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初露锋芒
长满鲜花的花田似乎能使人意识松懈, 放松警惕,三个人里唯独飞在天上的伏黑惠没闻到香气,因此没怎么受影响。
只是在这个瞬间, 花御已经越过了由三人组成的防线,追到了太宰的身后。
地面上的泥土微微颤抖,突的,一根格外粗壮的树根破土而出, 奔向天空,树根上捆着一块带着泥土的巨大石块。
不到一秒的时间, 石块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地上的太宰。
原来刚刚在花御走过的地面下, 还藏着几条树根没有出来袭击,它们统统组合在一起,最后纠结成粗壮的一股,直到现在这个机会才猝然出现。
“我知道你有无效化咒力的能力, 所以我不会亲自触碰你,但是你这个能力有一个弱点,”花御在距离太宰百米之远的地方骤然停下脚步, 空灵的声音灌入周围人的脑袋里:“不带咒力的物质你无法无效化吧!”
“你们如果想救他的话, 就不要动, 否则——”花御头也没回,绑在石块上的树根稍稍放松了一点力度,石头立刻摇摇晃晃地往下倾斜了大概15度。
“可恶!”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两人顿时磨磨蹭蹭地停住偷偷靠近的脚步, 在他们俩身后的伏黑也跟着停下,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天空上那块大石头,手指微微动弹, 却又不敢真的做什么小动作。
太宰抬头看了看,磨盘大小的石头被捆在树藤上, 悬在他的头顶,刚刚石头松动,石头表面附着的泥土和树藤互相摩擦,脱离石头往下细细簌簌地落,像是下了一场黄色的雨。
哎呀真糟糕,他可不想变成小黄人。
太宰往旁边走了两步,石头跟着移动,始终牢牢地笼罩在他的头顶,而且阴影越来越大,似乎在说你如果再动,这块石头就砸到你的身上。
他停下脚步,不再做无用的尝试,伸出手掌放在头顶,挡住要往头上掉的泥土,其它地方就顾不上了,片刻后他今天刚换的沙色风衣上就布满了黄色泥点。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漏瑚在哪里?你最好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这是最后一次。”花御面无表情地说道。
头顶那块大石头距离他只不过10米高,被这种石块砸中确实会死,花御说得没错。
“虽然我的愿望是人生仅有一次的死亡,”太宰微微阖眼,低声喃喃自语,“但是死在这种攻击之下那就太痛苦了,所以——”
“绝对不要!”长长的睫毛底下,鸢色的眸子倏地抬起,一点锐利的光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他看着花御,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说:“你不是要找漏瑚吗?”
说话的同时他举起手,打了个响指,似乎是在回应他这道指令似的——
“花御!”下一刻,远处一个高得快要撕破嗓子的声音穿透云霄传过来:“漏瑚在我这里!!!”
花御朝着声音所在的方向转头,在离他几百米远的地方,水蓝色头发少年的手上攥着一个火山头,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的、似乎没有半点生机的火山头,那正是濒死的漏瑚仅剩的头颅。
他把火山头高高地举过头顶,叫花御一眼就能看见。
本来被提在他手上的铁箱子静静地躺在几步远的地面上,开口歪歪斜斜地对着天空。
脾气暴躁的漏瑚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花御不错眼地注视着漏瑚仅存的脑袋,它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心情,但心脏被子弹打中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在它们四大天灾里漏瑚是脾气最火爆的那个,真人的性格比较恶劣,它们两个常起争执,还没长大的陀艮则称得上胆小温和,在另外两只咒灵吵起来的时候,陀艮只会偷偷地来找它,它则会赶紧跑去调解双方。
特级咒灵以下的咒灵既不会说话,也没有思考能力,不被它们看在眼里,而即使是其它有思考能力的特级咒灵,也和它们不同,它们这四只咒灵之间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虽然时常吵闹,互不相让,但是它们是唯一的同类,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现在真人已经死了,漏瑚只剩下一个脑袋,还落在咒术师的手里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性,陀艮在它眼里就像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孩子,即使是另外两只脾气不太好的咒灵,也不会找它的麻烦,却也要和它们一样应付咒术师。
几天之前,它们还是好好的。
“鵺!”
就在花御看着漏瑚愣神的功夫,一只巨大的脑袋长得像猫头鹰的怪鸟从云层中俯冲下来,双爪牢牢地抓住威胁太宰性命的大石块。
毛茸茸的翅膀扑腾着扇动了几次,在最后一次扇动中,鵺紧抓着石头往旁边的方向飞去,笼罩在太宰头上的阴影也随之移开。
原来伏黑惠借着前面两人的遮掩偷偷指使飞在天空中的式神鵺藏在云层里悄悄行动,慢慢靠近太宰所在的方位,刚刚恰好趁着花御分神的机会,一冲而下抓住石头。
在同一时刻,不用通知,听到伏黑的声音后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一起快步冲到花御面前,两人紧紧盯着花御,“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你过去了!”
但花御看都没看一眼近前的几人,它的眼睛一直盯着漏瑚,突然朝着阿月的方向疯狂冲刺。
“!”被抛开的两人一惊,慢半拍地追上去。
“玉犬,上!”
两只大狼狗自伏黑惠的影子里浮现,一黑一白,速度飞快地追上花御,凶残地一口咬在它的腿上。
“不要妨碍我!”花御一甩腿,把腿上的两只玉犬抛开,但这点时间也够后面的两人追上来了。
“你们绝对拦不住我。”花御平静的语气里似乎蕴含着坚决的意志。
钉崎野蔷薇一只锤子在手,扬起的另一只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夹着三根钉子:“试试就知道了。”
虎杖悠仁双手燃起咒力:“来打一场吧。”
*
五分钟后,花御的身上中了无数拳以至于浑身到处都是肉眼可见的青紫、被玉犬撕咬下半个手掌、一只眼睛里的树枝从根部这段,肩膀上插了一颗钉子,整体看上去半死不活,唯独气势一直没有衰落。
受伤和痛苦全程没有使花御停下往前的步伐,一步步地,战场逐渐接近阿月所在的地方。
“这家伙好顽强啊!”三步之距外的虎杖悠仁攥着拳头感叹了一句,他刚刚才冲上去又给了它一拳,然后灵巧地避开空中的树根退到一边。
“完全拦不下,即使是受伤也要靠近,咒灵之间也会有这样的感情吗?”五步之距外的钉崎野蔷薇握着锤子说道。
“咒灵就是咒灵,我们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我们只需要知道它们和我们是敌对方就行了。”伏黑难得的说了很多话:“钉崎,不要同情它们,你如果同情它们,那把被它们残忍杀害的人类放在哪里呢?那些人类何其无辜!”
“一码归一码,我感动于它们之间也有这样真挚的感情又不影响我干掉它们。”钉崎野蔷薇的双眼发亮,嘴角微弯:“不如说有着明确意图的咒灵反而更好对付了呢!”
快了,快了,花御对它周围的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听而不闻,只是执着地向着目标靠近。
还差五步、还差三步、还差一步
模糊的视线里,眼前那个离它只有一步之遥的目标一动不动。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类不逃逃跑呢?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逃跑了啊!
“刍灵咒法·簪。”钉崎野蔷薇停下脚步,打了个响指,插在花御肩膀上的钉子周身立刻亮起一道蓝色的光圈,变成蓝光的钉子如同一支爆裂箭,从肩膀处迅猛地斜钉进花御的身体,然后从脚心穿透而出。
咔嚓!花御整个身体裂成两半,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片飞舞的灰尘,同时,有绿色的血液、黄色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齐齐爆裂开来。
阿月低下头,看着正好倒在自己面前的花御,久久不语。
昏黄的阳光下,倒在地上的花御只剩部分能看出是身体组织,裂开的小半边脑袋在地上滚动着,慢慢地滚到阿月的脚边,才受外力阻止不得已停下。
停止滚动时它的一边侧脸斜对着高处的天空,眼睛正好对上了阿月手里拿着的火山头。
直到死之前花御都望着漏瑚的方向之所在,即使是此刻死了,死后的它似乎仍然想和漏瑚重聚。
“阿月你没事吧?”钉崎野蔷薇担心的声音远远传来,听起来既遥远又模糊。
“没事。”抿着嘴捡起铁箱子,把漏瑚的脑袋重新放进去,关好箱子后阿月扭头便走。
“阿月怎么了?他的态度好像有点不对劲。”钉崎野蔷薇眉头微皱,她站在虎杖悠仁的身后,姿势歪歪扭扭。
“被吓到了?”虎杖悠仁小口极速喘着气,间隙抽空回道。
“不可能,他这样不像是被吓到的样子。”直觉有点奇怪的钉崎野蔷薇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摇摇头,“算了,既然他说没事,那可能确实没什么大事。”
橙色头发的少女原地站好,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其实这血迹斑斑的衣服也没什么可整理的,再怎么整理也不会变干净变漂亮。
她扯了扯裙角,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喊道:“虎杖,伏黑!”
等两个人听到她的呼唤看过来,钉崎野蔷薇手指一捋头发,摆了个帅气的pose,一双橙色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灿若桃李:“我最后那招你们还都没见识过,怎么样,厉害吧?”
初露锋芒的少女,一身狼狈也遮不住她飒爽的英姿。
第092章 穷途末路
啪啪啪!场上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虎杖悠仁拍着手,非常捧场的道:“厉害厉害,非常厉害!”
伏黑惠:“”
都伤成这样了还要抖机灵, 你们两个也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厉害了。
他看着在刚刚那场战斗里相当于近战的两个人,他们俩现在的造型都不太妙的样子。
钉崎野蔷薇的高专制服破破烂烂,两条手臂赤裸裸地暴露在外面,鲜红的鞭打痕迹遍布全身上下, 一只手的手臂上鲜明地袒露着几道被钉子钉出来的伤口。
那是她和花御痛觉共享时自己动手干的,只为了妨碍对方的行动, 制造让对方停顿的机会。
战斗结束后只过去几分钟, 这么深的伤口根本不可能自然愈合,因此赤红的液体仍然在不断往下流淌,给她深蓝色的制服添上了一笔艳丽的绯红。
正拍着手的虎杖悠仁更惨,衣服像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破烂, 身体上下伤痕遍布,不仅如此,他的脸上甚至被留下了两道鞭痕, 其中一道的痕迹从左边的眼睛划过, 另一道没有波及眼睛, 而是穿过右边的嘴唇直达下巴。
他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受伤的左眼闭着,看样子是睁不开, 右眼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会儿眼底通红,血丝遍布, 还肿成了鱼泡眼。
跟他一比,旁边摆pose的少女都显得状态良好, 至少她的脸没受到什么伤害。
不过也幸好如此,毁容对于一位爱时尚、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性来说还是有点太超过了,在这场战斗中钉崎野蔷薇尤其注意保护自己的脸,所以才没像虎杖悠仁这样形容凄惨。
“伏黑你没事吧?”没听到伏黑惠的声音,虎杖悠仁转头去看他,下一句话从他嘴里蹦出来,声音骤然提高了八度:“喂你的嘴角一直在流血啊!”
“没事。”伏黑惠抹了一把脸,顺便把嘴角的血迹擦掉。
“还说没事,你都快晕倒了,咒力用太多了透支身体了吧?”虎杖悠仁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摇摇晃晃的伏黑惠面前,正好撑住他往前倒的身体。
“不是,我还有咒力,只是不够用来召唤式神罢了。”伏黑惠扶着虎杖悠仁的手臂,踉踉跄跄地重新站稳,板着脸纠正他的话。
“压榨自己的身体极限召唤式神,你也是够拼的。”钉崎野蔷薇走过来,摇摇头,“小疯子一个。”
伏黑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衬着嘴角残留的血液显得邪气又危险:
“要说小疯子,钉崎你也不遑多让,那种咒术运用方法都能被你开发出来,痛觉共享可以称作名副其实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咒术了吧。”
钉崎野蔷薇没否认,反而认真地说道:“在这个咒力来源于人类负面情绪能量的咒术界,只要是当了咒术师,哪个能没有一点疯狂在身上呢?”
