珠对视上了，但下一秒，那只眼珠却像是逃避似的躲开了他的眼神，只转出眼白对着他。
啊……！
手心被吓到出汗，但在害怕的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这个家伙，也怕他。
好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
乌祐看到了这一幕，没吭声，只是伸出手按住了那个罐子，慢慢转动，重新将眼瞳那一面对准他们这边。
不过几秒，那只眼睛又像是死掉的鱼那样在液体中缓慢翻转，露出了眼白。
真的在躲他诶！
这个鬼东西居然怕他！
惊奇感甚至压过了隐隐萦绕着的惊悚感，叶云州也忍不住伸手，想要去碰壁龛里的瓶罐——
没能碰到，因为他下一秒直接被人拎了起来。
“云州。”
还没来得及挣扎，青年院长的声音便从上方传来，语气似乎有些不太好：“你怎么带人来这里了？我不是说过，不要来这边吗？”
挣扎的动作顿住，心虚垂头。
被，当场抓包了。
……
【所以说，那俩人跟个门神一样站在后面，只是因为叫了家长过来，所以拖时间等着看俩小孩被抓？】
【感觉……好像……合理？但是……？】
【我服了在场这么多人都没看到壁龛上面的鬼脸吗？这个是只有主播和位面意识才能看到吗？】
【这不怪我们怀疑啊，真的很奇怪啊！怎么这么自然的在场上还有恐怖元素的情况下切到日常片场啊啊啊好割裂！】
直播间中，画面依旧继续。
“别生气啊院长先生。”
目睹院长不轻不重地训斥着两个混进他办公室的小孩，跟着赶来的林医生倒是一点火气没有，笑眯眯地在一旁唱白脸：“孩子们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呀，有必要约束他们么？我的医务室里又没有什么妖怪。”
闻言，原本还在低头听院长训话的两个孩子都抬头看了一眼壁龛。
“哦，这么想要吗？”
林医生却像是误解了他们的意思，拿起了一个瓶罐，有模有样地开盖往手里倒了倒。
——盖子根本没有开，但周围的其他人却仿佛中了幻术般毫无异议。
随后，青年朝着叶云州伸出手。
摊开的掌心中，却出现了两粒包装简单的软糖，透明的塑料包装纸隐隐透出一点可疑的鲜红。
“好吧，给你们一人一颗。”
叶云州定定和他对视几秒。
再之后，便垂下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从对方的掌中捞走了这两颗软糖。
这一举动，让原本还在苦口婆心叮嘱两个小孩的院长脸色微变，立刻转移了目标。
“不要随便给孩子们乱吃东西，我现在真的很怀疑你的专业素质。”
“诶？给一颗糖也算不专业吗？可是已经有不少人吃过了呢……小云州，你也是因为听大家都说这个糖好吃，所以才来的吧？”
“云州先别吃。给我看看那些罐子，配料表也给我看一下。”
“未免太咄咄逼人了吧……”
大人们你来我往地争执起来。
看院长和医生有模有样围绕着那个壁龛里的瓶瓶罐罐检查的样子，可以确定在他们眼里，这真的只是个装着糖果的柜子。
所以是为什么呢？
“我感觉……”趁这个时候，叶云州悄悄凑到了乌祐耳边，向他示意自己握住糖果的右手，形容感受，“我抓住了鱼的眼睛，它还在我的手里跳。”
乌祐同样也悄声回复：“嗯，原本也是装眼睛的罐子。”
“太奇怪了……”
小声感慨着，叶云州盯着自己的右手发呆，自从感受到掌心微微的跳动之后，他就握得很紧，生怕那两粒“软糖”就这样跳走。
虽然有点恐怖，但应该是有用的线索，必须保存好才行。
盯着，略微出神。
掌中的跳动不知何时沉寂，被另外的动静所替代，如果让他仔细感受并形容，或许是——害怕？
可这种怪东西怎么会怕他呢？
……
大人们结束了争执，而乖巧等待审判的二人也被院长一手一个带走了。
由于才自由活动不久便被叫家长抓包，并且地点还是分开时便千叮咛万嘱咐的禁区，所以二人被剥夺了自由活动的权利，院长决定还是让他们正常上一天课。
当然，如果叶云州自己想回宿舍自习，也是可以的。
“我和他一起。”
“嗯，一起。”
这么摇头拒绝着，两个小孩又紧紧牵在了一起，这架势差点让院长以为自己是要拆散一对有情人的恶人。
“……好吧，你开心就好。”
无奈，院长只能领着两个小孩往教室走。
他其实很开心云州能够交到新的朋友，并且愿意走出自己的世界。
但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在已经接连发生了这么多次意外的时候。
连他都已经开始怀疑这个孤儿院此刻已经并不安全的时候，一直敏感多疑的云州却像是因为交到朋友而放松警惕，摘下口罩走出宿舍，这让他感到深深的焦虑。
“院长，你很讨厌医生？”
忽然听见身旁的问话，却不是他正忧虑中的对象，而是对象牵着的乌祐。
院长低头看了一眼。
这个新来的孩子……总给他一种很成熟的感觉，尤其是昨天在食堂救下其他人后，和他单独谈话时的模样。
虽然看起来年纪很小，但心眼似乎挺多的。
想着，他正常回答：“只是一些大人之间的摩擦，你们不用管。”
乌祐却没有被轻易糊弄，反而追问：“和外面的危险有关？你怀疑他？”
院长默了默。
乌祐仰着头，紧紧盯着身旁青年，试图揣测对方的心思，却等来了一个爆栗。
“啪。”
不疼但是好响，他懵了一下。
疑惑地抬眼，他看见青年收回手，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我和医生只是有一点生活上的摩擦，和孤儿院没有关系，这里很安全。”
明显，是骗人的。
乌祐原本也没打算真的从院长口中问出什么，只是想通过对方的态度判断，但很可惜，孩童的身份让他甚至试探不出对方的态度。
只是出于某种保护心理，对方就直接把他们平等交互的可能扼杀了。
这样不好。
“没事的，他们总是这样。”
被院长送回了教室，似乎误以为乌祐后半程的沉默是受到了打击，叶云州凑过来，小声安慰：“别难过，我会相信你说的话，我知道我们都很聪明，没有在说胡话。”
乌祐看着他，轻轻点头：“嗯，不难过。”
安慰人的小孩弯了弯眼，小心将手里攥了一路的软糖放进密封袋里，然后便和乌祐一起坐在教室最后开起小差，研究起这古怪的糖果起来。
……
下午的课是兴趣课，院长把他们送到的是绘画艺术类的教室，桌上除了他们正在研究的糖果，其实还有白纸和素描铅笔。
研究半晌，在糖果没发现什么，突发奇想，叶云州便开始伏在桌子上画画，企图把方才在壁龛上见到的那个人脸画出来。
说不定画完之后就可以问问其他人认不认识，出于这个想法。
壁龛上的人脸其实缺失了很多内容，光靠记忆的临摹是不可能复原的，所以画着画着，叶云州便开始放松标准，在记忆模糊的地方加入了一点自己认为合理的五官配置。
乌祐原本是想要帮忙的，但试了试之后发现自己在绘画这件事上一窍不通，只能默默帮忙削铅笔递橡皮，在一旁补充可能的特征。
但越看白纸上逐渐成型的轮廓，他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
而直播间追过他前几次直播的部分观众，也变得迟疑和犹豫起来。
终于，一条弹幕飘过——
【这张脸……不就是之前的那个镇长江原吗？】
第072章 画像
是的, 在白纸上逐渐成型的轮廓，正是在那个侦探副本中差一点就团灭主播们的镇长江原。
目睹此景，直播间观众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等会？怎么画出了个别的副本的人啊！是模型重复了还是什么？？】
【不是说画的是那个壁龛里的人脸吗？这能对上吗？】
【感觉好像……差不多？补上眼睛嘴巴确实就蛮像了, 刚才我怎么没看出来……】
【啊？啊？？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是这个小星星还有之前副本的记忆还是他随便画的？这副本之间还能联动不成？？】
【正常来说应该不能联动吧，但那次的副本不是异常结束吗？毕竟最后抓住凶手结束任务的不是主播。】
【所以，那位镇长就追着星星来这个副本了？】
对此, 乌祐有点惊讶，但并不多。
更多的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感受。
“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得到允许, 他接过画纸，仔仔细细再度确认了一遍，尤其是在壁龛人脸中缺失的部分多停留了一会目光。
反复, 可以确定这张脸就是江原。
既然在副本中出现了对方的影子, 那么乌祐之前的感知就没有错, 所谓的“意外”的确是类似于侦探副本的自杀机制。
而操纵方式, 大概是通过那些糖果……
想到什么，乌祐看向身旁的孩子。
“嗯？怎么了？”叶云州有些疑惑, 探头过来，挠了挠脸, “是画得不像吗？我是加了一点东西啦, 不然画不下去……”
“很像，画得很好。”
乌祐当然不是在质疑什么。
他看向对方, 只是忽然想到了之前对方所忧虑的危险。
所以，是因为江原吗？
跨越副本追过来的危险分子, 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
“这个人, 我在外面见过。”
为了尽可能提醒, 乌祐再次搬出玩家不存在的背景设定，与凑过来的小搭档解释：“他叫江原, 是个有特殊能力的人，他能够让人自杀。”
闻言，叶云州微微睁大了眼。
特殊能力？
让人自杀？
虽然壁龛的那一幕有些超出现实，但比起乌祐现在的发言都不算什么了。
毕竟前者还可以作为迷信解释，后者就完全是超自然赛道。
“……所以，之前的两次，啊三次，都是吗？”
不过叶云州并没有因此而怀疑，而是认真思考，结合这几日孤儿院的异常，试探地询问。
他看见乌祐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又被告知了这个设定一系列非常严谨的细节，比如被控制自杀的人不会受到其他人带来的伤害，比如被控制自杀时会通过一定的行为合理化这个举动……
听着听着，叶云州冒出了一个想法：“那如果想好自杀的理由，拖着不自杀的话，在中间的过程好像就无敌了诶！”
乌祐的表情却一下严肃起来。
“不可以。”
“不可以这样想，也不可以这样做。”
说着，他还直接倾身过来，从才危险发言的搭档口袋直接摸走了那两粒被包好的糖果，看起来像是要从源头上杜绝这个可能。
“只是忽然想到了有这种可能啦，我不会这样乱冒险的……”
被紧张的对象还眨着眼睛不明所以，举着手任另外一个孩子在他身上的口袋摸索，而直播间的观众们都秒懂乌祐这样的反应。
【依稀记得，那次是我看着大佬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
【果然哪怕变小了也是同一个人啊，才提出这个设定就想到了这一环，思维简直完全一致。】
【理性想想，其实是被控制之后利益最大化的方案嘛，不过不讨论的话对于亲近的人来说真的很伤啊！】
【确实，看把大佬吓得，得留下心理阴影了。】
“不需要走到那一步。”
确定没收完糖果，杜绝曾经的事件再次上演之后，乌祐才继续开口：“这个家伙，应该还有别的弱点，他不能被人叫出真名。”
听起来，越来越玄乎了。
但叶云州还是顺着这个思路往下：“那，我们现在要调查一下这个人的名字吗？我觉得可能在医务室里……”
“不用。”
乌祐却摇了摇头：“我知道他叫什么。”
……
在下午的美术课即将结束时，坐在讲台上的老师忽然提议，让大家展示一下课上绘画的作品。
除了混入其中的伪小孩主播，大部分的小孩都在讲台上分享了自己的画作，还附赠了一段充满童趣的介绍。
台下，主播们小声讨论：
“我真受不了了，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那也得等到晚上才有时间……”
“不是，你们都没看弹幕吗？认真听，有线索的。”
不一会，他们看见叶云州也上了讲台。
他展示的是一个简单的人像，虽然笔触有些粗糙，但大致能够分辨出人物的五官特征，算是一个完成度很高的作品。
“画得很好呀。”大概是人像这个点让老师联想到了什么，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小心，语气都温柔了一些，“所以，他是你的家人吗，云州？”
“不是。”
讲台上的孩子摇了摇头：“他姓江，叫江原，是一名镇长。”
说着，还左右看看找出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名字对应的字。
哦，看起来像是幻想的朋友之类的？
难得有机会和这位平时格外内向的孩子交流，老师想多给他一点时间，就又笑眯眯地追问：“还有别的吗？大大方方的，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
几分钟后，她开始后悔自己追问这一句。
因为这孩子给出来的设定，根本不是什么轻松惬意的童话小镇，反倒像是什么恐怖故事，被操纵自杀什么的……
难道是这几天的意外，让这个孩子的妄想症加重了？
