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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1 章


    ◎密谋◎


    尚书家的二公子居然在喝花酒回家的路上被套了麻袋,不但打断了腿,还伤了脸,估计好长时间都没法出门了。陆琳婉心不在焉的听着大伯一阵的惋惜,甚至还考虑要不要上门探望,她很有理由相信,若不是大伯怕她掉价卖不了好价钱,恐怕都要用一顶小轿将她送入尚书府,近身伺候那位二公子了。


    “楚公子,楚公子……”急急推门而入,陆琳婉在门口先是犹豫,接着鼓着一口气跑到那人身边问道:“尚书府家二公子的事情,可是……可是公子所为?”


    “是,姑娘要去告发我吗?”已经换了一身素色长衫的男子,坐在案几旁斟茶,到底是皇室血脉,长得对比那什么二公子,简直云泥之别。


    陆琳婉慌神,忙低下头脸红道:“怎么会,我只是担心如此,会暴露你的身份和位置,会……会给你惹了麻烦。”


    “姑娘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给那等小人欺负,我说过,只要你有难处都说与我听,我都会帮你解决。”楚霆玉将一杯茶推到陆琳婉跟前,笑得温润如玉,眼中有星。


    仿若触电,陆琳婉慌张的摸着茶杯,却又被对面那人握住手腕。


    “姑娘,茶烫。”


    陆琳婉抽回手,诺诺不敢言语。


    “抱歉,我知晓了姑娘烦忧,擅作主张,现特来向姑娘赔罪,也正好说一说情况,好叫姑娘有个准备。”楚霆玉很是郑重的抬头看向陆琳婉道:“虽然我不知姑娘的身世,但京中那人必定是假。”


    “怎么会?”这次换到陆琳婉惊呆了,她其实自己心中清楚自己的身世,所以自然也知道陆晔是真的,只是碍于她的立场,她根本不能承认,可现如今,居然有人告知她,陆晔也是假的?


    楚霆玉沉默,接着起身向陆琳婉行了一礼道:“姑娘仗义,知晓我的身份后也并未告发,还容我在此养伤。这么多日来,姑娘待人真诚,为人善良,我若是再瞒着姑娘,实在于心不忍。”


    “你……你说……”陆琳婉在袖子中捏紧了手心,这些日子她总算没有白费。


    “我们晏州并非想要造反,实在是被人诬陷,求告无门。”楚霆玉痛心的说道:“前几年,我爹发现丰州有很多人买官卖官,甚至都渗透到了我们晏州以及其他几位伯父那里,我们去信朝廷,可数封信件石沉大海,毫无音讯。接着又是这两年,民间兴起雪莲教,不但违反律法,还教坏百姓,可那据点在丰州,我爹无能为力,直到今年大胆到拐卖我晏州妇女,才被我爹狠狠痛击。”


    “可是朝廷说的相反……”陆琳婉也听大伯说起过,还唾骂藩王没事找事。


    楚霆玉无奈的摇头道:“我们原以为是丰州有人阻挠,可是查来查去,才发现雪莲教的人背后是日月楼。”


    “那是什么地方?”陆琳婉到底是个大家闺秀,江湖上的事情一点不明。


    楚霆玉解释道:“那是江湖上的邪教,专门出药人和细作,还有刺客,残害了很多人,我们一心想要铲除,奈何能力有限,只能看着这个组织越来越强大,直到新的楼主杀了前任楼主,成为新的日月楼楼主。”


    “这……”陆琳婉害怕的后退两步。


    “楼中也有有志之士,纷纷叛逃,为了和日月楼划清界限,他们不但自己成立了无心门,还投奔了我爹。”楚霆玉引导陆琳婉道:“你知道日月楼新的楼主是谁吗?”


    陆琳婉不安的摇摇头。


    “是兰清越,也就是那位新贵兰指挥使。”楚霆玉说着话,就直直的盯着陆琳婉,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


    “怎么会!”陆琳婉惊叫道。


    “所以,都是假的。”楚霆玉补充道。


    “怎么可能,他们有虎符……”陆琳婉弱弱的说道。


    楚霆玉怜悯的看向陆琳婉,放出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虎符也是假的,反叛的不是藩王,是东南大营。吴将军利用圣上的信任,在当年就杀了武安侯,然后取走了虎符,这么多年在军营里一家独大,而后重金勾结了新贵兰清越,搞出了个所谓的真千金,再将假的虎符带去京城,博得圣上的倚重。他们一直在丰州做手脚,就是要引发朝廷与藩王的矛盾,然后顺理成章的削藩。”


    陆琳婉听得呼吸都轻了。


    “我们这些藩王成了靶子替罪羊,等到战事一起,圣上又信任东南大营,到时候京城毫无防备,又无武将抵御。恐怕咱们这些藩王还没灭,京城就先亡了。”楚霆玉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颓然道:“我此次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吴将军现在没在京城站稳脚跟,他能依靠的就是兰清越这个日月楼主。只可惜,我刺杀失败了,就连那个假千金也对付不了。”


    “对,我听说那个陆晔会武。”陆琳婉总觉着哪里不对,可是这种说法更符合她内心暗藏的心思。


    “是啊,会武,我的很多并肩作战的弟兄都死了,我却在此苟且偷生。”楚霆玉眼眶一红,仿若羞愧的背过身道:“但我不能死,兰贼不死,我若是死了,谁来揭穿他们的阴谋!”


    “可我不过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帮你?”陆琳婉迟疑道。


    “婉姑娘!其实我查到,武安侯的千金在一出生就过世了,掩埋的地点我都知晓,那假千金是凉州梅村一农户家的女子,她的家人还有些尚在人间,兰贼毒辣,本想斩草除根,是我们的人将人保下,不日就将入京。”楚霆玉转过来,双手放在陆琳婉的肩上道:“虽然婉姑娘不是武安侯的女儿,但肯定是武安侯府的姑娘,可不能让歹人堕了武安侯的门楣啊!”


    陆琳婉什么都没答应,估计是受了太大的震撼,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房门都没关。


    无风自动,房门重新紧闭。


    “主子,这话她能信吗?太多的漏洞。”房梁上跳下一人藏与暗处。


    楚霆玉早就没了刚刚的忧国忧民,他靠在软榻上吃着水果道:“哪怕知道是假的,她也会认定是真的,否则,尘埃落地,她不过就是个小官的女儿,她亲爹将她一卖,这辈子也就是个后院里的妾。这位大小姐,野心可大着呢。”


    “那我们的人要等梅村的人到吗?”


    “不必,明儿就可以开始了……”


    陆晔好容易过段潇洒的日子,想趁着没去东南大营之前多囤点好看的书籍,好吃耐放的美食,谁知道东西都没备上,宫里就出事了,来报信的内侍也说不清楚,只说大殿之上有个官员污蔑兰清越,结果两人大打出手,圣上当场吐血晕倒,宫中侍卫按律将两人押解大理寺,只等圣上醒来再做决断。


    这哪里还坐的住,自己的男人都被关牢房里了,她下意识就打开了武爷爷送的武器库,随后一拍脑门,关门起身。若是这些东西真的用了,那她和兰清越造反的事儿就算做实了。


    一路风尘仆仆,燕十娘还担心路上有人刺杀,整个人紧绷的神经兮兮的,谁知道一路通畅,安全到达大理寺,这也亏得是送到了大理寺,要是宫中的天牢,陆晔就是想见都见不着人。


    也顾不得礼仪,陆晔从车上跳了下来,几步上了台阶,再一抬头竟然是个熟人。


    “段禾禾!段大捕快,好久没见。”


    段禾禾依旧冷着个脸,可到底没了敌意,反而埋怨道:“我都说兰清越这个人脑子有病,大家编排他又不是一天了,平时高傲的很,根本不理睬我们,现在到好,不过就是个翰林院的小官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他居然和人家打起来了。还把圣上气晕了,现在弄到大理寺,让我们怎么办,让少卿大人怎么办?”


    大理寺少卿好像还是兰清越的堂弟,也就是尤王妃的儿子。


    心里有了计较,陆晔笑着顺着话道:“可不,他这个人任性惯了,旁人也说不得他。但段捕快也说了,平日他都不理睬,怎么这会子到冒了火,那翰林院的小官到底说了啥?”


    “说什么兰清越是个细作,还是从日月楼里出来的,妄图和东南大营勾结,想要颠覆朝廷。”段禾禾在前头走,并没有看到脸色越来越差的陆晔,“这鬼话他都生气,日月楼早八辈子都垮了,就算成了什么无心门也成不了气候……”


    陆晔大概知道那人会说些什么了,兰清越是细作,吴大将军有勾结,那她这个献虎符的人是什么,骗子?还是细作?


    “行了,你好好和他说,别老给我们找麻烦。”段禾禾打开了牢门,看都不想看里头一眼。


    “谢谢了啊,帮我给胡公子带好。”陆晔进门前笑道。


    段禾禾脚下一滑,还没稳住身体就落荒而逃。


    陆晔转身进了牢房,一步步走向那个满眼讨好的男人,然后咬牙切齿道:“好,很好,现在这是什么玩法?都把自己玩进大牢了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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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2 章


    ◎入宫◎


    头上插着稻草,脸上都是擦痕,衣衫不整,眼眶微红,还跪坐在堆着枯草的地面上,就像个即将要被卖掉的良家妇男。陆晔心叹,都这样了还作,牢房里还要上演苦情戏。


    “说吧,怎么了?”陆晔也不嫌弃,盘腿坐到兰清越对面。


    兰清越战战兢兢的抓着陆晔的衣袖道:“阿晔,我害怕,你说……他们会不会扒光我的衣服,把我捆起来严刑拷打,然后用烙铁烫我的皮肉,对我做奇怪的事情,再……”


    听他越说,陆晔脸越红,忍不住斥道:“你闭嘴吧你,别岔开话题,干嘛在宫里作死!”


    兰清越见糊弄不过去了,便凑过去将头靠在陆晔肩头,双手抱住陆晔的腰,陆晔刚要甩开,就听兰清越道:“他们要对吴大将军和东南大营动手了。”


    陆晔一顿,低声道:“怎么说?”


