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年关
云枫那张清俊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淡淡的疑惑,他盯着两个姑娘离去的背影有些回不过神。
云枫的小厮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世子这样,要知道在南琼的时候,不少王孙贵族的姑娘想要嫁给世子,世子连正眼都不瞧她们一下,难道世子因为英雄救美看上方才那个姑娘了。
小厮脸色一言难尽,挠了挠自己的头:“世子爷,据奴才刚刚观察,方才您救的那位姑娘梳的是妇人的发髻,她应该已经嫁人了。”
他们世子身份尊贵是没错,但也不能做出强占人妻的事不是,这样世子爷就算回了南琼也得被人戳脊梁骨。
“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方才那姑娘眉眼有些眼熟。”如芝兰玉树的年轻郎君狠狠瞪了小厮一眼,他还没有这么贪美好色。
到底是哪里眼熟呢……
云枫在脑子里拼命回想,已经嫁人了,云枫忽然想起那抹熟悉感从何而来了,那姑娘的眉眼好像与未央有些相似,但比未央多了几分清丽婉约,容颜也更姣好一些,如果云枫没猜错的话,那姑娘应该是……
“世子爷觉得那姑娘哪里眼熟?”小厮觉得自家世子就是在找借口接近方才那位姑娘,他挠了挠头,问。
云枫淡淡的看他一眼,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方才那位应该是北璃皇后娘娘,如果不出意外,想要拽人的那位姑娘是帝王胞妹昌平公主。”
北璃皇后娘娘……
小厮惊得张大了嘴巴:“可是皇后娘娘怎么会出宫呢?”
“我也不知。”云枫怀里揣着糖蒸酥酪,将目光收了回来,要是刚才那位真是皇后娘娘,那就是自家妹妹了,他还没来得及与她说句话。
云枫有些遗憾。
“走吧。”
李公公大老远的就看到一个小公子将自家娘娘撞到了,见谢燕与昌平公主过来,李公公飞快的迎了上去,面露担忧:“娘娘没事吧?”
要是皇后娘娘有事,那他们真要以死谢罪。
“本宫无事。”小孩子撞得也不是很重,谢燕一点事都没有,她浅笑着摇了摇头:“公主还想去哪儿?”
昌平公主抱着手中的酥酪,可怜巴巴的开口:“皎皎姐姐,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皇兄要是知道,肯定要生气了。”
刚才要不是因为那个年轻公子,皎皎姐姐说不定就摔了,昌平公主想想就觉得后怕。
因为昌平公主坚持,李公公也在旁边劝,两人出宫没一会儿就回宫了。
时辰还早,帝王正在乾清宫接见大臣,李公公借着给帝王奉茶的时机进去,低声道:“陛下,皇后娘娘跟昌平公主回来了。”
见帝王桃花眼看过来,李公公再低声将皇后娘娘被撞到以及有一个公子扶住皇后娘娘的事跟陛下说了,帝王眸色微沉:“朕等会去陪她用膳。”
“是,陛下。”李公公领命,悄然的退了下去。
萧忱姿态不复方才的随意,他语气微凉,敛眸道:“要是各位爱卿没有异议,朕会让常爱卿将相关名单交给礼部。”
“臣等没有异议。”众大臣哪敢有异议,齐齐从椅子上站起来:“臣等先行告退。”
待出了乾清宫,大臣们才敢开口,其中工部尚书有些纳闷的道:“方才听陛下说要去陪她用膳,这是要去陪谁用膳。”
“李大人,你这消息还是不能灵通啊,陛下肯定是要去陪皇后娘娘用膳,就算老夫在宫外,老夫也听说了,自从皇后娘娘入宫,陛下日日都歇在坤宁宫,大有独宠皇后娘娘的架势。”吏部侍郎闻言笑了笑,道。
幸好皇后娘娘是陛下的原配妻子,若她只是一般的嫔妃,御史台进谏的折子早就被送到了乾清宫。
工部尚书正负责修桥的事情,还真没太关注宫里的事,他表情憨厚,不以为然道:“这老臣还真未听说,不过陛下跟皇后娘娘正新婚燕尔,陛下多陪陪皇后娘娘也实属正常。”
那可不是多陪陪皇后娘娘的事,那是陛下会不会独宠皇后娘娘的事。
本来皇后之人选确定,京城各家都在观望,想着这后宫四妃跟贵妃之位还空悬,自家女儿若是能做个四妃也很不错,但是皇后娘娘入宫快一个月了,也没见宫里提起立妃的事情,反而听宫里的人说陛下跟皇后娘娘感情是如何和睦,不少大臣都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这其中也包括了吏部侍郎,他二女儿正待字闺中,就想入宫为妃,哪像工部尚书家这一辈全是公子,他自然不用操心这些事。
吏部侍郎有几分羡慕,又有几分“嫉妒”。
“张大人这是什么神情,难道老夫说的不对?”见吏部侍郎盯着自己瞧,工部尚书问。
吏部侍郎皮笑肉不笑的开了口:“李大人说的是。”
午后,内务府给谢燕送来新鲜的柑橘跟瓜果,再将参加除夕国宴的名单交给她过目,谢燕拿起来翻了翻,问:“南琼国的未央公主跟云世子可是已经到京城了?”
这场除夕国宴,身份最高的莫过于南琼国的未央公主与云世子,以及吴王跟逍平王叔。
“回皇后娘娘,未央公主跟云世子不久前便抵达了京城,陛下派骁骑大将军接的他们。”内务府的主管态度恭敬客气,道。
谢燕想到二人的身份,面色婉约柔和,声线也温柔:“那她们可是在驿馆?”
“回皇后娘娘,未央公主跟云世子现在正在驿馆住着。”内务府主管笑着点了点头。
未央公主跟云世子是本次除夕国宴的贵客,由礼部招待她们。
正在这时,坤宁宫外传来太监拉长的声音——
“陛下驾到。”
众宫人连忙行礼:“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年轻帝王身着一袭墨色云纹龙袍,披着一件狐裘大氅,他径直走到谢燕面前,摆了摆手。
众人起了身:“谢陛下。”
陛下在这,内务府主管连忙向帝后告辞:“奴才先行告退。”
殿中气氛莫名的有几分僵持,宫女正要给帝王倒茶,帝王却是挥了挥手,深邃漆黑的桃花眼里并无笑意:“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陛下。”众宫女见陛下今日心情不是很好,连忙退下。
翠儿临走前担忧的朝殿内看了一眼,李公公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等合上朱门,他笑着宽慰翠儿:“陛下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对皇后娘娘如何,翠儿姑娘且放心。”
翠儿想想也是,陛下对娘娘已经很好了,就算心头有气也不会撒到皇后娘娘身上。
今日出宫,是青竹与青兰二人陪谢燕一起出去的,以至于翠儿并不知道宫外发生了什么事,她偷偷的问李公公:“李公公,陛下可是因为朝堂上的事情,所以心情不太好?”
这话李公公就不好接了,陛下今日确实心情不怎么好,可这还真不是因为朝政上的事情。
李公公捏着手中的拂尘,不好明言,他打哈哈道:“兴许吧。”
内殿里面,谢燕看出帝王心情不是太好,她轻轻拽了下帝王的衣袖,仰起头看他:“表哥是有烦心事吗?”
“没有。”帝王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眉眼,嗓音带着磁性:“皎皎让朕抱一下。”
谢燕看出来帝王心情不是很好了,自是不会拒绝,她将头埋到帝王怀里,想了想,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表哥要是有什么烦心事,还是说出来,说不定我能替表哥分忧。”
他哪里舍得让她替自己分忧,帝王唇角溢出轻笑,手心慢慢的移到她的心口上,在怀中女子茫然的目光中,将她打横抱起。
猛地被人抱了起来,谢燕下意识搂住帝王的脖颈,萧忱将她放到拔步床上,眸光深邃的看着她,唇角扯了扯:“朕要不来,皎皎是不打算与朕说了?”
谢燕恍然大悟,明白帝王为何心情不好了,她嗓音绵软,扯着帝王结实的手臂撒娇:“我又没有受伤,表哥不用担心。”
若是帝王不问,她都要忘记这个小插曲了。
萧忱的手掌移到姑娘的腰带上,嗓音不紧不慢,不急不缓:“受没受伤,朕要检查一下。”
帝王姿态犹如君子,衣冠楚楚,仿佛没有一点旖旎的心思。
但现在是白日……
谢燕脸色红的厉害,有些紧张的拦住帝王作乱的手:“表哥不是还要用午膳吗?”
