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自然应当有个思路和范围,否则无头苍蝇似的肯定不行,陈二这样的不是什么重刑犯,衙门事又多,似这样的一个月不知道有多少起呢,不可能抽调许多人力大张旗鼓的去搜。
沈川心里有一番推测,料陈二很大可能还藏在通平街附近。这片的小巷子道道也不少,安心想藏起来,未必不能。
第二日,沈川一早出了门,他去找了牙人帮忙。
通平街周遭有多少出租的房子,问牙人才算对了路,这点事都不知道,也不干这一行当了,房屋租售买卖都有记录的,一查便知。负责这一片的,还有那日日在外跑的,连账目都不用回去翻,都在脑子里,能一家一家给指出来。
虽是因着办案需要,沈川也并不以势压他们,反给了他们一些辛苦费,那人就高高兴兴把事情办了。
拿着写下的租户单子,带上赵城他们分头行动,一家一家查访。他们手里也有陈二的画像,但看着粗糙,不一定十分准确,沈川便提醒几人,检查时凡看见神色略有可疑的,都要留心注意。
说罢他先带了一人,往一处查去了。
两人说好,对方在前头敲门转移注意力,沈川先悄悄上侧面的墙上暗地观察一番。
一个上午没有停歇。
这会儿,日头当空,接近饭点,正查到一家,是一个婆子开的门,婆子见来的是衙差,一点不敢拦着,把人迎进了屋子,一面搓搓手说:“家主人身子不爽利,歇着呢,我去叫一声。”
一问,才说这家男主人出门做活去了,几日不定回来一趟,女人身体弱,这几日不能干活,婆子是他家请来做短工的。
跟沈川的这人,等见了女人,一看,果真一副病歪歪样子,戒心就去了一大半,例行问了几句,没发现可疑之处,将才打算离开,忽听,又见厨房发出砰地一声响,立刻停住了脚步,皱眉问:“家中还有人?怎不出来见?”
婆子吓了一跳,忙说:“是个几岁孩子,恐是嘴巴馋在厨房偷吃,我这就去叫出来,给官爷瞧瞧。”
说话间就飞快去了厨房,不大会儿,抱出个男孩出来,这巡捕司员打量了里眼,问多大了。
“将将五岁呢!”
这人哼了一声,才转身准备出院子。
哪里想,下一刻,沈川推门踏步进来了。
这人还诧异,叫了声,“沈哥?”
沈川给了他一个眼神,对方立刻就不说话了,认真跟在他身旁。
沈川面无表情走婆子跟前,婆子脸色有些慌张。
沈川上前,捏了一下小孩的脸,话却是对着婆子说的,“你这雇主家,有几个孩子?”
沈川看气质就很不好惹,不笑的时候就更让人害怕,就这么普通一句话,婆子心脏不自觉跳的飞快,嘴里也说不了假话,“两、两个。”
“另外一个是大是小,男孩子女孩儿,几岁了?”
“女娃子,是,姐姐,有六岁了。”
沈川轻笑了下,“孩子呢?”
婆子手心全是汗,放在身前衣裳擦了擦,“在,屋子里睡中觉,这会儿还没醒。”
沈川抱起脚边的小男孩子,跨步往屋子里头走。
那里间里的女人,终于又一次出来了。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脸色比第一次更白了些。
沈川淡淡看过去。
女人削瘦,微微苍白的脸色,眉心竟然有汗。
“不知两位差爷还要问什么,只是小妇人实在不方便招待,还是等过几日我男人回了,请再来吧。”
沈川微微挑起眉眼,盯了她几眼,慢声说:“你丈夫?他不是正在王家么,你还要等谁,张春儿?”
空气仿佛凝滞了。
但下一秒钟,女人的脸色变色煞白,说话的声音瞬间尖利起来,“你在胡说什么,谁是张春儿,我不认识!”
沈川语气平淡:“果然我料得不错,你们就藏匿在附近。不必多言,你若不肯认,我将这两个孩子带去叫王进喜一看就知。”
他也不欲听人在这里狡辩,对身旁看傻了的人说:“吹哨子,给信号让赵城他们过来。”
对方回神,立刻应声照做。
女人慌了神,一把过去抱过她的孩子,死死搂着,呜呜哭了起来。
沈川无动于衷,等赵城等人过来,将着这屋子母子三人和一个婆子领着,一道带回来衙门。
其他人都蒙着,只有沈川去跟那女人,也就是张春儿说了几句话,
他说:“事情已经查明,你已经没了撒谎的必要,陈二两条罪名最严重的是拐卖孩子,其次才是伤人。只要你说出实情,若孩子并非陈二拐带,而是你的原因,这项罪名大约也可以免去,打伤王进喜的腿,顶多叫陈二吃上一顿板子,再罚上几两银子罢了。”
张春儿此时已是泪水涟涟,满面的痛苦之色。
沈川大概猜出来些许她的顾虑,说:“你若想摆脱王进喜,便在公堂之上如实陈清,我也可作保,帮你拿到与王进喜的和离书。”
张春儿灰蒙蒙的眼睛终于蹦出一丝亮光,“你说的是真的?!”
沈川嗤地一声,“骗你有何益?”张春儿和她两个孩子都被打回了衙门,若不出意外,陈二很快就会自己来投案了。
张春儿掩面轻泣,不忘与沈川道谢。
不两日,这桩拐孩子伤人案就真相大白。
原来,这陈二因与王进喜住隔壁,早几年就知道他打老婆,便十二分瞧不上这人,碰见还辱骂过两回。后来,张春儿不堪忍受跑了出来,却又无处可去,在街边幽魂一样晃荡,恰巧遇见了陈二,陈二见她实在可怜,帮了她一把,给她租了一间屋子让她躲着,两人都没想要,这一躲,就躲了两年多。
王进喜在外头是个窝囊废,老婆没了别说找,谁略多提一句,他就一万个不自在。心里发狠,只当没这个人,但因牵连,他对张春儿生的两个孩子也非常不喜,若不是有他娘拦着,他连孩子都要打。
谁都不知道,张春儿藏得这么近,还日日观察着王家,当娘的想孩子,终于有一回,孩子在外头玩耍时,她与孩子相认了,而后又教两个孩子守口如瓶,不要让人知道见过她。
一日,王进喜老娘不在家,王进喜喝酒发疯打了孩子,张春儿知道后再也受不了,她去求陈二,让他帮她把孩子偷出来,这陈二这两年早已与张春儿互生了情愫,经不住她求,终究咬牙一口答应了下来。
故而,这才犯下这桩案子。
案情查明,张春儿在堂上哭诉陈情,讲那王进喜如何没人性如何狠毒,多次险些将她打死,后面更是连孩子也不放过。
最后,陈二被判了一顿杖刑外加赔医药费给王进喜。
至于张春儿,念她事出有因,又是一颗慈母心,就免了她的罚。
而王进喜,因他殴打伤害妇孺,便责令他与张春儿和离,放人自由身,不允许干涉人以后的婚嫁。
此事除了王进喜,其他几人皆很满意。
而沈川,头一次办案就办得又快又好,张大人对他愈发满意,便开始放在身边做事,重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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