    “我以为朝廷官员渗透是近些年的事情,却没想到还是想浅了,朝廷几个位高权重的恐怕都是晏王的人,而如今他们将矛头指向我,因为只有我身上脏了,你和吴大将军就根本站不住脚,那圣上就真的没有任何依靠了。”耳边的话令人心寒,陆晔真恨不得劫狱将兰清越带走算了,这个破国家亡就亡了,世界那么大,他们去哪儿不能走。


    可低头再见这人的双眸,陆晔颓了,这人曾经过的那么苦都没放弃回到京城支撑这个破朝廷,到并非他对这个国家有什么感情,而是他放不下他兄长,也放不下这一国的臣民。谁也不想做亡国的罪人。


    “你那个兄长就没有什么人可以用了?太后呢,太师呢?脑子都坏了?”陆晔只觉着一股气往上冒,此时没有旁人,她也开始口不择言。


    兰清越轻笑,可也不得不承认道:“太师年岁大了,且最是愚忠,哪怕他支持削藩,思想上还是保守,他注重世家,对寒门和江湖中人都有偏见,我坐上这个位置也是我兄长力排众议,强行安排的。更何况,日月楼的事情并非捏造。”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兰清越的脸颊,替他拿掉身上头上的枯草,陆晔是真心疼了,他从小走失被人拐卖,即便记得自己的身世也没法回家,还被人炼制成药人,整日担惊受怕,还要出去骗人杀人,就这么孤独的长大,这其中的心酸,是她这个在星际被人保护长大的孩子无法感同身受的,她想护着他,就算对抗这个世界的法则她也想护着他。


    “太后……太后有自己的打算,最好我死了,吴大将军的人也没了,她自己的人去执掌东南大营。”说到这里,兰清越毫不掩饰的厌恶道:“这个女人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她不想我这个用来证明,她想要逃离皇宫投奔前夫的证据活着,也不愿意放手我皇兄病重后垂帘听政的至高权利。有野心没有错,错就错在太过愚蠢。”


    这是陆晔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听兰清越形容太后,在此之前,太后在她的脑海里只是一个符号,一个曾经弄丢了兰清越的灰色影子,直到此时,陆晔脑海中才有了这个人立体的概念。


    “她到现在还相信,当年晏王按兵不动让我皇兄登基是为了她……”兰清越将头埋在陆晔怀中,笑到颤动双肩,“你说……她是不是蠢货,若不是她弄丢了我,晏王早就杀上京城了,毕竟一个病弱的皇帝可以给他休养生息的时间,而一个健康的皇弟就等于朝廷有了新的机会。”


    “她当年真的要跑?”陆晔也是好奇,这也算一种恋爱脑了吧。


    “若是她有谋划,她自己就不会出宫,找人把我弄出去容易多了。”兰清越闭上眼睛道:“你看看,先皇的那些孩子,有几个能逃过晏王的毒手。”


    好像不是死了,就是残了,皇室就尤王妃这一家子正常的王室,可人家远离朝堂寄情山水,还和先帝不是一个亲妈。


    这倒好了,内忧外患,中立脑子还不清楚。


    “阿晔。”


    陆晔应了。


    “若是后头事态严重,我是说如果……”兰清越几乎都贴在陆晔的耳边道:“谁也别信,亲自去一趟东南大营,将事情的始末告知吴大将军,让他有所准备。”


    “你想忽悠我走?”陆晔一口咬在他耳朵上,狠狠的说道。


    被咬的男人吃吃笑着,一点儿都不生气,反倒是努力想要把这种感觉记在心里,他现在已经半躺在她怀里,张开眼就能看见陆晔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他温柔的抚摸着他心爱的姑娘,哄着她道:“圣上的身子已经空了,我不能把他扔在那深宫里,当初他就是一个人在那吃人的地方苦熬,还要找我……我们是兄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然后你陪着他?我做寡妇?”这是什么垃圾风月书的双男主故事,她要撕书!


    “哈哈哈哈哈……”也不知道是哪里好笑,兰清越起身就吻住了陆晔,这吻缠绵悱恻,令人心酸,那依依不舍的情绪,在陆晔的心里荡了很久很久。


    时间并没有给予很多,等着有了脚步声,陆晔就给兰清越整理了衣衫,而后走到了牢门口。


    “官人,可要来赎奴家啊。奴家可等着呢!”扶着牢笼,兰清越半依半靠,没骨头的娇唤着,仿佛这不是牢笼,而是秦楼楚馆。


    “得了吧你,等你出来的,我……我弄死你!”落了句狠话,陆晔头也不回的走了。


    兰清越逐渐站直了身子,看向外头进来的衙役道:“太师有什么吩咐?”


    回了家,陆晔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仔细捋顺了兰清越给的信息,晏王打的这手牌,无非是要分裂朝廷内部,圣上原先有太后,太师,镇国大将军,还有兰清越这个指挥使的支持,六部起码有两部是坚定的保皇党,还有两部左右摇晃,还有两部已经在兰清越怀疑的范围内,当然,这种党政错综复杂,各大部门里头掺杂了各种势力,陆晔也不明白。


    那些所谓的保皇党,因着利益对着皇上手中的这把剑,也就是兰清越痛恨不已,但又没有办法。可是现在晏王将兰清越的把柄送了过来,再夹杂他们的私心和臆想,很快就变成了这些人庆祝胜利的狂欢。


    至于朝廷,至于藩王造反,他们都会用攘外必先安内的理由,麻痹自己,催眠自己,让他们自己都相信,只要除掉了兰清越这个不安分的棋子,将东南大军把握在手里,那藩王也不足为惧。


    这其中,太后和太师估计想的更多,下手也更不会留情面。


    太后是为了当年的丑事,且她知道兰清越的真正身份,而太师是想清除这皇朝不体面的佞臣,无论什么借口。


    晏王到真是送了一份大礼,送到每个人的心缝里了。


    “姑娘,姑娘!不好了,太后召见您进宫。”外头的嬷嬷跑了进来,满头是汗,这宅子里都是兰清越的人,很多甚至都是被日月楼迫害的苦主,兰清越救了他们的命,让他们安心的活下去,谁也不希望自家的主子们出事。


    “姑娘,我陪你进宫吧。”喜心小小年纪并不害怕,反而初生牛犊不怕虎。


    陆晔摇摇头道:“不必,十娘陪我去就可,你在家里帮我收拾东西,尤其是那个柜子里的东西,用木箱子装好,是要准备准备了。”


    这头圣上昏迷,兰清越就被人借口下了狱,她刚从大理寺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太后就要召见,这里头没鬼才怪呢。


    “悄悄的,找人给墨记送信,别提其他,只说家里出了事。”


    交代完,陆晔想了想,还是弄了点小玩意在身上,谁知道这位自我感觉良好的太后又有什么后招。


    出了府门,还没上马车,一队与龙甲卫完全不同的近卫就走了过来,美其名曰,担心陆晔的安全,要护送她入宫。


    陆晔根本无所谓,从兰清越被抓开始,兰府内就开始了悄然的人员变动,燕组鹰组频频外出,龙甲卫一时间也都隐匿无踪。上头能动的也不过是皇城的近卫军,这太后的吃相也真是难看。


    坐上马车,行程不慢,燕十娘一身丫鬟的打扮,身上的武器基本上也都藏在了车里,只留头上两支长长的金色簪子。


    “姑娘别怕,主子有交代,宫里会有人照应我们。”


    “嗯,尽量不要暴露。”


    怕?她怕个屁,大不了送那老太婆上天。


    进了宫,周围的景象都还没欣赏,身边的侍卫又加了好些个太监内侍,这乌央乌央的人群,恨不得将她当囚犯看起来,一直走到寿安宫,这些人才退了下去,留在了大殿外。


    晃晃悠悠进了大殿,陆晔甚至来时都没换衣,头上的朱钗都没几支,素的不像是个大家千金,反而像是个市井小民。


    再一瞧这殿上,不由乐了。可都是熟人。


    “放肆!见着太后还不跪下!”旁边细声细气的声音吵着耳朵疼,陆晔皱皱眉头,他们还敢说兰清越是阉狗,兰清越的声音分明如同山中灵雀,眼前这是什么乌鸦唱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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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3 章


    ◎不需要真相◎


    到没倔着不跪,陆晔很是干脆的往那太后面前一跪,请安的声音也喊的很大,回荡在这宫殿之内,甚至都有了回响。


    只是此刻殿里的人都仿佛聋了,好半天都没回应,安静的只有众人的呼吸声,还有某些人紧张害怕的牙颤声。


    “你就是那个假冒武安侯府千金的女人?”上首的太后,声音意外的年轻,她并没有让陆晔站起来,就已经为她定了罪。


    “太后娘娘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陆晔才不在乎她是谁的女儿,因为她对自己的来时路非常的清晰。


    太后冷下脸来,她不喜欢别人忤逆自己,更不喜欢别人不敬畏自己。她从一个藩王的王妃坐到如今太后的位置,经历过太多波折,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只想要做贤妻良母的小姑娘。


    “放肆!胆敢不敬太后!”太后身边的嬷嬷厉声喝道。


    陆晔闭上嘴也懒得回话,不就跪嘛,她就看这些人能在这里熬多久,反正也不是她尴尬。


    想要看的恐惧没有爬上这人的脸庞,想要得到的臣服变成了散漫,哪怕此刻是跪着的女子,太后也没觉着她卑微。当真是个不懂规矩,没有礼数,还没有家教的乡下贱婢。


    “在你眼前的这些人可认识?”太后压着火气,她到底不能随便将人处置了,毕竟朝堂上还有不少兰清越的走狗,保皇派也会觉得她小题大做,可她是个女人,最是知道不能小看女人,只有找个名目将这丫头困在宫中天牢,兰清越才能投鼠忌器为她所用。


    “看着,应该是不认识。”陆晔是真的差点没认出来,她那个喜欢卖孩子的小叔蓬头垢面也就罢了,陆梅友这个在她印象中身强力壮,中气十足的所谓祖父,居然干瘦如柴,形如枯槁,躺在一个类似担架的白布架子上,眼睛浑浊,呼吸很重,估计之前还伤了肺,时不时还发出呵哧呵哧的声音。


    “你……你放屁!”陆仁彬原先还算圆润的脸颊凹陷进去,眼底发黑,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说着话还忍不住抽着脖子,双眼微微向上翻动,如果不是得病,应该就是被人伤了经脉,大脑无法控制身体了。


    陆晔低垂着眼眸,一句也没说,陆叶在梅村已经是个死人,且全村上下都知道陆叶是个男孩,那是陆仁义托孤的男嗣,哪怕叫来纪家人证明,她长工的契书上也是男子,她是流民,路引户籍早就被她亲手所毁,后来的身份都是重新办理的,直到她受伤被师父捡到,才又再次办了正常的户籍。


    “娘娘,太后娘娘,我这侄女一向满嘴谎话,她趁着她爹弥留之际,居然冒充男子欺骗全家,害得家中亲人受伤病重,兄弟倒戈,血亲成仇。她……她就是祸害啊!!!”陆仁彬也不知道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哭得到是情深意切。


    “陆姑娘,他说的可是真的?”太后不耐烦看那两个辣眼睛的下等人,将矛头指向陆晔。


    陆晔丝毫不惧,回答道:“我是弃婴,从小被师父收养,户籍收养的手续具在,根本没有什么血缘亲人,太后娘娘一查便知。”


    她当年就是害怕这个世界的意识又想搞她,万一再遇上陆梅友这些人,掰扯不清楚。所以干脆让师父找人办了个干净的户籍,就连收养的手续都很完善,在律法上她根本就不怕人查验。


    太后能不知晓?她当然知道,就是因为在律法上没法钻空子,才想着从伦理上想办法,她也根本不在乎陆晔是不是武安侯府的女儿,哪怕陆晔确实是,她也不能让这事儿做实,否则她拿什么扳倒兰清越,只有陆晔是假的,虎符才会是假的,兰清越和吴大将军就都会是假的!


    至于墨家,不过是个善用奇巧淫技的工匠家族,历代皇室将这个姓氏看的太重,以太后的了解来看,不就是个商户,最多身后站着几个世家贵族,能有什么大作用,还千年传承,太言过其实了。


    她就算将这个小丫头弄死了,墨家还能将她怎么样?这天下都是宣国的,一个家族又算得了什么,他们若是愿意咽下这哑巴亏也就罢了,不愿意就让铁蹄踏平沛州,抄了墨家,无论财富和工匠岂不是都握在她的手上。


    那逼人的野心藏于眸中,太后随意的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陆琳婉道:“这事儿是你上报的,你来说。”


    陆琳婉强行压制心中的不安,偷偷掐了自己一把,想让身体克制住颤抖,她跪在一旁,仔细捋顺楚霆玉反复教她的话术,忽然整个人异常兴奋起来,她也不是傻子,她看的出来,太后是站在她这一边儿的,只要她今天抓住一点点的陆晔的小辫子,陆晔就会变成个欺君的阶下囚,而她会重新得到自己的身份。


    真相是什么,重要吗?只要各自达到了目的,那就是真相。


    “回禀娘娘的话,臣女从小生活在武安侯府,家中长辈皆教导臣女身为武安侯之女要端庄贤淑,温良敦厚,绝不可堕了父亲之名。臣女从来不知,这板上钉钉的身份有何值得怀疑,当初臣女是由父亲身边的贴身侍卫带回的京城,有人证物证,还有我母亲珍爱的朱钗。”说及此,陆琳婉落泪道:“可在近期,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位真武侯之女,身份证据全然没有,只带着一枚虎符作为信物。臣女惶恐,臣女不服,臣女也并非贪恋荣华富贵,而是臣女担心圣上被人欺瞒,我父亲在天之灵无法安宁啊!”