李公公方才来时,是说帝王要过来用午膳,她还让小厨房多加了几道菜。
眼看着就要用午膳了,她们还在床榻上面……
这让别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谢燕又惊又慌,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的一双眸子像是被泉水洗过,看起来格外清灵,此时此刻,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就像一只小白兔,而床榻边上坐着的俊美男子像要吃掉小白兔的大灰狼,他拖长着语调,声音磁性低哑:“可朕……想吃表妹。”
谢燕脑子懵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更加不愿了,她脸色红的滴血,作势就要从床榻上起来,但她的力气哪抵得上帝王,在推拒的时候,她衣裙的带子都松了。
姑娘面色俏丽,眼眸盈盈的瞅着帝王:“我不需要检查,表哥快放开我。”
他分明是故意欺负她。
“朕这不是已经放开表妹了吗?”萧忱闻言轻笑。
他说的是自己并没有阻止她起身。
女子见他一副君子楚楚、光明磊落的模样,“气”得在他指腹上咬了一口,她嗓音清灵如百灵鸟:“那表哥快一些,等会御膳房肯定要送膳食过来了。”
帝王在她弯弯的眉眼上落下一吻,屈指将她的腰带解开,女子白嫩如雪、冰肌玉骨的身子被剥了出来,温香软玉在怀,帝王的桃花眼暗了几分。
每次被帝王深邃的眼眸注视着,谢燕都害羞的厉害,她索性将自己的眸子给闭上,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床榻上的女子不着寸缕,帝王却是衣衫整齐,他白皙透明的手指在女子的身上游走,尤其是女子的腰/腹,在那里停留了许久。
谢燕虽然是闭着眸,但能感受到帝王在她的腰腹处停留了许久。
她正要睁开眼,柔软的棉被盖到了她身上,谢燕不解的睁开眼,就见帝王气定神闲道:“朕朕已经检查完了,皎皎无事,朕就放心了。”
原来他是真的是想给自己检查身子。
知道自己误会了帝王,谢燕恨不得躲到被子里躲起来,她与帝王四目相对,脸颊火辣辣的。
见状,帝王扬了扬如画的眉目:“皎皎要是现在想要,朕一定满足你。”
谢燕那股子害羞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她轻轻哼一声,语气有些急:“我不想要。”
“那朕让人传膳。”帝王浅笑一声,拿起散落的衣裙,动作细致,一件一件给她穿上。
谢燕完全任由他“伺候”,待衣裙穿好,帝王打横将她抱到炕上,往她手里放了一盏温热的茶:“今日救皎皎的那个公子乃南琼皇室的云世子,云世子是南琼皇帝收养的义子,虽说是义子,但胜似亲子。”
云枫,南琼皇室湘王府的世子爷,昔年南琼皇帝培养云枫是希望他能够成为南琼未央公主手中的一把刀,待他百年之后能够辅佐未央公主,但未央公主从小就被所有人捧在掌心里,对南琼朝政上的事情没有一丝兴趣,于是在三年前,南琼君王认了云枫为义子,明眼人都知道南琼君王是想云枫娶了未央公主,这样南琼才不至于落入外人之手。
但是帝王派暗卫查永盛十年的事,却发现永盛十年那位南琼君王跟怀中女子的娘亲先后出现在清水寺,南琼君主当年求娶之时,说的是在清水寺对范阳苏氏的嫡小姐一见钟情,那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跟巧合。
帝王已经派了人去追查,也传了一封信给南琼国的丞相。
南琼国的丞相乃先帝的左膀右臂,昔年南琼与北璃结秦晋之好,这位丞相作为使者保护当时的固国公主、也就是南琼的贵妃娘娘去南琼,这一去就是十多年,但他跟北璃皇室一直有联系。
谢燕一脸惊讶:“表哥怎么知道?”
萧忱慵懒出声:“云世子跟未央公主入京之时,是章二叔带着锦衣卫在城门口相迎。”
然而当时暗卫离得远,昌平公主又急匆匆的拽着人走了,暗卫怕在街市上暴露了昌平公主跟皇后娘娘的身份,所以没有打草惊蛇。
“原来如此。”谢燕当时急匆匆的离开,也没注意到那位那位世子爷的长相,但他出了手,说明人还是不错的。
宫人们候在坤宁宫殿外,原本看宫门已经合上了,她们还以为陛下跟皇后娘娘要等晚上才用晚膳,谁知道是她们想多了,当听到帝王的声音,宫人们恭敬的走过来:“陛下,皇后娘娘,午膳已经备好了,请陛下跟皇后娘娘移驾。”
谢燕想从炕上坐起来,脚还没沾地,就被帝王抱了起来。
宫人们连忙低下头,佯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谢燕手指轻轻拧了一下帝王的腰间,用眼神示意帝王将她放下来,殊不知这副模样让宫人们以为陛下跟皇后娘娘在打情骂俏,都笑着不说话。
反正陛下跟皇后娘娘恩爱,她们坤宁宫同沐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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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须臾。
转眼之间,便到了昌平五年除夕,皇宫上下热闹非凡,除夕当天晚上,宫门口的马车停放了一排又一排,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第62章 宫宴
除夕国宴是在乾清宫举行的,当南琼未央公主跟云世子过来之后,宴席之上更加热闹,大家都是伸长着脖子看这位未央公主跟云世子是何许人也。
在这等场合,被这么多人盯着,未央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下颔一抬,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云枫见状轻轻皱了皱眉,在她耳边低耳一句:“未央不得无礼。”
未央公主最是听这位王兄的话,当即扯出一抹高傲的笑容。
“老奴见过未央公主,云世子。”帝王跟皇后娘娘还未来,李公公却已然在候着了,他笑呵呵的走到未央公主跟云枫面前:“未央公主,云世子,你们这边请。”
因未央公主跟云枫是贵客,他们的位置被安排在乾清宫比较靠前一点的位置。
云枫知道眼前的李公公是帝王面前的红人,客客气气的向李公公抱了个拳。
这位云世子倒是多礼之人,李公公暗自点了点头,再看了眼云世子旁边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未央公主,李公公笑而不语,退了下去。
京城各家夫人嘴巴最是闲不住,她们看了几眼这位从南琼来的未央公主,总觉得她的脸庞格外眼熟,待这位公主低头与云世子说话的时候,她们算是看出一点眉目来了,其中,御史家的文夫人最先开了口,低声道:“诶,你们有没有发现未央公主跟咱们皇后娘娘眉眼还有三分相似,这倒是奇了。”
柳丞相府的夫人跟文夫人挨得最近,她仔细瞅了未央公主几眼,发现她确实跟皇后娘娘生得相像,但是一个是北璃皇后娘娘,一个是南琼皇室的嫡出公主,总是没有什么关联的,柳夫人微微笑了笑,道:“你要这么说,我也觉得未央公主跟咱们皇后娘娘有些相像,但咱们皇后娘娘生得跟仙女似的,也非一般人能比。”
当今皇后娘娘之姿容,倾国倾城,兼清丽脱俗,一般人很难比得上。
文夫人也这么觉得,举起酒盏跟柳夫人碰了一下,柳夫人举止温婉,笑了笑。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云氏的面容却有些扭曲,一口老血要吐出来了,别人没看出来,她却看出来,据她打探所知,谢燕的母亲乃范阳苏氏旁支的姑娘,而南琼贵妃娘娘正是范阳苏氏本家的嫡姑娘,这位未央公主既是南琼皇室公主,那按照辈分一算,谢燕跟未央公主岂不是是表姐妹。
原本谢燕就有章二叔为她撑腰,现在又来了未央公主跟云世子,娇娇这是彻底被她给比下去了,老天为何这么不公平。
“娘亲,你怎么了?”谢娇就在云氏身边坐着,见她神色这么难看,还吓了一跳,问。
“娘亲无事。”云氏不想让谢娇知道这些事情,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摇了摇头。
“娘亲,你不觉得未央公主跟姐姐长得很像吗?”众位夫人的商讨声,谢娇也听到了一些,她瞅了一眼对面高贵娇纵的南琼公主,试探问。
云氏神色更加勉强:“这天下相似的人何其之多,娇娇不要多心。”
真的是她多心了吗……
谢娇不受控制的朝那位南琼公主看了一眼,未央公主发现有人在看自己,也朝这边看了一眼,一脸的柔情跟无害,谢娇连忙移开视线。
大概一炷香后,殿外响起了太监拉长的声音——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到。”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帝王今日身着一袭墨色五爪龙袍,头戴冕旒,身影修长,姿仪俊美风华,他脚步不停,抬了抬手。
众大臣站直了身子:“谢陛下。”
云枫抬起眼,目光一下子落到了上首的皇后娘娘身上,见她今日穿着浅紫色月华裙,肤如凝脂,身姿纤细,眸光流转间,婉约如水,云枫只要一眼便认出她是那日在城西买糖蒸酥酪被一个小公子撞到的人,没想到她真是念晴姨母的女儿,她的表妹。
“王兄,你在看什么呢?”未央公主就坐在云枫旁边,见他眼神一直盯着一个方向,有些委屈的问。
她顺着云枫的眼神看向那上首的女子,鹅蛋脸,柳叶眉,五官姣好,肤色白嫩如雪,她正在与一旁的太后娘娘说话,唇角浅笑嫣然,看起来清婉大方,饶是未央公主,都觉得这副容貌没有一丝瑕疵。
这让出自南琼皇室,从小就被众星捧月的未央公主心里有些不舒服,她还以为旁人说的“皇后娘娘容貌倾国倾城”是在夸大其词,结果是真的。
似是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谢燕抬了抬如水的眼眸,正好对上未央公主带着敌意的目光,女子怔了怔,萧忱余光瞥见,唇角的笑意敛了敛,他目光有几分锐利的看向了云枫跟南琼国的未央公主,未央公主心一突,寒意从骨子里蔓延,北璃皇帝的气势竟然比父皇还要强大,她都不敢与他对视。
云枫整个人还算镇定,他冲着上首的帝王跟皇后娘娘客气的笑了笑,这才转头看未央公主:“没什么。”
但未央公主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在说假话,他那眼神都要黏在上首的皇后娘娘身上了,未央公主心气不顺:“没想到王兄也以貌取人。”
“未央别乱说。”云枫哭笑不得,见小姑奶奶又开始闹脾气了,连忙出声哄她。
“那王兄别再乱看了。”未央公主这才满意,她轻哼一声,道。
章二叔身为武将之首,又是国丈,他率先举起酒杯,向上首的帝后敬酒,儒雅温和的笑道:“今日除夕国宴,正逢佳节,微臣敬陛下跟皇后娘娘一杯,祝陛下与皇后娘娘夫妻和睦,龙凤和鸣。”
帝王与谢燕同时饮下酒,葡萄果酒的味道让谢燕惬意的眯了眯眼,眼眸亮晶晶的,像一只小鹿。
见她喜欢,翠儿连忙又给她倒了一盏。
未央公主注意到章政,拉转头看云枫,问:“王兄,方才那位是镇守边关的骁骑大将军吗?”