“……”
“不说这个了,我们这边总算打完了,”她转过头,仔细观察中间和西边的战场:“五条老师看着也快了,只剩下中岛君那边,嗯,形势不够明朗,看样子还有得打。”
突然,一道雷鸣般的声音从西边传过来:“你们竟敢、竟敢杀了花御!”
“喂喂,这声音听着有点不妙啊!”钉崎野蔷薇眼里掠过一丝担忧,从这道声音里她听出了十分的疯狂和十二分的愤怒。
她回过头,看了看互相扶着的两个人一眼,最终指着其中一个道:“虎杖,我有点担心,你跟我去看看。”
“好啊。”
伏黑惠紧随其后,豪不犹豫地道:“我也去。”
“伏黑你就不要死撑了。”
“是啊,伏黑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好了。”
“虽然不能召唤式神,但我还有别的战斗能力。”
“你”钉崎野蔷薇嘴唇一张一合,叹了口气:“算了,虎杖你扶着他点,我们一起过去。”
*
在花御死的那一刻,西边的战场上,陀艮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嘴里一直叫着花御的名字。
一双圆溜溜的章鱼眼中布满泪花,最终汇聚成水线,汨汨的流下,片刻后,它抬起眼,咬牙切齿地吼道:
“你们竟敢、竟敢杀了花御!”
小小个子的咒灵似乎受到了非一般程度的强烈刺激,不是人的一张脸都能被人看出愤怒到目眦尽裂的程度。
紧接着,它周身闪烁起一道白光,把攻击的中岛敦和夜叉白雪纷纷弹开,等到白光消散后,原地已经没有了那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个子矮小的咒灵。
站在那儿的是一只威压慑人的特级咒灵,这只特级咒胎突然成长,变成了完全体。
章鱼脑袋下是一副强壮健全的身体,红色的皮肤,黑色的腹部,五指间有像是蹼一样的东西连接,背后甚至还长出了一对黑色翅膀。
“我要你们死!!!”长大的陀艮愤怒地大吼道,双手合十,“领域展开·『荡蕴平线』”
霎那间,金色的沙滩、碧蓝的大海、高悬在天边的太阳重新出现。
但美丽的风景下却暗藏着危机。
环境突然改变,搞不清楚状况的中岛敦警觉地站在原地。
突然,一道剧烈的疼痛传来,他感觉自己左半边的身体仿佛是被什么割伤了一样,低头一看,血线乍现,他的腹部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割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不过在超高速再生能力的作用下,这道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他下意识观察周身方位,视野里一只通体蓝色、长得凶残又怪异的鱼类从他身边穿过,飞着飞着它的身影慢慢地消失不见,像是会隐身一样。
不,这就是能隐身的鱼,它以飞快的速度攻击,这份攻击在触及身体之前他完全看不到,只有真实接触的那一刻才解除隐身,现身于人前。
飞在大海上面的陀艮双手合拢,“来尝一尝我的绝望和愤怒吧,可恨的人类!”
刹那间,海面像是沸腾一样冒出无数泡泡,紧接着飞出来一大群色彩各异的鱼类,它们的体型各不一样,有大有小,但统一的是,都有一口尖利的鲨鱼牙和刀子似的鱼鳍。
鱼群在空中列队,一秒时间过后,集结完毕后的鱼群向着中岛敦飞速冲过来,如同万箭齐发一般,遮蔽了整片天空。
“这就有点难对付了啊”中岛敦望着遮天蔽日的鱼群,面色紧张地说道:“小镜花,躲到我的身后来,注意保护好自己。”
“放心,敦,我知道该怎么做。”神色凌然的泉镜花在他的身后站好,一只手横在胸前,手里握着一把小巧的短刀,开刃的刀面寒光凌冽,倒映出一双冰冷的眼眸。
飘在她旁边的夜叉白雪已经奉命冲上前去斩杀飞过来的鱼群。
如果给夜叉白雪时间,她能一个人将这些怪鱼全部斩杀,只是对比鱼群庞大的数量,夜叉白雪短时间内所做的努力仅仅相当于杯水车薪,远远看去,鱼群的数量好像全无减少似的。
“要来了。”
天空中的鱼群已经近在眼前,但就在它们即将和中岛敦碰撞到一起的时候,所有的鱼群、连带着周围明显很异常的环境都消失无踪,如同他们刚刚看到的只是幻影。
被这奇怪的变化搞蒙了,伸着一双虎爪的中岛敦愣在原地。
耳朵动了动,四道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慢慢清晰起来。
“喂,叫中岛的小子,我们来帮你了。”随着脚步声,一道欢快且熟悉的女声从他背后传来。
“是谁啊,不敢进入对方的领域,只能等着太宰先生过来用他的无效化能力破除领域。”另一道清亮的男声略微低一些。
“喂虎杖,你今天很嚣张啊!”
“咳,你们别吵了。”这次是清冷一点的声音,中岛敦听着,只觉得这道声音的主人似乎很无奈。
“伏黑你行不行啊,叫你不要逞强过来啦。”
“是啊,伏黑,累了的话干脆和太宰先生一起出去外面等着。”
中岛敦微微侧过头,说话的三个人出现在他的旁边,正是打完花御赶过来帮忙的三位一年级学生。
最后一道靠近的轻快脚步声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谁。
那个人在中途停住,随后是一道声音传过来:“快点结束哦~”
中岛敦没有回头,他机警地竖起耳朵仔细分辨,说完这句话之后,太宰先生就慢慢离开了这个地方。
没有回头是因为他有点惭愧的说,开战前太宰先生曾经说过不能轻敌。
虽然他当时是有听进去一点啦,开战后却没有尽全力消灭敌人,磨磨蹭蹭的导致对方中途变异似的战力上升了一个级别,最后还要太宰先生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上衣下摆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道,叫中岛敦瞬间回神。
泉镜花拉着他的衣服提醒:“敦,要上了。”
侧过头,中岛敦看了一眼自鱼群消散后就从他身后出来,在他旁边站定的泉镜花,认真应道:“好。”
啊啊,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这一战结束之后再去和太宰先生请罪好了。
他做了个抬头的动作,远眺起天空中没有任何动作的陀艮,白发少年一双紫金色眸子里溢满坚定。
一定要全力打败它!
被注视的陀艮并非没有注意到突然急转直下的事态,领域被破掉,敌人突然变成了五个人,如果在这儿的是诅咒师,恐怕早就想着该怎么逃跑了。
但它不会逃跑。
新来的那三个正是和花御对战的人,就是他们吧,杀死花御的人。
它冷冷一笑,径直向着他们冲上去。
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但它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果,但是,唯独那三个人,它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天空中的陀艮速度越来越快,转瞬间就冲到了几个人面前,但还没等它掉头去对付新来的三人,它就撞见了中岛敦。
见它过来的的虎化少年提前冲上去了,一人一咒灵飞快地打了起来。
在两人周围,夜叉白雪准备加入,钉崎野蔷薇手里拿着锤子和钉子,时刻准备偷袭,虎杖和伏黑则在边缘游走,见机行事。
机会很小,但不是没有机会,高速行动的陀艮只能用眼角余光观察,在心里盘算着。
一定要杀了这几个人,哪怕是拼上这条性命!
这份代价在开战前它就早有觉悟。
那个时候,它已经在心里和它的同伴、可以称作家人的存在道过别了。
——花御、真人、漏瑚,百年后再会吧,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找我啊!
第093章 争吵?
跑来这边也帮中岛敦破掉领域之后, 太宰便退到了战场的边缘处,静静地观战。
他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突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转头一看,快步走过来的是手里提着铁箱子的阿月。
阿月的脑袋微微低下, 只能被太宰看见下半张脸。
但即使是从只能被看见的下半张脸上他也能轻易得出,那上面不是开心, 放松等一系列代表正面的表情。
太宰眨了眨眼, 啊呀,似乎麻烦要来了。
在太宰面前停住脚步的阿月仍然垂着头,空气好像被微妙地冻住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太宰是在等阿月说出来意, 阿月一直低着头,谁也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
沉默片刻后,似乎终于想好了要说什么, 他抬起头。
露出整张脸的阿月给了太宰观察的机会, 一秒钟过去后, 太宰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在一起相处的半年里,他从来没见过阿月露出这样的表情,似乎是在尽力隐忍, 又似乎是想要爆发, 情绪两相矛盾,一张脸也在矛盾情绪的拉扯下隐隐显露出一种扭曲来。
阿月不知道他的情绪已然在太宰的眼皮底下暴露无遗, 他呼出一口气,用和往常一样的语气抱怨道:“真是的, 太宰先生,下次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我们这不是配合的很好吗?”太宰弯起眼睛,脸上没有半点害怕的神色。
既然阿月不打算说,太宰就配合地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样子。
“刚刚我差点要被你吓死了!”阿月高声嚷嚷道。
“没事啦,我心里有数。”
和平常一样的敷衍性说辞今天好像不能让阿月满意,听到这话后,他的脸上泛起青色,慢慢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一下、两下、三下
几秒钟之后,在阿月的脸上,那种微妙的扭曲神色消失了,一双水蓝色眼睛萃成寒冰,头顶的呆毛平直地竖着,也透出几分愤怒的意味。
板起脸的阿月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扔,砰地一声,装着漏瑚的铁箱子重重地落在地上,慢慢地滚到一面墙下,凄凉地停在那里。
他往前快走几步,凑到太宰面前,踮着脚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领子,抬起头。
这会儿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可以互相看清对方的每一根睫毛,也能把彼此眼底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
他高声地、语气剧烈地说道:“如果我没有及时领会到你的意思,那块大石头就要砸到你的身上了!!!”
一双冰蓝色眼睛冷冷地盯着太宰:“到那时候太宰先生要怎么办?!!”
似乎彻底扔掉了心底诸多顾虑的阿月不再掩饰心里愈发壮大的不满之情,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太宰只是装作很难受的样子,指着攥着他领子的手道:“阿月,你抓得太紧了,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即使是在生气,听到太宰的话后,阿月还是慢慢松开了手,他退后两步,低下头,抬起腿踢了两下地面,嘴里瓮声瓮气地说:“太宰先生不要想着把这个问题蒙混过去。”
“没有如果,”太宰两下整理好被抓乱的领子,面不改色地赞道:“阿月做得很好哦~”
忍不住抬头的阿月把双手背在身后,气恼地哼了一声:
“太宰先生这次再怎么夸我我也不会上当的,休想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他扁起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太宰先生的能力只对不知道的人最有用,对知道你能力的人来说,弱点太明显了,想要针对你的能力不是办不到,这次那只叫花御的咒灵就知道要怎么对付你。”
“太宰先生明明知道这一点,也明知道花御能想出反制你的办法,仍然冒险跑过去帮他们破除领域”
“我最生气的就是这一点。”
阿月说着说着蹙起眉头,整个人都散发出不悦的气场,嘴唇也嘟得越来越高,“再说了,哪有身处后方的指挥亲自上战场的。”
“这种以身犯险的做法,”他眯起眼睛,整个人突然沉静下来,但表面的沉静里似乎深藏着一座急欲爆发的火山。
“太宰先生分明是把自己的生命当作了可以随时扔掉的筹码,一点也不珍惜。”
复杂的眼神直直地刺向太宰,“我说得对吗,太宰先生?”
太宰微微恍神,在阿月的眼睛里,担忧、害怕、不满、愤怒全都掺杂了一点,都是负面情绪,可是……
在他人对他的恶意情绪里一向如鱼得水的他这一刻却突然感觉这一锅水的水温过于滚烫,烫得他想逃跑。
太宰抬起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光滑白皙的下巴,借着这个动作掩饰不自在的情绪,他勉强勾起唇角,尽量露出一个和平时没两样的笑容:
“嗯……你说的也对也不对啦,我是真的心里有数……所以——”可以不用这么恼火吗?
所以之后的话被阿月打断了没说出来,要不然阿月就会知道太宰竟然对他服软了,不过,这样没说到重点,相当于在狡辩的服软也根本没办法安抚阿月的情绪,降低他的怒气吧。
“太宰先生果然是这样!”