这名艺术老师站在讲台旁有点欲言又止，但好在台下的孩子们接受良好，只把这个当做了一个有些新奇的故事，听得还挺认真的，还会嬉戏打闹。
只除了那几名新来的小孩，表情非常凝重……不会是当真了吧？！
“咳咳，讲得很有意思。”
终于等到叶云州结束发言，她迫不及待地上讲台接过话题，尽可能委婉地提醒台下这个故事的幻想成分，让大家不要当真。
说着她还有点紧张，因为大人们都知道这个孩子比较敏感，这么暗暗否认他的话不知道会不会伤到他……
悄悄留意了一眼，发现叶云州正冲着不知何时溜到讲台边上的乌祐小声说着什么，眉眼弯弯，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方才的故事被人否定。
老师松了口气，赶紧又叫了其他孩子展示画作。
……
“我应该没有遗漏什么吧？”
下台后，叶云州反复确认。
虽然乌祐说过已知的信息是那个怪物被叫出名字就会死，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问清楚了更多细节，准备充分再上台介绍，还补全细节编了个故事，争取能让这个教室的人都对这张脸和名字留下印象。
相信与否倒是无所谓。
乌祐摇摇头：“没有，都说到了。”
犹豫几秒，他在书桌下试探着牵起对方的手，相牵的手就像是小狗的尾巴那样晃了晃，然后低低开口：“你很相信我，我很开心，哥哥。”
“嗯嗯。”
叶云州弯了弯眼。
知道被人怀疑否定的感觉，所以他不会随便怀疑他选择过交付信任的人。
而且，他也觉得对方的说法很合理，毕竟这几次的“意外”他也看在眼里，看起来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的情况。
希望能顺利解决吧！
虽然，这个世界已经越来越奇怪了……唉。
他在心里默默叹气，并没有发现乌祐正暗暗偷看着他，那对深黑的眼中，闪过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思绪。
……
这二人在教室末尾温存，而教室另一头，其他主播们已经开始抱团跟进情报了。
“不是吧，真是之前副本里的怪？？”
“这个肯定有问题吧，咱找系统反馈问一下？”
“之前可是几乎团灭啊……完了完了。”
“别唱衰那么早，咱不还有杀手锏吗？虽然不是我们的，但我们苟到那个时候就好了嘛……”
得知先前侦探副本的BOSS竟然来到了这个副本，并且已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犯案三回，主播们都感觉心态有点崩，但看几眼教室末尾的两人，又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一会，总之是反复横跳。
商量着，他们忽然收到了一个纸团。
是来自教室末尾的乌祐，来询问他们愿不愿意拿着江原的画像，找更多的NPC介绍对方的身份。
嗯？
这就把活让给他们了？
但作为无法自由活动的伪小孩，他们似乎也只能这么做了。
所以主播们便都答应下来，拿着江原的画像，在课间的休息时间积极串门，给其他教室的孩子们也介绍这位镇长。
他们深谙和小孩讲故事的分寸，还根据那次副本的实际多增加了一些刺激情节，力图让人一眼就记住这张脸和对应的身份。
就这么到了晚餐时间，几乎所有的小孩以及在教室上课的老师们都知道了一个小镇镇长江原的故事。
而在食堂里主播们也没有闲着，拿着画像跑去找上课时见不到的大人们讲故事，充分发挥小孩的优势死缠烂打，逼迫每一名大人都听完故事，记住画像。
动静很大，很浮夸，一度让叶云州担心作为故事“原作”的他会不会被大人们制裁，都想好了解释的说辞。
但幸好没有。
每一位大人都会来食堂用餐，这也意味着在晚餐后，孤儿院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江原的身份。
而这段时间风平浪静，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第073章 关键
镇长的故事人传人, 传到后面，江原的身份早就已经脱离了普通的镇长，变成了各种渣男恶霸逃犯等, 毫无真实性可言。
不过，反正传播的重点是让人记住，这就足够了。
在晚餐结束之后, 院长终于找上了这个故事的源头。
叶云州本来还以为自己会被训斥，结果没有。
“云州, 我听说那名‘镇长’了。”
院长说着，在小孩面前半蹲了下来，语气是出乎意料的温和, 甚至在认真解读, “你是见过那个人吗？他对你做过什么吗？别害怕, 告诉我, 院长会帮你的。”
唔？
眨了眨眼，叶云州有点意外。
总感觉应该会被大人说是异想天开的, 最好的情况也只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样的回复。
在记忆中, 他的意见似乎总是被忽视, 但是这几天以来，院长似乎都很认真地在听他的话。
再信一次吗？
“我, 确实见过他……”
犹豫几秒，确定至少乌祐还在他身边不至于难堪, 叶云州就坦率承认了, “就在医务室的柜子里, 但是，你们都看不到……然后, 这几天的意外，真的都是它搞出来的。”
院长耐心听着，注视着孩童久违的，摘下口罩毫无遮挡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略微恍惚，就像是很久很久没有看过对方的脸，这张脸只存在于他深处的记忆碎片那样。
但很快，他便回过神，看见面前的孩子已经结束发言，一对晶亮的大眼睛正略带忐忑地盯着他，像是在等待他的回复。
刚才那些话，很像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院长本来应该这么想，并且拿出一套公式化的话术安慰，但话到嘴边，却陡然转了口风：“好，我知道了。”
“我会留意医生的，之后我会找理由检查一遍医务室。虽然……按照你说的，我可能看不到你说的东西，但如果有什么异常，我都会把那个家伙赶出这里。”
“院长会尽力保护你的，你也要注意安全。”
说着，他还看向了一旁的乌祐，对上那对超出年龄的深黑眼瞳，顿了顿，语气莫名变得正式了一点：“乌祐，那这段时间麻烦你陪着云州了。”
被委以重任的伪小孩主播默默点了点头。
结束这个话题，院长正准备起身，却忽然被叫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另一个小小的身躯抱住。
“谢谢你，院长。”
一触即分，就像是终于被投喂许久的流浪小猫交付信任，轻轻蹭了蹭。
院长直接愣了几秒，直到小孩已经回到位子上坐好，弯着蜜糖似的眼睛看他，他才回过神，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着，他却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就像是某种负担终于卸下，忍不住也笑了笑。
当然现在还不到真正放松的时候，还有隐患未能排除。
所以青年很快又正色，起身道别，准备履行方才的承诺去调查那位本就看不顺眼的医生。
目送他离开，坐在餐桌旁的叶云州晃了晃小腿，托腮搭在桌子上，有点出神地小声嘟囔：
“院长最近还挺好的诶。”
“终于信了一次我说的话……”
被认真对待的感觉很好，所以哪怕有种隐隐的，仿佛背离实际命运轨迹的奇怪感知，也被他刻意忽略了。
一旁的乌祐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
直到晚上的课程结束，依旧是风平浪静，孤儿院里再没出现什么意外，主播们心道稳了，这招果真有效。
要知道，在那个副本里成功自杀的人最后都成为了镇长手底下不死不灭的精英小怪，就凭他们现在的这个幼年体身板，但凡有一个孤儿院的大人中招，他们的生存压力就会剧增。
所以他们必须从源头开始扼制。
至于这次的副本，虽然任务还没有确切的指向，但既然几次意外都出现了，那么困扰院长的秘密指定就是医务室里边藏着的其他副本偷渡者，他们想办法把那玩意抓住，再帮助院长把医生赶出去——
这样，总能帮助院长解决忧虑的事了吧！
计划通！
主播们对这个安排无比满意，等到了夜晚的活动时间，他们又惊喜地发现乌祐也要和他们一起勇闯医务室探索。
很好，这个计划的可靠度又上升了10%！
只不过在临走前，有主播还是没忍住，犹豫着问了一句：“大佬，你不去陪那位吗？”
那位是谁，主播们都心知肚明，所以当听见这个问题时，连准备翻墙的主播都停下了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听。
“要，等会。”
乌祐这样言简意赅地回复，把主播们都整得有点迷茫。
大佬这是自信可以很快解决镇长吗？话说得这么有底气！
他们原本还暗戳戳想着，如果大佬实在抽不出身，他们是可以决出人选帮忙照顾一下那位幼年体星星啦……唉，果然没机会。
哀叹着，反正自己也找不到晚上疑似跑出孤儿院的叶云州，主播们也只能陆续收心，跟上节奏准备开始探索医务室，想着至少抢个副本其他任务的分数。
……
稍微使了点手段，几名主播把医生引走了。
剩余的主播潜入医务室，在乌祐的带头下，他们来到了白天的柜子旁。
然而，当乌祐触发柜子机关，转出壁龛时，一众主播却露出了有点迷茫的神情，面面相觑，确定其他人也都是这个表情时，才有人小心翼翼地询问：
“大佬，这是那个壁龛吗？我们好像只能看到糖罐……”
其对应直播间里也刷满了问号。
【诶不对啊，怎么真变糖罐了？难道那玩意只能在白天出现？？】
【不不，你去隔壁看看，在大佬直播间里还是白天那个人脸，整得有点玄乎了……】
【我以为这个幻觉只是针对副本NPC的，怎么连主播们都看不穿啊？！】
【这么说吧，但是大佬能看见，那颗小星星也能看见，我有点迷糊了……】
不仅主播看不见，就连对应直播间里的观众也看不见。只有在乌祐直播间里，镜头中才有白天所发现的人脸壁龛。
这也太离奇了吧！！
“你们看不见？”
然而，乌祐脸上却没有太多惊讶的神情，他只是指着壁龛上张贴的人脸，询问其他主播，“这个是什么？”
“呃，一个糖果海报。”
“这个呢？”
“就只是普通的糖罐……呃，这个包装上是青苹果，这个信息有用吗？”
“这些，都说一遍。”
“大佬我从左到右说哈，从包装纸看分别是青苹果，蓝莓……”
发觉自己看不到壁龛的真正内容时，主播们感觉自己天都要塌了，所以在面对乌祐的询问时表现得非常积极，努力挽回一点表现分。
不然他们在这个副本里的作用到底是啥啊啊——小孩体验卡吗？？
努力将他们视角下的柜子描述完，这些主播们有些忐忑地等乌祐回复，眼神都不敢乱瞟，这一幕乍一看还真像是乌祐成了这个小孩团体的老大，其他人都要看他眼色才能说话。
“可以走了。”
半晌，乌祐这么说。
主播们提着的气差点没出来。
他们连忙表示：
“走吗？我们就这么走吗？”
“是不是不太好……要不我在旁边辅助您？”
“看不见但我应该还是可以做点事的！相信我！”
此时，乌祐正默默将壁龛转回原位。
听到其他主播这样努力表决心的发言，他摇了摇头，语出惊人：“不用，我也要走。”
……？！
主播们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观众们大都也是一头雾水，帮着劝了几句。
【啥啊，大佬发现没队友所以摆烂了吗！】
【别啊别啊，其他主播看不见的话只能靠你了呀大佬！】
【如果叫出真名就没事的话，就算只有一个人看到应该也可以吧……就算那个镇长召唤什么，其他主播应该也可以挡挡，拖延时间，不碍事的。】
只有少数观众想起了乌祐出发前的发言。
【虽然但是，按照大佬出发前的说法，他好像原本就打算很快回去来着。】
【是的，而且我发现他刚才一点也不惊讶，就像是猜到其他主播看不见壁龛一样，】
【这能猜到？？但这么一说好像是哦……】
“我先走了。”
“今晚，你们可以先休息。”
留下这条意味不明的建议之后，乌祐便率先离开了医务室，只剩下一众主播不信邪地推着那个壁龛又仔细看了看，愣是没看到什么，他们的眼睛简直就像是被打了一层未成年人保护滤镜一样只能看到粉嫩且无害的糖果，实在令人着急。
有主播直接上手，倒出来的也是糖果，如果不是直播间观众反复确定在乌祐那边看到的就是人肉罐头，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乌祐在骗他们了。
反复尝试，直到弹幕传来讯息，说医生要回来了，他们才不甘心地离开。
呼——
在大空地上吹着冷风，主播们感觉好迷茫。
眼下，距离他们离开宿舍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满打满算还有一个半小时可以在孤儿院继续探索，因连线索都看不到而感到受挫的主播们当然不愿意如乌祐说的那样直接回去休息，而是重振旗鼓，决定继续探索，寻找新的线索。
不然这次副本真就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了！