    唱念俱佳,这也不知道练了多久,哭起来都很味道,陆晔挑挑眉,看的津津有味。


    “臣女的伯父也不愿认贼为亲,就特意请了人去往我父亲出事的殷州,一路查下来,竟然发现这所谓的武侯之女不过就是个乡野丫头,从小欺骗长辈亲人,长大又欺瞒师门与歹人同谋,还……还未婚苟且。”陆琳婉装作难以启齿的模样,偷偷看了陆晔一眼道:“我陆家如何能让这样的无耻小人辱没了祖宗。”


    “首先,我并非什么乡野丫头,我师父将我抚养长大,其次我自幼便带着琥珀,那是我的信物,最后我与陆家大姑奶奶有五分相似,就连陆家的祖母和大姑奶奶都认了我,你们凭什么给我定罪。”不是陆晔想认这个身份,而是若是她身份有异,虎符就肯定有假,她还不能将纪家牵扯在内,干脆来个死不认账,反正陆仁义夫妻都没了,其他人说了再多又能证明什么?


    “你……”这便是陆琳婉心虚之处也是心结之处,陆老夫人和陆大姑奶奶都是武安侯最亲近的人,她们愿意接纳陆晔,除了虎符外,就是那张相似的脸,那是她根本不可能拥有的。


    “人有相似,有什么奇怪,现在人证物证具在,陆晔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太后使了个眼色,宫外的侍卫已经走到了门口。


    “呵!”陆晔一听就明白了,什么人证物证,哪怕这里有基因检测,这什么狗屁太后也有理由说她是个假的,那她还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你笑什么?”太后坐直了身体不满道,这些蝼蚁死到临头总是要垂死挣扎一下。


    “晏王妃,你不会坐太后的椅子坐时间长了,真的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吧!”陆晔知道自己即将会被押下去,想让她不好过,那大家就都不要好过。


    “你说什么!”太后哆嗦着嘴唇,站起来大吼:“侍卫呢,侍卫呢,把她押下去,她是乱臣贼子,她欺君罔上!”


    “十几年前你带着七皇子要去哪里啊?是去投奔你的老相好吗?啧啧,现在还旧情难忘吧,难怪要害了圣上的江山,圣上昏迷是不是你下的手,就为了给你的老相好挪地方,你现在这么着急弄死我和兰清越,是不是想要害吴大将军,我们都是假的!你是真的,你是真的晏王的姘头!”陆晔已经口无遮拦,她就跟没看见周围所有人恐惧的眼神一样,让她不舒服,她要大家都陪着去死。


    “啊啊啊啊啊,给我弄死她,弄死她!”太后捂着胸口,大喘气道,她身边的嬷嬷宫女都已经吓得快打摆子了,如此皇家的丑闻就这么说了?那他们这些听见的,还能活吗?


    殿外的侍卫太监也是这么想的,谁也没想到这个陆晔这么疯,他们想进来拿人,又怕太后知道他们在外头都听见了,这不就是等着灭口嘛。


    外头的人踌躇,陆晔可不迷糊,她拉着身边的燕十娘跑到门口,回头大喊一声:“太后怀孕了!她要帮着奸夫造反!”


    大家在这一瞬间,宁愿自己聋了。


    燕十娘被陆晔闯出重围的时候,脑袋都是懵的,已经这么劲爆了吗?


    能从大殿跑出去,已经是陆晔利用精神力还有这些人犹豫片刻造成的时间差的结果,陆晔也没想过自己能凭借一个人从皇宫里逃出生天,她穿的这本书也不是什么爽文无敌流。


    她在进宫之前,想要从装备柜子里拿东西时候,就发现了兰清越给她留的信息,里头详细记录了皇宫的逃跑路线,原来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也不能白来这么一趟啊。”陆晔从自己的裙摆里掏出一颗球,那球圆润有光泽,只有女子手心那么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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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4 章


    ◎逃跑◎


    巨大的爆炸声连带着呛死人的白烟,陆晔自己都快看不清楚前方的路。这次的圆球与她当年炸山的炸药并不一样,那时候的是破坏力强,而今天的则是看似威力很大,实际也不过炸掉大门,如果要给这个球起个名字,那叫烟雾弹其实更加适合。


    听着身后女人们的尖叫声,男人的惊惧声,还有太监们不停求救的声音,陆晔总算觉着胸口的那团气出去了一些。


    “姑……姑娘……刚刚那个什么?”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燕十娘也没见过爆破,只觉着自己心跳加速,表情失控,曾经作为探子的职业素养全部崩塌。


    “是点小玩意,让他们乱一点,我们好方便出宫。”


    陆晔将兰清越准备的离宫路线交给燕十娘,燕十娘只看一遍,就将那张纸还给陆晔,随后重新进入工作状态。


    宫中道路繁多,除了御道还有很多宫女太监走的小道,蜿蜒悠长,绕过众多建筑,陆晔觉着若是她一个人在宫中穿梭就必然会迷失当中,可燕十娘就像是在宫中居住多年的住客,熟练的按照地图上所标注的路线前行,还能在半路停下躲避来往的宫人,以及查看兰清越让人留下的印记。


    “不好了,听说刚刚寿安宫出事了,冒了好大的白烟,还有巨响。”


    “不会是有刺客吧!”


    “那太后……”


    “我表姐还在里头当值呢!”


    “赶紧过去,别忘了带上水桶……”


    “大家都仔细点闭上嘴,小心自己的小命!”


    阴暗的夹缝里,陆晔和燕十娘听着外头陆陆续续急迫的脚步声,心跳不停加速,直到周围全部安静下来,她们才缓缓露出身形。


    “姑娘,这把玩的很大啊。”燕十娘都想擦一擦自己头上的汗水,“亏好府里的人都让燕一悄悄转移了,不然咱们这是要抄家灭门啊。”


    陆晔笑而不语,从兰清越入狱开始,她和兰清越就没觉着能通过正当的方式求得正义,更何况兰清越唯一在意的那位兄长现如今昏迷不醒,他们不论做什么都要被太后和太师牵制。这就是做帝王手里的刀,帝王尚在风光无限,帝王衰败,抄家灭族。


    “这么大的动静,足够吸引宫中大部分的侍卫了。”再最后看一眼道路尽头的喧闹,陆晔带着燕十娘直奔皇宫清冷之地阴阳道。


    阴阳道是皇宫中一条特殊的通道,对比依旧有不少太监嬷嬷看管的冷宫,宣宫中这条用于太监宫女运送恭桶出宫的必经之路就成了更好的选择,平日只有指定的几个太监宫女在专门的时间运送恭桶,其余时间这条通道被锁,只有年老的太监看守,很不起眼。


    “只要从这里出去,阴阳道那头有人接应,再去掖门,等着混进采买的队伍里,就能顺利出宫,只是一路上不大安全。”燕十娘这时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哪怕兰清越都安排好了,也不一定就是万无一失。这里毕竟是皇宫,这一道道的光卡都有人看守,就算从阴阳道出去能离开宫内,外头还有好几道出宫的关卡。


    “放心,交给我,而且我们要快。”快到寿安宫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太师还没进宫之前,就一定要出宫。


    七拐八绕,两人速度极快,陆晔甚至还在路上打晕了两个小太监,她们两人换好了太监的衣服,又提着两个装模作样的空桶,直接拿了腰牌进了阴阳道,看守阴阳道的老太监将两人拦下,燕十娘暗藏的匕首都准备好了。


    陆晔却笑着走过去,看着那老太监道:“今儿怎么是您老,可记得小的啊?”


    那老太监神情恍惚一阵,指着陆晔笑骂道:“是孙视同你个臭小子,这个时辰原本是李老头的当值,前两天他病了,我替他一阵。”


    燕十娘眼皮子直跳,自从她在陆晔身边伺候开始,有很多事情就不能解释。


    “那爷爷,小的能过去了嘛?”陆晔提着桶,就像是里头有什么东西。


    老太监立刻捏着鼻子,打开了门,还不忘嫌弃道:“快走快走,个孙子,就会给你爷爷添麻烦!”


    陆晔也不打诨了,带着燕十娘就往阴阳道上走,两人并行,脚步轻快,很快老太监就只能看到她们因走路扬起的衣摆了。


    “这个孙视同,身边居然还带着个新人,平时也没见有这么好心。”老太监重新锁了门,嘀嘀咕咕的找了个地方躺着去了。


    到了通道门口,燕十娘将两个空桶收好,再按照指示去了采买的队伍,掖门这时候正是交接班的时候,有不少负责给宫中主子们出去办事的太监,她们找到了其中腰间带着红枣挂坠的管事太监,对视三眼心中才定了下来。


    “你们哪个宫的啊?”那管事太监低声问道。


    燕十娘压低声音道:“锦华宫的,要去给主子买些时兴的头花胭脂。”


    “宫里的胭脂不好嘛?”那管事太监看了看周围熙熙攘攘等着出宫的人群,伸手递过来两个牌子。


    “哪儿都没宫里的好,这不是新鲜嘛。”燕十娘接过牌子,对那太监使了一个眼色,而后与陆晔自觉排着队跟在了队伍的最后。


    陆晔低着头,学着周围年轻的小太监们,耳边却在听领队的大太监们小声议论,他们当中有些是从寿安宫附近的宫殿出来办事的,也有些是宫里消息比较灵通的,他们之间交换着信息,也在暗处看着众人的反应,可以说,这里聚集了来自四方势力的探子们,晚一些宫中的风吹草动就会传遍整个宣宫。


    “出去了,出去了,换班了!”


    队伍终于往前去了,陆晔站在燕十娘前头,双手拢在袖子里,看起来和周围的小太监没有区别。


    掖门的厚墙逐渐遮挡了阳光,周身很快暗了下来,陆晔悄悄往前望,大开的掖门透着刺眼的白光,那里就是宫外的世界。


    “你们哪个宫的?”


    被阳光笼罩的街道就在眼前,却被宫门外的大内侍卫挡住了去路,这是最后一道关卡,也是禁卫军最多的关卡。


    “锦华宫的,娘娘想要采买些胭脂。”陆晔双眸发亮,再不保存精神力,甚至还引导的说道:“大人应该见过小的,上次也是小的来办的差。”


    那人双眸瞬间木然,接着点点头道:“我记得你了,怎么又是你,还在这个时辰。”


    “都是做奴才的本分。”陆晔躬身,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身后这人和你一起的?”那大内侍卫问道。


    “是,这次东西要采买的多,就多带了一个。”


    燕十娘尽量减弱了自己的存在感,门口的侍卫扫过一遍也就不在意了。


    “行了。过去吧!”


