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不是就能知道咱们能不能租到田地,租到哪里的田地?”
“应该吧,我听小腿子说,上次咱们那个填报的……叫……叫志愿都整理好了,这一次就是看以往表现按照第一志愿第二志愿分配土地。”
“那我家肯定可以,主家之前出事的时候,我家带了人去灭火的。”
“我家也是,我家那口子还和土匪打上了,啧啧,拿了赏钱呢!”
“哎呀!这个等会说……你们听说没,梁家要搬走了!”
一群妇人结伴而行,叽叽喳喳笑闹不停,她们都是纪家的佃户,且在所谓时疫来时都没有倒戈的佃户,她们家里人虽然没有在梁家闹事的时候公然维护纪家,却也没有落井下石,还有一些人甚至在纪家出事的当夜,或奋起抵抗,或帮忙躲避,最终大部分都在纪家失火的时候出来灭火,所以这次分田,怎么都不会亏待她们。
“你们说那个陆梅友家是不是脑子有病,他家小叶子都去了纪家,他们居然还能帮着梁混蛋出头,这下好了,唯一佃的田肯定要收回去的。
这段时间啊我瞧着都揭不开锅了。”胖婶嗓门大,平日虽然八卦,但是个热心肠,在陆晔跟前也算有几分薄面,好些个大姑娘小媳妇羡慕她。
“陆家大儿子没事吧,之前不是送去镇上看病了嘛?”半头银发的小铁奶奶被家里孙子小铁搀扶着跟着大家。
“没事,就是被投毒了,跟咱们村那些所谓时疫的一个毒,梁家这帮子挨千刀的,要不是官家不给报复,梁家早就被拆了!”受害者的媳妇挎着个篮子,憋着恨,高声骂道,生怕大伙听不见。
其余同样被害的人也都跟着唾骂,就算梁家那几个顶梁柱被拉去砍了脑袋,还没收了田产家业,也没法平息这些受害者的怒火。
“还是纪家心善,都是菩萨心肠,不但给咱们治病不要银子,还买了梁家没收的田产,不至于让咱们没地可种。”这是梁家的佃户,比纪家的佃户眼瞅着就要瘦小枯干,之前羡慕纪家的佃户生活有保障,现在他们也归了纪家,和纪家佃户一个待遇了。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如果手里有点存银的,这次还可以申请买地,再不做佃户了。”
“我也听说了,啧啧……可惜我家要吃饭的嘴多,不然也能存点……”
人群越走越远,两个少年从树上跳了下来,慌慌张张就跑回了陆家。陆梅友正坐在院子里劈柴,陆老太太对着三房不知在指桑骂槐什么,直到里头传来婴儿的哭声,才听见陆三叔在里头烦躁的痛骂。
“爷!他们今儿去分田了!”陆步祥跑了进来着急的嚷道。
“爷,梁家的地真都给纪家买走了?”陆步名随后走了进来,好奇的问道。
陆梅友本来就烦躁,因为那会儿他们收了梁家的银子,想着去闹一闹,那么多人应该没人察觉,谁知道不但察觉了,连田地都收了回去,哪怕补了他们退田的铜板,也算是断了他们日后的出息。
“这个梁家也忒没用了,就是勾结了土匪也屁事干不好,都是地里刨食的,能有人家家里做官的厉害?”老太太说够了,喝了碗水继续埋怨道:“这老大一家也都是断子绝孙的,眼瞅着他老子娘没地没粮,就只顾着自己带着儿子女儿在镇上享福,都不知道回来孝敬我们,也不怕挨雷劈!”
“行了!”陆梅友被叨叨的头疼,一摔柴刀,恼道。便宜没占上,倒霉事儿一堆,三儿子虽然可以下地了,但行动迟缓就跟废人没什么不同,三媳妇生了个姑娘又伤了身子,整日里不干家务就赖在屋里养孩子,两个孙子都到了娶亲的年纪了,除了每日偷鸡摸狗的闯祸,就没憋过一个好屁。
“要不,咱去找找陆晔?他毕竟是你孙子。”家里没了田,老太太也心慌,哪怕能种田的大儿子一家不在村里了,也好过失去了进项。
陆梅友也心动了,他到想去镇上找大儿子一家,听说他们不但在镇上有自己的住处,还每个月拿月银,等于就是个镇上人了,可大儿子是被他扔出去的,大孙子恨自己恨的要命,根本不告诉他住址,几乎就是断了往来了,人海茫茫他根本没有方向。
到是这个小孙子,那会儿自卖自身真的是为了他三叔?还是知道了他们想卖人的心思?陆梅友可是听说现在纪家的主子们都去了府城,掌事的是陆晔的族叔,宅子里很多事情陆管家都交给了陆晔办,甚至有人传,陆晔就是陆管家的干儿子,往后是要接替陆管家的位置的。
没了主子,那纪家不就等于他小孙子的吗?