阿月只听到了太宰话里承认的意思,这一刻的他敏锐得不得了,什么也对也不对,找补的话说再多也遮掩不了太宰打心里是这么想的,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
他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冷冷地说道:“这种做事风格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糟糕,这样下去不利的事态发展将会愈演愈烈,太宰在心里苦恼起来,然后反驳道:“等等,平日里的我也是有在认真地自杀哦。”
这种奇妙的、无厘头的方式能不能让阿月转移注意力呢?
“那跟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太宰先生想投河,我可以去河里捞你出来;太宰先生想上吊,我可以剪断吊着你的绳子;太宰先生想吃毒蘑菇,我就绝对不会买有毒的蘑菇。”
好像是不能。
“这未免有点太过分了吧。”想起这半年来无数次被打断的自杀,不让买的毒蘑菇,太宰超小声地嘀咕道,声音小到阿月听不见的程度。
“我不知道太宰先生为什么喜欢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想必其中也有你的道理,我不会强硬要求什么,太宰先生平时可以尽情实验你的自杀锻炼法,因为我一定能及时打断,不会让太宰先生随便丢掉自己的生命。”
阿月一双水蓝色眼睛紧盯着太宰,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毕竟,我一直注视着太宰先生啊!”
‘你从哪里拐来的这位小迷弟,他不觉得他说出来的话很有歧义吗?’
太宰几乎是迫切地在心里快速回道:‘啊啊,首领先生,你醒得正好,我正头痛呢,要不然你上来帮我顶一会儿?’
‘才不要!自作自受的家伙现在就活该自己受着。’
‘哎呀你这话把你自己也骂进去了哦?’
‘我哪有和你一样?’
‘说到以身犯险这种事,咱俩的风格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你去横滨打听打听,我可是号称既怕死又残暴的那个恶魔首领!’
‘啧,你怎么还自豪起来了?我是不知道这个离谱的传言是怎么在横滨传成这样的,只不过要让我相信太宰治怕死,太阳还没打西边升起来呢!’
‘至于阿月,你不是看着我和他相遇的吗?不要装作自己没看见哦。’
‘……呵呵,你就继续自己受着吧!呸,活该!’
‘你也听得到哦,首领先生这次会出现不就是因为实在受不了了吗?’
‘我睡着了,听——不——到!再说了,他说的对象又不是我。’
只是太宰先生太宰先生的,阿月又是对着这具身体说的,总让人幻视这些太过……热情的话是在对他说,他和另外一个自己几乎是同时地、同步地感到不适应。
不过,好的一面是至少不是他来面对,他也能分清对方这话瞄准的对象是谁。
更好的一面是他可以悄悄地看这家伙的笑话了。
他心里有多么的不适应,另外一个自己肯定比他的不适应程度要大上数十倍,一想到这一点他就舒服了不少,也能对这种被灼热的水温烫到的感觉继续忍耐下去了。
人类果然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咦,这话好像有点不对。
人类太宰果然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另一个自己的痛苦上呢~
嗯,这就对味了。
‘哎呀听不到要怎么回我?首领先生你在自欺欺人哦~’
‘懒得和你吵,借我来转移注意力也没用,你还是赶紧面对现实吧。’
‘喂喂,先开口找我说话的是你哦,可不是我。’
嗯?太宰眨了眨眼,在心里试探着说了几句,没有得到回应,若有所思地想道,首领先生这么不经逗呀,脸皮薄了点哦。
上一次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对阿月不起作用,这一次对他自己其实也没能起到啥作用,不过他都在心里假装起作用了,就让让他吧。
可是,现实是阿月还在巴拉巴拉地一顿猛烈输出中,让他完全不能装作没听到,例如这句掷地有声的话——
“花御拼尽它的性命也想救漏瑚,我想救下太宰先生的信念绝对不比它低!”
当时阿月是看着花御如何拼尽性命的,如果不是这样,他非得给它一脚不可。
胆敢威胁太宰先生,这在他这里是罪大恶极,不能饶恕的程度。
最后放弃了鞭尸的想法,无关其他,只是因为这份耀眼的意志当得上为它送上一份敬意。
“太宰先生的生命在我这里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宝物,是最值得珍惜的东西。”阿月往前走了一步,一双诚恳的水蓝色眼睛精准地对上似乎不为所动的鸢色眼眸,“我不希望看到太宰先生有真的丢掉性命的那一天。”
他的眸子如同一汪清泉,清澈得一眼便可望到底,向着对面那人全部摊开,赤裸裸地展示着他所有的情绪。
无论是谁,只要看到就一定会明白他此刻说的绝对不是假话,他把一颗脆弱的真心捧出来了。
再往前靠近了一步,阿月呼出一口气,用梦幻般的语气诉说道:
“我的心里入住了一轮明月,我希望这轮月亮常明不灭,在每个夜晚,一抬起头,便能看到天边的月亮。”
他看着太宰,眼睛微弯:“但是,不管月亮是想发光还是不想发光、想变弯还是想变圆,月亮就是月亮,月亮只要在那里便好。”
第094章 战斗结束
“停停停, 停一下!五条君要过来了哦,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
强忍着想要立刻逃离现场的冲动,耳根微红的太宰在手上快速比划出一个停止的手势, 直挺挺地戳到阿月的眼前。
鸢色的眼珠咕噜噜地左右上下乱转了一圈后,无意中发现远处的橘红天空下走过来的五条悟,他几乎是立刻松了一口气。
再让阿月说下去不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更可怕的话。
五条君、五条君阿月吸了口气,闭上嘴, 这一刻他对五条悟的讨厌程度不知为何突然加深了许多呢。
片刻后,太宰忽然问道:“对了, 阿月, 你有注意世界今天发生了什么变动吗?”
虽然阿月如愿不再继续说话,但现场沉默到沉重的氛围却让他分外不自在起来。
被迫停嘴的阿月沉默了一会儿,别过头去:“……没有注意。”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太宰的身上,本来是有分出一点来观察世界的变化的, 但是自从太宰遭遇到生命危险之后,他的情绪就开始不对劲起来,也顾不上这件事情了。
太宰:“”
稍微动动他聪明的小脑瓜, 他就猜到是什么原因了——啊啊, 当场逃跑的冲动更强烈了!
幸好这会儿远处的五条悟已经走到了他们俩身边, 给颇有点麻爪的太宰解了围。
对加在自己身上的迁怒一无所知的五条悟稳稳地抱着一个人,太宰瞄了一眼,被抱着的那个人是夏油杰, 他脸孔苍白, 闭着眼睛,了无生息, 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具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尸体。
五条悟皱着眉头说道:“真没想到藏在杰身体里的会是那种东西。”
被他抱在怀里的男人,脑门自缝合线处半开着, 里面隐隐约约空无一物。
他闭了闭目,再次睁开时,苍蓝色的眼眸里仍然有雷蛇蔓延,像是阴云密布的天空,下一刻似乎就要爆发出一阵狂风暴雨。
从发现夏油杰的尸体被盗走开始,怒火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在他心底燃烧着,到现在发现那个该死的诅咒师竟然把自己的大脑移植到杰的尸体里,驱使杰的尸体,并以他的名义在世上行动。
真是干得出来啊!
他对已经死去的挚友唯一的私心所在就是让他入土为安,可是这一点小小的愿望现在也被这个不安好心的诅咒师破坏了。
好好的安葬对他们咒术师来说难道是一件不可以得到的东西吗?
真可笑,活着的时候要为了祓除咒灵一生奔波,死亡的时候连一块安居的墓地都剩不下,被人打扰,只是因为刻印在□□上的那份天赐的咒术。
想想这一路走来,无数同伴的尽头都是尸山血海,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他真想问问这个糟糕的世界,这都还不够吗?
竟然连死者都得不到一份属于自己的安宁。
他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找了一块干净的土地,慢慢地把夏油杰的遗体轻轻地放上去。
“五条君你没抓到罪魁祸首吗?”太宰走到五条悟面前,弯着腰仔细观察正面躺着的夏油杰的情况。
微微开合的脑门结合五条悟的话,太宰很容易地得出了结论——那个冒牌货的术式作用是用自己的脑子换掉别人的脑子来驱使别人的身体。
“他逃走了。”
“那个冒牌货打一开始在我面前做出那副挑衅的模样,似乎是要和我一分胜负的样子。”抿着嘴的五条悟懊恼地叹了口气,“结果就是为了装装样子麻痹我,战斗到最后,他留下杰的身体自己逃走了。”
太宰张了张嘴,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五条悟继续说道:
“在后面的战斗里,他一口气放出了所有收集到的咒灵,场上全是咒灵的影子,这些咒灵一个个上来袭击我,像是夏天身边飞舞的蚊子一样,嗡嗡嗡、嗡嗡嗡的,虽然没什么伤害但就是很烦人。”
“我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只是稍微移开了那么一会儿,结果等我收拾掉所有咒灵之后原地就只剩下杰的身体倒在那里。”
“这么说来这个冒牌货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逃走啊,但是他是从哪里逃走的呢?”太宰直起身体,摸着下巴道:“五条君你大意了哦。”
他看着安静的夏油杰道:“如果他没有留下夏油杰的身体,我们就可以根据夏油杰找到他,但是这个家伙实在是很狡猾,肯定是提前备上了可以更换的身体,他的术式看来又是换身体就能活下去的类型。”
“现在就是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模样,到时候名字恐怕也会换一个,这下就没有明确的线索了。”
太宰喃喃自语着分析道:“明知这具身体是你的朋友,他不惜得罪你也要盗走这具身体,那么必定是有自己的谋划在,但是在紧急关头又能够壮士断腕,抛下这具辛苦谋划来的身体。”
“临危不乱的素质加上狡兔三窟的谨慎,这个冒牌货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了。”
五条悟恼火地道:“喂,太宰,你怎么还夸起那个冒牌货了?”
“嗯?”太宰抬起眼,看了一眼盛怒中的白发男人,顿时改变态度,顺毛捋了一把白毛大猫:“对不起啦,算我说错话了,这个冒牌货真是个混账!”
五条悟点点头,满意地道:“知道留下杰的身体,算他识相,要不然我一定要追到天涯海角去把他——”
后面本该说出来的话被他自己消音了,没有说出来。
太宰看了一眼白发教师,即使是留下了夏油杰的身体,你也不会放过他吧,那个冒牌货只要是落在你手里,结果根本就没差别。
这样想着他顺着五条悟的目光看向西边。
那里正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几个人,参加战斗的五个人一个不少,只是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衣服破破烂烂、身体伤痕累累,看起来就是一副经历了一场大战,惨胜归来的模样。
和虎杖悠仁互相扶持着走过来的钉崎野蔷薇半路丢开他的手,靠自己的力量踉踉跄跄地走到他们面前,站正后,挺直腰背,扬起一个骄傲的笑容:“五条老师,我们回来了,两场都赢了哦!”
五条悟眼神一凝,六眼观察到钉崎野蔷薇的伤势非常重,身体表面几处都在流血不说,内脏也破了一部分,几乎是去了半条命。
这么重的伤势,要赶快回到咒术高专,去找硝子治疗才好。
“干得好,野蔷薇。”
他把视线投向后面走过来的几个人,虎杖悠仁的伤势和钉崎野蔷薇不相上下,伏黑惠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
“悠仁、惠,你们都干得很好哦~”
“五条老师,没什么啦,”仗着在场的都不是外人,虎杖悠仁嘴里不住小声呼痛,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道:
“累死了,也快要痛死了,钉崎你还炫耀,最后那一下要不是中岛给你挡住,说不定你就要和叫陀艮的那只咒灵同归于尽了。”
听到五条悟的话后,钉崎野蔷薇就闭上了眼睛,这会儿她半睁开眼睛,斜了一眼坐着的虎杖:
“赢了就是赢了,我还不能炫耀炫耀吗?虎杖你今天怎么尽找我的茬?”