    话音刚落,门口的兵刃分开,陆晔尽量用平时的速度带着燕十娘走入那面刺眼的阳光,身后依旧还有小太监在被盘查,而他们已经走到了官道的尽头。


    “暂时都不许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老远就高声喊道。


    随即笨重的宫门缓缓关闭,直接将还未出宫的内侍挡在了宫门内。


    没有停留,燕十娘拉着陆晔就往人群里钻,他们也没跑远,按照兰清越之前的布置,找到了暗巷,钻进了无人的宅院,然后迅速换了提早准备的轻便衣衫,再埋掉了太监服,她们安静的躲在废弃的门房里,听着外头的动静,等待着晚上。


    “一组组的搜,先查有没有内侍宫女经过!”


    “找到人先查腰牌,若有反抗,就地按照造反处置了。”


    “大人,之前有人看见有几个可疑的人上了马车,去往西市了。”


    “追!不能放过一个人。”


    沉重的脚步来来回回的在这座宅院外走动,因着暂时没有搜查令,他们也就只能沿街寻找。时间长了,来搜查的人也慢慢少了,直到圆月当空就彻底没有了,这会子估计都到京城其他地区去了。


    “主子应该是找了不少替身,想必这会儿都发挥了作用。”感觉到危机终于过去,燕十娘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贴着墙坐下,而陆晔早就瘫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出城的地道在什么位置?”陆晔养着神,心里却在暗骂兰清越,明明早有准备,却偏偏要去做那个地牢。


    “靠近东城门,那原是前朝刺杀先帝时挖的地道,也不知道怎么给咱们主子知晓了,一直瞒着,就连燕组都是不知道的,如果不是这次出了事儿,我也是不知的。”燕十娘出了厢房门,悄然上了屋顶远远眺望。


    陆晔也疲倦的爬了起来,往外去,这地道应该是兰清越当年为了保命留下的后手,当年的兰清越就算是认了兄长,也因为日月楼的经历多疑猜忌,就是血脉最亲的人,也不一定信任。


    不过,事实上,血亲确实没有害他,但是架不住这朝廷风云变幻。


    “出城!去往东南大营!”


    大理寺无论黑夜白天地牢里都点着火把,牢房里的小窗只能引来一小束弥足珍贵的光源,就像这牢房,剥夺了犯人最后的自由。


    难得的脚步声走近,地上坐着的男子垂着长发,丝毫不减风华。


    “你媳妇今儿把寿安宫给炸了。”外头的人说着这话居然有些嫉妒。


    “那毒妇没疯?”兰清越闭上眼睛都能想到那女人的疯癫状态,忍不住要笑。


    “全城都是通缉的画像,你们夫妻真能折腾。”


    “我们不折腾,他们就能放过我们了?”兰清越抖着身上的小虫,讽刺道。


    那人没有回应,从揭露兰清越的过去开始,上头的人就没想让指挥使一府人活。


    “你媳妇跑出去了,今儿搜了一天,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兰清越这次是真的快活的笑了,他抬头看向外头那人一身大理寺少卿的官袍,真诚道:“佑笙,多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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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5 章


    ◎殷州◎


    风沙漫天,越往东南走,田地就越荒凉,天气就越寒冷。这都是临近过年的日子,可这附近全然没有喜庆的气氛,每个人都裹紧了身上不厚的破烂棉袄,灰扑扑的就如同这天地一般。


    远处传来马蹄的声音,一声急过一声,很快两匹成色不错的骏马出现在了荒凉的街道,随后渐缓,停在了一间客栈前。客栈年老失修,一张破幡如同一块破布在风中颤抖,只能依稀辨认出福来二字,客栈的立柱上满是斑驳的油漆皮,二楼的栏杆也破旧惨败,想来繁盛时期也是间客似云来的大客栈。


    “老板!住店,给马喂点好草料!”两人从马上下来,将手里的缰绳递给小二,就提了马鞭进了客栈。


    掌柜的是个老态龙钟的花白发老头,骨瘦如柴却偏偏穿着件不合身的长袍,稀松的头发挽成个髻,一支枯枝成了发簪。


    “两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门齿漏风,伴着痰音,这老爷子都像是这客栈的化身。


    “一间上房,一晚上,老人家给弄点好吃的!”其中一人又道:“再准备点干粮,明儿带走。”


    “哎!好嘞!”


    老爷子未动,客栈里为数不多的小二开始忙活,没有离着太远的厨房慢慢飘出了油香,引得人更加腹中饥饿。


    “少爷,前面就是殷州的地界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还这么荒。”十几年前的□□加兵变至今都让人记忆犹新。


    陆晔穿着男装,将马鞭放在身侧,喝着破口茶杯里的苦茶,望着窗外的黄沙,明明曾经是宣国的粮仓,现如今却成了贫瘠的沙场。


    “当年的□□,主子曾经查过,大部分是人为,可后来想要跟进,不是朝廷有人拖后腿,就是地方不作为。主子当时因着寻找东南大营虎符和渠堰兵变一事,分身乏术,朝廷里为了将他拉下水手段也是层出不穷。”燕十娘也扮作男子坐在陆晔对面,只叹当年的日子过的艰辛。当然,如今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应该就是她十二岁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兰清越多大?十六七?陆晔至今还对那个雌雄难辨,钻她被窝的少年记忆犹新,原来他去杜家和纪家是为了查虎符,不过到叫他查准了,虎符确实是在纪家叔老太爷手里,最后却阴差阳错落到了自己手里。


    这纪家的叔老太爷不简单啊,不但知道自己的身世,还将虎符留在她这里留了五六年,寓意何为呢?陆晔想不明白。


    “现在想想,渠堰兵变未必没有晏州的手笔啊。”燕十娘尽量压低声音感慨。


    未雨绸缪,造反也不可能一时冲动,必定韬光养晦,等待时机。所以说,晏王想要造反的心,或许从媳妇被抢,甚至更早的时候应该就有了。也就太后天真,还做着挟持皇帝,垂帘听政的春秋大梦。


    “京城有消息吗?”陆晔觉着自己有一辈子没见兰清越了,这些日子日夜兼程,累的一躺下就要睡着,可心里总是提着一根线,轻易碰不得。


    “少爷放心,宗室出面保下了主子,只是虎符的事情太大,太师和太后都不肯罢休。圣上还没清醒……”这才是大家最忧心的所在,圣上再不醒,怕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宗室?”那不就是尤王妃那一家?她儿子好像就是大理寺少卿。


    “现如今除了藩王,皇家宗室死的死,残的残,全乎的只有这位庆王,他那位王妃少爷还认识。”


    果然是那位,皇室那么多人,经历了那么多还能留下这位王叔,当真是有本事的。而他能保下兰清越,指不定也是兰清越身世的知情人。


    “太师现在主张从宗室挑选子嗣以防万一……”


    燕十娘随口叨叨,陆晔不由打断道:“圣上没有孩子吗?”


    “就那破身体怎么可能有孩子,之前可能有过,但是都没保住。”燕十娘唏嘘道。


    如今皇室,能有用的皇嗣,也就是庆王的两个儿子,老大遗传父母,是个喜好艺术的书画家,陆晔听说现在世面上,这位庆王世子的画千金难求,老二就是喜好刑侦,也算是兰清越的搭档,在大理寺当少卿,是他目前在看管兰清越,最后还有曾经的七皇子兰清越,他坚持不愿意改回楚姓,估摸也不爱那个位置。


    “应该用不了多久了,太后不会让帝位一直空悬。”那位还等着垂帘听政呢。


    “哎,还没打藩王呢,自己人先内讧了……”


    说完这句,小二也送菜过来,两人不再多言,匆匆吃光了晚膳,早早洗漱一夜无眠。


    如此紧赶慢赶七八天,两人终于骑马进入殷州地界,按照陆晔他们之前的设想,一进了殷州就找机会加入商队,因为只有商队才有办法走近路前往南州西临,也只有去到西临,才有通路去往东南大营。


    可她们到了之后才发现,且不说商队要半个月才来一次,上一次的商队前两天刚走,就是去往南州的路途崎岖,西临外还有蛮族虎视眈眈,自从殷州出事之后,这一路上鱼龙混杂,土匪肆虐,就光凭借陆晔和燕十娘两人实在有些勉强。


    反复斟酌,陆晔她们准备暂时留在殷州,等待稳妥的商队。


    “你不觉着奇怪吗?”陆晔牵着马走在殷州的春和县,这里是离着出关关卡最近的地方,若是按照最早之前的计划,她和兰清越奉旨前往东南大营,这会儿人早到了。


    “是这里的行人少吗?”燕十娘没反应过来。


    “当年先帝是在去往南州的时候出的事儿,他自身肯定带了不少人,可为什么最后还会被截杀,谁又给东南大营报的信,前朝余孽有多少人能屠杀掉所有的禁卫军?”其实陆晔早有疑问,只是事不关己没有深究,兰清越也不会主动说起当年的事情。


    “其实主子也有疑惑,朝廷给的解释是当时的禁卫军反叛,伙同前朝余孽刺杀先帝,这才导致先帝重伤,后死于京城。”具体的燕十娘一个燕组的暗卫也不明内情。


    “禁卫军都反叛了,还能留下活口?又是谁给东南大营报的信?”全都是漏洞,是朝廷发现不了还是根本不想再查一下去?


    陆晔只是因为站在“陆叶”这个人可能的出生地有所感慨罢了,若非必要武安侯的死其实与她并不重要。


    “来听听啊,都来听听,京里的消息,最新的消息啊,关于咱们殷州的。”


    本来空荡的街道突然聚集了一群人,都站在一间茶楼门口,那茶楼的老板原只是想招揽招揽生意,却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他也不含糊,让愿意花钱的人坐在了外头桌子上,除了客人花钱买的粗茶还送了几粒黄豆,当磨牙的玩意儿。


    陆晔也不赶时间就带着燕十娘过去,正好也歇歇脚。


    “啥事儿啊,赶紧说,还赶着上工呢!”花了钱的主儿自然不想他卖关子,喝了几口粗茶就嚷道。


    “哎哎,别急嘛,咳咳!”老板见人差不多了,也喝了口水道:“朝廷下旨了,要让西临的东南大营去京城!”


    陆晔与燕十娘对了个眼神,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什么?整个军队都拉走吗?那西临怎么办?万一蛮族打来了,谁管我们!”


    “就是,自从上次榕省的西南大营发生叛变,那州兵都调走了,要是蛮族来了,西临无人抵挡,我们春和与南州西临最近,那不就等着被宰吗?”


    “对,殷州很大,唯有我们和南州边境相贴,那些大老爷们出了事儿还能去殷州的其他省,我们就只能等死了。”


    “我看,还不如把我们划给南州算了,我们方言都和榕省那边不一样,更靠近西临。”


    老板见话题越来越偏,连忙补充道:“不是整个东南大营,是东南大营的吴大将军,让他回京自辩,毕竟自武安侯之后,朝廷并未将东南大营的军权交与吴大将军。”


    “吴大将军十几年来抵御了多少次蛮族,他们现在来说这个屁话了,卸磨杀驴了,这是!”