在再次出发前，还是有主播好奇乌祐的动向，便问了一嘴观众——
【哦，他呀，离开后就回宿舍去找那颗小星星了！】
弹幕如是回答。
……
……
只身一人回到宿舍，乌祐原本是直奔花园的，但被风一吹，似乎想到了什么，折返回建筑内，垫着脚把阳台上的某件外套收了回来。
然后他便熟练地屏蔽镜头，抱着外套走进了那条狭窄的小道。
哒哒。
哒哒。
他没有收敛脚步，因为知道对方早就已经到了。
很快，乌祐就到达了出口。
左右看看，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往前又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孩子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仰着脑袋看月亮。
没有立刻上前，乌祐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几秒。
去了一趟医务室，他已经完全确定，这次副本的通关与否和那位镇长没有任何关系，对方仅仅只是一个声势浩大的错误。
而真正能够决定此次副本的对象，此刻就在他的前方。
“……”
吹过脸颊微冷的晚风唤回了意识，小心怀抱着即将物归原主的外套，乌祐脚步很轻地走上前。
第074章 幻想
“我来了。”
在只剩几步的时候, 乌祐这样开口。
然后，他捏着外套的两端，在叶云州回头时非常自然地给对方披上, 又绕个弯坐下。
温热的体温从身侧传来，他听见了一声模糊的“谢谢”。
“不用，这本来就是你的衣服。”
乌祐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约好了在晚上老地方见面, 但他们其实都没有确定要聊什么，说完这句之后, 场面一时无声，当乌祐扭头时，看见身旁的孩子仰头看着月亮发呆, 他也看着对方稚嫩的侧脸, 略微出神。
在犹豫, 怎么开口。
副本到现在, 已经很明确了。
最开始的任务介绍，指向的对象是院长, 而院长所忧虑的，从来不是孤儿院里的其他秘密, 只是面前的这个孩子。
而中途几次的意外, 以及医务室的隐秘壁龛，是显而易见的干扰项, 意外。
不属于这个副本的内容，不会影响这个副本的结果。
副本的关键就在他的面前。
白天, 乌祐看得很清楚, 仅仅是被幼年体的星星传递了一点信任的讯号, 青年院长眉宇间那份似有若无的愁闷就散去了大半。
想结束副本，并不需要解决医务室的隐患, 只需要从这两个人身上入手即可。
“……”
思绪非常清晰，但乌祐依旧整理不出什么说辞。
因为这个判断牵扯到了他的星星，这里又仿佛是一个真实的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干预，干预后又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沉默，纠结。
“乌祐，你想说什么吗？”
结果是叶云州先开口了。
原本还在专注赏月的孩子忽然扭头，明明乌祐坐在他存在视野盲区的左侧，他却像是洞悉了对方长时间的凝视，紧盯着另一人的眼睛，语气坦然地询问：“你好像看了我好久了，在纠结什么？”
乌祐下意识回避了目光，垂下眼，还在斟酌。
他对待其他人其他事都不会这样犹豫，只是因为面前的对象格外特殊，他才会这样格外小心。
尤其是，现在还是幼年体的星星……
“唔，如果你不说的话，那我先说吧。”
见状，叶云州却没有追问，而是笑了笑，自顾自开口：“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对吗？”
语出惊人。
乌祐都忘了回避，忍不住抬眼。
但叶云州没停，也没看身旁的反应，只是看着月亮继续说。
早晨，医生的那句“姐姐”就像是播下了怀疑的种子。
不仅仅是来到孤儿院的经历出现了记忆偏差，后续的一整天，都让他感觉到一股隐秘的错乱感。
不对，事情不会这样发展。心中的某个声音这样说着。
他应该被怀疑，被忽视，然后自己努力逃离这个让他感到不安的孤儿院。
而不是遇见了非常好的伙伴，一起探索，集结了许多人的力量传播，最后甚至说服了院长，得到了大人的承诺。
一切都像是他做的一个梦，所以才会这样顺利。
也就是在梦里，才会出现那样奇怪的人脸，超出现实的东西。
“包括你也是，你是我幻想出来的朋友吗？”
——不然不会有人才见面没多久就那么喜欢自己，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能够与他惺惺相惜，格外默契。
叶云州只记得大人说过他得了被害妄想，没想到自己还得了被爱妄想。
但因为这样的感知真的很幸福，所以他刻意放任自己多沉浸了一会，没有尝试怀疑。
只不过，就在刚才等人时，在水边吹着晚风，看着月亮，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醒过来了。
比起甜蜜温馨的梦境，他果然还是更想要直面哪怕会鲜血淋漓的现实。
他其实从来都不喜欢虚假的东西。
但如果乌祐也是的话，他好像还是很喜欢。
所以……
“虽然我已经知道了，但你能不能不要立刻消失，等第二天再走吧？”
说完这句，一直仰着脑袋看月亮的孩子才终于低下头，当发现身旁的人还在时，他的眼里闪过几分欣喜。
此时，乌祐终于回过神。
“……”
短暂的失语，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并不是出于先前的纠结，因为当他还在犹豫这样会不会伤害到如今还是个孩子的搭档时，对方早就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哪怕变小了，依旧如同记忆里那样理性坚定，不会轻易迷失在副本内。
果然是星星啊。
“我，不会消失。”没有评价其他的内容，乌祐开口，第一时间先做出保证，“我是真实存在的。”
他的情感也是。
哪怕副本结束之后，这里的一切会如同镜花水月消失，他还是会存在，而他们依旧会迎来下一次的相遇。
当然这后面的解释，受限于直播间，他无法说出。
“……啊。”
面前的孩子听见这个，却似乎有点怀疑人生地捏了捏自己的脸，低低嘟囔：“我的病情那么重吗？我应该想通了呀……”
虽然不合时宜，但乌祐看着这一幕，控制不住地手指蜷缩，脑内冒出某种微妙的冲动。
好想，紧紧抱一下。
但知道现在更重要的是和对方解释清楚，所以他摇摇头，压下这份冲动，尽可能认真地解释：“其他的都没错，很对，只有我的那部分不是。”
……
然而，想要解释清楚又不彻底唤醒这颗星星，比乌祐想象中困难一点。
因为理智状态下的搭档哪怕处在幼年期也思路清晰。
“梦里，不会出现没见过的人，所以我不是你幻想出来的。”
“不一定，我记得我在书上看过，梦里的人虽然陌生，但本质上都是由见过的人组成的，打乱五官重新组合也有可能，而且我的感知也可能有问题。”
“那，那如果我是你幻想出来的，我就不会违背你的意思，第一天见面的时候，我不会把你扑倒的。”
“不一定，人的思维很复杂，虽然是幻想中的朋友，也会因为潜意识的不同而表现出期待之外的行为，很正常的，不然怎么会有噩梦呢？”
乌祐：“……”
他本身就不擅长解释和辩论，这下有点难办。
目睹全程的观众们有点乐了。
【我笑死，怎么会是这个发展！】
【才想要感慨一句星星怪不得能觉醒呢连幼年期都这么敏锐，然后就看他把主播杠得说不出话，好玩嘿嘿。】
【主播怎么不像之前那样叫醒星星啊？透露更紧要的关键词呗，别解释了，你说不过对方的。】
【星星要是一醒副本中的壳子就没了吧，主播肯定不舍得的，现在又不是逆风局，他肯定更想和星星真身亲近久一点啦。】
【主播想想办法啊！我给你建议吧，对于这种理智款的说实话你就得用情绪挑拨，诶！亲亲抱抱，反正就让他没心思继续思考！然后就能接受了！】
瞥到了弹幕。
放弃思考的乌祐终于决定尝试，转身，直接将眼睛晶亮还在等他下一个问题的孩子抱住，然后埋在对方的肩膀上蹭了蹭。
“诶？不是还在讨论吗？”
叶云州眨了眨眼，略显无措地推了推，反倒又被这颗微微炸毛的脑袋用力蹭了蹭，抱得紧紧的，热气呼呼吹着他的脖子，几秒后，才听见颈窝处终于传来郁闷的声音——
“不说了，我说不过。”
“那等，等第二天证明，我还会在的。”
“之后也会在，我不是假的。”
叶云州没继续反驳。
这一番话，其实歪打正着。
因为他自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事实，彻底清醒了，那么第二天，对方应该就会消失了。
而乌祐之所以可以存在到现在，就是因为他还舍不得——刚才转头的时候，他还希望对方能留到第二天呢。
嗯，很合理！
被自己现有逻辑所说服的叶云州点点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毛茸茸黑发，没忍住上手摸了摸，弯着眼。
那么，在最后的时光，他也想要珍惜一下呀。
“乌祐。”
抱住香香的小星星蹭了一会，乌祐此时的心情已经平静许多，被叫了一声后便乖乖松手，正襟危坐，深呼气，准备迎接新一轮辩论赛。
——“那我们今晚一起睡吧！”
然而，对方辩手并不按套路出招，一句话便让他大脑宕机。
随后，这位辩手更是脱离口头上的进攻直接违规起身，主动牵着他的手往回走。
“……”
等到乌祐反应过来，他已经和幼年体星星躺在了一个被窝里，他们共同枕着一个松松软软的大枕头，面对面，吐息和体温都亲密交缠着。
他又愣住了。
“难道从现在开始就要消散了吗？呆呆的……”
嘟囔着，叶云州伸出手摸了摸乌祐的脸，像是记起了先前的一些话，忽然小声开口，“之前，你也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吧？今天就可以体验哦，虽然有点挤但是很暖和，很安心！”
虽然还是坚信乌祐是他幻想出来的伙伴，但不知为何还记着幻想伙伴的“人设”，所以这样见缝插针地安慰着。
乌祐：“嗯，嗯……”
回应得很僵硬。
难道真的要消失了吗？
有些惆怅地想着，叶云州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就这样牵住了另一个孩子的手，半蜷缩着，道了一句晚安后便闭上了眼睛。
“……”
乌祐没有闭眼。
在一片漆黑中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恬静睡颜很久，差点忘了时间，反应过来依然不想移开目光，便赶在查寝的最后几分钟，在弹幕中随机挑选了几名观众传音，请他们帮忙和其他主播说明情况，帮忙打卡。
酬劳在副本结束后带证明另算。
……
……
忙碌了一整个晚上的主播们最终一无所获地回到寝室。
本想要和乌祐仔细问问副本的情况，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人，直到快要宿管查寝时，才有弹幕前来解释——
【情况比较复杂，简单来说，大佬现在和小星星睡在一块。】
主播们：？
啊，不是？
第075章 破绽
一夜无梦。
清晨, 在窗外的几声鸟叫中，叶云州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乌祐, 对方闭着眼睛，似乎仍然沉浸在梦乡中。
目光移动，他看见自己的手和对方的手还搭在一起, 交叠的间隙，小指和无名指轻轻勾着。
撑着床单起身。
眨了眨眼, 反复确认，甚至忍不住上手轻轻戳了戳另一个孩子微鼓的面颊，指尖传来的感知柔软温热, 丝毫没有作伪迹象。
……
没有消失。
第二天还在, 诶？
叶云州有点懵了。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 陷入了混乱的思考。
因为头脑过于混乱,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乌祐也醒了，直到一个脑袋从身后悄悄凑过来, 被对方绒绒的碎发扎到，他才反应过来。
随后便听到——
“你看, 我还在。”
这是乌祐探头过来之后, 说的第一句话。
而这句话，正是叶云州大脑宕机的根源所在。
他扭过头, 和那对深黑的眼瞳近距离对视上，想想昨晚自己所认为的事实和对方反复的强调, 小孩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但是……”
但是他昨晚的猜想明明很有道理呀。
不然, 都出现壁龛上的人脸了, 还能是现实吗？
再加上他记忆里的违和感，背道而驰的发展, 这不就应该是他的梦境吗？
纠结着，他被人转了个身，面对面，床上的另一个孩子露出了讲正事才有的认真表情，重新和他梳理一切。
因为自己的猜测出现了错误，所以这次叶云州非常虚心地认真听。
然后他就听到，乌祐告诉他，他昨晚的大部分的猜测都没有问题，只是有一个微小的偏差，比如，这里应该是院长的梦境。
叶云州：……？
表情微微凝固，大脑再次宕机。
诶？
院、院长的？
*
“叮铃铃——”