她记得母后之前与她说过,在那位念晴姨母还未出阁的时候,这位骁骑大将军就喜欢念晴姨母,在她身后穷追不舍,而念晴姨母去世之后,这位骁骑大将军为她镇守边关十余年,还不娶妻,当时母后的神情满是遗憾,说念晴姨母是红颜薄命,要是她年轻的时候没招惹那么多“男人”,也不会死得这么早。
“方才那位确实是骁骑大将军,也是皇后娘娘的义父,本朝的国丈。”京城中的事情云枫已经打听的差不多了,他点了点头,道。
章二叔起了头,以柳丞相为首的文官急忙向上首的陛下跟皇后娘娘敬酒,一小会的功夫,谢燕已经连着喝了几盏葡萄果酒,在她不知道饮了多少次葡萄果酒,帝王慵懒出声,伸长手臂阻止了她:“皎皎莫要贪杯。”
从开始到现在,帝王眼神就没离开过皎皎,太后乐意看着他们恩爱,笑道:“这道桂圆鸽子羹味道很不错,皎皎可以尝一下。”
闻言,谢燕轻声应了,翠儿连忙给自己娘娘盛一碗桂圆鸽子羹。
众人看着上首帝后的相处,总算知道帝后恩爱的传言是从何而来了。
云枫也为这位妹妹高兴,他起身举起酒樽,笑容如霁月清风,疏朗悦耳:“在下敬陛下与皇后娘娘一杯,祝陛下与皇后娘娘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也祝北璃盛世锦绣,江山永固。”
在场不少贵女偷偷去瞅这位世子爷,这位南琼来的世子爷不仅容貌清俊,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朕与皇后也敬云世子一杯。”帝王唇角勾着一抹笑意,姿态带着一股运筹帷幄,道。
“多谢陛下。”云枫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看向帝王身边的谢燕,微笑道:“在下来之前义父与义母特意叮嘱,让在下务必向皇后娘娘问一声好,除此之外,义父还让人备了一份重礼,让在下交给皇后娘娘。”
云枫说话的同时,他身后的小厮已经将重礼交给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小厮。
殿中的大臣都是一脸的莫名,南琼的君王跟贵妃娘娘为何要向她们娘娘问好。
酒过三巡,殿中已经有大臣醉了,有一个胆大的大臣直接将自己心里的疑问问出来:“不知贵国主上与贵妃娘娘跟我们皇后娘娘有何关系?”
云枫看向那位大臣,身姿如芝兰玉树,笑着解释:“这位大人,我义母正是皇后娘娘的亲姨母,因着这一层血缘关系在,在下来时义父与义母特意叮嘱在下要向皇后娘娘问好。”
那大臣直接一个激灵,酒醒了,南琼的贵妃娘娘竟然是皇后娘娘的亲姨母,那岂不是说明皇后娘娘的母亲也是范阳苏氏的姑娘。
随后那个大臣就反应过来,如今义勇侯府的夫人乃是皇后娘娘的继母,皇后娘娘的生母早就过世了,难怪他不知道这件事。
“原来如此。”
那未央公主跟云世子,还有皇后娘娘都是表亲,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
先前皇后娘娘被章二叔认作义女就已经让人很羡慕了,没成想皇后娘娘与南琼皇室也有关系。
刚才那几位在谈论的夫人也后知后觉,难怪她们觉得未央公主跟皇后娘娘生得像,原来未央公主跟皇后娘娘是表姐妹。
谢燕对着云枫回之一笑,嗓音温柔:“谢过云世子。”
云枫笑意也很清润,让人如沐春风。
未央公主见状抿了抿唇,也端起了酒盏,笑容柔和似水:“本公主之前在南琼的时候就一直听母后提起念晴姨母跟表姐,今天晚上是见到真人了,表姐真的好美,我也敬陛下跟表姐一杯。”
未央公主此时此刻的姿态,仿佛一开始看向谢燕那敌意的眼神是她的错觉。
在众人面前,谢燕自然饮下了手中的酒,女子梨涡初绽,浅浅笑了笑,而帝王对未央公主态度则是不咸不淡,仿佛她就是个陌生人。
太后朝未央公主跟云枫这边看了眼,这位未央公主跟皎皎还是有些像的,大概是随了她母后,皎皎的姨母。
未央公主将杯中的酒一仰而尽,她算是看出来了,当今帝王眼里就只有这位皇后娘娘,也不知道这位表姐是如何引起北璃帝王喜欢的,难道是像她父皇那样对她母后一见钟情。
未央公主收回视线,问旁边的云枫:“王兄,父皇这是还单独准备了礼让你带过来?”
她们来北璃之前,皇室已经备了不少礼下来,细数下来有几十台,父皇怎么还备了礼,单独让王兄交给上首的皇后娘娘,这一点都不像父皇会做出来的事情。
在这一点上,未央公主心里很不舒服。
云枫其实也不知道义父为何要让他单独送礼物给皇后娘娘,但义父本来就是皇后娘娘的姨夫,如今侄女成为皇后,作为其长辈,义父让人备下一份礼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为此,云枫才没有遮遮掩掩,直接在宴会上送给了上头的皇后娘娘。
云枫清润的笑了笑:“是啊,在我们出发前一日,父皇特意派人传召我过去,然后说他单独给皇后娘娘备了一份礼,让我交给皇后娘娘。”
“那父皇怎么不跟我说,我又不是不能帮他将礼物带给表姐。”未央公主撇了撇嘴,跟云枫撒娇。
云枫笑了笑,语气带着对未央公主的宠溺:“义父大概是怕未央吃醋吧。”
要是父皇真跟自己说,那她肯定是要吃醋的,未央公主如是想。
也是她父皇跟母后人好,十几年了也不忘北璃这边的亲人,未央公主从小就生在南琼,她对北璃这边的亲人并没有什么感情。
宴会过半,歌舞渐渐接近尾声,酒香气在大殿中飘扬。
看着身旁娇靥晕红,眸子湿漉漉的女子,萧忱刻意放缓了声调,指腹在她微热的额头上碰了碰:“皎皎这是喝醉了?”
之前女子在他面前酒醉过一次,也是这样乖乖巧巧的坐着,要是不仔细看,还真容易被她糊弄过去。
帝王深邃勾人的桃花眼扫了下女子的桌面,一壶葡萄果酒都进了她的肚子,难怪会喝醉。
谢燕托腮,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大概是觉得人有些不舒服,她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有些苦恼道:“我还没有醉,就是脑袋有些晕。”
帝王动作如行云流水,喂她喝了口甜汤,哂笑道:“有些晕便是醉了。”
宴会之上觥筹交错,一般人不敢看上首的帝王跟皇后娘娘,但也有例外,比如各世家的贵女,亦或者是从南琼来的未央公主跟云枫,她们的目光时不时就往上面瞥一下。
见帝后之间的相处就如同寻常人家夫妻一般,她们皆面露羡慕,当今帝王性子淡漠,何曾待人这么温和过。
未央公主心绪也很复杂,未曾料到两人感情这么好,哪怕父皇这么多年身边只有母后一个人,也不见父皇跟母后如此亲密。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醉,谢燕从帝王的手中接过汤勺,一口一口将面前的甜汤给喝完了,然后又安静乖巧的看着宴会上的歌舞,目不转睛的。
帝王唇角微微上扬。
太后忍俊不禁,笑着对帝王道:“皎皎既是醉了,那皇帝带皎皎回去歇着吧,等晚些还要守岁。”
帝王微微颔首,带着已经醉了的女子出了乾清宫。
宴席早已过半,陛下跟皇后娘娘一走,没多久,太后也回了慈宁宫,未央公主跟云枫、还有吴王等人则是回了驿馆。
“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陛下。”
寝殿门被关上,谢燕被放到美人榻上,她还是能依稀分辨出帝王的身影,喊了声:“表哥。”
帝王轻“嗯”了一声,问:“皎皎知道自己醉酒之后是什么样子吗?”
谢燕努力睁开眸子,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帝王指腹在她的眼角刮了刮,目光低沉,她醉酒之后让人更想欺负她了。
第63章 宠上眉间
许是酒意让人脑子迷惘,谢燕尚且分不清帝王这话的深意,她揉了揉自己的眼,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我不好欺负的。”
嗓音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威慑力。
帝王忍不住笑出声,唇角微微上扬:“旁人不能欺负,那朕总可以欺负皎皎吧?”
朕……
谢燕睁着水盈盈的眸子,不太明白为何连最亲近的人都要欺负自己,她一脸委屈,小脸皱成一团,问:“表哥为何要欺负我?”
帝王闻言,语调清扬,还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皎皎自己说呢。”
谢燕抿了抿唇,坐在床榻边冥思苦想,总算想出了一个答案:“因为皎皎看着比较好欺负。”
说到“比较好欺负”的时候,她有些苦恼的皱了皱远山眉,拉着帝王的龙袍袖摆,轻声与他商量:“皎皎喜欢表哥,表哥不要欺负我好不好?”
这是已经醉了。
“就是因为朕喜欢皎皎,所以朕才想欺负皎皎。”听她再一次说喜欢自己,帝王眸光带笑,如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紧接着,在女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帝王温热的吻一点一点往下,她所有的感觉都被帝王带动,清眸氤氲如雾,小手拽着帝王的袖摆,喉咙溢出一声“嘤咛”,粉面含情。
本来就醉了,帝王又慢慢的磨着她,女子脑子晕乎乎的,只能任由年轻帝王“摆布。”
帝王动作温柔的将她的繁琐的衣裙一一褪下,然后将她揽入怀中,那吻先是落到她白嫩如雪的锁骨上,然后慢慢落到她的胸/口处,谢燕被他弄得气喘吁吁,大概是觉得心口处有些痒,她想将在心口作乱的人推开,却发现怎么也使不上力,只能任由他将自己给“吃干抹净”。
即便是醉了酒,女子依然会感到害羞,她羞得连手指都蜷缩在了一起,额间汗涔涔的。
帝王低声问她:“皎皎觉得舒服吗?”