    “听说有人怀疑吴大将军要造反。”


    “闭嘴吧,别妄议朝政,喝茶喝茶。”


    陆晔与燕十娘从茶馆出来,心情都有些低沉,连如此市井小民都知道的消息,说明朝廷正大张旗鼓的想逼吴大将军入京,若是入京必然就是鸿门宴,若不入京那就是公然造反,太师和太后定然会抓住机会发难。


    “太可笑了,藩王都要打到大门口了,他们居然还在为唯一可战的大营争夺军权?”燕十娘哪怕见多识广也觉着世间荒谬。


    这便是人性,他们可以和藩王和谈,但必不会放弃手中的权利。


    “吴大将军一直都是代理军权,兰清越和圣上说好的,也是准备带着圣旨去做监军,到时候吴大将军名正言顺,一切便会迎刃而解。却没想到……”陆晔甚至在想,要不要干脆把藩王的府邸给炸了,是不是事情就能简单点。


    “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我还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那个瘸腿的齐王参了我们主子一本,说我们主子是前朝余孽,这次又说我们主子手里有个邪门的日月楼,想要颠覆朝廷,姑娘……这不会是连环计吧。”


    那就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说:


    陆晔孤立无援,会找哪个帮手呢


    第 76 章


    ◎行刑◎


    大理寺地牢之中,阵阵哀嚎,刑房里的墙上挂着带有暗红血迹的刑具,烧的滚烫的火炭中斜插/入一柄烙铁,火焰吞噬着空气中的水汽,也温暖了整个刑房。


    “兰指挥使,兰大指挥使,你也有今天!”拖着自己的废腿,齐王提着鞭子,在火光的照耀下露出狰狞的表情,“你不是圣上最得意的狗吗?怎么你主人不管你了?啧啧啧,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


    兰清越被绑在木桩上,只觉风水轮流转,上一次还是他站在齐王的位置上处置贪官污吏。他的外衫被人扒去,只留亵衣亵裤,就连鞋袜都没给他留,长发披散到不显狼狈,反而趁着清冷脆弱,看得齐王身后的侍卫偷偷咽了咽口水。


    “今儿可没人来救你,小皇叔被太后招进了宫,我那少卿堂弟也被支去了五城兵马司,这大理寺里能救你的还有谁?”齐王借过鞭子,抬起兰清越那滑嫩的下巴,毫不怜香惜玉的用力捏住,恶狠狠的说道:“去年你让我出了丑,害我母妃被太后斥责,这次我要全部讨回来。”


    “是大理寺卿放你进来的。”不是肯定,大多数人都只知道大理寺少卿,却忽略了大理寺真正的主事人,因为楚佑笙身为皇室又极有才干,年富力强屡破奇案,而大理寺卿年事已高,许多人都认为他就要致仕养老,于是非常完美的隐藏在了所有人的身后。


    “这个你不必知道。”齐王凑在兰清越的耳边低声道:“今儿我弄死了你,你以为就结束了?有人还要你的尸体呢。”


    说完退后一步,拿起鞭子就抽了过去,兰清越面部表情的感受到身上的衣衫破碎,皮肤火辣辣的疼痛,接着居然开始走神,想着陆晔现在人在何处,有没有吃好穿暖,燕十娘有没有把人伺候好,她们现在被人通缉,陆晔有没有滥用她的能力,会不会频频头痛。


    “你这个前朝余孽,你说不说,说不说!”齐王越抽越兴奋,看着那血液渗入抽碎的布片,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重的药香,他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说!你和东南大营的吴为是怎么勾连在一起的,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你们是不是要复辟!”


    兰清越微微抬头,汗水入目,让他不得不眨眨眼眸,然后轻声道:“裴百枯要我的尸体,他许给你什么?治好你的腿?”


    齐王手上一顿,对上那美目,仿佛自己内里的肮脏全部被翻了出来,他手抖了抖,几乎抽不下去了。


    “也对,如果你腿好了,圣上又是这般,你确实最有机会,且……我又死了的话。楚世晓,你知道我是谁!”兰清越嘴角流着血线,居然缓缓勾了起来。


    齐王下意识的倒退,差点因为那只废腿摔倒,他惊怒不已,推出一个侍卫道:“打!给我狠狠打,弄死他!我今天就要他死!”


    被推出的侍卫两股战战,看着美人挨打只能说职责所在,可若是亲自动手,再想想这人的身份,若是这人死了还罢,要是没死,今儿动了手的还有命在吗?


    内心对兰清越深深的恐惧让这个侍卫几次握不住鞭子,那种抗拒谁都看的出来。


    “怎么?还要老子教你怎么抽人吗?要不要老子把你一家老小都绑来给你做个示范?”齐王气得给了那侍卫一巴掌,双眼透红竟有疯魔之兆。


    那侍卫再不敢消极怠工,举起鞭子,闭着眼睛就抽了过去,红痕落下,侍卫已然没有退路。


    行刑者备受煎熬,被害者神游天外,他在日月楼什么苦没吃过,鞭子钉板下作的手段,只要能折磨人的,他那个师父通通都想试试,要不是还需要他的脸和身段出去办事,那老东西早就把他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当然,现在也只是披着人皮而已。


    “上烙铁,上烙铁,我今天烫死他!”齐王见兰清越依旧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直接气疯了心,伸手就抽出了烙铁。


    兰清越的眼眸终于变了。


    “怕吗?”齐王见状更起劲了,他举着火红的烙铁,上下打量着兰清越,似乎在犹豫这第一下烫在什么位置。


    兰清越垂下眸子,不再理睬他。


    “我把你烫烂了,也好让你去下头陪你那短命的鸳鸯!”齐王现在已经不在乎自己说些什么了,只要能刺激兰清越的,他什么都敢说。


    “你说什么?”果然,兰清越立刻紧张道。


    “你那个姘头没了,有人看见她们的尸体了,死的啊,好惨啊,就在离着殷州偏远的县城里,啧啧……”齐王就像是自己就在现场一样,活灵活现的描述道:“还穿着男子的服侍,被人毒死在一间客栈里,这事儿是一早上报到京城的,也不知道死之前有没有先奸……”


    齐王话还没说完,兰清越直接绷断了捆他的绳子,飞身而出,一脚踹飞了周围的侍卫,又将齐王掉落的烙铁举了起来,狠狠烫在他残废的大腿上。


    “啊啊啊啊啊!!”齐王痛苦的嚎叫着,和大理寺其他刑房里的囚犯没有任何区别。


    “你再说一遍,你敢再说一遍!”连续在齐王大腿上烫了几个烫印,兰清越蹲下身子,与那齐王对他一般也捏住齐王的下巴道:“看来,今天是你想死了。”


    “不!不要,七弟,七弟你放过我吧!我去和太后说,我去给你作证!”为了活命,齐王已经口无遮拦,周围的侍卫顿觉小命休矣,干脆装作昏迷。


    “我可不认识你七弟,你下去找人吧。”说着话,兰清越就要对齐王动手,忽觉门外飞来一物,他一偏头,起身往后退了两步,警觉的看向门口。


    楚佑笙气喘吁吁,明显是从外头快马加鞭赶回来的,门外飞来一物也并非暗器,而是他的腰牌。


    “清越,留他一命!”


    兰清越盯着齐王,就在齐王痛晕之后才扔掉了烙铁,转身带着一身血迹出了刑房。


    楚佑笙一挥手,身边人立刻冲进刑房善后,至于除了齐王的其他侍卫能不能活,就全看造化了。


    “你没事吧。”楚佑笙见惯了行刑,却也受不了这样的伤势在好友身上。


    “阿晔怎么了?”兰清越根本没心思想其他,他现在只关心这个。


    “外头传了消息回来,说是在殷州春和县……被人害了,但是尸体还没运回来,谁也……”楚佑笙知道兰清越有多重视这个未婚妻,要是真出了事儿,这货恐怕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


    “不可能!”兰清越看似冷静,可袖子里滴血的手在不住的颤抖。


    “清越,这只是传信。”


    “燕组没有消息过来,死的肯定不是阿晔,她那一身的本事,谁能杀的了她?”兰清越越说越有底气,只有那张苍白的脸和颤抖的身体透露出内心的无助。


    “对啊,你也知道的,再说她身后还有墨家,要真的出事了,墨家能善罢甘休吗?”说实话,楚佑笙其实也不相信陆晔就这么随随便便死了,那个女子他见过,与他之前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总有种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


    兰清越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要回自己的牢房。


    “那牢房你先别回了,先跟我走。”楚佑笙上前拦住他道。


    “怎么?大理寺少卿也要帮人越狱了?”情绪稳定之后,兰清越也恢复些理智,到底能说笑两句。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再说你那一身的香气……”楚佑笙不想把大理寺变成香粉铺子。


    兰清越也很清楚,他只要受伤流血,药血的味道就会四散溢出,很容易让人发现他是药人。所以玩笑归玩笑,他也没迟疑,裹上楚佑笙递过来的披风就跟着一同悄然离开大理寺,至于兰清越原先的牢房里,早就坐着一个准备好的替身了。


    不起眼的马车悄然停在一处平民区的小巷内,不大的宅院门口,燕一焦急的打开门帘,亲自上前扶着兰清越下车。他近身鼻子一动,惊道:“主子受伤了?”


    “燕十娘有没有传信回来?”兰清越只关心这个。


    “还没,上一次的是在七天前,她们到了殷州。”那信兰清越都快翻烂了,燕一也知道主子在担忧什么,赶忙又道:“殷州那边的点并没有收到十娘的求助,主子放心吧。”


    兰清越心头一松,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终于让他踉跄了两步。


    燕一不敢马虎,扶着人赶紧往里头去,院子里燕组的大夫已经准备好了,虽然鞭伤不是重伤,可是自从六年前兰清越在纪家被伤了元气之后,他身边的人再不敢让他有所损伤。


    “给燕十娘去信,说我受了伤,但不是大伤,就是被鞭子抽了,不会留疤。”昏迷之前,兰清越突然抓住燕一的衣袖道。


    燕一脸一垮,这哪里是给燕十娘送信,这是给陆姑娘送信,这位就算是受伤也不忘让陆姑娘心疼。


    而兰清越昏迷之时却在想,这一次他一定会比阿晔上次看的风月书上,那个什么什么囚徒更好看,只可惜这一身的鞭伤也不知道能不能留到阿晔回来。


    作者有话说:


    兰清越不正常,大家习惯就好


    第 77 章


    ◎来处◎


    “呸,呸呸!”