“中岛那家伙还帮你挡了几下,也帮伏黑挡了几下,这次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一番。”
“那只咒灵不知道怎么搞的,尽针对我们三攻击,到头来我们三个差点成了拖累人的累赘,说来挺惭愧的。”
在他们两人后面,中岛敦背着伏黑惠慢慢走过来,把伏黑惠放在虎杖的旁边后,他慢腾腾地挪到太宰面前,低着头说道:“太宰先生,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磨磨蹭蹭地,才”
一只手放在他的脑袋上,安抚地摸了一下,打断他请罪的话:“敦,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中岛敦抬起眼,看到的就是眉眼弯弯的太宰:“我听说了哦,最后救了钉崎小姐他们,这场战斗你居功甚伟。”
“可是——”
“没有可是,你再这么说我就要生气了哦,”太宰转头朝走在最后面的女孩子招手:“小镜花,过来过来,你没事吧?”
披散着长发的女孩子走过来,乖乖地回答:“敦一直有注意保护我,我没受伤,反倒是敦他自己,受了很多伤。”
她的声音像是冰雪一般冷清,毫无感情,只有在说道敦受了很多伤的时候,才能从里面听见一抹担忧的情绪波动。
“回去后请他吃饭好了,你请哦。”
五条悟和三位学生一一打过招呼之后找到太宰:“太宰,我们要先回去了,钉崎他们的伤势耽误不得,这里的后续所有事情恐怕要拜托给你”
“慢着,”太宰摆摆手,“五条君你不用这么着急。”
五条悟皱起眉头:“太宰?”
下一刻,一道另他意想不到的声音从帐的边缘慢悠悠地传过来:
“太宰,这么急地把我叫出来,出外勤可是要付很多倍的诊疗费哦。”
太宰顿时一脸严肃地道:“诊疗费请都算在五条君的账上。”
吃什么都行,就是不吃亏;结什么都行,就是不结账。
——阿月光明正大且超自豪地给他点了个赞。
“硝子?你怎么来了?呃……不是,你一个常驻医务室的大忙人竟然会出外勤?”
太宰是什么时候叫人过来的?他靠什么办法把硝子叫出来的?五条悟思考了一瞬后干脆放弃这些问题。
果然太宰就是太宰,如果是那家伙,能办到这些事简直是毫不意外。
五条悟挑起眉头,“你自己一个人来的?等我回去夜蛾校长不会吃了我吧?”
“不用等你回去,夜蛾校长现在就要吃了你。”
咔嗒、咔嗒,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来的是一位面色冷淡的女性。
她有一头橙色长发,脸上是常年不见太阳,在室内憋出来的不健康的死人白,右眼睑下一颗泪痣给她添了一分颜色。
外套一件白大褂,脚底上穿着一双高跟鞋,走路时,鞋跟和地面磕出清脆的响声。
脸上两只眼睛透着淡淡的不耐烦,化了淡妆也遮不住的黑眼圈仿佛在说明社畜工作的不易。
这位女性就是当今咒术界唯一一位会用反转术式治疗别人的医生,咒术界的瑰宝——家入硝子。
堪称当代国宝大熊猫,劳碌程度堪比国宝,地位也堪比国宝,眼睛更是和国宝非常相像。
五条悟打着哈哈道:“硝子你也学会开玩笑啦?”
家入硝子在他面前停下,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不是开玩笑,夜蛾校长也来了,他就在帐外面,等着你们出去。”
“诶?!!不是吧,太宰你怎么把夜蛾校长也叫过来了?”
第095章 善后
一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 太宰抬起头,微笑着道:“这可冤枉我了,我没有通知夜蛾校长过来哦~”
他没有通知, 但他提前就猜到会变成这样了。
深入思考一下,东京咒术高专怎么都不会放家入小姐这么一位没有半点攻击力的、珍贵的治疗能力者一个人出来吧,那么陪同出行的人员肯定要从几个学校里现存的、有战斗能力的人中选择。
五条悟不在,如果家入硝子说要出外勤, 夜蛾正道恐怕就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要陪同她一起过来的。
这两个人今天的行为这么异常,嗯, 主要是家入硝子的行为明显很异常, 他肯定能从中嗅到一些端倪,那么会出现这个结果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这些弯弯绕绕的思考过程就不必说出来了。
从遇到诅咒师,叫五条悟出来袭击诅咒师开始,到战斗结束, 叫家入硝子和夜蛾正道来收拾结尾,整件事情都在太宰的操控之下。
中途发生的一些小插曲,并不影响整支曲子的完成率。
唯独没抓到这次的目标, 有点失算了。
他到底是怎么逃走的呢?
设置的帐没有动静, 帐包围了整个战斗场地, 如果有人从帐里出去,站在帐的里侧,最靠近帐的那个人一定能看到。
在这场战斗里的大半时间他都站在外面观察, 靠近帐的边缘空荡荡一望无际, 没有遮蔽物,而他半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唯独中间抽时间去破了个领域,莫非?
太宰的表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他的心里冒出了一个不合常理的猜测。
“太宰你怎么啦?你没有通知夜蛾校长, 我相信了哦。”五条悟以一种宽慰的语气说道。
他有观察到太宰的表情变化,不过却是误以为是他没有及时说出相信他的话才导致这样奇怪的表情变化。
不会看人脸色的神子大人长大了之后依然不会看人脸色。
“没什么。”太宰抬起眼,恢复散漫的笑容。
“悟,我去看看学生们的情况,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和夜蛾校长解释吧。”家入硝子在五条悟面前稍一停顿,说完后略过他,向着七倒八歪摊成一片的学生们那里走去。
五条悟大声叨叨:“啊?我为什么要解释啊?带着学生们来做实战训练这种行为有哪里不正常吗?”
随后小声嘀咕:“夜蛾校长这家伙唧唧歪歪的,天天这个不行不能做,那个要先行上报才可以,真是越来越古板,我真不想又听一遍他的唠叨。”
自知这次带着学生们冒险的行为又要被说教了,五条悟烦恼地抓了一下白色头发。
柔软的发丝从他的手心拂过,又乖顺地躺好,他放下手,看向眼神似乎注视着远处的黑发青年:“太宰,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嗯?”若有所思的太宰收回眼神,转过头,做出一副凝重思考状,拉长声音道:“办法嘛——”
没下文了。
“怎么,连你也没办法?”五条悟有点不相信。
没有人回答,太宰的动作就像是在cos沉思者,时间在安静中过去几秒,这短短几秒钟却像是过了一天一样难熬。
真的没办法?在他变得半信半疑的时候,太宰适时轻抬眼皮,勾起嘴角:“有几百种哦~”
蹦!脑门上顿时迸出一条青筋,五条悟走到太宰旁边,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作势往下扯:“混蛋,你又来涮我了是吧?”
随着他的力道慢慢地俯身,太宰微微弯着腰,笑咪咪地道:“五条君,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啦~”
五条悟抓着太宰的脖子摇来摇去:“你这家伙,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涮着人玩,我看你是小时候太寂寞缺玩具现在才把我当玩具,下次我让人给你送一份小人玩具过去,叫你一次玩个够!”
无知无觉的玩具哪有人好玩,简单玩玩五条君又不过分。
秉持着这等扭曲理念的太宰被摇得头昏脑涨,在一阵晕眩中他语速飞快地说道:“你要的办法,再不放开我就不说了哦!”
五条悟这才放开他:“办法是什么?”
太宰左左右右地扭着脖子,貌似开心地旋转了一圈之后,神清气爽地打了个响指:“现在最合适的办法嘛,果然还是用另外一件大事夺走他的注意力呢。”
抬眼看向五条悟,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这也是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一件事。”
看见他不同于以往、堪称相识以来最正经的神色,五条悟明确意识到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很重要,他放下玩闹的心态,正色道:“什么事?你说。”
两个世界发生交融,并且速度越来越快,以及那次亲身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的经历全部被太宰痛快地诉之于口。???!!!……
不管五条悟是什么反应,一口气说完后,太宰轻轻地叹了口气:“接下来我们恐怕是多得是事情要忙了呢。”
第一次听到关乎世界变化这么大的事情,五条悟一时难以消化,他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时间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白大褂底部变成灰色的家入硝子回来了。
她左手扯着右手上的一次性手套,稍一用力,沾染上点点红色的透明手套便被她脱下来,左手上的手套如是重复操作一通,随后两只手套被团成一团,扔进路边的垃圾堆里。
“我给学生们初步处理了一番,他们的伤势被我暂时稳住了,剩下的要等回到我的医务室作进一步处理。”
从沉思中回神,五条悟说道:“硝子,谢了。”
“举手之劳,不过出外勤的费用记得打在我的账上。”
“没问题。”他爽快地答应下来。
五条老师从来不在金钱上计较,行事作风像个散财童子一样。
毕竟他从小就不缺钱,小时候整个五条家都站在他身后,长成咒术界最强以后,一年四季满世界出任务,勤快得很,光是任务得到的钱也是其他人拍马也不及的程度,这一切都加在一起造就了他现在豪爽的金钱观。
太宰也不在金钱上计较,毕竟以他聪明的头脑,在当黑手党干部的时候就差不多赚来了半个港口黑手党,要说赚钱的能力,还真不比五条悟差,但他更擅长坑别人帮他结账,奇怪的是,被他坑的那些人甚至都是心甘情愿的
有些人口头上骂骂咧咧不情不愿,实际上积极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钱,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心甘情愿呢?
家入硝子微低着头,犹豫了一下,说:“悟,我看到了。”
“什么?”
“……杰的尸体你要怎么办?”
五条悟抬起头,半边天空映上了橘红色,昏黄下的阳光似乎已经不带一丝暖意,云朵被渲染上了燃烧般的血红色彩,他吐出一口气:“……火化吧。”
顿时,家入硝子一脸了然:“这是你的私心吗?已经是第二次了。”
“是私心。”五条悟点点头,非常干脆的承认。
入土为安已经被冷冰冰的现实证明完全不可靠,但他也不想挚友身死后,尸体还被咒术界拿去再利用,制成咒物或者咒骸之类的物品。
死了也要物尽其用什么的,稍微有那么一丁点不爽……
即使是私心,他也想实现自己的这份心愿。
“我是没什么意见啦,”家入硝子的手里圈着一缕发丝,随着时间的推移,发丝渐渐地松开它缠绕着的手指。
等头发全部回归本来位置,她放下手,沉默片刻,轻叹一口气:“杰如果知道的话估计也会同意你的安排吧。”
硝子抬起头,看着沉默不语的白发男人,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么就尽快安排好时间和地点,别被高层里的那群烂橘子们知道了。”
五条悟点点头。
一群人走出帐,迎面而来的就是板着脸的夜蛾正道。
他的眼神在所有人身上溜达了一圈,最后停在个子最高的那个人身上,“悟!你又干了什么事?!!”
顶着一道刺人的眼神,抱着一个人的五条悟边靠近边说:“夜蛾校长,回去和你解释,这会儿我还有事。”
“那是……杰的尸体?”夜蛾正道眼眸微缩,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
一行人走近之后,他才看清楚了五条悟怀里抱着的那个人是谁。
在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沉默了一会儿后,夜蛾正道语气轻缓地开口道:“……行,但这次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我绝不轻饶你。”
抱着人的五条悟和他擦肩而过:“放心,我有很多事都要和你说。”
有关于这次行动的原委,以及世界正在发生以及将要发生的变化。
“夜蛾校长,又见面了。”随后靠近的人是太宰,他微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夜蛾正道这次笑不出来了,他头痛地问道:“太宰君,难道这次的事情是你和悟一起搞出来的?”