早晨的铃声一响，宿舍里便热闹起来。
宿管挨个招呼房间里的孩子排队洗漱，然后在门口集合，一起去食堂用餐。
而某个房间内，在醒来后传来了语气不明的低语：
“还不回来啊……”
“肯定不舍得吧。”
“可恶，这落差感！”
伪小孩主播们不会赖床，很快就起来了，但在出门前，他们看着空了一晚上的某张床铺，表情都很复杂。
据弹幕所说，大佬昨晚睡在了那位星星的房间里。
不仅能和心仪的对象睡在一起，环境又是和他们上床下床截然不同的豪华双人大床，这样的差距简直闻者落泪。
更可气的是，哪怕都这样了，对方掌握的有效线索貌似还是比他们多。
忙碌许久一无所获的主播们气氛低迷地洗漱。
还好，早晨并没有点名的环节，是孩子们自己排队洗漱，不然这下主播们可不能帮忙掩饰了。
嗯……
想想还有点可惜。
等他们全都洗漱完毕，依次到宿舍门口，终于看见了姗姗来迟，本应该是他们同伴的乌祐。
不约而同投来目光，他们就这样看着乌祐和那颗小星星牵着手，边走边小声交谈，直到排在队伍最末，依旧站得很近，全程都没有看过其他人。
“啊，关系真好。”
“那可不，都能睡一块，叫哥哥了。”
“我记得我来这的目的就是抱大腿的，怎么都不给留空呢……”
“往好处想，至少这副本肯定稳了，多表现赚积分吧。”
小声交谈着，目光倒也没收回，所以主播们不一会便看见，乌祐身边的孩子忽然主动叫住了检查队伍的院长，拉着青年走到角落里，说了什么，说完还踮起脚给了一个抱抱。
而院长很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了。
一大一小又说了什么，那个孩子才被院长送回队伍，再之后，青年便转身离开了，走得毫不犹豫，背影看上去格外坚定。
主播们偷看，思考。
他们当然不会觉得这个行为是叶云州自己忽然想做的，毕竟在昨天短暂见面时，他们就发现了，对方安静早熟，并不像普通的小孩，对于大人也普遍排斥警觉，不太可能像刚才那样无缘无故的撒娇。
所以说……这是大佬想出的新招吗？
疑惑，不解。
最后只能寻求弹幕解释。
但他们直播间一直留守的观众也不明所以，唯有看过乌祐直播间的观众能够勉强说上几句。
【我知道！因为副本的关键并不是解决问题，而是让院长觉得自己解决了问题……啊好绕口。】
【对的，感觉有点唯心主义，其实我是有点怀疑的，但大佬是这样确定的。】
【不能吧，副本不都有确定的任务和线索吗？唯心主义的话，那主播们怎么搞？】
【主播们搞不了的，所以那边的大佬都说只能靠小星星动手，说是以不变应万变，当然我没懂哈。】
虽然看到了解释，但主播们感觉自己更懵了。
确认过眼神，他们选出了最会说话的一名主播，而这人小心翼翼的，在食堂取完餐后，来到了乌祐那一桌。
乌祐已经拿好餐了，一个人先坐下，是个搭话的好机会。
“呃……我可以……”
“可以，你坐这。”
本以为要费劲好一会才能成功坐下，却不想乌祐抬眼看了他一眼，就像是预料到了，自然地指了个面前的空位示意他。
这名主播有点迟疑：“啊？我吗？”
他指了指那个位子。
他坐那的话那小星星坐哪？
再说，他还有事想问乌祐呢，不应该坐旁边吗？
犹豫没几秒，他便看见叶云州端着餐盘过来，非常自然地坐在了乌祐的旁边，抬眼看他，同样是丝毫不惊讶的表情，弯着眼睛招呼：“来啦，快坐下吧！”
嗯……嗯嗯？
这名主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总感觉，好像就连他过来这件事，也在这两位的计划之内？
*
另一边，院长已经来到了医务室。
昨天他答应过云州，说要调查医生和医务室，所以昨天晚上他便加班加点找出了医生入院的档案，准备以此为借口调查。
原本就打算清点孩子们，确定安全，他就来的。
却没想到竟然会被云州再次叫住，并且被给予一番略显稚嫩，但语气真挚的鼓励……哦，还有一个拥抱。
说来很惭愧，院长作为整个孤儿院的大人，理应更加沉稳的，但他确实被这样的形式所鼓舞到了。
而且心中也额外坚定了，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的确，他应该相信这个孩子，并且在对方的建议下力所能及地扫清隐患，这样无论是对谁都好，甚至于这个世界也……
思维略微卡壳，中断。
没等他重连，面前的房门便向内打开，露出了那张不知为何令他一眼便看不惯的脸——
“哎呀，院长先生来了？”
声音也是，哪怕听起来和煦，也总让他联想到笑面虎。
院长原本还因为回味方才的亲近而扬起的嘴角顷刻抹平，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出示了自己手上的文件，语气平直不近人情：“我发现你入院填写的档案有些问题，所以现在来确定一下。”
他的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门槛，却又转头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我可以进来吗？”
林医生：……
林医生：“可以，当然可以。”
青年医生愣了一秒，忽然笑了笑，脾气很好地将人迎进医务室，任由院长大步走进屋内，自己则倚在门框上不动如山。
看着对方在屋内仿佛是搜集证据般的寻找，他的语气微妙：
“你这样，看起来不像是我的档案有问题，像是我这整个人有问题。”
“唉，是我伪造医师资格证的事被发现了吗？”
院长猛回头。
“哦，看来还不是。”林医生眯起了眼，嘴角的弧度很随意，“当我没说过。”
“……我听到了！”
放下手中的档案大步走近，院长皱着眉，语气并不好，有些严厉，“伪造医师资格证？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但被他这样一质问，医生却立刻收回了狐狸尾巴，装聋作哑咬定方才只是一句玩笑，让他不要当真。
“大清早这样大张旗鼓，我玩笑一句调节气氛还不行吗？”
气氛僵持紧绷，医生却依旧眯着眼睛笑，推开了拦住他去路的青年院长，拍拍肩膀，留下两句仿佛是挑衅的话。
“不要这么严肃，院长先生，凡事都要讲证据。”
“太过心急，你反而会成为一个破绽。”
刺啦——
就像是电流冲击过脑海，院长怔在原地，脑内闪过一幕奇怪的场景。
画面主体依旧是他和这个医生，但场景似乎不在这里，而是一个食堂，周围有很多的人，一动不动，时间定格在争执又分开的这一刻。
很奇妙的视角，他仿佛成为了窥探三维世界的二维生物，场景可以自由旋转拉动，而他只能看着，而画面里的每一幕所蕴含的信息实在太多了，足以让他发狂……
一晃而过，院长猛地摇了摇头，因为飞速抽离，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缓过来之后，医生已经走没影了，而他独自一人站在医务室里，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多久，直到听见响彻整个孤儿院的中午下课铃声，才意识到距离他所认知中的上一秒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小时。
弹指一挥间，时间仿佛不再存在。
他怎么会站在这里发呆这么久？
但恢复意识之后，院长已经不记得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他来医务室调查医生，随后不欢而散，而他……他应该在这里调查了四个小时，一无所获。
思绪重新归于平静。
院长最后看了一眼医务室，最后还是决定先离开。
……
……
与此同时，主播们陷入了进入副本以来最大的困惑当中。
因为，他们才吃完早餐来到教室，坐下没多久屁股都没坐热，就忽然听见了中午下课的铃声。
原以为铃声坏了，结果周围的NPC一个接一个态度自然地开始走人，问就说上午的课已经上完，大家可以去食堂了。
啊？
啥啊？
第076章 要求
观众们也有点懵圈。
【嗯嗯？时间大法？】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中午了？】
【我还以为是我漏看了什么, 发现大家都懵了我就放心了。】
主播们坐在甚至都还没坐热的椅子上，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当中。
不过很快，他们便都反应过来, 没有像大部分NPC那样前往食堂，而是起身往教室后面，也就是乌祐所在的位子走去。
早餐的时候, 主播们派出了一名代表，和乌祐二人有过短暂的交谈。
那两人就像是预料到他们会派人来似的, 提前商量好了座位和措辞，先发制人，把负责交涉的主播哄得一愣一愣的。
等那名主播回来, 再加上围观全程的弹幕辅助解释, 剩余的主播们也都清晰接收到了那边的信息。
首先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就是那位小星星已经意识到了世界的异常, 处于类似侦探副本那时的半觉醒状态，愿意加入他们, 共同解决孤儿院里的问题。
主播们听到这里就非常兴奋了。
所以当他们问到接下来的具体行动，没得到什么有用回复, 而是一句“先等等”时也不怎么着急。
反而还都想着, 怪不得刚才在宿舍外那颗小星星会主动找上院长，果然是有计划的, 那他们就等吧。
结果，就等来了这个堪称诡谲的时间跳跃。
这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所以他们反应过来之后便迫不及待想找那两人商量一下对策。
“……发生什么事了吗？”
本就因为乌祐古怪的反应而不解, 这下又看见主播们一窝蜂涌过来, 叶云州更迷茫。
他记得早上不是说过，要发生什么事才汇到一起讨论的, 为什么现在就来了？
“上午发生了什么？”
被问到这个问题，他不明所以地试图列举，“没什么特别的呀，就是上了一节手工课，然后是语文课……唔？”
看到其他人匪夷所思的表情，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语不假，叶云州还从抽屉里拿出了课本，向他们展示了上面的笔记。
主播们凑近一看——还真有笔记！
看来，刚才发生的时间跳跃不仅仅是加快时间，甚至连副本的内容都会随之合理化变化。
虽然有些惊讶于这个设定，但仔细想想，当他们踏入这个孤儿院时忽然变小，某种意义上可能正是受这样的因素影响。
“到底怎么了？”
“对于我们来说，这段时间并不存在。”
对上孩童写满困惑的双眸，乌祐这么说。
凑过来的主播们也七嘴八舌地解释：
“是啊是啊，我感觉才和你们聊完，忽然就这个点了。”
“屁股都没坐热就起来了，很离谱啊。”
“早餐还没消化好呢就吃午餐了……”
嗯？嗯嗯？
叶云州很困惑：“真的吗？”
如果不是因为足够相信乌祐，再加上早上已经坦诚聊过一遍，他真的会怀疑这些新来的小孩在合起伙来骗他。
但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他之前的记忆中就存在过虚假片段，现在又增加新的也不是不可能。
……这也太防不胜防了吧！
不过，乌祐很快就给出了一个行之有效的分辨方法：“比如，你可以想想，整个上午我在做什么？”
叶云州试图回忆。
似乎一整个上午，他们都没有再聊过关于院长的事情，他自己认真听了三节课，而乌祐则在一边没怎么说过话……噢，这么一想似乎就假得很明显了。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叶云州的表情略微松动，心情也平静下来。
之后如果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只要回看记忆中的乌祐正不正常就好，嗯。
确定了时间跳跃的存在，那么现在就需要了解是怎样造成的。
按照时间推算……那个结点，他们才刚刚到达教室，感觉院长应该会在医务室里吧？
是医生做的吗？
众人的第一反应是去医务室查看情况，但想了想，既然副本里所有的NPC都是这个反应，猜测院长也将合理化这段时间的记忆，那么按照现在的时间，院长应该在食堂用餐。
所以最后，主播们还是正常跟着其他人的步伐来到了食堂。
果不其然，才走到食堂门口，他们就看见了正站在拿菜窗口端着盘子发呆，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青年院长。
他们期待的目光投向了队伍中唯一的真小孩——
好，接下来靠他了。
叶云州离开队伍，独自上前。
清晨的那番对话，虽然他相信了乌祐的话，但其实他自己是很意外的，关于他在院长心中有很重分量的这件事。
他一直认为自己应该算比较麻烦的孩子，不太讨喜……
所有大人都这样说他，而他其实能感觉到，记忆中的院长应该也是有点不耐烦的，哪怕比其他人温和再多也掩盖不了这一点。
所以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是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院长，中午好。”