    陆晔扫开挂在脸上的蜘蛛网,艰难的往前走,燕十娘举着火折子尽量照亮前方的道路。


    “姑娘,这前面好像是一条通道,不过应该是被人仓促摧毁了,只有很窄的地方可以通过。”燕十娘觉着油灯往前方晃了晃,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


    陆晔站在她身后,什么都看不清楚。说来也是她和燕十娘倒霉,千选万选才选好的客栈,居然在半个月前里头的掌柜的和小二就被人换过了,换来的这些人都是附近的劫匪,为了给山寨选肥羊以及顺便捞点杀人越货的油水才到了这里。陆晔和燕十娘是他们盯上的第三批货。


    一开始,陆晔还以为她们被人识破了,这些人估计要去报官,因为她自己都对衙门口的悬赏金额心动,又何况是别人,后来对方开始半夜放迷烟,还在门口商量了许久,陆晔和燕十娘才确定,这不但是家黑店,还是家有丰富杀人经验的黑店。


    想着自己挂在衙门口的悬赏令,陆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过来将那女掌柜和一众小二都杀了,再将自己带来的男装给其中两个女人换上,最后稍微画点妆,易个容,留下点关于燕组和她自己的小东西,只等天光大亮,陆晔就准备自己冒充住客带着两具尸体去领赏。


    为了不露出太多破绽,她们还将其余的尸体重新摆好,利用燕十娘的专业技术,伪造成通缉犯与客店老板大战三百回合,最终两败俱伤,双方双死的场景。


    原本想的挺美的,谁知道她们漏算了这客栈居然还有别的住客,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寸,留下的这位不但又高又胖,还容易受到惊吓,快九尺的身高,见着死人叫的跟打鸣似的,圆滚滚的身材在一楼大堂里来回撞,撞烂了桌椅也就算了,还直接撞上了承受二楼的立柱上,这客栈本来就破破烂烂,陆晔甚至怀疑这简易的二楼就是个违章建筑,所以几下一撞,被白蚁蛀空的立柱立马就脆了,直接拦腰截断,二楼顷刻倾斜,几乎在陆晔与燕十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客栈就塌了。


    再等清醒,陆晔就和燕十娘躺在了砸入地下的缝隙里。


    陆晔别说赏银了,就连自己随行的包袱都没了。


    “没想到这个客栈下头那么大。”燕十娘吹了吹火折子,继续往前走。


    “这上头太高了,如果没有工具很难上去。”陆晔仰着头看向她们掉下来的地方,只觉着自己命大,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就要摔断脖子或是摔断四肢。


    “姑娘,快来!这里有个孔洞!”燕十娘扒开腐烂的木块,露出一个不大的孔洞,这里男人肯定过不去,就是陆晔和燕十娘都比较勉强。


    陆晔这时候也顾不得脏,用沾了口水的手指放在那孔洞口,一阵凉风吹过,除了霉味并没有其余的怪味。


    “这里应该原先是作为地下通道使用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不用了,又不能爆破,只能用木头封死,这么多年来受地下水汽的侵袭,木头都烂了,通道也就打开了。”


    从腿上抽出匕首,燕十娘把废木头又砍断了几根,这才弯下腰道:“姑娘,我先进去看看。”


    陆晔在孔洞外等了好一阵子,才听见孔洞内燕十娘喊道:“姑娘,快点来!”


    陆晔直接钻进孔洞,按照孔洞的路线努力往前爬,好在前头燕十娘已经开拓了道路,前方也透着亮光,她没受到多少阻力就来到了一个类圆形的空间,这个空间周围是通道,顶部还有方块状的透气孔。


    “这应该是个地道的中转,有人在这里交换情报,或是在这里躲避追杀,再由其他的通路出去。”燕十娘对这样的构造比较熟悉,燕组也有类似的地下通路,只是交织的方式不同,搭配的地点也不同。


    “这些地方能通往哪里?”陆晔数了数,起码有七八条,“反正不知出口,我们都去看看。”


    随便选了几条,陆晔很快就发现这路不是用木条钉死就是被人用石砖封死,之后再选,通道到是没封,出去的路到是封死了,出去的路有时候是井,有时候是地窖,还有时候居然床板底,这些封死的路无一例外都被人废弃了。


    “这些人修这么多地道,到底要做什么?”陆晔拍着手心的灰尘,仰头看着自己所站的地洞,好奇道。


    “这些地道废弃的时间,应该有十多年了。”燕十娘摸着石壁上的划痕,推测道。


    陆晔爬上石壁伸手去摸顶板,总觉着有些松动,用力一顶,居然真的开了,陈年堆积的泥土撒了陆晔一脸,就连跟在后头的燕十娘都没逃过。


    “咳咳咳……什么鬼东西。”被沙土迷了眼睛,陆晔凭借着感觉爬出洞口,等拍干净脸上的尘土,恢复了视线,才发现这里应该是个厨房,她们站着的位置原先上头应该有个水缸,只是不知怎么的水缸裂开,里头装的水也流尽了,直到上头堆上了尘土也没人再来打开过。


    “这里应该死过人。”燕十娘走到灶台旁,哪怕过了十多年,有些痕迹也是无法磨灭的,更何况这里根本没有很仔细的打扫过。


    “门可以打开。”陆晔走到房门口,用力一推,房门居然要掉不掉的挂在墙边,整个都朽掉了。


    燕十娘走了出去,原先的青石路缝隙里杂草丛生,就算曾经这个院落修过多少景,现在也都看不出来了,只觉着荒凉阴森。


    出了出来了,也就不着急出去了,陆晔和燕十娘一间间的看着,这里依旧有很多东西没有拿走,按照燕十娘的说法,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屠杀,这里的主人想要逃走但是没来得及,事后有人收敛但不知是赶时间还是根本不上心,尸体是拖走了,可旧物与血迹还有打斗的痕迹都留下了。


    “我并非熟手,要想知道更详细的,只有找燕组的仵作来。”燕十娘看着陆晔疑惑的表情,内疚的说道。


    “不用,我又不是大理寺的,要知道那么多干嘛,只是觉着世事无常,这样一个看似当官的家庭也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陆晔连连摇头,她是八卦,但是也没那么八卦。


    “应该是措手不及,杀手是从我们上来的那个洞口上来的,他们早有准备,就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多大的仇恨,至于要杀人满门。”无意识推开最后一间房,似乎是个书房,里头的书竟然还完好的摆在架子上,到处都是蜘蛛网,桌上的毛笔也都腐坏了,油灯也倒在桌上。


    陆晔扫开蜘蛛网,随意挑了本书坐在椅子上歇脚,打开发现上头有人用毛笔仔细的备注着,她再重新看了看封面,居然是本小儿启蒙的书籍,可那备注却是大人的手笔。


    只以为是哪位夫子的育才之书,陆晔起身就要放回去,衣摆却被什么东西划烂了一道口子,下意识用手去摸,果然锋利,可又不像是翘起的木刺。


    蹲下一看,陆晔唤道:“十娘,把匕首借来一用。”


    燕十娘二话不说,将匕首送上,陆晔用刀尖挑开木头,将镶嵌进木桌的物件撬了出来。


    物件落地转了两圈,燕十娘用帕子包着将东西拿了起来,放在眼前端详。


    “什么东西?好像什么东西的牙齿。”陆晔也凑过来看,她那个时代的动物和现在这个时代的动物已经完全不同了,她实在分辨不出来。


    “是狼牙,这是蛮族的东西。”燕十娘突然变得格外严肃。


    到底是什么力气,才将这狼牙打入书案里,这里又发生过多么激烈的打斗。


    已经没了闲逛的心情,陆晔和燕十娘穿过回廊,终于找到了大门,陆晔在推开大门前回头看了眼这个庭院,小而精致,布局透着用心,只可惜再也没有欣赏它的人了。


    “走吧。”燕十娘带着那颗狼牙推开了尘封的大门,原本静寂的空间一下涌入了市井的喧闹,这宅子外头居然是一条街市,远处还有不少百姓在摆摊做买卖。


    没有形象的伸了个懒腰,陆晔摸了摸贴身放置的银票,心里踏实了。


    “两位少爷,是这家的故人吗?”一个小老儿穿着短打跑了过来,紧张的问道。


    陆晔心虚,因着她们进府的方式实在不怎么光明。


    “嗯……啊……是。”


    “哎哟,终于有人来了,这么多年了,老朽每天都过来看看,可是都没人来。”老头激动的热泪盈眶,弄得陆晔更不好意思。


    “老人家,其实吧……”


    “你们是武侯家什么人啊?”老头诚恳的双眸看向陆晔,问道。


    “谁?”陆晔和燕十娘都愣住了。


    “武侯陆家啊,你们不是他家的故人吗?”老头疑惑的往上头指了指。


    陆晔机械的抬起头,看向了府门顶上,那早已破旧不堪的牌匾,雕花已经磨损,油漆也已经褪色,唯有那苍劲有力的四个字,依旧能够狠狠的砸进陆晔的心底。


    “武安侯府啊!”


    作者有话说:


    努力存稿~


    第 78 章


    ◎就是陆晔◎


    老人家知晓陆晔姓陆之后,非说武侯之前在他这里留有东西,所以不顾陆晔两人反对,直接让自己的小孙子来守着两人,他自己一路跑回去取东西了。


    走又走不了,说又说不通,陆晔干脆坐在门槛上看着面前干净的街道和来来往往穿着朴素的行人,她甚至忍不住在设想,假如武安侯府没有出事,那曾经那个叫做陆叶的女孩子,会不会也有机会坐在这门槛上,好奇的看向这条街道,以及这附近的百姓。


    “这里的武安侯府是当年武安侯亲手布置的,因着当时东南大营附近的西临并不安全,所以东南大营有不少人就将家眷安置在殷州春和县,当年也有人玩笑,说是春和离着南州如此近,为何不归入南州境内。”燕十娘也坐在陆晔身边,同样看着远处的风景,平静的述说。


    “殷州的榕省离着春和远吗?”陆晔想起陆叶的童年似乎都是在榕省度过的。


    “很远,起码要比这里到西临远。”燕十娘毫不犹豫的回道。


    “难怪这里的人更亲近东南大营。”殷州按理来说最大的保护伞应该是榕省附近的西南大营,可是西南大营出过事儿,春和又离着太远,也难怪那些商队要去西临,就都在殷州地界歇脚。


    “这里离着边关近,若没有东南大营,这里能跑的就都跑了。”燕十娘指着远处那几个看模样就不像是本地人的商贩道:“也正是因为有东南大营坐镇,边关附近的一些小国和部落,才能安心在春和县交易,维持生计,不是所有外族都和蛮族一样只想着烧杀抢掠,大家都是人,都是普通百姓,都是只想要正常的生活。”


    “吴大将军不能出事。”已经看到那老头从对面跑过来,陆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当年武安侯没了,还有吴大将军做后盾,若是吴大将军没了,宣国就危险了。”


    自称钱掌柜的老头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见孙子和两位贵客都在,不由松了口气,他手中拿着一只木盒,外观古朴,花纹特殊,很有春和本地的特色。


    “两位客人还在就好。”钱掌柜站在陆晔和燕十娘面前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将手中的木盒递过去道:“这是当年陆大人在老朽这里置办的,老朽当年在春和开了家金铺,售卖些女儿家的头面首饰,家中常用的金银器,还有些普通的饰品,十几年前接了大人这个单子,岂料之后大人就出了事,陆家也再没人来问过。”


    陆晔接过那个木盒,轻轻打开,一只金色的长命锁就躺在了里头,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武安侯给自己未出生的女儿准备的,她心情有些复杂的拿起那只长命锁,锁上挂着的金色铃铛发出稚嫩的脆响。


    “怎么了?”燕十娘只扫了眼那长命锁的正面,就是很普通的一只长命锁,留给小儿满月用的。


    陆晔此时已经震惊到不知道如何回答,因她将长命锁翻到了反面,锁的后背赫然刻着两个字——【陆晔】。


    是陆晔不是陆叶!


    “钱掌柜,这个名字也是陆大人让刻的吗?”陆晔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钱掌柜。


    “对,对,这锁啊我看了十几年了,我还记得很清楚,就算我糊涂了,我们店里的账本上也记着呢,这锁大人付了定钱,还特别交代刻上孩子的名字,那时候谁家孩子没生就先刻字,可偏偏大人说了,无论男女,都叫陆晔。”钱掌柜这么多年也就遇见零星几个这样的,所以记忆犹新。


    可是不可能啊?陆晔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专门派这掌柜的在此处哄骗她,可是骗她的意义在哪里?她是不是武安侯的女儿现在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但怎么会是陆晔?怎么可能是陆晔?陆晔差点觉得自己疯了,她分明就是星际时代一个有辐射病史的感情障碍患者,又如何会变成这个时空的陆晔?