语气里颇有一种你怎么也被他带坏了的感觉。
“我只是来帮五条君一个忙哦。”太宰轻描淡写地说道。
逻辑链这么说也成立。
他微笑道:“既然夜蛾校长来了,善后一事还要麻烦您。”
“?”夜蛾正道不解地皱起眉头。
然后就听到太宰的进一步解释:“您的学生们和我家的孩子都受了重伤,我们要先回去治疗和休息,所以剩下来的事情就拜托夜蛾校长了哦。”
他看着几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叹了口气:“好吧,我留下来帮你们善后。”
“那么,我们先走啦~”
太宰的身后,一路跟着的几个还醒着的小辈们纷纷和夜蛾打招呼。
走在最后面的是家入硝子,她靠近后说道:“夜蛾校长,我就和他们一起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夜蛾点点头:“也好,你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很安全,我也能放心一点。”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这个地方便只剩下夜蛾正道一个人,在原地站了片刻,他动身联系窗的人,开始处理场地损伤、战斗痕迹处理、建筑物损坏等等一系列事情。
确保撤掉帐之后,普通人看到的东西完全不能和非日常联系上。
咒术界第一条准则——不能把咒术的事情泄露给普通人知道。
忙活了一通之后夜蛾正道突然意识到,他走这一趟好像就只是为了帮他们善后一样。
一种自己成了善后工具人的感觉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脑内升起,随后徐徐蔓延。
“应该不可能吧?”夜蛾正道拧着眉头,疑惑地喃喃自语道。
肯定不可能,他是自己想来的,又不是别人逼着他来的。
想着想着他放下了心里产生的疑虑,继续勤勤恳恳地忙碌起来。
第096章 庆祝会
上午十点, 难得开业的Lupin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客人,临时担任服务员的中岛敦忙碌地跑来跑去。
阿月站在柜台里,充当调酒师, 年纪比较小的泉镜花坐在角落里,成了无所事事的看板娘吉祥物。
距离那场战斗的结束已经过了三天,参加了一场大战的太宰他们只用一天的时间来休整,然后渐渐恢复原本散漫的日常。
弥漫着古典音乐的酒吧里, 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人群之中穿行的中岛敦赶紧把手里拿着的酒放到点单的客人的位置上, 然后小声喊泉镜花帮他顶班一会儿。
等到泉镜花点头答应之后, 他迅速走到无人的一边,疑惑地掏出手机——在这个世界他可没有几个熟人,谁会给他打电话呢?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钉崎野蔷薇。
原来是她啊, 她的身体恢复了?她打电话过来能有什么事情?
抱着这些疑惑,中岛敦接通电话,两人说了差不多10分钟的话之后, 这通电话才被挂断。
自从上次和东京那边的人并肩作战过一次之后, 他就和东京咒术高专的三个一年级学生互换了电话号码, 这还是他们的第一次电话联系。
把手机放回裤兜里,中岛敦走到吧台边,看向坐在老位置上的黑发男人:“太宰先生, 钉崎邀请我们去东京参加上次战斗的胜利庆祝会, 要去吗?”
“我说要考虑一下,钉崎让我考虑好之后回复她, 时间定在明天,地点在东京咒术高专。”
钉崎野蔷薇打电话过来不只是这样, 她在电话里还透露了希望邀请中岛敦东京一日游的打算,如果他来的话,他们三个人做向导,包吃包住包玩。
只不过如果庆祝会太宰先生不打算去的话,他也不想去,连庆祝会都不去的话,这个东京一日游的邀请他就更不会考虑了。
所以这一点他没说出来。
“庆祝会啊,我没兴趣,你们去——”坐在吧台面前的太宰拉长了声音懒散地道,说到去字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后面的话被他自己突兀地咽回去。
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柜台那边忙碌的阿月,突然改变主意道:“去,我们所有人都去。”
“太宰先生?”
“也不好辜负人家一番心意啦~”太宰单手撑着脸颊,手指随意地点在装了威士忌的玻璃酒杯上。
自回来后,阿月就好像一直在生气,他生起气来明面上表现得不甚明显,仍然和平时一样努力忙活酒吧里的事情,最大的不同是不会主动凑上来,不怎么和他对视,也不怎么和他说话。
那个问题就那么重要吗?那个开朗活泼的小家伙竟然还学会冷暴力了?太宰有点头痛。
如果要说实话,他实在给不了那个他想要的答案,说不了实话的话,干脆说假话?
不,他着实不想对着在这件事上鼓起一腔勇气袒露真心的家伙说假话。
但也不能这么下去了,他们两个人就这样装作相安无事的样子过去了三天,问题仍然存在,看起来不像是会自动消失的样子。
说不定转换一下环境他自己就想通了呢?正好机会送上门,于是太宰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去一趟东京。
*
翌日,东京咒术高专,十点五十,太宰他们来到一栋教学楼前。
今天的太宰依然穿得随意自然,一套沙色长款风衣、白色西式开襟衬衫、黑色修身马甲、白色笔挺长裤的搭配显得这人潇洒又自由。
自从那天换上了沙色风衣之后,太宰就抛弃了以前常穿的黑西装,日常穿着这一套。
太宰走在最前面,后面依次是中岛敦,泉镜花,阿月,平时一般是阿月走在第二个,紧跟在太宰后面,今天却落在了最后一个的位置上。
连中岛敦都有点察觉到其中的不和谐之处,这一路上没少悄悄地和泉镜花嘀咕这事。
在快要进去的时候,为首的太宰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朝跟在他后面的人说道:“我想起还有点事要找夜蛾校长商量,你们先过去,我待会过来哦。”
“有什么事非要这个时间点去?!”中岛敦顿时一脸为难地道:“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很重要的事哦,不和你们说了,我先走了。”
“喂,太宰先生!”中岛敦伸出手,没抓住和他擦肩而过的太宰,他抓了抓脑袋,自暴自弃地说道:“啊,没办法了,我们先过去吧。”
泉镜花点点头。
阿月没说话,他一直盯着太宰匆匆离开的身影,直到他过了拐角之后看不见了才撇过头。
走到庆祝会约定的地点,中岛敦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十点五十三分,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七分钟,不会没有人在吧?
推开教室的门,走在最前面的他就遭到了数个礼花筒的攻击,伴随着排山倒海似的欢迎声。
红色花瓣、彩色纸条、亮晶晶的亮片洒了他一身。
被突然袭击吓得差点全身虎化的中岛敦默默地把虎化的爪子变回人手。
他定睛一看,教室内部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只有在少数特定物品上才能看出原来的教学作用。
学生用的桌椅都被搬走,仅靠墙摆着几把用来坐坐的椅子,讲台没动,黑板上画着抽象的画,中间用粗大的字体写着有关庆祝的话语。
估计是为了营造喜庆的气氛,四面墙壁上特地贴上了漂亮的彩色带花纹的墙纸,天花板上吊着成串的五颜六色的气球、四角摆着娇嫩的鲜花,甚至能看到水珠在花瓣上颤动。
空旷的房间中央摆着一张长桌,桌子上面是一个大蛋糕,围绕着大蛋糕的是各色水果、甜品、点心、饮料等等物品,至于碟子、叉子等工具也一应俱全。
三个一年级学生和白发教师已然全部到齐,他们两只手各拿着一个大概60cm长的金红色礼花筒,礼花筒显然已被使用过,这会儿残存的彩带还在不断往下飘落。
“啊竟然不是太宰先生?”钉崎野蔷薇抬起头,望见被他们洒了一身彩带的中岛敦,失望地撇嘴:“本来还想给太宰先生一个惊喜的。”
“临过来的时候,太宰先生说他找夜蛾校长有事,待会再过来。”中岛敦像是不小心落水的猫咪刚爬出水面一样飞快地抖动身体,不一会儿他站着的地板上就铺上了一层彩色的地毯。
“夜蛾校长现在不在学校吧,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把时间定在今天。”虎杖悠仁吐槽道:“让他看到我们不仅不学习,还把教室搞成这样一定会暴起杀人的。”
“差点都忘了你们还都是学生,那五条先生呢,他不是老师吗?”中岛敦停下抖动身体的动作后问。
“五条老师自己一个人就能闹起来,我们和他一起闹他只会更高兴啦。”
“这就叫做劳逸结合嘛,你们刚刚打赢了一场艰难的战斗,值得好好庆祝一番哟~”蒙着眼睛的五条悟笑嘻嘻地说道。
“诶?!!”中岛敦眯起紫金色大眼睛,脸色一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太宰先生该不会是预料到现在的状况,才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
泉镜花从中岛敦的后面走出来,她摘掉头上少量沾染上的彩带,点点头:“同意。”
阿月:“”他也认同这个猜想。
“五条老师,你肯定知道第一个进来的是谁,怎么不告诉我们?”虎杖悠仁埋怨地问道。
“靠你们自己是绝对抓不住太宰啦,”五条悟摆摆手,“我说出来也没用哦~”
“啊?好吧,”他无奈地挠了一下脑袋,转而看向中岛敦:“那太宰先生说了他什么时候过来吗?”
中岛敦一脸为难:“太宰先生没说他什么时候过来。”
“太宰先生不会放我们鸽子吧?”
“才不会!”一道愤怒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是皱着眉的阿月,他刚刚才跟在镜花身后走进来。
“虽然太宰先生没说,但太宰先生做事自有分寸,他既然答应了要来,就一定会来的!”
中岛敦:“阿月,你终于开口了,过来这儿的一路上沉默到我都要以为你没跟着过来了。”
阿月:“”
被这话搞得一时语塞,片刻后他才低声说道:“我今天不想说话。”
说完后,他越过堵在门口聊天的几个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中岛敦担心地望着埋着头似乎陷入了自闭的阿月。
泉镜花戳了戳他,提醒道:“阿月的心情不好。”所以和你没关系。
虎杖悠仁望望这个望望那个,不知道他们在闹什么矛盾。
“还没到时间,我们等一等吧。”不好在里面插上一脚,他拿起一副扑克,在掌心摊开:“要不要先玩一会儿游戏?”
“好吧。”
仿佛是为了验证阿月的说法,在离十一点钟只差半分钟的时候,吱呀一声,教室的门被推开,携着一身阳光和微风的太宰出现在门口:“大家好,我来了哦~”
听到这道尾音中总是带上一点轻快的清朗声音,教室里聚在一起的人纷纷回过头。
有人奉上一个大大的笑容:“太宰先生,就等你了。”
有人埋怨:“太宰先生你怎么偷偷躲掉我们特地给你准备的欢迎仪式啊?”
有人招手:“太宰,快过来。”
一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另一只手伸出,保持着刚推开门的姿势,太宰愣在原地,不一会儿,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翘起。
向着热闹的中心,他一脚踏了进去。
第097章 互怼
人全部到齐之后, 热烈得稍显吵闹的庆祝会正式开始。
切蛋糕、吃甜品、用饮料代替酒地满场地干杯、划拳行酒令、玩游戏、几个人硬是闹出了一群人的气势。
吵吵闹闹的时光像是流水一样,唰地过去一半。
站在餐桌边的钉崎野蔷薇端着两碟造型精美的甜品,目标明确地走到中岛敦的身边, 把其中一碟递给他:
“中岛,来来来,吃这个,我特地去东京最出名的甜品店买的, 是喜欢甜品的五条老师经常去的店哦。”
另一碟递给几乎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像是个知心大姐姐一样关心地问道:“镜花酱, 怎么样, 玩得开心吗?”
“呃,不用那么麻烦……”中岛敦几乎是手足无措地推拒钉崎的热情招待。
“谢谢,玩得很开心。”泉镜花微微弯起嘴角,落落大方地接过递给她的蛋糕。
硬把甜品塞到中岛敦的手上, 并招呼另外两个同期不要冷落了他们,钉崎野蔷薇向着和这场庆祝会格格不入的阿月那边走去。
阿月几乎没怎么和其他人互动,像只阴雨天才冒出来的小蘑菇一样一个人蹲在阴暗的角落里。
钉崎野蔷薇走到他身边, 担心地问道:“阿月, 你没事吧?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哦。”
“没事。”低着头的阿月回答道, 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但他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此刻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揉搓着自己的右手,两只手的手指纠结在一起, 分开, 再纠结,如是重复着。
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用饱含诱惑性的语气说道:“要不要去玩游戏?我们收集了很多市面上流行的小游戏,非常好玩!”
“不想去。”闷闷的声音从那颗水蓝色脑袋底下传出来。
……
想要尽可能地勾起他一起玩的兴趣的钉崎从各个角度, 换不同的话术和他搭话,但都没得到什么成效,之后她干脆把目标换成让他说出自己不高兴的理由。
可惜,所有的努力都像是脆弱的生鸡蛋突然撞上了坚硬的铁壁,粉碎了个彻彻底底。
对她的话,阿月通通回以同样简短的、无信息的内容。
一会儿之后,钉崎闷闷地往后一倒,背部压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食指按在太阳穴上,一圈圈地给自己做按摩。
啊啊,太宰先生,你交代给我的这个任务我好像完成不了啊!