思考着，他也不忘在凑近时主动问好，唤回青年的意识。
“云州，你来了。”而院长也恰好正在等他，见小孩身边没有其他人，便顺理成章发出邀请，“我可以和你一起吃午餐吗？我有一些话想说……”
叶云州点点头答应。
很快落座，一大一小面对面坐在窗边的位子上。没多久，院长便语气认真仿佛会议汇报那样开口总结早上的发现——
他上午调查了一遍医务室，并没有发现医务室里有什么异样。
但是，在和医生对峙时，对方却像是说漏嘴似的透露了自己的医师资格证是伪造的这件事。
既然这样，完全可以用这个理由把对方赶出孤儿院。
再之后，他可以找人翻新一遍医务室，那样里面他没发现的隐患也可以尽可能排除，保证大家的安全。
“云州，你觉得怎么样？”
明明这应该是和孤儿院里其他大人商讨的方案，但院长第一个郑重询问的却是个小孩。
叶云州弯了弯眼：“我觉得很好。”
其实在知道这个世界多半是幻想之后，他就对这些具体的内容并不看重了，不过能被大人这样郑重对待，像是平等状态似的商量意见，他还是很开心。
轻快地晃了晃腿，原本到这里话题就应该结束了，但他想了想，又主动问了一句：“院长，你去看了那个壁龛了吗？”
院长点点头：“嗯，我去看了，都是糖罐子。”
像是想起来什么，他补充：“当然，可能是我看不见……如果之后翻新医务室，我会把这些东西先丢掉。”
“那你有把罐子拿起来看过吗？底下有图案的。”
青年愣了一下。
“图案……？”
本就是模糊的记忆，随着小孩的细节描述自然更改着色，“嗯，我应该是看到了的，和罐子上的包装一样的水果吗？”
小孩眨了眨眼：“嗯嗯，应该是吧。”
其实并不是，昨天在医务室里，当医生把罐子拿起来的时候，他在柜底什么图案都没有看到。
而在其他人视角下装着糖罐的壁龛，也没有什么图案。
他这样询问，只是想试探一下。
“还有，医生的办公桌上面，放着我们的体检单，对吗？”
这个其实也不是，昨天偷溜进去调查的时候，叶云州只看见了一堆医学用书以及近日的报纸新闻。
院长这次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不，体检单在我的办公室里面，不可能在医务室里。”
若有所思，叶云州又问：“那桌上有什么呀？”
院长皱起眉，认真地回想了一下。
这时，他面前的小孩开始小声嘟囔，似乎在猜：“那就是我昨天看错了，应该是病例吧？才有人躺进医务室里面呢。”
的确应该是。
院长皱起的眉宇松开，对那一处的记忆也清晰起来，他说：“嗯，是病例，是之前出事的那两个人。”
想起来之后，他甚至可以细致描述出病例上的日期，以及医生在意见中的批注。
但说到这个院长就来气。
“那个家伙，明明没有医师资格证还敢来这里招摇撞骗……”
说了几句才勉强压下情绪，青年看着面前的孩子，不忘再次提醒，“云州，最近离那个医生远一点，保护好自己，等院长处理好。”
唔，离远一点吗？
心里莫名有别的想法，但面上，叶云州还是乖乖应了一声：“好。”
……
……
等到午休时间，叶云州回到了乌祐身边，和他们同步了方才的谈话内容。
他们都没有回宿舍休息，而是在附近的乐园里，零散地分布在不同的娱乐器材上面，就近交谈着。
主播们议论纷纷：
“那医生果然有问题！”
“这就自爆了？真不怕直接被院长赶走吗？”
“应该是留有后手吧，不然待不了多久啊。”
不过最终聚焦的点，还是在于究竟是什么触发了时间跳跃。
“应该是他们争执的内容吧。”叶云州这样猜测，他作为一手资料的获取者，能够直观发觉不对劲的地方，“因为院长自己根本没有调查医务室，很多东西说的都是错的，还被我带偏了。”
也就是说，大概是在争执之中，医生说了什么导致了这样的异常。
再加上壁龛的诡异，大概可以确定医生就是这局副本最大的危险分子……
才得出这个结论，乐园内的交谈声便不约而同地停下，因为他们方才话题的主人正迈着轻快的步伐朝他们走来。
具体来说，是朝着叶云州。
一个是副本任务目标钦定的保护对象，一个是副本明显具有BOSS潜质的危险分子……
顿时，主播们的神经一下紧绷起来，紧盯着双方的动向，随时准备掩护。
“都在这边玩呢，可让我好找。”
林医生却像是看不出小孩们的紧绷，自然地伸出手招呼，语气轻松，并且最终目光直直落在了正坐在秋千上的叶云州，“你好呀，小云州。”
“我有一些问题，想要和你单独聊聊，可以么？”
然后一出口就是这样敏感可疑的要求。
“不行，当然不行！”
其他主播不假思索地从设施上跳下来，直接护犊子似的拒绝，“你有什么问题找院长去！”
“嗯？”医生那对细长的眼睛瞥了眼他们，笑了笑，“你们似乎一开始就对我意见很大的样子，我哪里得罪过你们了？如果没记错，你们才来这里没几天吧？”
这不是废话吗！
他们身为探索副本秘密的主播，天然就和副本内带有危险性的NPC是对立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好吧！
一群伪小孩主播个个绷着脸，难得有几个沉得住气的还在笑，但笑意也不达眼底。
但下一秒他们便听到——
“可以。”
他们准备保护的对象，在场唯一的真小孩，就这样轻易答应了这个可疑的要求。
第077章 照片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
脸上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僵住, 主播们向才开口的孩子投去目光。
见小孩一脸平静，他们又忍不住看向乌祐——
结果，这一位的表情也很淡定。
“……”
莫名其妙的, 主播们的情绪也跟着逐渐降温，尝试思考。
呃，看起来都胸有成竹的样子, 就这样轻易答应，应该是有什么深意吧？比如按计划发展的？
……但怎么想, 一个小孩和可疑的成人单独在一起还是很危险啊！
真的没事吗？
观众们也表示担忧。
【哦天呐副本的一些必备环节，NPC作死。】
【不能这样说吧，小星星很明显不是普通NPC的, 说不定是将计就计, 化被动为主动呢？】
【但这样危险性很大吧, 毕竟还是个小孩。】
【要是能一起也就算了, 还特地强调个“单独”，可疑。】
并不在意其他人的反应, 但听见目标这样干脆利落地答应，医生也短暂惊讶了一下, 但很快, 他的眼里笑意加深，朝着小孩伸出手：“很好, 很乖。那就跟我来吧。”
从秋千上跳下，叶云州主动上前牵住了医生的手, 转头, 他对乌祐开口：“乌祐, 你送我到医务室好吗？”
闻言，医生挑了挑眉。
他可没说过要在医务室聊。
不过……也正好。
作为听话配合的奖励, 地点让这个孩子选也无妨，反正那名院长早上才来过一次，不至于这么紧盯着他。
所以医生并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只是牵着小孩微凉的手，朝医务室走去。
“手有点冷，气血不足啊。”
路上，他还在装模作样地点评，笑眯眯地开口，“需要医生哥哥给你开点补血的药吗？”
叶云州：“……不用。”
扭头，他撇了撇嘴，有点后悔自己方才主动牵住对方的手。
有点想抽手，但想了想，还是忍住没动。
在方才的谈话中，大家都已经达成共识，此刻正在他身边的这个医生有问题。
但具体是什么问题，似乎都说不出来，除了那个放在壁龛里仿佛诅咒一样的人肉，这几天的医生并没有自己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包括在今天早上引起院长乃至这个梦境的异常，似乎也只是通过言语。
很神秘，很无解。
所以，当叶云州看见医生目标明确地朝他走来时，便萌生了试探的念头。
无论这个医生是好是坏，只要不是直接动手，那么周旋余地还是很大的，尤其是他这边还可以找院长来。
这样刺激一下，说不定院长还能直接醒过来呢？
不过，他这些想法都没来得及和乌祐说过，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知道……
想着想着，叶云州便扭头，刚好与站在他左侧的乌祐对视上。
“……”
眼神交汇，乌祐无声点了点头。
好！确定了！
转头，确定身边的小伙伴一直关注并且理解他的意思，叶云州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也大大缓解，不自觉弯起了眼睛。
他们是真的很有默契诶。
又想起清晨时，两个人在床上的对话。
乌祐保证过，哪怕从这个梦中醒来，他们也会继续相见的。所以，他现在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推进。
不过，话说回来……
叶云州又悄悄扭头，飞快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跟在他左侧的孩子。
他好像全程都没有听见乌祐和其他人说什么，那些人会知道等下要叫院长过来吗？
……
答案是会的。
主播们前脚才看着几人离开，后脚就通过直播间弹幕得知了他们的任务。
【去叫院长过来。】
依旧是乌祐先通过传音告知观众，随后由观众告知他们。
可算是有活干了，主播们也四散行动起来。
部分去院长可能在的地方找人，剩下的暗戳戳跟在医生一行后面，想着万一出什么问题，虽然他们是小孩改变不了什么但起码能拖延时间。
很快，视野中的一大一小就进了医务室。
“啪嗒。”
紧接着门也关上了。
……
“请坐。”
进了医务室，医生还特地拉开了圆桌旁的椅子，邀请人坐下。
但先一步进门的小孩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在屋子里东看看西看看，到处转悠，并没有立刻坐下。
医生也不着急，自己拉开椅子坐在另一边，撑着下巴看着对方，耐心等待。
叶云州最后停在了某面墙壁前。
在这面墙上挂着一个画框，而画框内，俨然是他之前想象着壁龛人脸所画出来的，名为“江原”的素描画。
把画拿给其他人到后面传着传着就不见了，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了？”这时，身后的医生慢悠悠开口，“这个画值得你看这么久？你认识他？”
这是他画的，他不认识还能有谁认识。
腹诽着，叶云州反问了一句：“那你认识他吗？”
“当然。”
医生像是就在等这句话，语气轻快地说出了有些恐怖的话，“毕竟我的任务就是彻底杀死他。”
叶云州：……
目光下意识移动，看向右侧隐藏着壁龛的柜子。
所以就把人弄成那个样子吗……？
但即便做到这样，似乎也没能彻底杀死对方，毕竟，前几天孤儿院里还出现过那么多意外。
医生知道这点吗？
思索中，肩上忽然搭上了一双大手，原本还坐在椅子上的医生忽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后。
一只手控制着孩童瘦削的肩膀，另一只手则顺着往上，轻轻按住了那格外纤细的脖颈。
呼吸微微一滞。
叶云州缓慢地眨眼，一动不动，飞快寻找视野中可以制造大动静的花瓶重物准备给医务室外传信号，但与此同时却忍不住感到十足的困惑。
他其实并没有感觉到杀意……
正想着，压制着他的两只手忽然松开了。
“哈，被吓了一跳吗？”
上方传来青年颇为愉悦的笑声，叶云州这时才反应过来，对方方才的动作大概只是在通过脉搏判断他的心跳剧烈程度。
当然，主要目的还是配合那句话进一步恐吓他。
……
有毛病。
捏了捏拳头，又努力松开，被逗弄之后，叶云州不打算继续被动了，所以他仰起头，直视青年的眼睛，就着这个话题询问：“那，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医生摇了摇头：“没有呢，我也很苦恼。”
嗯，的确。
把人弄成那种程度还杀不死，估计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想着，叶云州却听见医生笑眯眯地朝他发起邀请：“我是没有办法了，你要不要试一下呀？”
和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讲这个话题，并且有模有样地讨论，谁看了不说一句这个大人心思不正很危险。
但显然，在场的两个人似乎都不感觉到奇怪。
“……可以。”
叶云州想了想，还真的答应了。
推开壁龛，他又见到了熟悉的人脸和人体组织罐头。
凝视着这格外离奇可怖的一幕，叶云州想的却是，乌祐和他说过的弱点，虽然不知道真伪，但既然其他人知道镇长姓名后意外就不再发生，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他也想亲眼看看，被喊出真名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江原。”单喊名字感觉有点单薄，所以他又补了一句，“我抓到你了。”
就在话音刚落下时，壁龛内的瓶罐忽然开始剧烈震颤起来，那张被钉在柜壁上的薄薄人脸也开始剧烈颤动，反复鼓包和漏气，简直就像是即将从钉住他的钉子下挣脱那样。
啪。