    想到刚到这个时空时,她只要做出扰乱剧情的事情,天雷就会给她教训,直到她脑海里所谓的剧情结束之后,她才算是彻底解脱,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她在梅村,无论她自己如何想,凡是与陆仁义认识的,都认为她是陆叶,哪怕她后来潜移默化想要改名,也没真正上过户口,办过文书,村里人不识字,谁管你是哪个晔,所以她是直到墨家所有的身份证明都换成了陆晔之后,才算成为了陆晔,才真正的摆脱了剧情。


    关于梅村的种田文里,只有陆叶,现在武安侯的剧情会不会又是哪本小说?而她这个陆晔,是不是又要粉墨登场了?


    仿佛一个怪圈,激得陆晔一身的冷汗。


    “我就说,你才是真的!”这时也看到这个名字的燕十娘兴奋道。


    “你先给老人家结账,我进去拿点东西。”将盒子收好放入怀中,陆晔先是走路,之后飞快的奔跑,她直奔刚刚那个书房,然后抖着手从书架上取出她刚刚看过的那本书。


    打开书依旧还是满满的批注,这是一本给孩子启蒙的书,陆晔再次翻看,看着书上几乎详细到每个字的注释,有时还特意使用孩童的语气,她很难不内心触动,那是一个父亲为即将出生的孩子,付出的满腔爱意。她都想象不到,如果这对夫妻没有死,那这个叫做陆晔的孩子,从出生到长大,又会获得怎样的幸福。


    手足之情她真正的姐姐曾经给予过她,长辈师生之情墨家的长者们已做到极致,世间男女之情陆晔觉着不会有人比兰清越做的更好,而父母舔犊之情,陆晔竟在今日从这本书和那只长命锁上有所感悟。


    这是命运还是巧合,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将那本书也带走,陆晔忽然有点想去武安侯夫妻的墓前看一看了。


    “那地道应该是有人和蛮族里应外合造的。”燕十娘与陆晔走在路上,边走边猜测道:“当年肯定是有人将武安侯引出去,然后又趁着他不在家杀了武安侯全府的人。”


    “我记得之前兰清越提过,武安侯是在去营救先皇的路上被杀的,先皇在南州被伏击,东南大营是离着最近的军营,所以武安侯带着五百人疾行,一千人垫后,谁知道他还没到先皇所在的南州升省就被杀了,五百人全军覆没,一千人赶上来的时候,对方已经不见踪影,但初步估计,对方为了杀武安侯起码动用了两千人,这么多人周围的百姓和官府没有任何反应吗?”之前听过也就算了,现在陆晔想起来其实很不合理。


    “这确实,再结合先帝被杀,那禁卫军反叛……”


    “禁卫军人数大约多少?”陆晔突然问道。


    燕十娘回忆了一下,不确定道:“大约两千人左右。”


    “这么多人保护不了先帝,还能被前朝余孽摘了果子,然后武安侯被人叫出来,用了差不多两千人截杀在了半路,用什么名义?什么名义官府才会视而不见?”陆晔站在街角,看向对面的衙门,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禁卫军清缴前朝余孽。”燕十娘嗓子都捏住了,彻骨的冷。


    “将人用护驾的名义叫出来,然后用保护先帝的人截杀,再给前朝余孽留下时间屠杀皇室一行,最后为了斩草除根,在春和县通过密道将整个武安侯府的人杀光。”陆晔甚至都不敢想武安侯与那些死去的将士在临死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更猜不到身为将士遗孤的武安侯夫人是如何独自一人生产,又是如何发现情况不对,然后让家中两个甚至都不算是家生子的帮工偷偷带着孩子离开了春和县前往榕省。


    武安侯夫人究竟是还存有侥幸,还是知道丈夫已然不在痛极赴死,又或是为了不让人察觉那个幼小的生命,坦然迎向了屠刀。


    陆晔自觉智慧不足,完全揣测不出。


    “这个朝廷,让人恶心。”陆晔几乎用气音说道:“或是为了掩饰自己犯下的错误,或是为了皇家的面子,或是压根不敢复仇只想□□,所以东南大营的遭遇,武安侯以及将士们的死亡,还有皇室那些无辜的亡魂以及或残疾或丢失的孩子们,就是这么无声抹去了。”


    燕十娘心惊,但又十分赞同,毕竟她的主子也无辜被抓,目前还在大理寺里,就为了那个无聊的流言。


    “那两个通缉犯已经死在了客栈里,客栈坍塌,犯人当场毙命!大快人心啊!”


    “那赏金谁来领?”


    “听说把客栈震塌的是老熊家的壮五,平日最是胆小,没想到遇到通缉犯这么勇猛,连客栈都打塌了。”


    “真的看不出来,太厉害了,哎,现在人家拿了赏银,说不定就不用在这里生活了,能去城里了。”


    “无论怎么说,扫奸除恶都是大快人心的是,这些穷凶极恶的恶徒就该遭报应!”


    “呵!”陆晔语未言,转身就走。


    燕十娘却读懂了她未尽之词,大家都只是看到自己想看的罢了,至于内情,无人关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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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9 章


    ◎外邦山匪◎


    坐在马车的车架上,陆晔用布包住自己的脸都抵挡不住这里的风沙,原本好好一张白净的小脸,经过这么几个月的折腾,连陆晔这样不讲究的人都觉着自己又黑又糙,更别提身边的燕十娘是眼瞅着一个精致大美人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假小子,也不知道事情结束燕十娘回去复命会不会被主子一怒之下发配边关。


    “前头注意啊,万一前头有劫匪出现,不要乱跑,记住不要乱跑,一般只要交了钱就可以正常通过,因为乱跑死了,商队是不负责的!”眼瞅着要到西临,前头商队提前预警道。


    陆晔与燕十娘本身就两个人,也没什么货,干脆藏在车队里,给了钱搭了个顺风车,这会子也不必担心什么。


    “两个小兄弟,你们要不要喝点水,这大风沙的小心嘴巴爆皮。”坐在一辆马车上的领头是春和县本地人,姓杨,二十出头,经常帮着商队跑商,去边关换点值钱的外邦货,然后去南州的大城市换钱,之前几次都有惊无险,也算是有了经验,这次专门搞了两辆马车,还带了自家的兄弟一起,因着商队其他马车都满人了,陆晔她们就被分到这辆有空缺的车上。


    “多谢!这里的劫匪每个人都劫吗?”陆晔拿着牛皮水袋抿了一口,说实话这样的天气,水袋里闷久的水,她总觉着有股子奇怪的味道。


    “也不是,看运气,有的商队跑几趟都遇不上,有些每次都遇上。但是遇上也不代表就要出事,这一片大部分的劫匪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一家出面抢了,其他家不允许再抢,而且他们抢的也多是山寨的必须品,后来商队干脆就准备一份物资一份银钱,劫匪来了,两份东西一交,人家也就放过去了。”杨锐喝着水,看着对面连绵的荒山,似是怀念道:“我听我爷爷说,当年西临没有那么荒凉,是先帝下令建造宫殿,需要上好的木材,将西临这一片的林子都砍光了,最后才成现在这样。”


    “那如果不是大部分劫匪怎么办?”燕十娘蹲在陆晔身边问道。


    “那就看我们的命硬不硬了。”杨锐回过神,表情凝重道:“一般的山匪只是附近的百姓过不下去了,才上山劫道的,大部分都不想伤及人命,只是想要活下去,可是也有一部分混合着本地还有外邦人,甚至还有一些蛮族,就藏在这山脉中,他们不常出现,可但凡出现,没有一个商队能全身而退的。”


    “这些人是一直就存在的吗?”陆晔问道。


    杨锐年纪也不大,说不清楚,就干脆找了马车上另外一个老把式老刘头给车上的人讲讲古。


    老刘头也不拿乔,抽着旱烟坐在另外一边的车架上,眯着眼吐了个烟圈道:“以前哪里有那么土匪,我小的时候这里好多的猎户,山上什么都有,自从先……那位上位,什么都要最好的,就像是要把之前的找补回来似的,咱们这里的山林没了,大伙都活不下去了,好多村子都没了人,留下的人还能怎么办?”


    “先帝其实是捡漏当上的皇帝,他是宫女生的孩子,十岁之前连启蒙都没有,过的很不如意,后来是因为先帝的其他兄弟基本上都斗死了,或是像如今庆王那样年幼无法上位,这才捡了便宜。”燕十娘和陆晔咬耳朵道:“其实我觉着,是当时的太尉那帮人觉着先帝好拿捏才选的他,庆帝可难搞的多。”


    陆晔十分赞同,忍着笑点点头。


    “不过杀人越货,那些杂种出现的时候,大约是在十几年前,对,十六七年前吧,”老刘头满脸沧桑的脸上还带着一条明显的疤痕,他下意识就去摸了一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外邦人,完全破坏了道上的规矩,这里的其他山寨也不是没想清理过,但对方实在骁勇善战,和普通的山匪完全不同,最后本地的山寨被打的元气大伤,直到吴大将军派人来巡查,那帮杂种才当起了缩头乌龟。”


    “这些外邦人出现的时间,是不是有发生过什么大事?”陆晔不经意的问道。


    老刘头回忆了一阵,一敲烟杆道:“对了,那时候武安侯死了没多久!”


    陆晔顿时觉着那些外邦人和屠杀武安侯府的那些杀手是同一批人,可这些人已经完成了任务,为什么不离开,反而要上山躲避当起了土匪呢?且他们击杀武安侯总有目的,但事实上除了先帝顺利的死了之外,无论是蛮族还是藩王,乃至朝廷,谁也没真正从此事上获利,唯一看上去好像得利的就只有接替武安侯名不正言不顺的吴大将军。


    也难怪有人污蔑吴大将军勾结日月楼杀武安侯夺权。


    “停!!”进入池涟山没多久,商队的领队就开始叫停。


    陆晔环顾四周,没有一辆马车上的人下来,再见老刘头依旧抽着旱烟,挪都没挪地方。


    “走!”好一会儿,马车又开始往前去,陆晔这辆马车上驾车的车夫是杨锐的弟弟,即便看上去有点紧张,但依旧跟着车队的节奏赶着马车往前走。


    陆晔遥遥看去,有一队人骑着马往山上跑去。


    “行了,已经走了。”老刘头伸了个懒腰,在晃动的车架上直起身子,然后一跃进了后头车厢,在里头喊道:“老头子老了,先睡会儿,到地方叫我。”


    杨锐赶紧应声。


    陆晔这才知晓老刘头是担心他们这些孩子,才一直坐在外头守着,现在平安度过,也就不在外头吃沙子了。


    见没了危险,陆晔也是困了,她不想回车厢和老人家抢位置,干脆靠着后头的车厢用布把脸遮住,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不好!跳车!”杨锐的声音还没传到陆晔的耳朵里,陆晔就感觉被人拽了一把,摔下了马车,然后等她清醒,已经被燕十娘拖进了车底。


    “快快快!都躲车底!”


    众人训练有素,要么躲在车底,要么躲在高大的货物旁,陆晔刚想询问,一排箭矢已经砸在了轮胎和附近地面上,这下不用问了,应该是被伏击了。


    “不要乱跑,货物可以不要,人命要紧!”前头的人喊了两声,可是陆晔还是能从车底看到不少人跑出去,然后被射死在地面上,有些人死时都没闭眼。


    “姑娘,咱们先别出去,等外头打起来了再说。”燕十娘一直死死将陆晔护住,身上藏着的匕首已经握在手里。


    果不其然,箭矢之后就是厮杀,陆晔和燕十娘从车底滚了出去,就见杨锐三兄弟还有老刘头一同躲在车厢的侧面。


    “这么寸?外邦的劫匪?”陆晔压低声音趴在马车旁说道。


    杨锐没事,他兄弟驾着马车手臂受伤,还好没伤及性命。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家都注意点,货可以再挣,命只有一条。”身旁的人都抄起了家伙,随时准备。


    老刘头扔下了烟袋,换上了弯刀,往地上啐了一口刀:“等会有人过来我就先扛着,你们往山上跑。”


    “刘叔!”