似是知道这个话不是什么好话,女子潋滟如水的眸子眨啊眨,就是不想回答。
而帝王好像偏偏要她回答,还故意顶/了她一下,谢燕“呜咽”出声,伸手抱住了帝王的脖子,嗓音细细柔柔的:“舒服。”
醉酒之后的小姑娘对人一点都不设防,乖乖巧巧的,帝王亲了一下她的唇瓣,抱着她平复情潮之后的余韵。
怀中的女子小口小口的喘着气,可还没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受不了,轻轻拽着帝王的衣袖,唇齿之间散发着葡萄的酒香:“表哥,还要。”
“表妹想要什么?”帝王假装听不懂她的意思,让她的小脑袋枕在自己的肩膀上,笑着问。
女子本来想开口,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想要。”
口中说着“不想要”,但是小脑袋还是往帝王怀里钻,萧忱安抚的抚摸着她单薄瘦弱的脊背,嗓音带笑,透着一股低哑:“表妹想要,朕定会满足。”
说着,帝王的吻再次落下来,修长白皙的手指顺着她的小腹往下滑。
等确定她可以接受了,帝王才缓缓动作,非常温柔。
谢燕觉得快了,帝王就刻意放慢动作,等她“嘤嘤”着觉得慢了,帝王动作就会稍稍加快一些,内殿之中的缱绻柔情藏都藏不住。
而殿外,昌平公主也来了,她是从慈宁宫来的,因着吴王入京,她与凌齐青梅竹马的事再次被提了出来,母后将她唤过去,话里话外都是要撮合她跟凌齐,昌平公主好不容易应付完太后,匆匆忙忙的就来了椒房殿,今年她可以跟皎皎姐姐一起守岁了。
殿外候着的李公公看到昌平公主,笑眯眯的迎了上去:“老奴见过昌平公主。”
“起来吧。”昌平公主抬了抬手,笑容天真浪漫:“本公主是来找皎皎姐姐一起守岁的,皎皎姐姐在里面吗?”
答案肯定是在里面的,但此刻,昌平公主应该是见不到陛下跟皇后娘娘,李公公笑了笑,道:“回公主,因为皇后娘娘醉酒,所以陛下跟皇后娘娘先歇下了。”
“皇兄跟皎皎姐姐今夜不守岁吗?”昌平公主一脸的疑惑。
而且皎皎姐姐醉酒,不是应该让底下的人准备醒酒汤,怎么直接歇息了。
就在这时,内殿里传来姑娘家娇娇温软的呜咽声,还夹杂着皇兄温和的轻哄声,昌平公主立马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她急忙道:“要是皎皎姐姐等会醒来,李公公你派人告诉我一声,我再过来。”
“老奴遵命。”李公公连忙应“是”:“公主慢走。”
亥时三刻,帝王总算放过怀中的女子,将她抱到温泉池里帮她洗漱,谢燕酒意解了,人神智也慢慢恢复清晰,想到方才的“荒唐”,她脸色艳若桃花,帝王倒是坦然自若,语气寻常的问:“皎皎现在好些了吗?”
方才他故意哄骗她的场景一一浮现在脑海,谢燕眸带娇嗔:“表哥故意欺负人。”
“皎皎都喝醉了,怎么知道朕欺负人了?”帝王慵懒随意的靠在温泉池的沿壁,眉目带着几分风流,玉骨天成,不紧不慢道。
“我只是喝醉了,又不是什么都记不清了,表哥就是故意的。”谢燕见他姿态不紧不慢,有些气恼,红着脸,攀着他的手臂在他脖颈处咬了一口。
“怎么跟只小猫儿似的,乱咬人。”萧忱腹腰结实有力,肤色白皙如同上好的玉,他单手按住姑娘胡乱动的身子,轻声笑道:“下次朕让皎皎欺负回来便是。”
那还不是她吃亏,谢燕声音轻细,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帝王:“我才不要。”
帝王也不生气,算了算时辰,将温泉池的小姑娘捞了上来,语气带着认真:“今夜是朕不对,朕向皎皎道歉。”
本来就是帝王不对……
谢燕眸光潋滟,好似一弯清泉,她轻轻“嗯”了一声,抱着帝王的腰,将脑袋埋在他怀里。
帝王唇角微勾,抱着女子的力度无意识紧了些。
殿外的李公公等人时不时就望下天色,想着要不要在门前提醒陛下要守岁了,正在李公公等人准提醒的时候,内殿传来帝王磁性的声音:“来人。”
李公公等人脸上露出笑容,连忙进去:“老奴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后面跟着的宫女连忙将各色各样的糕点,瓜果跟牛乳茶呈了上去,李公公微微抬起头,见陛下面色如常,眉目带着餍足,而他怀中的皇后娘娘面色潮红,有几分柔弱之感,连忙将头重新低了下去,道:“皇后娘娘,方才昌平公主过来了。”
谢燕轻轻拧了拧帝王的腰,眉如远山,问:“那公主现在可还在宫里?”
李公公点了点头,笑道:“公主在她之前住的宫殿里面,老奴已经派人去告诉公主陛下跟皇后娘娘要守岁了。”
没一会儿,穿着粉色袄裙,身披浅蓝色斗篷的昌平公主从外面走进来,她笑眯眯的开口道:“皇兄,皎皎姐姐,新岁大吉。”
“公主也是。”谢燕忙从帝王怀里退出来,笑意盈盈道。
“皎皎姐姐,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谢燕眉心跳了跳,有些担心昌平公主会给她送来话本子,正在女子提心吊胆的时候,昌平公主从身后抽出一副叶子牌:“皎皎姐姐,你会玩叶子牌吗?”
谢燕自然是会的,她眉眼弯弯,语气轻快:“会。”
“那可太好了。”正好有叶子牌打发时间,昌平公主拉着谢燕坐下:“那皇兄要玩叶子牌吗?”
往年就算在慈宁宫守岁,昌平公主要玩,帝王都不会陪她玩,还会早早的回乾清宫。
帝王看了一眼眉眼带笑的谢燕,淡淡的“嗯”了一声,起了身。
到底还是要皎皎姐姐在,昌平公主在心里感慨一声。
***
国宴之上,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
而最不高兴的莫过于谢娇,自从南琼皇室那位云世子将礼物当众给了谢燕,还说是南琼皇帝特地嘱咐给她的,谢娇脸色马上就变了,她怎么也未曾料到谢燕还跟南琼皇室有干系,险些要怒火攻心。
“母亲,你不是说姐姐的生母并非出自高门,那南琼的贵妃娘娘为何是皎皎姐姐的亲姨母?”
就算南琼贵妃娘娘嫁到南琼的时候她没有出生,但是能与南琼和亲,又是以正妃之位嫁过去的,那总不会是平民之女吧,肯定还是出身高门。
“娇娇,并非是母亲故意诓你,而是因为南琼贵妃娘娘出自范阳的望族苏氏,随着贵妃娘娘嫁到南琼去,范阳苏氏一族也跟着去了南琼,她们族中也无子弟在朝堂,所以母亲一开始也不知道你姐姐的生母是出自范阳苏氏一族。”云氏心疼的搂住她,道。
“所以南琼的贵妃娘娘真是姐姐的姨母?”
南琼跟北璃虽说是有姻亲,但十几年都相安无事,没什么来往,南琼今年派未央公主跟云世子过来,不会是为了贺她姐姐立后之喜吧。
谢娇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凭什么她姐姐命就这么好,有了陛下跟太后娘娘护着还不够,章二叔还拿她当亲生女儿,现在连南琼皇室的一干人等也跟她沾亲带故的。
哪怕云氏再不想承认,有些事她也必须要承认,云氏点了点头:“是,南琼贵妃娘娘未出阁前与你姐姐的生母是堂姐妹,所以她确实是你姐姐的亲姨母。”
别说谢娇,连一开始云氏也不愿意相信,但是一看谢燕母亲留下来的嫁妆,云氏就相信了,那么多抬嫁妆,要是没有一点家族底蕴,怎么可能拿得出来,也难怪谢燕母亲在当年会与太后娘娘交好。
马车在义勇侯府门口停住,谢娇母女一起下了马车,义勇侯看谢娇脸色不太好看,问:“娇娇这是怎么了?”