啪啪。
似乎都可以听见人脸反复摔在柜壁的声音，格外凄厉。
……不对劲！
叶云州倏地睁大眼。
这和他预期的结果不太一样，反应太大了，是因为现在是对着对方的本体吗？
“继续，中途放弃可不是好习惯呢。”
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人按住了脑袋，正对着壁龛，叶云州皱起眉，紧闭着嘴不打算继续说，但壁龛中的变化仍在继续，甚至不需要他添油加醋再说什么。
很快，壁龛中的人脸与那些组织全部都沉寂下来，肉眼可见地褪去生机与活力，再之后……
就变成了普通的海报和糖罐。
叶云州一度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哼。”
但听见上方的一声轻笑，他就知道对方也看到了这个变化——虽然不知道在医生眼里是怎样的。
随后，原本还按住他的青年后退几步，又回到了方才的座位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目光里似乎多了一点东西。
“果然你是特别的。”
就这样没头没尾地感慨了一句，然后医生便安静下来，似乎在等还在柜子前张望的小孩主动向他寻求解释。
叶云州没吱声，扭头。
对方这个反应，他大概知道自己帮对方彻底杀死了这名镇长。
这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不是坏事，对吧？
但为什么这个医生看起来也很开心的样子？
莫名感觉自己输了一筹，所以他不打算继续顺着这位医生的意愿主动询问什么，现在看来他的人身安全应该不是问题，那就比谁有耐心了。
“不打算问点什么吗？”
终于，还是身后的医生沉不住气，先一步开口。
柜子前的孩子并没有理他，继续安安静静地打量着壁龛，头也没回。
眼见这个话题钓不来人，医生挑了挑眉，非常自然地提及了另一个话题：“……好吧，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关于你姐姐的事情。”
这个话题，终于让叶云州转头：“你见过我的姐姐？”
医生眯着眼笑，轻轻点头。
这样的神情，有点像是守在笼子后面，耐心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
“确切来说，我见过她的照片。”
招手，见这次小孩终于过来乖乖坐下，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不忘给人倒了一杯果汁，“不愧是姐弟，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可以确定你和她的关系……不过，等你再大一点或许就不行了。”
照片，关系……
叶云州缓慢地眨了眨眼。
似乎有什么尘封许久的困惑因这句话而解开，一闪而过，此刻，他只是短暂消化了这句话，顺着这个话题提问：“照片？用来干什么的？”
虽然问出这个问题，但他却早已经有了预料的答案。
如果仅仅因为面容相似就遭到危机的话，很显然是通缉之类的。
果然，他也得到了这个回答——
“因为有人想要杀死一切和那个女孩相关的人，目前来说，大概还剩你一个。”
这样说着，医生却没能在孩童的脸上看见惊恐，有点失望。
……
没什么好害怕的。
一直以来，叶云州都知道危机的存在，只是不能确定源头，现在确定源头只不过是离真相更进一步，他只感觉到宽慰。
而且，这句话的潜在含义，就是他的姐姐大概率还活着。
就像是自身还存在什么值得利用的点，为了避免血亲的影响，所以才会想要杀死一切相关的人……
垂着眼，圆桌旁的孩子安静了很久。
噔噔。
直到面前的桌子被一只细长的手敲了敲。
抬眼，他看见青年撑着脸，表情似乎有些玩味：“不说话了，你一点也不关心她吗？真是狠心啊，亏你的姐姐还一直想要找你。”
“……”
这个，应该是在说谎。
对视，确定那对狐狸一样弯起来的眼睛里满是兴味，叶云州就倾向于判断这大概只是对方想要让他情绪波动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聊到这个话题时，他反而异常冷静。
“不要试图让我失态。”
眼里飞快闪过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静，叶云州直视青年的眼睛，平静开口，“愿意告诉我这件事，你又有什么目的？”
嗯？
医生有点意外。
反复打量，手指在眼下轻敲着。
他还依稀记得，当他昨天提到这个的时候，对面还是个会哭的小孩呢，现在怎么变这么冷静了？
莫名感觉自己失去了一点主动权，医生笑了笑，再次刻意恐吓：“我没什么目的呀，毕竟，死人知道什么都无所谓，你现在和我在这里，之后就出不去了哦。”
然而，没能如愿吓哭对方，孩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蜜糖似的琥珀色眼瞳仿佛略过几分无语。
“我觉得，你可以成熟一点，好好谈正事。”
并且，如是开口。
医生：……
啧。
真是邪门了。
屡次被打断节奏，他也没什么好玩味的了，便直白开口：“好吧，我其实想和你做个交易……”
话语又一次被打断。
但这次倒不是对面的孩子发难，而是来自医务室门外——
一名压抑火气的院长匆匆赶到现场，破开了门。
“你在干什么！”
这一声，直接把室内的两个人都镇住了。
见状，医生扭过头，笑容中隐约有点气急败坏：“我说啊，你……唔！”
没能说完，因为他被冲过来的院长拎起来了。
但叶云州其实也非常意外这样的发展，试图阻止：“院长等一下！”
他还什么都没有听到啊！
好不容易终于要讲正事了院长怎么来得这么快——
第078章 钓鱼
最后, 叶云州还是没能听完那句话。
因为在教训医生之余，院长还抽空将他送出了医务室，并且立刻关上门, 厚厚的门板和墙壁隔绝了屋内的一切声音。
愣住，疑惑转身，就看见一群才认识没多久的小孩主动凑上来, 非常关切地询问他有没有受伤：
“没事吧？医生没来得及做什么吧？”
“我跑了好远才找到院长的！跑了好几个地方呢！”
“你们一出发我们就行动了，赶上了吧！”
明显是一副邀功的姿态。
这是当然, 主播们好不容易有个越过乌祐光明正大刷好感度的机会，都尽可能露脸，力求在面前的孩子面前留下一点印象。
观众们语气微妙。
【瞧瞧你们这副嘴脸……】
【谁让大佬平时护那么紧搭话都不行的, 触底反弹了吧。】
【冷静点, 别吓到人了, 你们明明还不熟吧？】
叶云州倒是没有被吓到, 他只是有点沉默。
“谢谢你们。”
最后，他还是这样认真道谢。
虽然实际发展让他有点始料未及, 但如果医生真的有什么坏心思的话，那他们叫来的院长就来得很及时。
只不过他自己还在意医生还没说完的话……
道谢完, 摇摇头婉拒这些似乎还想关照他的孩子们, 为了能够安静思考，叶云州独自走到一旁的树荫底下。
没有人跟来, 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拐角处出现。
“怎么样？”
乌祐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守在医务室外，现在终于能够开口询问。
其实, 早在看见搭档脸上似有若无的一点茫然时, 他大概就猜到, 或许屋内有超出他们预料之外的发展。
很想先问，但主播们先围了上去, 从客观上讲他们也的确帮了忙，所以乌祐并没有阻拦，而是等到现在。
“刚刚……”
对乌祐，叶云州是非常信任的，所以他简单叙述了方才医务室内发生的事情。
“那个家伙好像真的死了，没问题吗？”
他自己很疑惑的一点就是壁龛里的变化，但乌祐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乌祐摇摇头：“没事。”
这一次，镇长应该彻底消失了。
之前侦探副本，或许因为最后的结束方法超出了副本内的规则，所以镇长能逃窜到这里，但现在既是处于特殊副本当中，又是与之前副本有关的人开口，条件卡得刚刚好，就不会有意外了。
处理掉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即便变小的搭档没有顺手处理，乌祐也打算找时间解决掉镇长的。
叶云州：“唔，还有一点……”
还有一点，就是医生最后的那番话，以及那句所谓的交易了。
他们又能交易什么呢？
才说完，二人还没来得及讨论，就看见医务室的门开了。
医生没有露面，只有院长一个人站在门口。
百无聊赖的主播们闻风而动，忍不住凑过来探头，觉得门内指定有什么血腥的场景。
要知道，当他们添油加醋告诉这位院长关于小星星被医生不怀好意地拐骗走这件事时，青年身上的气势堪称可怖啊。
“……没事了。”
大概是看到孩子们的表现，院长收敛了仍残留冷意的神色，像往常一样露出非常温和的笑容。
但这根本糊弄不了一众伪小孩。
主播们卡在门外探头探脑：
“院长院长，你打他了吗？”
“院长，医生被你打死了吗？”
“需要我们帮忙处理现场吗？”
院长：……？
脸上的笑容略微僵住，收敛。
他其实，不止一次有些微妙的感觉，就是他面前的这群新来的孩子，似乎在某些事情上总会显露出格外诡异的直白。
目的性很强，很执着，行事却没什么章法。
方才开会时不少同事都陆续反馈说大晚上恍神看见小孩的身影在孤儿院里跑动，在建筑上爬上爬下，也不玩耍就是纯翻，疑似就是这些奇怪的孩子们。
他现在也感觉到奇怪了。
怪不得云州会在他们来的第一天就感觉害怕……不不，他怎么可以这样想。
“当然没有，不要随便说那个字。”收回跑偏的思绪，院长无奈地摇了摇头，回手关门，将堵在门口的小孩们温和驱散，“院长只是和医生说了些话，没什么争执。”
只不过，在寻找证据的时候稍微动了点手，但这是必要的流程，对方不愿意配合他只能这么做。
——他选择性忽略了是因为自己没有告知，对面才会阻止他翻找资料的事实。
总之，他达成了目的。
在视野中寻找，院长在树荫下看见了正在和乌祐聊天的叶云州。
说起来，对比起其他新来的孩子，乌祐除了稍微成熟一些，其他都很正常，性格也沉稳安静，怪不得云州会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青年走近。
“云州，你没事吧？”
其实他在闯进医务室就第一时间粗略检查过，不过现在还是要问一句。
直到得到肯定答复，他才完全放心。
叶云州看了看依然紧闭的医务室，试探询问：“院长，医生他……？”
提到这个，院长便略带宽慰和自豪地开口：“嗯，别怕，已经查出来他的档案有问题了。刚才开会的时候，我已经和其他人都商量好了，确定让医生在明天中午之前就离开这里。”
“你看，院长答应你的，是会做到的。”
说着，神情便不自觉认真起来，捕捉着孩童脸上的表情，像是想得到一个完美的回复。
“……”明天中午前？离开？
叶云州缓缓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下。
得知这个消息时，他第一反应的惊讶是大过欣喜的。
但看着面前神情略带期待的院长，想想这几天对方的关切，他也说不出什么扫兴的话，便弯起眼睛，重重点头表示肯定：“嗯，谢谢院长！”
之后又亲近地抱了抱，给足了情绪价值，年轻的院长才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因为还要处理医生离院的事宜而道别离开。
目睹青年离开。
直到那个背影足够远，安静围观许久的乌祐才忽然开口：“医生，不能走。”
这个突然的发言非常让人疑惑。
起码观众们没反应过来。
【嗯？走了不好吗？】
【虽然但是，之前调查来调查去，又确定了医生的嫌疑，不就是为了这茬吗？】
【难道是医生还留有后手？如果被迫离院就有大问题了？】
【那也得有才行啊，要是那样留在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并不是因为医生，而是因为院长。
方才，乌祐一直在观察院长的神情，虽然对方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但他莫名有种感觉——如果医生就这样轻易离开，副本并不会结束。
差点火候。
乌祐正思考着如何将这些思考解释清楚，身旁的孩子却自然接过了这个话：
“嗯，我也觉得。”
叶云州则是出自对各种细节综合的判断。
已知，这里是院长的梦境。
通过模糊院长的认知，他看见了医务室里更改的事物，证明这个世界在某种意义上不基于实际，而是基于院长的认知存在。
所以真相本身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院长的想法。
如果这场梦境的根源在于院长对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心结，就这样轻易处理掉医生后，真的可以解开心结吗？
想到这里，他其实还有些可惜医生刚才没有动手。