    “听话!”


    陆晔最听不得这个,想了想,她考虑要不要把她腰间藏着的最后一颗串天猴拿出来救急。与其跑山上赌命,到不如拼死一搏。


    好在陆晔终于运气了一把,池涟山的古道尽头出现了一面玄武旗,一阵马蹄声传来,这附近的打斗声逐渐停止,紧接着陆晔就听到一声口哨响,然后马匹嘶鸣,似乎有人骑着马在往山上跑了。


    “东南大营玄武营的小将?”老刘头胆子大,纵身上了马车往远处看,忍不住说道。


    陆晔和其他的人也都纷纷爬了出来,果然前头出现了好些个穿盔甲的将士,都骑着马往这里赶,再见周围那些穿着兽皮的山匪,也不抢了也不杀人了,直接骑着他们的马,把能带走的东西往马上一放转头就往山上跑,就跟老鼠见猫似的。


    “那些就是外邦?”陆晔也爬上了马车,但由于距离太远,她只能看清那些人的衣着,大部分都是布衣打底皮衣外穿,每人都背着一把弓箭,头上带着兽皮的帽子,皮肤黝黑,体型壮硕,若是站在地上应该比许多宣国人都要高大。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没想到我们居然能在那帮杂种手里活下来!”


    “是东南大营,东南大营的人来救咱们了。”


    陆晔站在马车上,看着周围或死里逃生的欢笑,或抱着逝去亲人悲伤的痛苦,她整个人都还在木然的状态下,甚至伪装都不知道该伪装成哪种表情。


    “穷寇莫追!”


    一片玄武的旗帜飘扬在山林之中,身着盔甲的将士们来到近前,一小将从马上下来,与商队领头的人验明身份,这才重新上马,掉头回去。


    “运气真好,哈哈!”老刘头又找到他扔掉那根烟袋,重新续上,再次散漫的吐了个烟圈。


    杨锐把扎在车厢上的箭拔下,扔在车厢里,据说可以换钱。杨锐的兄弟换了个人驾车,受伤的就回车厢里休息上药。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但那些沿途鼓起的土包却告诉陆晔,这是条搏命的古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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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0 章


    ◎东南大营◎


    校场上飞沙走石,两队兵士各站一边,只听一声令下,双方毫不犹豫的攻向对方,不用兵刃全是肉搏,拳拳到肉招招入骨,此刻他们已不是平日的战友,而是战场上的对手。汗水鲜血顺着脸颊滴入泥土,无人退缩无人怯懦,热血刺激着每一个兵士,只有无畏骁勇才可在日后的战场上留下性命,甚至战功赫赫。


    “将军,京城不可去!”陪在吴为身边的军师魏术旧话重提,只要吴为还没走,他就绝不放弃劝说。


    吴为目光一直留在校场之上,心知逃避无用,只能叹口气道:“军师,这事儿我已经决定了。”


    “可您明明知道那是个陷阱,兰指挥使为了此事都已下狱,您要三思啊。”魏术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不得不去啊。”吴为苦笑,很是怀念的看着军营里最大的那个帐篷,自武侯去后,这个帐篷一直空置,谁也没动过里头的东西,“我这个统帅名不正言不顺,若不是这么多年来虎符丢失,我这个位置早就坐不住了,现今宣国藩王造反,丰州百姓深受其苦,难道我还要像个缩头乌龟那样留在此地,闭门不出吗?那我如何对得起逝去的侯爷,又如何对得起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们。”


    “那将军就更不能去,朝廷如此大排场的宣将军进京,不过就是为了让百姓知晓将军是临时领命,并无授命。等将军进京,他们再以将军与兰指挥使,还有……还有陆姑娘同谋为由迫害将军,咱们东南大营群龙无首,恐怕就要成为上头博弈的牺牲品。我等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死于同僚伐异!”魏术撇开脸,不想让吴为看见他眼角的湿润,十多年的事情发生一次已经足够了。


    吴为哪里能不知?可诏令已下,不可不往,他身为武安侯的亲信副官,当年被留在军中稳定军心,就只能眼瞅着武安侯死于非命,甚至连家眷一同葬身屠刀,这十多年来他没一日不懊悔,若是他再成熟一些,再周全一些,也不至于给敌人可乘之机。说白了,是他们废物,又太过依赖武安侯这根主心骨,才导致当时措手不及。


    “我还想去京城看看小晔,侯爷若知道小晔师承墨家,必定会连饮佳酿三日,夫人肯定也不忍斥责……”吴为实在控制不了这般想象,要是那两位还在,那个孩子又怎会颠沛流离,如今还被人陷害,侯爷和夫人有多爱这个孩子,全军营谁人不知,哪容旁人欺负!


    “将军……”提起陆晔,魏术内心居然也动摇了。


    “我们侯府的千金,谁能欺辱,谁又敢欺辱!别以为弄个冒牌货就能瞒过我等!”吴为气急,青筋暴起。


    “我都可以预见此行的后果。”魏术心中哀戚,颤声闭目道:“那太师虽心向皇室,可为人迂腐,唾弃寒门,一心将朝廷的权势分与世家,太后虽在十多年前稳定了皇室,可毕竟心胸狭窄,她都能做出宣召入宫,宫中拿人这种下作的手段……朝中各自为政,相互牵扯,竟除了兰指挥使再无纯臣,这样的朝廷……”


    “军师!言多必失!”吴为连忙打断他,再说,恐隔墙有耳。


    两人再无交流,只想等比武结束,回营帐再议,谁料外头守兵跑了进来,说是有人来访。


    “什么人?”吴为接过一块令牌,很是惊讶,这是龙甲卫的牌子。


    “外头那两个,好像都是姑娘家。”守兵有些脸红的说道。


    拿着龙甲卫的牌子,又是姑娘家,想到最近听到通缉犯伏诛的传闻,吴为心跳极快,忙道:“将人请进议事的营帐,不可怠慢。”


    今儿陆晔和燕十娘都去了伪装,恢复了本来面目,她们来之前已经和墨家与燕组送过平安信,这次入了军营也是想真诚以待,顺势也看看这位吴大将军的人品。


    军营里进了两个大姑娘,这让许多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都来了精神,操练的越发努力,路过的也都故意绕道多瞧两眼,奈何将军身边的亲卫太凶,还没靠近就被赶走了。


    陆晔与燕十娘进了议事的营帐,吴为与魏术就已经坐在上首,见人进来,都起身迎接,尤其是吴为在见着陆晔拉开头巾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像被什么重重打了一下,眼眶发红,嗓子干哑,甚至双手都不知道要放到何处。


    “小晔!”吴为情不自禁走到陆晔跟前,已经在脑海里模糊的人影越发清晰,时间好似回到了许多年前的侯府,那时候大姑奶奶还未出嫁,他也只是侯爷身边一个小小的亲卫。


    陆晔将手伸了出去,手心里是那只满月长命锁。


    “吴将军。”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名字,吴为差点没忍住,就要落下泪来,他想要伸手去摸,却突然侧过身去。锁上的两个字,他是亲眼看着侯爷翻遍书籍,从好几张纸上选出来的,也是他陪着侯爷去殷州的春和县定下的金锁,他原以为夫人已经取了那只满月锁,却没想到最终还是回到了陆晔手中。


    “别叫我将军,叫我吴叔。”高大强壮的男人红着眼睛,不满说道。


    陆晔居然从中看出了几分委屈。


    “陆姑娘,鄙人是军中军师,唤我老魏即可。”魏术可算是见着真人了,他与吴为都是武侯身边的老人儿,武侯未领兵之前,他是武侯的幕僚,从侯府到军营,经历不知多少次生死,他也同样是看着武侯成亲,夫人怀孕,当年若不是他家中老母有疾,他回京侍疾,出事的时候他是断然不会让武侯出营的。


    “吴叔,魏叔,我是陆晔,京里出了事儿,兰清越没法亲自前来,就派我前来,顺便告知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也好给两位叔叔做个参考,为日后商量个章程。”陆晔不敢托大,就算武侯曾经是他们的主子,但她现在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


    “不急,赶紧让人将侯爷的营帐收拾出来,先给咱们姑娘好好梳洗休息一番,晚上再接风洗尘。”吴为看这两个孩子的模样就知道能到这里,这路上是遭了大罪了,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让孩子好好休息来的重要。


    “这……不好吧。”武侯的营帐这多少年了还留着,这显然是大家对武侯的纪念,她才来就贸然住进去,还破坏了原先的陈设。


    “有什么不好的!那是你爹的营帐,他若是有灵,还能让自己的姑娘睡到旁的营帐去?”吴为想到武侯对这个孩子的期待,胸口又开始觉着堵得慌,他忍下泪意,撩开帘子就让门口的亲卫亲自去收拾营帐了。


    很快,东南大营里的将领们就都知道,陆晔回来了。


    躺在宽敞的营帐里,陆晔算是睡了这段时间最踏实的一觉,一直从日上三竿睡到日落西山,她与燕十娘实在太累太累了,从离开京城就日夜兼程,从到了殷州就事故不断,连蹭个商队还能遇见外邦打劫,这就算再粗的神经也抗不过这一波又一波的意外。


    清醒之后,梳洗更衣,陆晔终于有时间好好看看这个武侯留下的营帐,十几年未有人住,也依旧干净整洁,除了她与燕十娘睡着的床铺软榻外,案几上还放着一本未合上的书,陆晔过去凑近看过,书上的字迹与她那日找到小儿启蒙上的字迹相同,由此可见,武侯当真是个喜欢批注的人。


    帐内还挂着一张堪舆,标注不如陆晔那个时代的地图那样清晰,但仍旧将周围的环境标记的简单明了,陆晔站在这张堪舆面前,都能想象出每日武侯都站在这个位置时的情形。又绕了一圈,一个空置的盔甲架,几卷书架上摆放整齐的古籍,还有案几旁被当做凳子的木箱,油灯老旧,砚台干涸,纸张泛黄,好似这里的一切还在等待着它们的主人,但实际上时光已经在此留下重重的痕迹。


    “二位姑娘,大将军有请。”年轻的亲卫抢来了这个美差,站在营帐门口激动的喊道。


    这一次再进议事营帐,里头就不止吴为魏术二人,周围坐上一圈,从年老者到青壮者,顺下来大约十来号人,陆晔见到其中一人,便上前行礼道:“池涟山一行,多谢玄武旗的小将军仗义出手。”


    那小将军约莫二十来岁,看了半天也没认出陆晔,但近期池涟山出事就只有那一起,便后怕道:“陆姑娘也在那车队之中?”


    “我在车队后端,只遇见箭矢,并无交锋。”陆晔可见过前头硬碰硬死伤一片的情形。


    “可是前几日那帮杂种袭击商队的事情?”旁边的大胡子一听就怒道:“这么多年了,就是抓不到这帮子混球,整日滑不留手,我早就想弄死他们了。”


    本还想给陆晔介绍众人,岂料众人到为着外邦土匪吵闹不止。


    吴为起身,双手摆了摆,无奈的笑道:“今儿是为咱姑娘洗尘的,不谈公事,来来来,都介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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