让阿月高兴起来,昨天在电话里接到这个请求的时候,她稍微吃了一惊,这种小事也值得太宰先生郑重其事地拜托吗?
让他高兴起来还不简单,初次相识时的阿月给她留下了一个简单明朗的形象,于是她认为这是一件相当轻松的事情,一口答应下来,还拍着胸脯说包在她身上。
现在接连碰壁之后她才意识到原来看着像是小可爱的人,脾气也可以很犟。
这边头痛的钉崎和不高兴的阿月暂且不谈,另一边的五条悟长腿一迈,来到放着甜品的桌子前,伸手夹起一个大福,放在盘子里。
他一只手端起盘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银叉,精准地叉在圆滚滚的大福上,提起叉子,咬了一口大福。
软绵绵的口感百吃不厌,糖分的输入缓解了六眼的消耗带来的隐痛。
三两下吃掉大福,端起装着无色液体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无味的温开水顿时冲淡满嘴的甜味。
端着温开水,他抬起头,不用左右环视,六眼兢兢业业地给他传递着所有他想要的、不想要的信息。
某个人似乎不在这里,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偷偷溜走的。
这怎么行呢?他特地准备的温开水,还没送到某个人手上。
没有惊动其他人,他打开教室门,一闪身溜了出去,在门口顿住,片刻后,顺着一片咒力残秽中突兀的空白,向着某个方向追去。
来到教学楼顶层,一扇本应该被锁着的门堵住了他的去路,门后通往的是天台。
视线移到门锁上,他发现挂在上面的门锁只是装装样子,已经被人打开了,五条悟不由得笑了笑,顺手推开虚掩着的门。
从阴影里向外迈出一步,温暖的阳光顿时洒满他的全身,抬起头,他要找的人立刻出现在视野里。
那人背对着他,蓬松的黑色短发顺着风吹的方向散开,上半身微微倾斜,双臂伏在栏杆上,一双眸子遥遥望着对面,沙色风衣后背上的两根长带子像是两条灵活的尾巴,在风中随意摇摆。
“一个人躲在这里可不够意思,”五条悟一边向着太宰走过去,一边说道:“门上的那把锁你是怎么打开的?看起来不是用蛮力掰开的。”
“这种事我可以办到,但太宰你应该是不行的。”他自我肯定道:“绝对没错,你没有那样大的力气。”
“哎呀和你们这帮大猩猩不同,”太宰转身,抬起的一张脸上不见半点惊奇。
他举起手,手指间夹着一根弯弯曲曲的铁丝,眼睛弯弯:“有些东西要靠技术~”
得意的样子真像一只猫,五条悟使劲憋住涌上喉头的笑意,走上前,把攥在手里的杯子递给黑发男人:“给。”
绑着绷带的手先是往下一拂,再举起来接住递给他的无色玻璃杯。
他眼尖地注意到伸过来的掌心空无一物,先前出现的那根铁丝已然不见踪影,不知道被藏到哪里去了。
手真巧。
太宰捏着杯子,玻璃杯趁手温热,说明五条悟找过来的时间非常短,至少还不足以让这杯水的温度自然降低到常温的程度。
鸢色眸子微微垂下,他的目光对准了杯中的液体,无色的水波缓缓荡漾着。
脑袋向前倾,高挺的鼻子慢吞吞地动弹了一下,他像只第一次被接回家的谨慎小猫一样,对着摆到面前的食物嗅了嗅——没有酒的气味,不是白酒。
那装的是什么?
下一刻,带着笑意的话从身边传过来:“这一杯温开水可是我特地用来招待你的哟~”
迅速意识到五条悟是在较劲,太宰撇嘴道:“五条君都这个年纪了还这么幼稚。”
听到他这话,五条悟不服气地一把拉下眼罩,把一张青春靓丽的脸怼到太宰面前:“我还不年轻吗?”
“”刚捏在手里的玻璃杯突然往下下滑了一段距离。
近在眼前的是一张半点不显老的帅脸,眼罩拉下后,一头竖起来的白色发丝顷刻间散开,衬得那张脸也显得无害起来。
配上这个发型,任何人看到这张脸一定会以为他是十八岁而不是二十八岁,脸上那双苍蓝色的眸子更是璀璨夺目,比晴朗无云时候的天空还要澄澈,比世界上最美丽的蓝宝石还要耀眼。
常年遮住那双美丽眼睛的人,一下子显露出来,还是这么近的距离,连他也不禁被震撼住。
不过玻璃杯只下滑一刹就重新被它的主人纂紧,迅速回神的太宰用另一只手推开这张凑得过近,连白色长睫都看得根根分明的脸,无语道:“你都不反驳幼稚吗?”
五条悟总是这样,没有准确的边界感,在他的世界里,和别人之间的社交距离仿佛不存在似的,像这样随意越过他的心理防线,靠近到显得过分亲近的动作还有过很多次。
刚开始的时候他曾经就这点阴阳怪气地委婉表达过心里的不适,只不过某人听不懂他委婉的话,逼得他用直白的话让他听懂了之后,某人却也屡教不改,我行我素,最终结果却是太宰日渐麻木,被迫习惯。
“五条老师我幼稚一点怎么啦?”不知道太宰在心里diss过他这点多少次,顺着脸颊上感受到的力道离开的五条悟不以为忤,反以为荣。
他嗤了一声:“难道非得像夜蛾校长那样老成吗?”
脸上张扬又嚣张的表情展示着他对此有多么不以为然。
“说得好,”平时表现得比较轻佻,有时也很幼稚,经常被一本正经的国木田说教的的太宰眼睛一亮,伸出玻璃杯,眼神示意。
叮的一声,玻璃杯和玻璃杯碰撞在一起,随后渐渐分开。
和上道的五条悟干了一杯后,太宰啜饮一口温开水,微微摇晃着水杯,重新趴在栏杆上,鸢色眼眸望向对面的群山:“幼稚的五条君也很不错哦~”
这两个人实属是在这方面找到了同好和共鸣。
“太宰你说话好听的时候能说得非常好听,说话不好听的时候也能说得非常刺耳。”五条悟也喝了一口水,学着太宰的样子趴在栏杆上,握着玻璃杯的手伸出栏杆外。
只要一松手,他们俩就能制造出一起高空抛物事件。
“才刚夸你一句,下句话就变成了一句废话。”太宰撇了撇嘴。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我的看家本领哦,”他在脸上勾起一个貌似温柔的微笑,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所以哪只鬼要是觉得我说话刺耳那一定是他自己的问题。”
非常不留情面,甚至算得上刻薄。
“不不不,太宰你肯定是对自己的认知有哪里出了问题,讽刺和赞美我还是能分得出来的。”
——以前太宰对着他说出的那几次讽刺,肯定不是他的问题。
对这个超级自信的家伙没辙,太宰揶揄道:“你这话说得像是除了这两者,其它话内里的意思你分不出来一样。”
“大部分时候我都不需要去考虑对方话里隐含的意思,对方表面说的是什么意思在我这里就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的态度轻松又自信。
“”
好吧,这家伙作为咒术界最强咒术师有这个任性的资本,太宰吐了吐舌头,换了个话题:“五条君,你朋友的事情办得怎么样啦?”
“你是说杰吗?”
“对哦。”
“不只是朋友,他是我唯一的挚友。”像是在说世界上更古不变的真理一样,五条悟的话语里透出一股坚定不移和理所当然。
挚友啊,一说起挚友,他就想起死去的织田作,太宰闭了闭目,再次睁开后,微微侧头,仔细端详了一眼五条悟的神情。
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整张脸,甚至是本人意识不到的微表情,都在说明这句话的真心程度。
那个人之于他,是相当于织田作之于他的存在啊。
他飞快地改口道:“你挚友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有点诧异的五条悟忍不住侧过头去观察他的表情。
在那个人的脸上,难得的没有出现他熟悉的、轻佻的笑容,他的眉目缓和,有如湍湍流水,既清澈又透亮。
第098章 我被你说服了
夏油杰极恶诅咒师的名头在咒术界传得沸沸扬扬, 一些听到他这么说的外人总会忍不住在脸上露出微妙的神情,那种不赞同、不合适的意味在夏油杰叛逃后的十年里他见得太多了。
所以除了当年和他们一起度过那段光阴的几个同期、前后辈和夜蛾校长之外,他几乎不怎么对别人说夏油杰的事情了, 这次还是太宰先问起,话赶话才说到这里的。
和所有人的反应都不同,站在那里的太宰,没有笑, 是放在他身上难得一见的那种很正经的表情。
太宰正经起来的时候,周身的气质像是无人可及的飘渺仙人, 内心也仿佛筑起了一堵高不可攀的墙壁, 冷漠得像是谁也入不了他的心,却又总是在某一个时刻,就像这次一样,不经意地泄露出一点独属于他的、淡淡的温柔。
本来不想继续下去, 只想找个借口随便敷衍过去的五条悟突然有了聊天的兴致。
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望着碧蓝的天空, 轻声说道:“……杰的遗体已经被我火化了。”
“”太宰的嘴巴张了张, 突然想不到能说点什么。
虽然当时在现场听到了这个处理方法, 但他没想到五条悟这么快就付诸了实践。
挚友的尸体被人从墓地里挖出来,还被人打着挚友的名头招摇撞骗,最后为了防止继续发生这样的事情必须做到火化尸身的地步。
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处理这件事情的呢?恐怕谁也不会知道, 谁也不能理解吧?