义勇侯越关心她,就越让谢娇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委屈,她眼睫含泪的看着义勇侯,云氏连忙在旁边打圆场:“没什么,就是娇娇在马车上闹性子罢了。”
但义勇侯还是看出了端倪,想到今天晚上那个逆女在除夕国宴上出尽了风头,义勇侯心气就不太顺,他脸色也带了几分愠怒,道:“娇娇且先进来吧。”
云氏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带着谢娇走进屋内,丫鬟们跟着进来,义勇侯却是摆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有事要与夫人单独商议。”
丫鬟们面面相觑,一起退了下去。
谢娇总感觉父亲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心情不免激动,刚想坐下,义勇侯就看向她:“娇娇你也先回去,父亲保证不会让你受委屈。”
云氏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她觉得老爷肯定有关于谢燕的事情跟自己说,连忙握住谢娇的手,柔声道:“娇娇,既然你父亲都这么说了,那你就先回去歇着,娘亲晚些陪你守岁。”
“那女儿先回去了。”谢娇虽然想留下来,但父亲跟母亲都这么说了,她楚楚可怜的应了声。
义勇侯夫妇目送她离开。
待屋子里面彻底安静下来,云氏才扶着义勇侯坐下,一边替他捶着肩一边问:“老爷有何事要与妾身商议,妾身听着呢。”
她料到义勇侯要与自己说的事情不小,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义勇侯要说的是:“其实那个逆女有可能并非我们义勇侯府的姑娘。”
云氏瞬间惊讶住了,她险些以为自己是幻听了,要知道她当初之所以能嫁过来,就是因为义勇侯的原配妻子去世,去世前还留下一个女儿,这怎么十几年后,就有可能不是义勇侯府的姑娘了。
难道是因为当年真正的嫡出姑娘被掉包了,如今留下来的是假的,所以谢燕身上并没有义勇侯府的血脉。
若是如此,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没了义勇侯府跟范阳苏氏的血脉,以她本来的身份,她如何能做皇后。
历代皇后娘娘,哪个不是出自名门。
云氏仿佛已经看到谢燕将来的悲惨下场,心里都快乐不开支了,但她面上还是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老爷没在开玩笑吧?皎皎怎么会不是我们义勇侯府的姑娘呢。”
这件事在义勇侯心里已经憋了十几年了,他之前之所以不说是为了维护义勇侯府跟自己的面子,想着对那逆女眼不见就好,但如今这逆女都爬到她们头上去了,义勇侯也是不吐不快,他道:“你可知那逆女母亲嫁给我当夜并没有落红?”
这好像与云氏想的不一样,她紧皱眉头,语带试探:“所以老爷怀疑皎皎母亲嫁过来的时候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
那么谢燕还是义勇侯府先夫人亲女,只是非义勇侯亲生。
但范阳苏氏好歹是范阳一带的望族,若是府里的姑娘真没了清白之身,对方也不会让她嫁到义勇侯府来吧,但云氏是不会将心里的猜测告诉义勇侯的。
“后来我问过府里的郎中,郎中与我说是因为那个逆女母亲体质特殊,所以才没有落红,但说不定那位郎中就是被那逆女的母亲给收买了呢。”义勇侯道,反正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相信。
云氏作“恍然大悟”状,一副“痛心疾首”的开了口:“原来如此,难怪皎皎好像与我们义勇侯府相克,那老爷打算如何做?”
义勇侯何尝不觉得那个逆女与自己相克,他越想越觉得章二叔就是那个奸夫。
云氏了解义勇侯,他既然选择这个时候告诉她,那肯定是想到法子了。
===
三日后,京城驿馆。
云枫刚将未央公主哄好,他刚从楼梯上下来,贴身侍卫迎面而来,云枫面色清润,示意他回话。
侍卫抱拳,道:“世子爷,门外有人说想见您。”
第64章 怀疑
云枫清润的表情顿了顿,怎么会有人这个时候来找他,他表情顿了顿,神色多了几分认真:“是谁?”
眼下正是新年,京城上下热闹的厉害,总不会是有人来给自己拜年吧。
“回世子爷,来人自称是义勇侯府的谢侯爷,他有很重要的事要与世子爷说。”下属朝云枫拱了拱手,道。
谢侯爷……
念晴姨母嫁的不就是义勇侯府吗,云枫觉得有些奇怪,跟来人道:“那请谢侯爷进来吧。”
想了想,云枫补充一句:“等等,将谢侯爷请到对面的茶楼,此事不要告诉未央。”
要是未央知道,指不定又要闹了。
侍卫连忙将义勇侯请到对面的那家茶楼,义勇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在屋内来回踱步,好不容易等到门口的人唤了一声“世子爷”,义勇侯“腾”的一下站起来:“微臣见过云世子。”
“谢侯爷请起。”云枫手里特意拿了一把折扇,身姿如玉树芝兰,笑道:“不知谢侯爷这个时候来找本世子是有何事?”
云枫又不是傻子,他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无非就是为了皇后娘娘的事,但是云枫很好奇,既然是事关皇后娘娘,那他不找皇上,不找骁骑大将军,反而来找自己,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因此云枫先发制人,直接问明义勇侯来意。
没想到这位云世子一开口这么直接,义勇侯也不好接话,他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其实今日微臣来,是有一件关于皇后娘娘的事告诉云世子你。”
云枫直觉这话就不是什么好话,他摆手让众人都下去,然后关上门,声音也变得清冽:“谢侯爷请说。”
终于要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事,义勇侯心里既复杂,又多了几分微妙感,甚至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他将自己的大手掩在袖子当中,语气带着一股嘲讽:“不瞒世子爷说,微臣怀疑皇后娘娘并非我们义勇侯府的亲生姑娘。”
非义勇侯府的亲生姑娘,那是谁家的姑娘……
云枫只觉得义勇侯此言荒谬至极:“据我所知,念晴姨母永盛十年嫁给谢侯爷,永盛十一年为义勇侯府诞下一女,只是因为生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太好,所以才早早的香消玉殒,谢侯爷不仅在念晴姨母去世没多久就另外续弦,如今竟然还怀疑念晴姨母的女儿并非自己亲生,不知道谢侯爷是意欲何为?”
云枫来之前义父与他说了一些北璃的事,经他自己调查,关于念晴姨母的事他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他在知道之后就能料到既然义勇侯跟他如今的夫人很恩爱,那势必对亡妻没有多少感情,但让云枫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一开始就污蔑念晴姨母跟他表妹,这到底是何居心。
云枫脸色再不复之前的清润,而是死死的盯着义勇侯,脸色难看至极。
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这么污蔑自己的亡妻。
义勇侯被他盯得心里发虚,心中有些怀疑,难道当初郎中说的话是对的,是他自己多心了。
可是义勇侯是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的,他梗着脖子,将他的心里话说出来:“因为微臣猜测皇后娘娘当年早产,是她母亲故意为之,就是为了掩盖皇后娘娘并非我们义勇侯府姑娘的事实。世子爷可知,皇后娘娘生母在嫁给我时并非完璧之身。”
这事在他心里憋了很多年了,正是因为他“大度”,所以他才没有将这事捅出来,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云枫听到前面还一直在平复自己的心情,听义勇侯一直在贬低自己的姨母,他咬紧了牙关,觉得这人太过无耻。可当听到“并非完璧之身”时,云枫愣住了,想当初,义母之所以会嫁到南琼,就是因为南琼皇室的那个朝宁公主、先帝最小的妹妹想要坐稳太子妃之位,竟使了下三滥的手段让义父喝了不干净的东西,结果导致义父跟义母有了肌肤之亲,最终缔结良缘。
怎么念晴姨母在嫁给义勇侯的时候也非完璧之身。
这怎么会这么巧合。
云枫神思恍惚了下,他问:“那谢侯爷怀疑皇后娘娘是念晴姨母跟谁的女儿?”
他既然来找自己,那肯定是有怀疑的人了。
“微臣怀疑奸夫正是骁骑大将军。”义勇侯一字一顿道。
骁骑大将军……
即便云枫是南琼人,也知道骁骑大将军章政乃北璃之大将,镇守边关十多年,备受北璃百姓敬仰,若是念晴姨母跟骁骑大将军有男女之情,那念晴姨母完全可以跟骁骑大将军在一起,也不用嫁到义勇侯府不是。
云枫觉得义勇侯就是在故意栽赃,说不定是对骁骑大将军不满才这般说,云枫笑容淡了些许,道:“那谢侯爷可有证据?”
“本侯并没有证据,但是骁骑大将军十几年不娶妻,而立之年还认微臣的女儿为义女,将其府中财产尽数都给了本侯的女儿做陪嫁,这要说他们之间一点私情都没有,也不太可能吧。”义勇侯唇角带着讥诮,嘲讽道。
要是让义勇侯将所有的财产都给别的府上的姑娘做陪嫁,那义勇侯要跟别人拼命,哪像章二叔,认了那个逆女为义女不说,还将府上所有的财产都给她做陪嫁,指不定那个逆女就是章二叔的亲生女儿。
章二叔跟苏念晴那对奸夫□□,他一定会找到他们两个存有私情的证据。
云枫听后沉默了下,据义母所说,念晴姨母容貌很好,所以很招男子喜欢,说不定念晴姨母对骁骑大将军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是骁骑大将军对念晴姨母有男女之情,如今念晴姨母早已过世,要真扯出那一段陈年过往,也扰了念晴姨母死后的宁静。
云枫一脸冷淡的看着义勇侯:“谢侯爷想要什么就说吧。”
“云世子,其实本侯今日来是想跟你做一笔交易,你们帮本侯找到骁骑大将军是那个奸夫的证据,本侯保证这件事不会牵扯到皇后娘娘,要不然,本侯现在就把这件事给捅出去。”
义勇侯清楚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找不到证据,所以他只能借助这位南琼来的云世子跟未央公主,等他将证据找到,他就可以顺利成章的将那个女人的牌位移除义勇侯府,从此再无人能够爬到他的头上。
至于那个逆女,他眼不见为净。
云枫看着眼前的义勇侯,见他明显一副誓不罢休的姿态,握着折扇的手无意识的重了许,他道:“本世子答应谢侯爷,要最后查出来的结果,皇后娘娘确确实实是谢侯爷亲女,还望谢侯爷以后不要做出这等疑神疑鬼的事。”
因为云枫觉得义勇侯就是在疑神疑鬼,没有影子的事,他在这抓着不放。
索性等到时候找不到一丝念晴姨母与骁骑大将军有私情的证据,义勇侯总不至于还疑神疑鬼。
“那就有劳云世子了。”义勇侯被云枫的话噎了一下,沉声道。
“青柏,你送谢侯爷出去。”
“谢侯爷,您这边请。”门外守着的侍卫没什么表情的走到义勇侯面前,手臂抬了抬,道。
“那微臣先告辞了,微臣等世子爷的消息。”
等义勇侯一走,云枫将折扇狠狠地摔在檀木桌上,他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简直荒谬。”
念晴姨母都走了十多年了,这个所谓的谢侯爷竟然还不愿放过她,还意图污蔑,简直不是个人。
“世子爷,刚刚那位谢侯爷跟你说了什么?”贴身侍卫也是第一次见自己世子爷动这么大的气,忙问。
那位义勇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竟还将自己世子气成这样。
“没什么。”云枫不想将义勇侯告诉自己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他深吸一口气:“你去将暗影唤来,就说我有一件事吩咐他去做。”
暗影是南琼君主身边最得力的暗卫,此番是为了保护未央公主,南琼君主让暗影装成侍卫跟着一起来了北璃。
听世子爷说要唤暗影过来,侍卫连忙拱手去做。
云枫咬了咬牙关,呼了好几口气才将手中的折扇拿起来,他是觉得义勇侯在污蔑念晴姨母,但是念晴姨母在出嫁前怎么会没了完璧之身。
义母在出阁前是与义父有了肌肤之亲,那与义母是堂姐妹的念晴姨母要是真与骁骑大将军有私情,那完全可以另嫁给骁骑大将军,除非他们本来就没有儿女私情。
云枫脑子似是有一根线,一直在牵引着他,可他就是找不到出口的方向。
这时,红色雕木做的门被人敲了三下:“世子爷,暗影来了。”
“让他进来。”云枫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折扇给摇开,声音还算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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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谢燕跟昌平公主在慈宁宫,慈宁宫内殿其乐融融,太后嘴角的笑容就没下去过,可是不知怎的,说着说着话题又引到昌平公主身上去了,太后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问谢燕:“皎皎,你觉得齐儿配昌平如何?”