如果医生动手了，然后院长再及时赶到医务室救下他，或许就对应了让院长忧心的那次危机，那么从这里成功救下他的院长就可以完全想通。
但这场危机被提前掐灭了。
基于这个世界的本质，所以医生走后大概还会有别的危机补上。
而比起那些未知，有过交锋并且知晓一点底细的医生或许更好对付一点……而且这样也很合理高效，不需要他们再探索什么。
顺便，说不定还可以问出关于更多有关他的秘密。
在凝视着青年院长离开的背影时，叶云州的脑海里就掠过这样的思考，还在犹豫这样是否合理，就听见身边的乌祐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他因为这份默契而开心地附和，又简单确认了一下彼此的想法，确定一致后便开始围绕这个想法讨论起具体行动来。
当然，略去了推理过程，对于观众们来说完全是加密通话。
【……是我漏看了什么吗？】
【稍等一下，为什么不能处理医生啊？】
【嗯？医生不是坏人吗？怎么就合作了？】
一无所知，只听见镜头里的两个孩子小声密谋，赶在下午上课前得出了一个粗略的计划——
和医生合作。
当然，更准确说，是钓鱼执法。
……
……
医务室。
正在悠闲清点行李的医生在打开窗户时意外收到了一个纸团。
挑眉，左右都没看到人，他便展开查看。
才看了一眼，他脸上就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本来，他也没打算安安分分地离开。
虽然没机会说完，但他最后的那句话果然还是起作用了……这么一看，中午的时候那个孩子果然是在故作镇定吧，哼。
看完，记下纸团上的内容，医生便熟练地将纸团烧毁，被火星吞噬的纸张上，隐约写着时间地点和一句话——
“我们来谈一下交易的事。”
*
深夜，医生如期赴约。
到达约定地点，他见到了正在树下等待的孩子。
独自一人的小身影，看起来非常容易控制。
但他并不知道，与此同时的草丛里蹲着四五个人，而院长房间外也等待着报信员，随时准备“惊慌失措”地叫人。
第079章 额头
“我来了……嗯, 没被吓到吗？”
压着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树下的孩子，医生冷不丁开口。
结果又没能成功吓到人, 他有点失望。
不过这回他倒是不过分纠结这个，毕竟此刻他的阴影几乎可以完全笼罩对方，比起下午被噎了几次的对话, 眼下的局面仿佛尽在掌握之中，让他心情很好。
甚至可以在打完招呼之后便怡然自得不再说话, 只等对方开口。
“……”
在阴影中的小孩转过身，安静地抬头看了他几秒后，终于等不下去, 先一步开口：“医生, 你中午没说完的那句‘交易’, 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自己曾经主动说过的话, 到了这个时候，医生反倒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随意张望了一下，便开始调侃眼前只身一人的孩子：“哎呀, 大晚上就你一个人来吗？那个一直在你旁边, 对我总是臭脸的小骑士在哪呢？”
叶云州：……
在你身后的草丛里面。
并且拿着花一下午手工课组装好的道具对着你的后背。
头上的树杈里也有人，大概正捧着实心球对准你的脑袋。
心里这样翻着白眼想着, 但面上，叶云州只平静地解释：“我没和他说这件事, 我想先自己弄清楚。”
闻言, 医生啧啧感慨起来：“难为他那样关心你, 结果你一点也不信任他呀，真是过分。”
叶云州：……
他算是搞清楚了, 这个大人的性格是真的恶劣。
无论情况如何，哪怕到了现在，都还喜欢先搞人心态。
又抬头对视了几秒，看着那对细长狐狸眼里的戏谑，他决定凭借自身的孩童优势脱离对方的语言节奏。
具体表现为——他恶狠狠踩了一脚对方的白皮鞋。
“快点说啊！说完我还要回宿舍点名的！”
“嘶——”
医生抽了抽气，完全没预料到这一出。
等反应过来之后他直接气笑了，伸出手抓住孩童的肩膀，语气变得不善起来：“回去？还想回去？呵，我就是来带你走的！”
话音刚落，头上的树叶沙沙响动，周围的草丛也抖了抖。
但，现在应该没有风吧？
才感觉不对，面前的孩子就忽然开口：“真的吗？我不信。如果你真的要动手的话，你昨天在食堂看到我之后就会动手了吧。”
仿佛胸有成竹，完全不担心肩膀上正钳制他的两只大手那样，推了推，继续说：“你在我这里还是有所求的，所以你今晚才会赴约来找我。”
医生被转移了注意力。
其实……说得没错。
他的确没打算把这个小孩怎么样。
但这不妨碍他继续乱说吓人：“是啊，有所求。但现在已经没了，毕竟我的任务不是已经被你完成了吗？”
“嗯？但在之后，你才说……”
他故意打断：“那是我骗你的，你看，这不就上钩了？”
叶云州：……
终于如愿看到孩童懵懂中夹杂着些许无措的表情，医生心情舒畅，总算有种掰回下午那一局的感觉。
更进一步，他笑眯眯揽住小孩的肩膀，带着对方强行走了几步。
“所以接下来，我就要抓你回去领赏了。”
“让我们找了这么久，不知道即将迎接你的会是怎样的手段呢，真期待啊……”
手下倏地传来了挣扎的力度，虽然对于一名成人来说微不足道，但他还是故意松开，任由这个孩子像是兔子一样跑开。
反正也跑不了多远，大晚上的这里也没有人，心中的恶劣因子让他乐意这样耗费点时间逗小孩玩。
猫抓老鼠似的随意追了几步路，前面的孩子都一声不吭，沉默得让他有点疑惑，直到某一刻，对方才忽然开始呼救——
“院长，院长！”
院长的宿舍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呢，叫他有什么用？
这么想着，但跟随着对方转入下一个拐角，略微昏暗的视野里就再没有孩童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飞速靠近，脸色铁青的青年。
“你这个混蛋——！”
当被一拳头打中时，医生在天旋地转的视野里终于看见了在四周各个角落埋伏的小孩。
都是些熟悉的面孔，是白天围绕在那个孩子身边的。
……啧。
心中陡然恼怒起来。
他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钓鱼执法了。
而且是第二次，啧。
*
深夜的孤儿院就这样热闹起来。
不止院长，其他同宿舍的大人也都被叫起来，然后听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当医生被人按着，听着那些小孩杜撰他深夜潜入宿舍把人拐走的故事，直接气笑了。
他还想着是自己骗到了小孩，倒是被反过来利用了。
真让人捉摸不透。
明明他明天要走了，还特地设计这一出陷害他？嗯？
还是说，对方就是需要他今晚“下手”然后被发现？
“嗯，没错，差一点就拐走了，真可惜。”
反正都这个局面了，医生想了想，干脆顺着他们的意思，坐实自己的加害人身份，笑眯眯开口，“本来想着，是今晚杀掉，然后分块放进那些行李里的，真可惜……”
这句话一出，不止是院长脸色大变，连还在胡编乱造的主播们也停下了叙述，有点犹疑。
啊，真的假的？
差点就假戏真做了？
幸好幸好，最后没出事。
“为什么要杀他？他只是一个孩子！”
完全确定了医生的恶意，在尘埃落定的同时，院长又感觉到无比的荒谬，“你到底为了什么？”
医生语气轻快：
“不是我，是我们。”
“只可惜之前那个孩子藏得严实，没人发现而已……不过，如果不是他自己警惕，估计早就死了好几次吧，也撑不到来你们这里。”
在院里充当医生时，林初听了不少其他人对那个孩子的看法，非常清楚怎么扎心。
看着青年院长脸上不断变化的神情，他挑衅似的笑了笑。
“但你们没发现也没信过，挺好，很方便我们行动呀。”
听完，院长终于能够确定，云州之前每一次的反馈和求救都是认真的。
并不是被害妄想，也不是过分敏感，都是真的危险，是他们这些应该保护的人没有察觉。
甚至这一次，如果不是有其他孩子及时叫醒，他连赶出医生这件事都没能做好。
现在，他唯一迫切的，就是找到云州确认对方的安全……
但在此之前，院长还是先亲眼盯着，让人将医生以及所谓的行李全部丢出了孤儿院大门，彻底消除这个隐患。
“喂，你，帮我传个话吧。”
被架着带走之前，林初忽然冲着某位主播招招手，哪怕被人架着，姿态也格外放松闲适，语气轻快，“好歹我配合了一次吧，算是我的诚意，之后有机会……”
“闭嘴！”
话没说完，就被院长捂着嘴，连人带箱扔出了孤儿院。
在离开大门的瞬间，医生的声音就没了，连人影也完全消失了，就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似的。
主播们看着这一幕，默默咽了咽口水，庆幸自己没有在进来第一天时尝试离开孤儿院。
——相当于离开副本区域，谁也不知道出去之后到底会去哪里，一些时空之间的缝隙？谁知道呢。
处理完医生，院长便带着手电，马不停蹄地打算去找方才消失在事故现场的孩子。
……
……
“诚意？”
和乌祐一起坐在池塘边上，叶云州嘟囔着这个词，有些迷惑，“意思是，他知道我们的设计了？所以主动配合？”
乌祐点点头：“大概。”如果弹幕没有说谎的话。
奇怪……
叶云州心里想着，不明白医生为什么会配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留下这句话。
他方才其实是很想套话的，但是那个医生实在是太磨叽了，感觉要被带出去才可能让对方说真话，时间不够，他干脆跳过这个流程，假装被吓到然后按照计划跑走了。
医生以为一直追着他，但实际上早在第二个拐角，就已经换成别人在前面跑了，而他换了条小路离开。
那个地方可是他们精心挑选的场地，路况复杂灯光又暗，哪怕医生真的不怀好意他也能成功逃走的。
“院长快要想通了吧。”
知道医生甚至还帮忙交代了之前的危机，而院长也反应强烈时，叶云州就有了这样的预感。
或许，在他出去和院长重逢之后，院长就会想通吧。
毕竟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医生走了，他也没事。
乌祐也说：“嗯，快结束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身旁的声音，叶云州又感觉到一点不舍，不想那么快出去让院长“找到”他。
不过，眼看乌祐也没有催他的意思——
“结束之后，我们真的还可以再见面吧？”
彼此安静了几分钟，叶云州还是忍不住，往身旁靠了靠，低声开口。
乌祐短暂地默了默。
近在咫尺，他可以感受到另一人的体温，呼吸，一切都触手可及。
但大概在不久之后就要消失了。
所以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催促什么，只想尽可能多的感受当下彼此处在同一时空的亲密。
他说：“会的。”
其实他也有一点舍不得。
毕竟，年幼的星星似乎情绪更加明显一些，也更容易亲近，真的很鲜活可爱。
比如这个时候，身旁的孩子还在反复确认——
“我真的会记得你吗？”
“会的。”
“那你呢？你也会记得我吧？”
“会的，当然会。”
说完，他们坐在水边，又安静地赏了一会月亮。
乌祐是说不出催促的话的，因为他其实并不想让现在的时光这么快就结束，显而易见的，分别的开头只能由叶云州提起。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嗯，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啦。”
说着，身旁的孩子跳下了石头，站在草地上。
乌祐低着头，往下抿了抿嘴，飞快眨了眨眼，也准备起身和他一起走。
但肩膀被按住了。
再之后，一双微凉的手捧住了他的脸颊，讶异地抬起头，他感受到温热的吐息靠近，随后，额头接触到了一点柔软，一触即分，就像是被棉花碰了碰。
——分别之际，星星给了他一个亲昵的额头吻。
月光下，那个孩子朝他伸出手，眼里就像是流淌着蜜糖，柔软而温柔：
“不要难过哦，既然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话。”
“期待和你的下一次见面，乌祐。”
……
……
当躲在草丛中的叶云州被院长“发现”，并进行了一番交谈之后，躲在暗处的主播们都看见了青年弓着背蹲下，被小孩摸脸安慰的一幕。
情绪，似乎波动很大。
正思考着这样究竟能不能结束副本时，他们听见熟悉的机械音响起——
“叮！”
第080章 会面
就像是做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美梦。
感觉上, 也就发呆了一秒不到，但当岑远意识回笼时，却莫名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很久, 而他终于从中抽离回来。
依稀记得，上一秒的他，应该还被那名混蛋医生阴阳怪气的话所激怒, 正要爆发争执，但不知为何, 此刻他的心情却像是阴雨转晴，数日积攒的压力也瞬间散去了。