越想心头越火热,往常与陆晔的龃龉也变得好像没那么严重了,谁家上牙不碰下牙,都是一家人,哪怕卖了身也依旧是陆家人。到时候梅村就只有一个纪家,而他孙子是纪家的管家,所有的田地都归他管,他这不就是老太爷了吗?
“哎!我们就不去给晔哥儿添麻烦了,他管的事情多,事情杂,你想想咱们梅村多少人口呢,村长都要仰仗纪家,他一个小孩子担子多重啊。”说着话,柴火也不劈了,陆梅友站起身背起手,挺着胸往屋子里去,还吩咐着:“但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家的孩子,前些日子到底受了惊吓,你炖只鸡给他送去,让他知道爷奶也是疼他的。”
老太太比陆梅友早一步转过弯来,见老头子也有那个意思,立刻眉开眼笑道:“那是肯定的,我是他奶奶能不疼他?他爹娘都不在了,村里就只有我们了。”
屋里陆三叔靠着被褥嗑着瓜子,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两老货想的到美,当初骂人杂种畜生的时候也没说给人多碗饭吃,这会子到想的美了,都忘了当初纪家派人来一刀两断的事情了。
不过他也是悔,早知这小子这么有能耐,他何苦拿人换银子,好好巴结巴结,这会儿也能跟老大家的憨货一样,当个城里人,以他的头脑那掌柜的都做得。
“跟我回娘家吧。”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的三婶抱着女儿突然说道。
“你说的什么鬼话!”陆三叔将瓜子往台子上一扔,咬着牙怒道。
三婶到也不怕他,只轻嗤道:“不走,难道在这里等饿死吗?你爹闹了这一出,你以为那个兔崽子真的会愿意将地租给你爹?别做梦了,梅村已经是纪家的天下了,除非你自己买地,否则只能走!”
陆三叔被说的熄了火,仔细琢磨起来,他之前到没想过那么多,因为家里就算有地,之前也都是老大和大侄子在种,他只要讨好爹妈就有钱花,家里的老婆孩子都有老爷子养着,可这段时间过去,他爹的钱给大姐偷走了,家里的劳力又被赶出去再不往来了,现在连地都没了,还得罪了在纪家办差的小侄子。
这怎么想……都不太妙啊。
“你爹娘还藏着钱呢!”三婶见他心动,就凑过去说道。
“你怎么知道?”陆三叔眼睛一亮。
“那是你二弟之前寄回来的,我看过……那钱藏的深,可你儿子们多贼啊,早就知道藏哪里了,之前没拿是觉着这迟早是咱们的,可现在……难说了。”自从陆三叔伤重之后,三婶算是看透了,家里明明有银子却只愿意掏出一小点儿,闹得三叔到现在都没康复,指不定就落下病根,她得照顾这人一辈子呢。
“你容我考虑考虑……”
陆梅友家有没有钱,陆晔根本不在乎,那是她那个便宜老爹送的,和她这个外来人也没什么关系,他们早在陆晔进了纪府就断绝了亲缘,往后连见面都不大容易。
最近梁家的案子结了,陆管家请示完府城的老爷太太后,就低价将梁家被抄的财产都买下了,还送了一份银钱给梁家的孤儿寡母,这样他们离开此地还能有钱安稳度日。
至此,梅村就只剩了一个乡绅,大部分的田地都归了纪家所有,大部分的农民也都成了纪家的佃户。梅村的老村长之前被梁家下了药,好悬没去了,现在身子垮了没法胜任,正好给了陆家另一个子侄,这人与陆管家相熟,是同支的兄弟,往后村里办事到也更容易了。
这么看,似乎是万事顺心,可偏偏天公不作美,从今年夏日开始,雨水就少的可怜,庄稼地里种的豆子颗颗干瘪,空的比满的多,这要是一直下去,后半年可就没了收成。为了应付日后可能发生的饥荒,不但陆晔建议屯粮,就连在府城进了书院的纪寻文也写信给自家的船队,分批次的往梅村运粮。
“这都什么鬼天,才滴了几滴雨,这两天又不下了。”小合给陆晔摆好了名册,看着天抱怨着,他是家生子,比陆晔小三岁,明面是陆管家送来当帮手的,其实是兰清越临走时留下的一个耳报神,陆晔到是无所谓,她也没什么不能让兰清越知道的。
“井水河水都不成了吗?”陆晔开始盘算日子。
小合点头,无奈道:“连码头的船都要搁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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