谢燕正小口喝着茶,闻言一口茶险些没呛出来,齐儿,那不是吴王世子吗。
昌平公主正坐在谢燕身边,见她皎皎姐姐脸色有些难受,连忙用手拍了拍她单薄的脊背,朝太后撇嘴道:“母后,女儿都说了我跟那凌齐天生相克,你就别撮合我们了。”
许是因为吴王在京城,时不时的就来跟太后问安,以至于她母后最近铁了心的要撮合她跟凌齐,昌平公主好生无奈。
太后平日里最是疼爱昌平公主这个小女儿,但在昌平公主的婚事上,太后异常坚持,太后掀了掀手中的茶盖,慢慢道:“你与齐儿从小青梅竹马,彼此之间有些摩擦也实属正常,等婚后你们二人多熟悉了解下便好。”
“女儿要是能跟他好好熟悉早就熟悉了,这不是熟悉不了吗。”昌平公主搂着太后的胳膊,试图让太后打消这个念头。
“那你跟母后说说,齐儿到底哪里不如你们公主府的面首了?”太后点了点她额间的梅花花钿,问。
太后也不是非要让昌平公主嫁给吴王府的世子爷,只是这面首是面首,驸马是驸马,太后怕昌平公主想要嫁给她们府上那个面首只是一时兴起,但是姻缘一事不能一时兴起啊。
即便昌平是一国公主,太后还是希望她姻缘能够顺遂一些。
仿佛看到了曙光,昌平公主瘪了瘪嘴,道:“凌世子哪里都好,可这京城像凌世子一样的郎君也不少,难道女儿要把他们全部收作驸马不成。”
更别说凌齐就生了一副好皮囊,其他方面,昌平公主一点都不喜欢。
见昌平公主一脸坚持,太后心里也无奈,前日吴王进宫请安,再次提及凌齐跟昌平的婚事,再三跟太后保证,凌齐跟昌平成婚之后不会干涉昌平做什么,他们吴王府不管做什么都以昌平为尊,太后也是心思一动,奈何昌平就是不喜欢对方。
看到昌平公主一脸期待的眼神,太后无奈的摆了摆手,终究是妥协了:“罢了罢了,你让母后好好想想吧。”
昌平公主朝谢燕狡黠的眨了眨眼,扑到太后的怀里,语气亲昵,道:“昌平知道母后最好了。”
“难道母后以前对你不好了?”太后一脸不赞成的看了她一眼。
“母后一直待女儿极好,昌平最喜欢母后了。”昌平公主嘟了嘟嘴,娇俏道。
“这会儿不喜欢你府里那个面首了?”太后挑了挑眉,道。
“那女儿还喜欢皎皎姐姐呢。”昌平公主被打趣的有几分害燥,她跺了跺脚,道。
“你啊。”太后宠溺的按了按她的额头。
正在这时,帝王仪仗落在慈宁宫前,太监拖长着声音,大声道:“陛下驾到。”
慈宁宫的人齐齐站了起来:“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免礼。”年轻帝王缓步走进来,摆了摆手。
“谢陛下。”
帝王余光看了一眼在太后下首坐着的女子,唇角轻轻扯了扯:“给母后请安。”
太后见他过来目光就落到了皎皎身上,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笑着问:“皇帝这是来给哀家请安,还是来看皎皎的?”
“那还用说,皇兄肯定是来看皎皎姐姐的。”昌平公主笑眯眯接话道。
反正皎皎姐姐在哪里,皇兄就在哪里。
帝王笑而不语,人却在谢燕身边坐了下来,还碰了碰她的手心,却惹来姑娘家的娇嗔。
众人笑了笑,眼神皆有些暧昧。
太后看了看帝王的神色,总觉得他是有话要说,便看了一眼张嬷嬷,道:“哀家梅花园的梅花开得不错,张嬷嬷带皎皎跟昌平去看看。”
“那我跟皎皎姐姐去摘梅花了。”昌平公主正觉得待在殿内待的闷,笑眯眯的站起来,拉着谢燕就走。
“你们也都退下吧。”等看不到两个姑娘的身影,太后再挥手让殿中的人退下。
“是,太后娘娘。”众人连忙退下,并将殿中的门给关上。
“皇帝有事要与哀家商议。”太后将目光放到帝王身上,语气带着几分肯定,道。
“朕有一事想要问母后,不知母后还记不记得,永盛十年的冬日,岳母大人为何会去清水寺?”
太后愣了愣,在脑中回想了一下,问:“你说的是那次回来之后,念晴要嫁给义勇侯?”
“是。”
“哀家记得那次是因为她堂姐,也就是皎皎姨母要去清水寺赏花,念晴就去了。”太后皱了皱眉,觉得帝王是话里有话:“皇帝是在怀疑什么?”
第65章 怀疑
帝王修长的指尖点在茶盏的花纹上,眸光若有所思。
太后见皇帝在那沉思,也不好打扰他,但是心里还是乱如麻,她思绪跟着回到永盛十年,那时候念晴正值碧玉年华,京中几乎一大半的儿郎想要娶她,之所以没成,那是因为苏大人对念晴视若亲女,不想她这么早嫁出去。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快到除夕的时候,念晴去了一趟清水寺,回来就开始闭门谢客,太后还派了御医过去,御医回来之后说没什么大事,太后也就没多想。
再然后便是念晴突然入宫请先帝与太后为她跟义勇侯赐婚,太后跟先帝看出了不对劲,想再问她又不愿意说了。
以至于这么多年,太后都以为念晴是对义勇侯一见钟情,所以才想要嫁给他,但随着皇帝重提旧事,太后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心中也不由后悔,当时她们不应该就这么答应了念晴跟义勇侯的婚事,这是在把她往死路上逼。
“朕让暗卫调查过,永盛十年那次,章二叔跟义勇侯都没有去过清水寺,去了的人除了岳母大人跟南琼贵妃娘娘,姑母,那便只剩下南琼皇帝了。”
言外之意是皎皎的母亲根本没有嫁义勇侯的理由。
“那按这么说,念晴确实没有要嫁给义勇侯的必要,可是当年的情形很复杂,南琼君主少年时俊逸飞扬,姿容称得上是‘霞姿月韵,清绝无双’,以至南琼使者提出南琼与北璃缔结良缘时,除了皇室公主,就连宗室的郡主跟县主都想嫁给他,但是考虑到嫁过去的女子将来要为一国之母,你父皇还是想让皇室的公主嫁过去,选中的人正是适龄的朝宁公主,也就是你姑母。”
“可南琼君主不喜欢你姑母,先帝只得千方百计的撮合他们,好在那一年南琼君主对皎皎姨母一见钟情,执意求娶皎皎姨母为太子妃,你父皇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这个中缘由自是没有细想。”
现在想想,这一切似乎巧合的厉害。
而帝王看得显然要比太后明白,他浅啜了一口盏中的茶,嗓音浅淡:“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一见钟情只是一个托词?”
“皇帝的意思是当年清水寺是发生了什么,所以南琼君主不得不娶皎皎的姨母,这才对外说是对皎皎的姨母一见钟情?”太后本来就在想当年事情的怪异之处,闻言抬起头,道。
要是这么说,那也说得通了,因为南琼君主一看就不是那等会一见钟情的人,后来求娶之时也没见他对皎皎姨母表现的十分喜爱。
“太后娘娘,老奴觉得当年要不是南琼君主一见钟情的人是皇后娘娘的生母,只是被人冒认了,所以南琼君主才娶了贵妃娘娘,要不就是当年清水寺真的发生了什么,逼得南琼君主不得不娶了贵妃娘娘,而且这其中还牵扯到了先夫人。”李公公站在帝王旁边,给太后娘娘提了个醒。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两者皆有。
这桩金玉良缘的背后竟然藏了这么多秘密,太后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猛地喝了口茶,来缓解心中的剧烈起伏:“皇帝查到了什么?”