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深呼气，将感官也拉回现实, 岑远终于发现了周身的异常——
太安静了。
本应该是嘈杂热闹的食堂, 仿佛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 什么声音都消失, 目之所及的所有人都定格着各式各样的动作，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情况？！
当岑远因为震惊而下意识后退一步, 碰撞到桌椅发出声音时，余光中看见了此刻唯一和他一样能够自由行动的青年。
对方正转头注视着他, 眼里却没有什么惊讶, 只有了然。
“岑队。”
在一片死寂的时空，他还能笑着开口, “欢迎你见证这一切。”
望进那对过分明亮的琥珀色眼瞳，岑远的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起十几年前陈旧发灰的记忆, 可就在这些真实的记忆当中, 掺杂着有些混乱的片段。
——院长, 我感觉，有危险。
——谢谢你, 院长。
——没关系的，院长，我没事。
耳畔闪过这些稚嫩话语的同时，记忆中已经面容模糊的那个孩子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仿佛近在咫尺，隔了十多年，所愧对的对象终于当面宽恕了他多年以来的心结。
“云州！”
看着，那两对相似的眼瞳在此刻终于完全重叠，岑远下意识呼唤了一声，但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场地内原本凝固的时间终于开始流淌——
“队长别生气！”
“对对，大家坐下来说，别打架啊。”
“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吧？”
下一秒，周围恢复行动的队员们开始拉着他，并这样说着。
等等，他原本应该在……？
岑远几乎要被这过于混乱的情况给搞晕了，但比起情绪淡到已经不能再淡的与医生之间的冲突，他现在显然更在意不远处的青年。
所以他挥手推开了那些一窝蜂前来劝架的队员，离开食堂座位，毫不犹豫地走向叶云州的方向，拉着对方飞快离开这里。
“……诶？”
只剩下一堆匆忙赶来劝架的队员们面面相觑。
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的感知中，上一秒的队长似乎还和新来的林医生产生了争执，差点动手，但是下一秒就脸色一变，也不吵，直接离开了。
更奇怪的是，在场有好几个人都觉得院长似乎短暂抽帧变了动作，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看花眼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来得及迷茫太久，食堂内就此起彼伏响起了通讯铃声，仿佛无数人在此刻给他们来点，疑惑地接通，然后就得知了让他们震惊的消息——
灾厄在他们这里降临了！
“什么时候？刚刚吗？？”
“**的杀到大本营了！”
“这绝对不正常啊！！”
一片混乱，没有人发现原本争执的另一方眼里却闪过几分了然，并没有任何对此刻场景表示任何疑惑。
将手伸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摸了摸，发现原本无时无刻不在蓬勃跳动的那个心跳，此刻如同死亡般寂静。
他们操作许久，无论如何都无法杀死的永生灵魂，在这一次的灾厄中死亡了。
残存的感知让林初足以确定，这就是被岑远带走的那名青年所办到的。
既可以创造令人疯狂的魂灵，又可以轻易摧毁么？
很好……
那这一趟的发现已经足够了。
在一片混乱中，林初掩下笑意，独自离开。
*
叶云州二人还没走多远，还没走到他们之前确定好可以安全交流的地方，就听见了灾情局外不同寻常的动静。
顿住脚步，在他们的注视下，敞开的大门外倏地涌入了一群不属于他们这里的蓝制服。
个个神情严肃，装备齐全。
岑远一眼就认出了为首领队的人，正是他曾经所带队伍的副队，现在应该在隔壁市的灾情局任职。
发生什么事了？
其他灾情局支队为什么会来？
第一反应是疑惑，下一秒便倏地意识到——
难道是……
“岑队！”
相隔很远，但这支陌生小队的队长也一眼就看到了岑远。
他大声呼唤，挥手，确定远处两人停下脚步等待之后，便吩咐其他队员正常行动，而他自己则表情严肃地来到岑远这边，告知对方眼下的情况。
果然和岑远猜测的情况没错，灾厄在方才降临在了A市的灾情局。
不，这个“方才”也仅仅是他们的感知而已，实际上，从灾厄降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天。
这四天以来，社会上民众的反响先不提，高层是完全被惊动了。
毕竟，这可是A市的官方组织，抗击灾厄的中坚力量啊，竟然就这样被一窝端了！
又联想起这几次来都格外奇怪的灾厄……
太异常，太不对劲了！
眼看A市灾情局自顾不暇，邻近城市便联合派出了各自的精锐队伍前来帮忙，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当然，此次这么多人也不单是为了这次的灾厄——
简单聊完这次灾厄的情况后，这位陌生支队队长的表情有些复杂，显然他直奔岑远而来，还有别的任务要做，“岑队，你先前反映的情况，上头都知道了，他们很重视。”
说完，目光便转到从始至终保持沉默不说话的叶云州身上。
方才谈话时，他没有避讳这名不属于灾情局编制内的青年，而此刻，他也像是面对熟人那样，语气自然地开口：“这位先生，就是你之前准备介绍的人才吧？现在方便出发吗？车已经在外面了，你们不需要检查就可以直接出去，先远程开个会聊聊，确定情况。”
岑远有点意外。
原本，他递交的申请还需要审核一段时间，层层上报，并且最后要到现场才能真正参与讨论，但现在的流程似乎无限简化了。
看来这次的灾厄敲响了警种，阴差阳错地让岑远先前反映的内容变得可靠起来。
“你方便吗？”
确定叶云州点头表示应允，岑远这才答应，“好，我们走吧。”
在走之前，他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叮嘱自己曾经的副队：“这里有一名新来的医生，看好，别让他轻易离开。”
得到了肯定回答，这才离开。
离开灾情局，在门口上了车，虽然驾驶室独立听不见后座的声音，但二人还是一度沉默。
“云州。”
最后还是岑远先开口。
虽然思绪有些混乱，但灾厄和副本并没有真的在他脑海中留下什么实际的记忆，他只是被勾起了一些回忆，外加苏醒后感受到了异常。
导致他现在，比起讨论灾厄，更迫切地想要确认另一件事——
“你是，小夜吗？”
十多年前的临时庇护所，因为大半个A市都被笼罩在灾厄里，流落在外的孤露孩童根本没有确切的身份档案，都是根据孩子的回忆口述临时建档的。
而那个让他至今仍记忆深刻的孩子，就自称小夜，没有透露更多。
小夜，小叶……
身上的目光过于迫切，还沉浸在思考中的叶云州也回过神，回望。
原来岑队还没确定吗？
但在副本里，可是直接叫上他的名字了，大概是潜意识已经认出来，但是没有证据确定吧。
看着比副本中成熟许多却也莫名沧桑一些的岑远，青年顿了顿，还是点头承认：“嗯，是我，我也才想起来。”
为调侃缓和气氛，他还开了个玩笑：“我还以为你是一名普通的看护员，没想到都成为大队长了啊，难怪我第一次见面感觉你很眼熟但是认不出来。”
“我……”
苦笑，又摇摇头，有种奇妙的感慨，岑远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回忆起之前的相遇和会面，他只能庆幸，在十多年后，再次被对方寻求庇护时，他这一次没有轻视，勉强算帮上了忙。
“那时候，你一个人，是怎么离开的？”
本来应该讨论这次的灾厄，但岑远还是控制不住询问那些过往。
叶云州撑着下巴作回忆状：“你说那辆大巴吗？其实在撞车之前我就有预感了，所以用包护好了脑袋没有晕过去，车倒地之后我就自己爬出来，然后就徒步离开……”
其实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作为一个孩童，活得非常艰难，如果不是刚好附近的山脚下就有一个小村落并且民风淳朴，他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各种死法。
所以他才不怎么回忆这段经历，让那些片段变得格外模糊，导致哪怕岑远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来这是曾经在庇护所里的大人——当然，对他来说，具体是谁都没有差别，都是些在那时的他眼中没用的大人。
直到，这次进了副本。
一想到这个，叶云州就忍不住脸热。
这次的副本，实在是太超出他的预期了。
虽然具体难题上没有什么困难，但那个基本的幼化设定实在是太奇怪了。
而且，他变成小孩也就算了，为什么没能像侦探副本里一样清醒过来，反而还真的像小孩一样撒泼打闹，最后分别时还怀抱着不知什么样的心理亲了乌祐……
啊，光是想起来就羞愧，他都不敢想自己原本可靠冷静的形象在对方心中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因为是随着副本结束自然苏醒，直播间先一步消散，他又根本来不及看乌祐的反应，只能不断复盘自己在副本里的表现，然后被自己幼化时的一幕幕羞愧到说不出话。
——这也是他沉默一路的根本原因。
唯一好的是，经历过这次副本，脑内多了一段属于童年的记忆。
虽然是虚假的，但就像是一个美梦，中和了原本色调灰暗冷酷的童年，让叶云州在回忆这段过往时终于能云淡风轻，甚至在看见岑远脸上愈发的懊悔时，还有余裕反过来宽慰对方。
“不用有什么负担，岑队，都过去了，我现在活得好好的。”
见对方表情依旧不变，他便换个了角度宽慰：“如果你真的在意，那就从现在弥补吧？之后，我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岑远：“当然！”
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之前他承诺的保护，更多的是在乎灾厄。
但现在的承诺，却是真真正正对面前的个体萌生的保护欲。
兜兜转转十多年，他们又遇见了，共同面对困扰了多年的灾厄，真的是缘分。
“好，那就好。”
见队长想通，叶云州也不意外，毕竟副本都通关了，按理来说核心的思绪都会豁达一点，就像是当初的病人一样。
在食堂看见对方苏醒时，感觉连眉宇间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嗯，提到这个……
他正色起来，开始谈正事：“岑队，你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
……
到下车时，岑远已经充分接受了“他就是这次灾厄的核心所以才会提前苏醒”的事实。
至于天灾并非天灾而是人祸，这点他俩早已经心照不宣地默认了。
只是没想到，短短的一个半月，竟然就可以把手伸到他的身上布置，而且还成功了！
“那么，这段时间里和我接触过的人都有嫌疑。”
岑远思索，谨慎地下了结论，但还是有点难以置信那个暗处的组织势力竟然能蔓延到这个地步。
简直是庞然大物。
叶云州倒是非常乐观：“没关系，他们这次表现得实在太明显了。虽然我们不幸中招，但反过来想，幸存之后，这次的危机反而会成为助力。”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灾厄一结束，先前未曾商量好的引荐就这样飞速推进了。
现在，只需要看到底即将会面的是多大的人物，够不够调查包围他早就怀疑的江氏……
来到会议室门外，单看一整个走廊装备齐全的护卫以及各种高端信号处理器，叶云州就觉得此行大概稳了八成。
进会议室坐下，当连线的屏幕那头出现那张大概全国上下都知晓的脸，他更宽心了。
很好，这次不亏。
……
只不过，不知为何，心中萌生一丝隐秘的担忧。
对岑远下手，在灾情局动手，这着实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哪怕是想借岑远与他的亲密关系除掉他，但按照先前几次灾厄被解决的情况，极可能像现在这样失败，反而推动他们这边的进度。
风险远超过收益，什么样的人才会这样选择？
正常情况，最合理的方法就是物理消灭他……比如之前的狙击和车祸，哪怕顶着个恐怖袭击的名头，只要他人死了，那么掌握灾厄的组织将完全没有对手，也不需要再忌惮什么。
他所能推理的，对方呢？
……还是说，他们的筹备，已经大到可以跳出现实，不需要再掩饰的地步了呢？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