别人可以随便说几句节哀之类的套话, 但他不愿说。
嘴巴一张一合,当然可以随便说点什么, 但在这种情况下轻易地把那种话说出来,就像是在敷衍一样, 轻飘飘的没有半点重量。
如果是在织田作的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要想一想,太宰就不禁生起万丈怒火,更何况这样的事情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那个人身上呢。
说什么都不足以弥补当事人受到的创伤。
所以他不愿说。
他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刚刚才自夸自己伶牙俐齿呢,这会儿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笨拙得像个傻瓜一般。
没有听到太宰的安慰反而让五条悟心里舒服了一点,他本也不想听别人对此作出的评价,他和夏油杰之间的事情和其他人无关。
站在天台边缘的两人就此静默在原地,只有被他们注视着的风景在窃窃私语。
初秋的阳光像一片薄纱,披在两个人身上,给予了他们一点浅浅淡淡的温暖。
底下的大型房屋连着小型房屋,就像是堆叠组合在一起的积木,边缘咬合在一起正正方方,中间空着一大块。
天上一朵朵白云自由自在地漂浮着、玩耍着,远处成片的树林里,黄色树叶从枝头前仆后继地跳下去,就像是在下一场金黄色的雨。
一切正好。
差不多三四分钟之后,仿佛成了一副画的两个人终于有了动静。
五条悟翻了个身,弯下腰,把玻璃杯子放在旁边的地面上,站起身,往后一靠,后背轻轻松松地靠上黑色栏杆,两只手的手肘也抵在栏杆顶部。
这个姿势显得他潇洒又随性,嗯,长得好看的人不管做什么动作都自带美颜滤镜。
但是看起来很肆意的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都带着一股沉重的意味:“杰的尸身火化了之后只给我留下一坛骨灰。”
他抬起头,眼也不眨地望着遥远的天空,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仿佛才真正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他这个人了。”
今天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既没有纪念意义,也不是什么节假日。
但就在这一天,他仿若随口一般的,把自己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倒出来,对着的却是一个常规意义上不是同伴的人。
想找人倾诉的话,同期可以找家入硝子,长辈可以找夜蛾正道,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找的却是一个没加入咒术界的人。
这个人其实他自己也分不清该放在什么位置。
大概在太宰身上就是存在着这样的魔力吧,也有可能是相处时间日久,六眼已经直觉地感知到他的可信之处和可贵之处,所以这会儿他才能够无所顾忌地倾诉。
就这样,几乎是顺其自然地,五条悟把这段时间堵在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
“火化之后第一次去他的墓前,抚摸着他的墓碑,一种空荡荡的感觉突然塞满了我的大脑。”
“即使是对着墓碑缅怀,也像是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一样,因为我知道名义上埋葬着他的坟墓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太宰低下头,看着玻璃水杯道:“于逝去的人而言,尸体存在也好,不存在也好,都没什么两样。”
“墓碑只是给活着的人用的,是活着的人需要一点安慰才有了墓碑。”
“和你一样,我也有一个逝去的朋友。”倒映在水中的鸢色眼眸,模糊地眨了眨,“心情不平静的时候,我会去他的墓前坐坐,心情好的时候,我也会去他的墓前坐坐,摸着墓碑,就仿佛他还在一样。”
“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但他永远存在于我的心里,活在我的记忆之中。”
他转过身,看着五条悟轻轻说道:“对你来说,你的那位已经逝去的挚友不也是一样的吗?你是他存在过的证明。”
“……”
一双苍蓝色的眼眸睁大了一点,五条悟站直身体,双手自然下垂,手掌闭合,紧握成拳,眸色陡然加深到如同暴风雨前夕的天空:
“可我只能感觉到痛苦,我一点也不满足于此,我希望时间能够倒流,我希望我能回到入学高专刚遇见他的时候。”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是啊,”快要攥出血来的拳头慢慢松开,五条悟苦笑一声:“但我多么希望我能阻止他奔向那条他自己也走得非常迷茫的末路啊。”
‘如果是我能提前知道,我也想阻止我的朋友奔向末路,我想这一点我和他一样。’
‘……首领先生你也和我一样。’
‘不需要假设,也没有如果,和你不一样,我办到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声线悄然浮现在心里。
他的话冷冷淡淡,没有多余的情绪,如同一个按部就班地走完全部步骤的机器人一般。
太宰是特意对着沉在心底的那个人说话的,这话既是有感而发,又是有意勾引,勾引首领宰回话。
果然如他所料,只要说到这个话题,首领宰就会沉不住气,自愿上了这根伸到他面前的直钩。
‘首领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复活?’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问题?听到这话后首领宰不受控制地在心里起疑,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没有将疑惑问出来,首领宰回复道:
‘想必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缘由,如果你没来,也许我还得支撑着这具身体苦苦等待,等着真相解开的那天。’
——可能是‘天意’?首领宰若有所思地想着,但他没有继续思考下去。
既然难得的有一个小精灵在身,那么全部都拜托给他好了。
——反正另一个自己肯定也有所猜测吧。
尚且不知道首领宰在心里对他的定位,小精灵太宰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心底响起:‘这么说你是在谢我喽~’
‘……没有,你想多了。’
那句话是不想继续讨论下去的意思,于是首领宰也默契地避开那个问题。
对于他自己提出的问题,太宰的做法却是点到即止,如同隔靴搔痒一般,只不过被引诱的首领宰却是冷静得很,既然另一个自己不说下去,那么他也不说,坚决不继续上钩。
但太宰在心里想的和他嘴上说的可不是一回事——
“想不到像五条君这样的人,心里也会存在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希冀呢。”
“普通的遗憾尚且不能立刻释怀,更何况是终身遗憾呢。”像是感到疲惫一样,五条悟把一只手搭在眼睛上,遮住眼前的视野:
“家族里的人都叫我神子大人,但我知道自己终究也只是一介凡人,做不到像真正的神子一样,霁月光风,什么都不萦于怀。”
“一年前,一个人坐在庭院里,望着碧绿的池塘,我总会回忆起上高专的那三年,前面的时光明明十分美好,回忆到最后,剩下的却都是他和我分道扬镳,在人群中背对着我,越走越远的身影。”
“一年后,我亲手杀了他的回忆取代了这份回忆,现在,那熊熊燃烧的烈火成了我新的梦靥。”
“”
“人们渴求的一切存在价值的东西,从得到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有失去的一天。①”太宰抿抿唇,犹豫片刻后说道:“但是,我们曾经得到过的无形的、可以称之为美好的东西,已然渗透进了我们这趟人生的旅程。”
他望着碧蓝的天空,想起那个人临终前的话,坚定地说道:“如果实在不能释怀,那么就背负着这份沉重的负担一直走下去吧,这也不失为一种怀念他的方式不是吗?”
五条悟神色动了动,他放下手,看了一眼昂着头的太宰,从那双鸢色的眼眸里,他看见了某种可称之为坚信不疑的光芒,就像是他曾经也有过和他类似的经历,如今已然走过那段时光一样。
“是啊,”一个复杂到语言无法描述的表情爬上了五条悟的脸,他几乎是喃喃自语着低声道:“我被你说服了,太宰。”
下一秒,他在脸上扬起一个轻佻的笑容:“所以说啊,你说话好听的时候就会变得非常好听,以后不准再在我面前阴阳怪气了哦~”
“是说啊,悟君,”太宰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又开始了啊,那个什么老毛病,叫做得寸进尺的那个?”
悟君!注意力全被太宰嘴里突然改掉的称呼吸引了过去,怪会找重点的五条悟摸了摸下巴。
他是跟太宰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吗?那是不是可以
“朋友之间就不要这么斤斤计较了嘛,”他转转眼珠,拉长声音喊道:“治——”
‘呕——’
“呕——”太宰脸色一变,一脑袋黑色短发仿佛都变得更加蓬松了,就像一颗倒着的栗子一样,他大声嚷嚷道:“不准叫我那个名字,改回去,快改回去,太恶心了!”
“我偏要这么叫,”五条悟的嘴边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然后故意当着他的面多叫了几声:“治!治!治!”
身体力行地给太宰演示着什么样的行为才叫做得寸进尺
第099章 炸毛的首领宰
一阵奇怪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太宰停下抗议的声音,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放到耳边:“喂,高木君,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他眉目微动:“莫非是有消息了?”
“是的,太宰先生, 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有进展了。”
“具体说说。”
“事情是这样的……”
上次和诅咒师的战斗结束,头天回来后, 其他人被太宰都赶去休息, 他却没闲着。
吩咐高木松时刻注意横滨,同时让手底下的情报网调整工作的重心,东京的部分稍微注意一下,重点放在横滨, 尤其注意横滨是否有人出现离奇失踪的情况,以及是否有其它看起来很奇怪,不符合科学的事情。
这种没有明确目的的情报收集其实很耗费时间精力和人手, 因为看起来很奇怪的事情有可能是咒灵搞出来的, 也有可能是某些闲得无聊的人在网上造谣, 光是辨别真假然后去掉这几条就要花去不小的时间和精力。
至于离奇失踪,失踪到能被他们知道的程度,人肯定已经失踪很多天了, 这种消息不是一时半会能收集到的。
毕竟受害人失踪后, 他/她的亲人第一反应肯定是去报警,普通失踪案警方那边自会调查, 警方查不出来的才有可能是太宰嘴里的离奇失踪,这自然要等他们调查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做出确定的判断。
所以几天过去后, 太宰一无所获,不过他也知道不是手下不给力,而是这种事情急不得,并没有说什么催促的话。
没想到只是第四天就有了消息。
认真地听了一会儿之后,太宰挂断电话,一脸正色地道:“悟君,横滨那边出现紧急情况,我们要回去了。”
见他这样,五条悟也正经起来:“是上次你和我说过的世界变化吗?东京这边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我和夜蛾校长通过信,他表示他也会帮忙注意情况。”
“对,横滨又出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正好被我的下属高木君撞见了,他把那个人领到了我的酒吧附近,现在两个人正在等我回去。”
“几天前我有让手底下的情报网注意横滨的变化,高木君是今天在例行调查的时候注意到的,在那个人出现的地方,建筑物突然碎成了一地废墟,引起民众的议论,因此也把他吸引过去了。”
“高木君报告说看起来像是一个地方出现了两栋小型房屋,两者重合在一起,互相挤压之下结果一起坍塌的样子。”
“幸好的是,那个地方只有一个人在,以那个人的能力,还不至于出现人员伤亡。”
五条悟:“你这话说得像是认识那个人似的。”
太宰点着脸颊道:“……我认识他,但他肯定不认识‘我’啦。”
是通过手底下的情报网认识的?五条悟没有再问,毕竟太宰设立的情报网有多厉害,他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上次,也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次,两个世界的河流在外观上重叠,但并没有真正的重合在一起。”
“现在竟然发展到互相挤压的程度了,如果按照这个趋势继续发展下去”
太宰的眉间不禁染上一抹担忧之色,脸色也变得晦暗不清:“这个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呢?”
首领宰的声音不禁在心里浮起:‘那个世界’
他绝不允许他的心血就这样被糟蹋掉!
像是知道对方担心的事情似的,太宰在心里回道:‘我只怕到最后两个世界都不能幸免。’
‘’
‘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在这种事情上自欺欺人就没意思了吧?我不相信你没有和我一样的担心。’
‘’首领先生无话可说,独自沉寂了下去。
“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找我,虽然动脑筋想办法什么的我可能不如你在行。”五条悟挥了挥拳头:“但在武力值方面,我可以吊打所有人!”
“悟君,你说这种话的话,我不会客气的。”太宰的嘴角微微翘起:“以后也许会有用得到你的时候哦~”
从栏杆旁边离开,太宰向着大门的方向迈步,走着走着他突然在半道上停住,望着前方,身体仿佛被冻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被他落在后面的五条悟正弯着腰,他捡起地上的玻璃杯,直起身体,向着太宰的方向走去,脚步不停,很快走到他旁边,停下,不解地侧过头:“你怎么啦?”
太宰转过头,盯着五条悟的视线意味深长起来,片刻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他举起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决定了,在离开之前,我要给你介绍一个人。”
‘首领先生,你上次承诺的事情该兑现了。’
‘真的要在这个家伙面前现身吗?’
‘局势开始紧张起来了,我估计以后和那边的人的接触会变得越来越多,你的经历是瞒不住的,现在是时候让他知道了。’
提前解释说明总比以后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传出来后,让人造成误会要好。
还不知道一个深水炸弹正等着他的五条悟一脸轻松的笑容:“你要介绍谁?”
“太宰,太宰治。”黑发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满头雾水的五条悟成功打出一个问号:“嗯?太宰治不就是你吗?难道还有另外一个太宰治不成?”
“你说对了。”
五条悟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太宰只是眼睛一闭一睁,明明还是同样的长相,却像是大变活人似的,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像是冰天雪地,又像是深渊尽头,他身上那种外人不得靠近,仿佛时刻叫人离远点的气息突然浓烈很多。
原来的太宰身上也有这种气息,只是外露的不明显,只有在接近他之后才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这个人仿佛和整个世界之间隔着一层透明的、穿不透的隔膜。
太宰抬起眼,鸢色眼眸带上了一丝倦意,眼底深沉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海,脸上没有露出笑容,自我介绍道:“我是太宰,太宰治,忝任过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一职。”
“——另外一个世界的。”
即便是穿着随意的沙色风衣,这一刻的他也像是一位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一样。
“治?”五条悟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太宰停顿了一下,微微蹙眉:“烦请不要叫我那个名字,我和他不同,五条君,请务·必称呼我为太宰。”
务必两个字咬字非常清晰。
“好吧,太宰。”
声音没变,太宰说话的语气却发生了一点改变,而且,这么生疏的口气,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五条悟烦躁地摸着后脑勺,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心头慢慢浮现。
……就是那种打通高难度电脑单机游戏之后没有及时存档,然后不巧正好断电,再次打开电脑之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游戏清零,请你重新开始的感觉。
——我的游戏进度呢?我的好感度呢?明明刚刚才变成了好朋友,现在突然变回了陌生人是要闹哪样啊?
上上下下地观察了太宰三遍,五条悟不死心地问道:“你们这是人格分裂?听说分裂出来的每个人格都会有不同的认知和性格。”
新出现的这个人格还给自己捏了一个独特的背景和独特的经历,符合他对人格分裂的刻板印象。
“如果理解不了,你也可以把我们当成人格分裂,毕竟我们都是太宰治。”仿佛明白五条悟在想什么,太宰又轻又缓地撩起眼皮,微微笑了笑,然后在接下来的话里加重语气:“我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我的经历是真的。”
又是这种被当成白痴似的冷嘲热讽感,真是久违了
才不啊,他又不是抖M,才不会喜欢别人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五条悟暗暗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本着互坑互助的理念,一个想法突然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只不过想要实施这个想法需要先达成一个前提条件。
眼珠转了转,他在脸上勾起一个轻浮的笑容:“以前的那些经历你都记得吗?或者说我和另外一个你交谈的内容你都知道吗?”
