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听到这句话的第一个念头是,谢斐如非常厌恶嫁给自己。


    照理说,这其实并不算很奇怪,谢斐如身份远不是现在的沈川够得上的,他却敢去求这桩婚事,对谢斐如来说,大概无疑是一种叫她极为不耻的冒犯。


    但是从谢斐如入沈家门那一刻,沈川看着她穿嫁衣坐在床上,那张脸是惊人的漂亮,可也非常平静,连沈川都看不出一丝一毫怨恨厌恶情绪。


    谢斐如教养太好了,一举一动,行动坐卧,自有她的气质,说话不紧不慢,姿态淡然随性,沈川与她说话时,能猜出她的一点脾性,有股子目无下尘的清高劲,也十分符合她的出身,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能轻易拿捏的。


    但沈川都无所谓,不以为意,如果他只是要一个普通的一位能顺从他讨好他的女人,哪里找不到?


    他最先看中的就是谢斐如的家世,身份和地位,他要沈家改换门庭,就不是像那些蠢货一样,什么人都不挑娶回来当妻子。妻子的眼界见识,学识教养,是何等重要,既有潜移默的影响,一旦遇事就能看出重要性,日后再若生了子嗣,那才更知道好。不然为何那市井里的俗语都说爹怂怂一个,娘怂怂一窝,不正是这理儿?什么样的娘就养出什么样子孩子,他沈川就是要个好的,上天也给了他这个运道,所以他使手段把谢斐如娶回来。


    有脾气不算什么。


    但谢斐如在这时候说这样一句话,提自己是二嫁女,她就是有意的。


    把自己的不屑与不喜欢在这句话中表露了出来。


    沈川对于二嫁的在意与否,谢斐如根本不关心,无所谓,所以她提这话头。


    此刻沈川再说什么话,都不对味了。


    沈川从来就不是一个好性儿的人,他能这一秒对你言笑晏晏,也能在下一刻瞬间翻脸。


    心道这谢大小姐着实能耐。


    沈川心里非常不痛快,就沉下了脸,片刻,他说:“既然你这么说了,就随我们这等门户人家的礼来就是。”


    话说完,哪里还愿意留意这,抬腿就出门屋子。


    那厚厚的帘子都摔出一阵风。


    露雪是在正堂,听着屋里头不知怎么突然两句话就冷下来,转头沈川甩手出来,那冰冷的模样,她心里噔了一下,赶紧进屋,“姑娘没事吧,怎么忽然就闹起来了?哎,这……”才来沈家一天呢,难道就要去姑爷生龃龉么!


    谢斐如却比谁都云淡风轻,一丁点都不在意,说:“没事,你急什么。”


    露雪跺了跺脚,她怕姑娘吃亏,也不想得罪了沈川,毕竟以后都要在沈家过活的,“我去叫姜嬷嬷,待会儿又要说我不拦着了!”


    沈川一头出了门。


    他就不那规规矩矩的人,打小就这样,小时候他爹娘骂他都能不认错阳奉阴违的,父母去了,更再无一人管得着他,生来就带的脾性,现下哪还管成亲头几天都要待在家里,他不高兴了,自然万事浑然不顾忌。


    出门就去消解心中的不痛快。


    有个叫暗曲的地方,里面有个“斗兽场”,沈川上辈子在里面打过,那是个充斥着热血暴力的地儿,


    沈川熟门熟路,先寻到明面上的地方,悄悄与人对上口号,拿到了一块精铁打的黑牌子,然后穿到暗曲的入口,令牌往门上一卡,咔嚓一声,门就开了,露出一条向下的通道。


    里面热闹至极,人声鼎沸,是另一番天地。


    沈川正一身的精力和郁气要发泄,直接在后面签了字,养脸上戴了个面具,上台打架去了。


    ……


    一个时辰后,沈川连胜三场,楼上的台下的看客尖叫连连,欢呼喝彩。


    这新来的面孔谁也不认识,开始相互打听。


    沈川不是暗曲的人,打够了,发泄够了,完全不在乎那些叫喊声,退了下来,准备离开。


    打场这边的负责人忙过来见,问沈川要不要加入他们这里成为常驻选手,沈川直接拒绝了。


    那人也并不生气,反而笑容满面,让沈川有空常来玩,然后叫人将沈川方才三场所赢下的出场费拿过来,给了对方。


    沈川淡然接过,往身上一塞,告辞走人。


    散完劲儿了,明日还要去谢家。


    正经事沈川还拎得清。


    只是回去时天也晚了,又不想看见谢斐如来气,索性没去后院,在前头屋子里歇下了。


    且不知道二院里姜嬷嬷心里急得要上火,下午先是苦口婆心劝了谢斐如一通,晚上一直叫这边院子点着一盏灯笼,又注意前面的动静。


    听到人回了松了一口气,后面见人不进这边屋,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一则是怕明日回门不顺畅,姑爷生气撒脸,明日回去那些人看见,要让姑娘没脸的,叫那些人背后笑话说嘴,她也舍不得。二则谁不盼着和睦呢。


    下午打架打得狠,还是连着三场,虽然都赢了,但身上也带了上,一脱衣服,才看见大片的淤青,腰背手臂上都有


    不过沈川懒得涂药,洗了澡,往床上一躺,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早早醒来。


    沈川动了动胳膊腿,肌肉受伤扯着一阵阵疼,他面上还跟没事人似的,活动两下就罢,换衣洗漱完毕,自己出去在外头吃了早饭,回来时雇了个车把式,让人把昨儿买的马车从小门牵出去,在巷子里候着。


    自己回身去了二院,开了西屋的门,进去搬回门礼。


    昨儿个买来的那小子有眼色,赶紧抢着去干活,让沈川一旁歇着。


    沈嗤地笑了一声,随口问:“有名字没有?”


    小子赶紧回答,“原没有名儿,昨儿奶奶给起了个,叫平安,还叫我以后好好吃饭呢。”


    沈川听了没说话,平安还有些怵他,遂只闷头搬东西去了。


    姜嬷嬷那边迎过来,笑着叫沈川进去吃早饭。


    沈表情淡淡,只说:“你姑娘吃好了没有,好了,便出门吧。”


    姜嬷嬷一看这是还没好,一面回了屋子。


    谢斐如屋里也听得到说话,吃也没吃太多,就搁了筷子,漱口后,回屋换了衣裳。


    叫姜嬷嬷和露雪看屋子,只带了一个凌霜出了门。


    沈川撩起眼皮扫了人一眼,大步走在了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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