要是事情真相真是如此,那念晴跟皎皎在义勇侯府受的那些苦楚,范阳苏氏难辞其咎。
帝王面如冠玉,眉目如画,他不紧不慢道:“朕已经派人去南阳请姑母回来,相信当年清水寺一事姑母心里最是清楚,至于南琼国的未央公主是不是南琼皇室的血脉,恐怕要另行商榷,此时南琼丞相会如实禀报给南琼皇帝。”
当听到未央公主有可能并非南琼皇室的血脉,太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真没想到念晴那位堂姐胆子这么大,两国联姻不是一件小事,她竟然敢在南琼皇室这么多人,还有先帝与她面前公然瞒天过海,难怪未央公主跟皎皎年龄相仿。
若不是因为皎皎当年早产出世,那她们的生辰估计都差不多。
太后脸色变了又变,太阳穴突突的跳,范阳苏氏是怎么有胆子“欺君罔上”的。
“那念晴当年就是因为怀有身孕所以才选择嫁给了义勇侯?目的就是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太后灵光一现,突然抓住了关键点。
两国联姻是大事,不管这其中有没有错,都要将错就错,当年南琼与北璃两国鼎立,如若不能结秦晋之好,那肯定免不了交战,以太后对念晴的了解,她是不想破坏这个联姻,所以才决定隐瞒下来。
这不止是为了北璃,也是为了范阳苏氏一族不受牵连。
“现在还只是猜测。”帝王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茶盏,语气淡淡:“但八九不离十。”
太后了解皇帝,到了八九不离十,那几乎就是真的。
“哀家是没想到念晴那位堂姐竟这般的有心计,连自家妹妹都可以算计,平白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与恩宠。”太后眼里既有后悔,又有对那所谓的贵妃娘娘的厌恶,最后凝结成了一句叹息:“在这件事还未调查清楚之前,就先不要让皎皎知道,免得惹她伤心。”
或许是因为母女连心,皎皎已经两次问过她,为何念晴要嫁给义勇侯,太后还是没察觉到不对劲。
倒是对着南琼未央公主跟云世子的到来,让皇帝发现到了不对劲,并重查昔年之事。
太后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正欲唤人进来,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原来是昌平公主跟谢燕摘完梅花回来了,看到宫人都站在殿外,昌平公主有些好奇:“你们怎么都在外面?”
“外面冷,皎皎跟昌平快进来吧。”内殿里面传来太后和颜悦色的声音。
昌平公主笑眯眯的拉着谢燕进去,两人手上都捏着盛放的寒梅,发出清幽的香气。
等二人进去,太后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昌平公主笑容灿烂的将手中的梅花递到太后面前:“母后院子里的寒梅开得真好看,香气浓郁,母后闻闻。”
太后非常给面子的嗅了一下,淡淡的梅花香气清幽浓郁,太后笑道:“味道是很香。”
而谢燕则回到位置上坐下,因为在外面待了太久,她脸色红扑扑的,白嫩柔软的小手也泛着红,帝王将汤婆子放到她的掌心,女子嗓音轻细的喊一声:“表哥。”
帝王声线低哑磁性,“嗯”了一声。
太后看着帝王跟谢燕的相处,又想起了小姑娘的身世,不免觉得心疼,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哀家就不留皎皎跟皇帝在慈宁宫用膳了。”
她们做长辈的自是盼着小辈能够一世无忧,奈何皎皎的身世也太坎坷了一些。
但不管皎皎是谁的女儿,太后都视她为亲生女儿。
“朕改日再来给母后请安。”帝王扶着女子纤细的腰,微微一笑。
“哀家可只盼着皎皎来给哀家请安。”太后看了二人握着的手一眼,笑骂道。
谢燕脸色还透着红晕,跟春天盛放的桃花似的,她轻声向太后保证,说会经常来陪太后说话。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那哀家可就等着了,地面湿滑,让抬脚的太监脚步慢一些。”
谢燕容颜姣好,轻轻点了点头。
眼见着帝后出了慈宁宫,太后无声的叹了口气,昌平公主见状觉得奇怪,有些纳闷的问:“母后怎么还叹起气来了?”
皇兄跟皎皎姐姐感情和睦,不是一件开心事吗。
“哀家是觉得你皎皎姐姐性子太好了,容易被欺负。”
应该说皎皎的性子随了她娘亲,念晴性情也很好。
“母后这是怎么了?有皇兄在,谁能欺负皎皎姐姐,就算皇兄不在,不是还有我吗?谁敢欺负皎皎姐姐,我让人剥了他的皮。”昌平公主觉得太后此言很是奇怪,嘟嘴道。
“昌平说的对。”太后脸上露出笑容,应道。
帝后从慈宁宫出来,李公公已经在阶前等着了:“老奴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谢燕柔软纤细的手指扯了扯帝王的袖摆,帝王低眸看她,女子眉眼弯弯,问:“表哥想去御花园赏梅吗?”
“皎皎想去,朕自当奉陪。”帝王挑了挑眉,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里,嗓音带着笑意。
李公公等人立马退到一旁,陛下跟皇后娘娘去御花园赏梅,也没人敢上前打扰,一干人等在离陛下跟皇后娘娘不远处候着。
谢燕手里捧着几朵梅花,弯弯如水的眸光落在了长得最高大的一个梅花树上,她沉吟道:“这么多梅花,要是酿成梅花酒不知是什么味道。”
前几日除夕,小姑娘就是因为多饮了几盏葡萄果酒,所以喝醉了,帝王唇角勾了勾,笑问:“皎皎这是不怕自己喝醉了?”
“多喝几次不就不会醉了。”谢燕嗔了帝王一眼,嗓音细细柔柔的解释。
帝王待她一贯纵容,轻笑一声:“皎皎此言甚是,那皎皎是要现在煮梅花酿?”
女子正要点头应下,忽然想起除夕夜帝王“欺负”她许久,她现在腰还在隐隐作疼,谢燕摇了摇头,小声道:“还是等过几日再煮吧。”
“成。”帝王似是猜到了什么,唇角带笑的应了声。
谢燕脸色倏然一红,踩着鹅卵石往前走,帝王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
两人慢悠悠的回到坤宁宫,在宫门口候着的侍女急忙迎上去:“陛下,皇后娘娘,未央公主来了。”
谢燕怔了怔,自从那夜她看到未央公主朝自己投来“敌意”的眼神,她都快忘了从南琼来的未央公主跟云世子了。
在内殿等着的未央公主带着婢女走出来,见谢燕身旁还站着帝王,神色就淡了不少,她脸上扬出一抹笑容:“陛下,表姐。”
看来她这位表姐是真受宠,就连回慈宁宫,都是帝王陪着。
她心中有几分复杂,明明念晴姨母哪里都不如她母后,嫁的也没自己母后好,可是时隔这么多年之后,她的女儿却做了北璃的皇后,北璃的陛下还这么宠着她,她这日子过得一点也没比自己差。
“未央公主怎么来了?”谢燕笑容清浅,嗓音清灵的问。
“我这不是想着入京这么长时间,都没来陪表姐说会话,今日正好有空,就进宫陪表姐说会话。”未央公主视线从帝王身上移过,语气含着亲昵,开口道。
谢燕点了点头。
一行人进了坤宁宫,翠儿态度恭谨的给未央公主奉茶:“未央公主请用茶。”
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未央公主还是会客气一些,正准备跟翠儿说一声“谢”,就见俊美无俦的帝王吩咐在殿中候着的婢女:“给皇后换一盏牛乳茶。”
“是,陛下。”
未央公主顿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在帝王面前,她眸光带着柔情,打趣道:“陛下待表姐真好,以前在南琼的时候,我以为我父皇跟母后感情就很好了,毕竟这么多年,父皇后宫就只有母后一个人,没成想表姐跟陛下感情更好,当真应了那句举案齐眉。”
“皇后是朕心尖上的人,朕自然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谢燕还未开口,帝王却是将婢女手中的牛乳茶接过来,亲自喂到女子嘴边,不急不缓的开了口。
未央公主打趣的神色瞬间一僵。
不知是不是未央公主的错觉,她觉得北璃的陛下似是在提防着她对表姐不利,所以对她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但是她与当今皇后娘娘可是有着“表姐妹”的关系,难道当今帝王不该爱屋及乌吗。
未央公主笑容有几分勉强,有些后悔过来了,要不是因为王兄说表姐是北璃皇后,不管是按照规矩,还是按照她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她都应该来坤宁宫拜见皇后娘娘,她才不会过来呢。
未央公主缓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表姐有陛下的疼爱与关心,当真是令人羡慕,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像表姐这般有福气,找个一心一意待自己的人。”
在人前被帝王喂茶,谢燕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偏偏帝王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一口一口的往她嘴里喂:“未央公主肯定会找到一个一心一意待自己的驸马。”
整个南琼最出色的就是王兄了,未央公主自己已经是一国公主了,她就算再找一个一心一意待自己的驸马,那也比不上她表姐一下子就成了一国皇后,还得帝王宠爱。
未央公主觉得心口憋得慌,以至于在帝王进去处理奏章时,未央公主都有些心不在焉。
实在是觉得待在坤宁宫有些憋得慌,未央公主只能匆匆忙忙的向谢燕告辞,说改日再来陪谢燕说话。
谢燕面容姣好,清丽脱俗,她应了一声“好”。
出了皇宫,未央公主一口气才顺过来,从前在南琼的时候,她不管在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偏偏到了北璃,她表姐才是众星捧月的那一个,即便是北璃帝王,他眼里都只有表姐一人。
这让从小被宠惯了的未央公主觉得很不习惯,心口也很不顺。
未央公主回到驿馆,想去见云枫,结果被侍卫告诉说云枫不在驿馆,未央公主很不高兴,脸一下子垮下来:“王兄这是去哪儿了?”