太宰垂下眼睛,犹豫片刻,颔首道:“我都知道。”
武侦宰:‘哎呀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悄悄地窥屏!’
‘是这些消息主动灌输到我的耳朵里,不是我主动要听的。’
这家伙明明早就知道,还非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就是猜到会变成这样,所以太宰刚刚回答时才会犹豫。
他微微皱起眉头,想不通另外一个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己喜欢怼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扭曲爱好?
这会儿的他已经慢慢地变回了平时太宰该有的样子,刚开始那种外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质几乎是消失无踪。
从旁观察了整个过程的五条悟感受到的更明确一点,在他眼里,这个太宰和和以前那个太宰有一些相同,也有一些不同。
相同的是,太宰好像还是太宰,内核并无多大不同。
不同的是,这个太宰的语气似乎要更加高冷,没有那么活泼。
越看高冷的黑发男人越不顺眼,该实施那个想法了——
五条悟突然上手摸了一把太宰蓬松的脑袋,笑嘻嘻地道:“太宰,既然以前的事情都知道而且你也是太宰治,那么我们也还是朋友吧,搞得这么生疏我是会生气的哟~”
脑袋顶上传来一份柔软的触感,比体温稍高一点的温度慢慢渗透进头皮,从来没被别人摸过头的首领先生怔愣在原地。
他可是那个恶名远扬,几乎没有人敢违逆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啊!
就算是对着他从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的中也也不敢摸他的头!
……中也太矮了,得飘起来才行。
那个自称他们是命运共同体、是上级也是抚养人的森先生也没有摸过他的头!
……森先生只对给爱丽丝换裙子有兴趣。
浑身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太宰几乎是用逃命的速度从按在他头顶的那只手下冲出去,在十步之外停下,他冷下脸:“五条君,你是不是有点太放肆了呢!”
五条悟仿佛幻视了一只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的黑猫在向他哈气。
差点忍不住笑出来的白毛教师用一只手死命地捂着嘴,声音从他的手掌间隙挣扎着逃出来:“抱歉抱歉~”
只是这份掩饰做得实在不到位,大概谁都能轻易听出来,更何况是聪明过人的太宰呢。
太宰的脸色更臭了。
第100章 触底反弹
可惜的是, 即使是冷着一张脸的黑猫,也吓不倒因为认定他们是自己人所以越发放肆的白毛大猫。
五条悟还在笑,低低的笑声一阵一阵地从他的嘴里泄露出来。
沉在心底的武侦宰也在同一时刻来给他添堵了:‘喵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宰皱起眉头:‘太吵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小了一点, 但仍然在笑。
‘你是不是故意在这个时候让我出来的?就是为了不让他叫你治。’
‘哈哈哈~咯~哈哈哈咳咳,没有没有,是形势所迫哦~’
‘你这话说出来骗骗别人得了,想骗自己还不够哦, 你自己都不相信吧,还想让我相信。’
‘’哎呀就是这一点不好, 在另一个自己面前说假话必定会被当场戳穿。
‘还不承认吗?’
‘是有那么一点这个的原因在啦, 但只有一点点哦~’
周身的温度又降低了一个度,带着一点怨念和疑惑的太宰在心里问道:‘你为什么会和这家伙成为朋友?’
‘这不是很好吗?现在他也是你的朋友了哟~’
‘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那么从现在开始,重新认识吧,我相信你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的。’
因为我们都是太宰治啊。
即便他没说出口, 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太宰仿佛也听到了,他垂下眼睛,蹙起眉头——真是令人反感啊!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盖住底下的眼眸, 谁也看不清他的眼神, 但他的嘴唇逐渐紧抿,最后拉成了一条直线。
片刻的沉默后,他抬起眼, 忽然微笑起来:‘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已经死了, 不需要什么新的朋友。’
一张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语气甚至比南极洲凝结的冰川还要冰冷,散发出锥心刺骨的寒意。
在计划完成后从港口黑手党的楼顶跳下去的那一刻, 他就已经主动舍弃了那个世界,舍弃了所有的羁绊,即便是那个最舍不得的织田作也一样被剔除了他的世界。
如果不是这次莫名其妙的复活,他根本不需要面对现在这样的事情。
他自问为这个世界做得已经够多了,难道现在连唯一期盼的死亡都不被准许吗?到底还要他做到什么程度呢?死去活来,再活来死去一遍吗?
将一个陷入永恒的沉眠后睡得好好的人强行拉起来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呢?
但现在那个世界又出现了问题,他根本不能够随着自己的心意再次死去。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涌上一层厌烦。
四年来一刻不停地做着自己讨厌的工作,深深的厌倦和疲惫已经在他的心底积压成了一口看不见底的黑色深谭。
自从活过来后,他就一直压抑着心底不断往上涌的厌倦之情,尽量用平静的态度对待面前的一切。
——也是因为有一个武侦宰在明面上代替他应付一切,躲在暗处的他才能够始终保持这份平静。
但是,这不是他硬塞一个朋友给他的理由。
他冷冷地说道:‘我不是你,我不是那个洗白后进入武装侦探社的、喜欢搞怪的调查员,即便死了,我也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和你完全不一样。’
‘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想做的是什么,都由我自己来决定,和你无关。’
在听到武侦宰的那句话后,他实在忍不住,才在话里泄露出来一点点真实的心情,似乎那些疲惫、孤独、厌倦,对世界的不耐烦都借由这句话发泄了出来。
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他半点都不会放在心上,在别人面前,他只会永远保持着首领的架子,再怎么不耐烦、不情愿也要保持到底。
但另一个自己是不同的,从另一个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似乎格外容易激怒他,即便是没说出来的话,也引起了他的怒意。
这便是同位体的坏处吧,对方的言外之意,如果没有精心地掩饰,很容易就能被另外一个人感知到。
但话说出口之后,太宰突然产生了一点后悔之情,武侦宰说的最后一句话其实没有任何问题,那句惹怒他的话也根本没有说出来,他好像……只是借着这个由头在胡乱地撒气。
他不禁抿了抿唇,那家伙肯定听懂了,听懂了之后就应该……不会用那种友好的态度对他了吧。
啊啊,好烦!干脆吵一架好了,吵架什么的,他根本就不怕。
这么想着他身体两侧自然垂下的两只手,手掌却慢慢蜷缩起来。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他的手指似乎也被绷带缠上了,麻木从冰冷的指尖一点点向上蔓延。
仿佛过去了一年之久,另外一个家伙终于说话了:
‘哎呀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自从活过来后,首领先生一直都对一切都保持着平静的态度,我还以为你成了活菩萨呢~’
‘呸呸呸这种说法真恶心,太宰治是活菩萨什么的,说出去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从心里传过来的那道声音根本没有被他激怒,里面反而充斥着轻松和调侃。
‘你诈我!’
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懈下来,太宰的嘴巴微微张开,一双鸢色眸子睁得圆溜溜的,握成拳头的手掌也松开了。
只是一瞬间他就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从另一个自己叫他现身在五条悟面前开始,后续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引出他的心里话,这就是那家伙随手布下的一局。
‘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太宰不满地撅起了嘴,他不知道做着这个动作的他神似另外一个自己。
当首领的那几年里几乎没有人能见到他这种带着点孩子气的表情。
在港口黑手党里呆着的那几年里,他必须是一个成熟的、可靠的首领,他的脸上常年带着或胸有成竹的、淡淡的笑容,或充满威严、无人可违抗的表情。
但绝不是他自己,绝不是全部的自己。
他将真实的自己藏在首领的面具之下,任由首领的丝线拉扯着那具木偶般的身躯做出一举一动。
自从他得知未来的一切,决定改变朋友的命运后,就强迫自己在短时间内长大,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应付一切。
那些带着稚气的小表情,通通被他有意识地收敛起来,这会儿才不小心暴露出来。
暴露了的太宰似乎解开了一点对天性的束缚:‘五条君如果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不只是表面说的那样’
心底的小恶魔跃跃欲试着要出来呢。
‘我对悟君有信心,所以你可以说出来哦~’
‘是吗?我不相信。’他撇嘴道。
‘一箭双雕而已,这种做法完全没有问题吧?我是真心想让你们认识的,也是真心想让你说出心里话的。’
一箭双雕?一箭三雕吧!
太宰能想象出说出这话时的武侦宰,翘起嘴角,摊开双手,一副耍无赖的样子。
‘你的真心可真多,也真廉价。’
‘突然有点后悔了呢,首领先生你放飞自我之后怎么变得这么毒舌了?’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哎呀后悔了后悔了,把那个会好好说话的首领先生还给我啦!’
‘哼,晚了!’太宰微微勾起嘴角,突如其来的轻松感拂去了常年沉在心底的厌倦。
——他想象中的武侦宰这会儿是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大叫着自己后悔了的样子。
尽管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
没再理会心里武侦宰的闹腾,心情好转的太宰把火力轰向无辜不是很无辜的白毛大猫:“五条君,不要笑了,你笑起来像个傻瓜。”。
笑声立刻应声停止,五条悟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比治说话更加更加犀利,不对,是更加刺耳。”
太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就是这个风格,和他不一样,烦请你适应一下哦。”
“你们确实不一样,说话风格不一样,但也确实一样,说起话来都喜欢怼我。”五条悟仿佛牙痛似的嘶了一声。
他回忆起半年前刚遇见太宰的时候,那个时候什么明嘲暗讽、阴阳怪气统统听了一个遍,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根本没听出来罢了,那个太宰说话可比这个太宰说话委婉多了。
还是后来太宰自己说出来他才知道——哎,后来的太宰在面对他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变得一点也不委婉起来。
像是上了一架自动机关枪一样,从太宰的嘴巴里哒哒哒地不断喷出子弹:“另外一个太宰只是在利用你,傻瓜五条君你知道吗?”
“利用?”五条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挠着头想了想,“没有吧?”
“他和你介绍我的目的一点也不单纯,并不只是为了介绍。”
“你说这个啊,”五条悟爽朗地笑了一下:“如果这种程度也叫利用的话,那么世间所有的人之间都是利用的关系了。”
太宰微微勾起一边嘴角:“真是个笨蛋呢,难怪他和你能够成为朋友。”
“这么说起来,太宰也是个笨蛋哦!”苍蓝色的眼眸和鸢色眼眸对上,五条悟正看着他:“当着我的面把利用直接说出来就不怕我讨厌你们吗?”
“这种程度就讨厌的话那就没必要继续来往下去了,谁都不应该在合不来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不是吗?”太宰垂下眼,嘲讽地笑了笑:“我们生来就是这样乖僻的性格,改不了也不会改。”
“一言不合就要绝交?!!你很有个性嘛~”五条悟摸着下巴道。
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突然抬起眼,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黑发青年:“喂,你刚刚是在试探我吧?”
得到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没错哦,你这么个一看就不太聪明的白毛脑袋竟然能听出来?”
“越来越毒舌了喂!”
“这是一场双向选择的试探哦,你如果生气了那么就说明我们不适合做朋友,正好把你气走,我也不用多费口舌。”
“这么直白,那么我是通过你的试探了?”
“只是第一次而已,还远远没有达到那种程度呢。”而且他也不想交新朋友。
“一种笨蛋和另一种笨蛋才能更好地当上朋友啊。”五条悟一只手搭上太宰的肩膀。
随后立刻被他甩掉:“我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而且我不是笨蛋,只有你才是那个笨蛋。”
“好吧好吧~”五条悟举起双手,没辙似的叹了一口气:“在这一点上,太宰还真是和治一模一样啊。”
“是五条君太没有分寸了哦。”
伴着互相拌嘴的声音,他们一起离开了顶楼的天台,渐渐地,身影消失在向下的楼梯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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