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园的小卖部挤满了人。
言惟秋静静地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无聊地拨弄着套在手腕上的防走丢手环。
游乐园还是当年他和江月白一起来玩的那个游乐园,小卖部也还是那个小卖部。
时隔多年,他又坐在这张长椅上。
当年那个给他买冰淇淋哄他高兴的小男孩,如今还陪伴在他的身边。
好像什么都没变。
连冰淇淋的味道都没变。
他们也还是他们。
天色渐晚,游乐园的人群并没有散去,反而随着夜色的到来,游客变得更多。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让人眼花缭乱。
人潮汹涌,江月白牢牢牵着他的手,不让人群将他们冲散。
两人来到广场中央的许愿池,江月白递给了他一枚硬币。
“你怎么会有这个?”言惟秋看着手心里那枚硬币微微一愣。
江月白解释:“在小卖部的时候跟老板换了几枚硬币。”
言惟秋看着许愿池里面堆满的硬币,无奈地笑道:“你不是从来不信这些的吗?”
“心中有所求的时候,就会向神明许愿,祈求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江月白淡淡一笑,垂眸看着手里的硬币。
绚烂的灯光有一刹那落在江月白的脸上,是言惟秋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虔诚。
“你有什么愿望啊?”言惟秋小声嘀咕。
“说出来就不灵了。”江月白向许愿池抛了一枚硬币,看着那枚硬币缓缓沉没水底,“那你呢,你有愿望吗?”
“或许吧。”言惟秋也把硬币抛了出去。
他希望,能和江月白长长久久。
“咚”的一声,打断了言惟秋的思绪,接着,他看见江月白向许愿池陆续投掷了几枚硬币。
言惟秋:“???”
还能这样玩?
江月白把手里的银币全投了出去,淡然笑道:“如果一个硬币没法实现我的愿望,那就多投几个。”
言惟秋:“谁告诉你的?”
江月白:“换银币的小卖部老板。”
言惟秋无奈地开口:“你是猪吗?他明显是骗你的。”
愿望如果能用硬币去买,那大家都去买好了。
“嗯,我知道。”江月白无所谓地笑了笑。
言惟秋:“知道你还……”
他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在茫茫夜色之中,绚烂的霓虹灯几度落在江月白的脸上,那一抹眉宇间的温柔缱绻,认真又执着。
“你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吗?”江月白欺身逼近,声音蛊惑般萦绕在他的耳边。
言惟秋后退一步,转身看向许愿池,避开他的视线,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藏在发丝下的耳朵染成了绯红色,吞吞吐吐地说着:“不、不想,你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好吧。”江月白遗憾地轻叹一声。
“砰”的一声响,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言惟秋抬头看向夜空,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是游乐园的烟花秀开始了。
绚烂的焰火照亮了整个夜空。
言惟秋和江月白就坐在许愿池的附近,看了许久的烟花秀。
直到游乐园的钟楼响起铃声。
那是归家的信号。
这个时间不好打车,很多游客都叫了车,光是排队就要排五十几号人。
幸好是江月白的妈妈路过顺带把他们载回家。
言惟秋上车先嘴甜地喊了声:“江姨晚上好。”
江姨笑呵呵地问了句:“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带你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咱们再回家。”
“吃过了。”言惟秋点点头,游乐园里面有很多餐馆,他还狠狠宰了江月白一顿,哪个贵吃哪个。
“准备考试了,今天就好好放松一下,明天都把心思收收,这次的月考成绩怎么样?”
“还好。”
“有把握吗?”
“……”
在江妈妈和江月白两人的闲聊中,言惟秋渐渐放松下来,靠在江月白身上睡着了。
“嗯,会跟小秋一起……”
江月白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肩膀微微一沉,他扭过头,视线落在言惟秋的脸上。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动了动,侧着身子,斜着肩,让言惟秋能睡得更舒服一点。
江妈妈半晌没听见他的声音,朝着后视镜看了看,脸上的笑容迟迟没有散去。
两人没再说话,车厢一直保持着安静,直到车子缓缓停在言惟秋家里楼下。
江月白轻轻地拍了拍言惟秋的手,小声喊道:“小秋,到家了。”
“唔。”言惟秋困得迷糊,意识没清醒,像小时候那样抱着江月白的手臂撒娇:“小白背我。”
江月白呼吸一滞,声音微哑:“好。”
为了不吵醒他,江月白轻轻抱着他,一步步走上楼梯。
就算他已经很小心了,但言惟秋还是醒了。
楼道的光线很暗,言惟秋靠在他的肩膀,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起来。
他不是在车上吗?
“醒了?”江月白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的脸。
“嗯。”言惟秋小声地应了声,埋在他胸膛,不敢抬头,“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江月白闷声低笑:“快到了,也不差这两步。”
短短的十几秒过得特别漫长,言惟秋害羞地攥着江月白的衣服,幸好是小白的脚步声很沉,盖住了他剧烈的心跳声。
他们家的这一栋楼是老宅区,是步梯房。
小时候,言惟秋和江月白总喜欢在小区里玩,玩累了才回家,每次要爬楼梯的时候言惟秋总会耍赖让江月白背他上楼。
可偏偏江月白纵着他,无论怎样,都只会说“好”。
到了家门口,江月白把他轻轻地放了下来,帮他开好门,看着他进去了,把门关上,才放心离开。
方秀听见开门声,看向门口,“回来了?”
“嗯。”言惟秋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方秀瞅了瞅他身后:“小白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言惟秋解释:“江姨回来了,他回家了。”
洗了个热水澡,言惟秋整个人都精神了,完全没有了睡意,只好起来把剩下的作业做完。
直到快凌晨一点的时候,言惟秋才起身伸了个懒腰,把书桌整理好,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平时喜欢留下一盏微弱的灯光,让房间保持昏暗的光线。
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在鬼屋看到的一幕幕。
他把灯光调到最亮,裹着被子,还是觉得不安。
就好像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有脏东西,他躲在被子里玩手机,点开江月白的聊天窗口。
[你睡了吗?]
他敲下这句话,然后又逐字逐句地删掉。
这个时间点,江月白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过了半小时,他还是无法入睡。
他没忍住给江月白打了语音电话。
“喂?”
“小秋?”
言惟秋淡淡地“嗯”了声,略微低沉的声音通过手机传入他的耳中,不难听出对方声线里的疲惫。
知道自己把对方吵醒,他有几分内疚,“没什么,按错了而已,你继续睡吧。”
江月白揉了揉眉心,看了眼现在的时间点数,忽然明了,他起身倒了杯水,陪言惟秋说话。
“是在车上睡了一会,现在睡不着了吗?”
其实他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只是想到言惟秋的脸皮薄,要是揭穿了可能会被恼羞成怒挂断电话。
“嗯。”言惟秋应道,对江月白的表现很满意,听着对方沉稳的声音,让他的心安定了不少,也放松了不少,不再觉得房间压抑沉闷。
江月白轻声笑道:“那我们要玩会小游戏吗?还是你想跟我聊会天?”
“唔……”言惟秋听起来像是在思考,但其实他只是想听听江月白的声音,让这个夜晚看起来不那么冷清,他也不用那么恐惧这沉沉的夜色。
他没有选择就是选择。
所以江月白主动找了话题:“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传声筒吗?”
“记得。”言惟秋逐渐放松下来,把手机放在枕头边,阖上双眼,脑海里浮现以前和江月白一起做传声筒的零碎画面。
江月白倚在床头,眼里充满了怀念的神色,“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手机,就用纸杯做的传声筒,还用了一大捆秀姨的针线。”
言惟秋随着他的声音陷入了回忆。
江月白:“和你在一起的许多时光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但说起来又感觉历历在目。”
岁月漫长,他们在彼此的记忆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我们都慢慢长大了。”言惟秋的声音带了点倦意,稀里糊涂地回了一句:“现在这样不好吗?”
江月白温声道:“挺好的。”
是好的吧,在每个不同的年龄阶段,都能看见不一样的言惟秋。
但也不是那么的好,因为随着年龄增长,他能渐渐感觉到,他们在渐行渐远。
他期待长大,但又不期待那么快地长大。
总感觉他和小秋之间,有什么,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流逝。
“明天要去哪里玩?”听见言惟秋迟迟没有回话,江月白声音放得很轻。
“在家看书。”言惟秋眼皮都要掀不开了。
没过多久,话筒里只剩下他浅浅的呼吸声。
语音电话一直没有挂断,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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