恰好这时云枫就回来了,他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风尘仆仆的:“未央这是要见我?”
未央公主冲他抱怨:“王兄,你这几日在干什么呢?早出晚归的。”
“就是刚收到了义父的信笺而已。”云枫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方才义父的信里说,他这几日会来北璃一趟,云枫心里泛起惊涛骇浪。
第66章 缱绻意浓
据云枫所知,义父已经很多年没有来北璃了,这次竟然主动提出要来北璃,云枫唯一想不通的是皇后娘娘的身世与义父有何干系,为何义父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就非要赶过来。
若论及辈分,皇后娘娘应该是义父的侄女,不管她是什么身世,义父都不应该这么着急才是。
云枫实在有些想不通,所以在回来的路上脚步都是“虚软”的。
“那父皇可有说什么?”听说是父皇来了信,未央公主非常激动,她紧紧拽着云枫的衣袖,问。
云枫看着她激动的神情,随口扯了一句:“父皇说北璃不同于南琼,未央在北璃可不能这么娇纵任性。”
“父皇也真是的,又要逼着我来北璃,又怕我在北璃太过任性。”未央公主嘴唇红润,跟云枫抱怨。
“对了,你今日去坤宁宫陪皇后娘娘说话,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还不是因为除了表姐,陛下也在坤宁宫。”
这个时辰在坤宁宫,云枫知晓这个表妹受宠,没想到会这么受宠。
他若是义勇侯,可不得好好弥补这个女儿,这样荣华富贵也有了,哪像义勇侯,整天疑神疑鬼的,怀疑对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王兄,你说表姐为何这么得陛下宠爱?”未央公主想到今日坤宁宫所见,神情有几分复杂,问。
“陛下喜欢皇后娘娘,所以会宠爱她,这有为什么跟不为什么的。”云枫觉得未央公主这个问题问得奇怪,一脸宠溺的笑道。
在云枫看来,不管是未央,还是皇后娘娘,都是他的妹妹,他并不会偏心哪一个。
“表姐是很有福气。”未央公主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偏偏她又无从反驳,只能憋出一句。
未央公主脸上藏不住话,云枫只要一眼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云枫神色有些淡,沉声提醒她:“未央,义母已经跟义父结两姓之好了,至少接下来几十年里,北璃跟南琼都不会再联姻,皇后娘娘能嫁给陛下,那是她跟陛下之间的缘分,至于未央,你是咱们南琼皇室最尊贵的公主,你的婚事义父跟义母肯定会放在第一位。”
云枫了解这个妹妹,一向眼高于顶,寻常男子他看不上,云枫还真怕她见了几次帝王,就吵着闹着要嫁给帝王了,那场面得闹得有多难看,关键是义父跟义母是不会同意的。
未央公主还是第一次见王兄对自己这般疾言令色,她有些恼羞成怒的看了云枫一眼:“王兄这是想哪里去了,我又没说要跟表姐共侍一夫,王兄至于这么严肃吗?”
在南琼的时候,王兄哪次对她不是百依百顺,偏偏到了北璃之后,王兄待她格外严肃,而且几次为了表姐对她进行说教,她心里也委屈啊。
云枫也知自己方才语气重了一些,他面带宠溺的揉了揉未央公主的额头,笑道:“王兄知道我们未央最乖了,等回到南琼,我就让义父跟义母为你挑一个好夫婿,到时候南琼所有未娶妻的男子任你挑选。”
“王兄。”未央公主一脸娇纵,哼了一声:“那王兄,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南琼?”
年都已经过了,她是真的不想再待在北璃了。
“再过一段时间吧。”对着未央公主期待的眼神,云枫面色有些僵硬,哄着未央公主:“等再过一段时间,咱们就回去。”
左右是要等义父过来。
熟不知,这一回去,就“物是人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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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天色布满了紫色的晚霞,晚霞笼罩着整个皇宫,耀眼夺目。
御膳房准备了好几道糕点送到坤宁宫,青竹跟青兰将几道糕点拿进来,见她们娘娘在那翻看话本子,青竹跟青兰有些话还是不吐不快:“娘娘,奴婢说句不敢说的,娘娘与未央公主还是不要深交的好。”
虽说未央公主已经在那百般掩饰,但青竹跟青兰还是能感受到未央公主对娘娘的不满,她们是不知这不满从何而来,但显而易见的是娘娘不能跟未央公主深交。
就算未央公主是娘娘姨母的女儿,那这么多年没见,就算有血缘关系那也谈不上亲近。
“是啊,娘娘,方才您跟未央公主话家常的时候,未央公主明显对您有几分敌意。”
“我也没打算与未央公主深交。”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弄得谢燕有些苦笑不得,她盈盈如水的眸光从书里面移开,莞尔笑道。
其实一开始听说未央公主跟云世子要来,谢燕还以为自己会与未央公主一见如故,又听说未央公主的母亲未出阁时与自己母亲交好,她还想知道一些关于母亲的事情,但除夕晚宴之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兴许是因为她们之前从未见过,她对未央公主并没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娘娘没打算与未央公主深交便好。”青竹跟青兰松了口气:“而且奴婢觉得陛下也不是很待见未央公主。”
她觉得陛下也是不想娘娘与未央公主太过深交。
“表哥他应该是性子比较淡漠。”这点谢燕倒是没有发现,她微微怔了怔,轻声道。
毕竟帝王脾气很好,无缘无故的,他也不会不待见谁。
青竹跟青兰正想反驳,听到殿外侍女行礼的声音:“奴婢参见陛下。”
陛下来了……
殿门被推开,身穿一袭墨色金纹龙袍,气度尊贵风华的帝王缓步走进来,青竹跟青兰二人连忙见礼:“奴婢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表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没料到帝王这个时候过来,谢燕踩着镶着珍珠的粉色绣鞋,脚步盈盈的来到帝王面前。
“朕若是不来,哪里知道皎皎对朕的不满。”帝王挑了挑深邃如墨的桃花眼,唇角轻轻勾了勾。
貌似他也就刚见到她的时候冷漠了一些,后来他即便是染了风寒,他待她也“热情似火”。
青兰一脸的惊慌,正要开口与帝王解释,青竹连忙朝她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退下了。
于是殿中只剩下帝王跟谢燕,气氛莫名的有几分安静。
“表哥喝口茶吧。”谢燕仰头看着俊美无俦的年轻帝王,嗓音温软,似是在讨好他。
一抹笑意从帝王的桃花眼中划过,他面上还是一本正经,气定神闲的问:“皎皎这是想贿赂朕?”
她何时想贿赂他了……
谢燕一双秋水眸瞪得像铜铃,她觉得帝王是在故意冤枉她。
女子的嗓音细细柔柔的,她弯弯的眉眼皱了起来,似是在想如何与帝王解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帝王当然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
萧忱唇角轻扬,顺势将她揽入怀中:“那皎皎是什么意思?”
谢燕见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想着该如何与帝王解释,可还不等她开口,帝王就自顾自的接话,嗓音还带着几分沙哑:“皎皎是嫌朕对你不够热情?”
一抹晕红爬上谢燕的脸颊,被帝王搂着的身躯僵了僵,她回答的飞快:“没有。”
“其实皎皎觉得朕待你不够热情也无妨,这是朕做得不够好。”可帝王就是认定了女子觉得他不够热情,自顾自的开口道。
“可是表哥已经做的很好,其实刚才……”谢燕面色有些无奈,想与帝王解释清楚。
萧忱将她打横抱起,动作缓慢的将她放到美人榻上,语气悠悠道:“皎皎的心意朕都知道,等晚些,朕让皎皎感受一下朕的‘热情’便是。”
谢燕眼皮跳了跳,这话明显带着深意,她喉咙有些涩,嗓音也带着勉强:“臣妾现在就感受到了。”
“那晚些皎皎再认真感受一下便是。”萧忱闻言轻笑,语气慢悠悠的。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坤宁宫点着几盏灯,帝王与谢燕一人拿一本书,帝王是看得仔细,但谢燕明显有几分心不在焉。
算了算时辰,翠儿来到谢燕身边,压低着声音问:“娘娘还不困吗?”
往常这个时候,陛下跟皇后娘娘都已经歇下了。
因为陛下明日还要上朝,李公公特意派她进来问陛下跟娘娘要不要歇下。
谢燕姿态恬静,她低头看了一眼半晌没有翻阅的书,再看一眼对面已经抬眸的帝王,嗓音轻细,但在安静的大殿之中,还是格外清晰:“我还不是很困。”
但娘娘眼眸明显有些睁不开了,怎么会不困呢,再说陛下明日还要上朝,翠儿正想开口劝自家娘娘早些歇下,帝王却是站了起来,抬手让翠儿先退下。
“奴婢先行告退。”翠儿一下子就明白了帝王的意思,笑着福了福身。
她说娘娘怎么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原来是在跟陛下赌气。
感受到帝王身上的气息,谢燕纤细的身子僵了僵,白嫩的脖子泛着浅粉色,帝王浅笑着问她:“皎皎这是准备坐到天亮?”
他这是在明知故问,谢燕轻吸了口气,面容恬静的将书翻了一页,她强装着镇定,道:“臣妾还不是很困,表哥明日还要上朝,不如先去沐浴吧。”
女子说的有理有据,偏偏帝王就是不接这个茬。
萧忱一双桃花眼深邃漆黑,语带蛊惑的凑到女子耳边:“何须这般麻烦,朕与皎皎成婚至今,还只试过一次鸳鸯浴,不如今夜再试一次?”
鸳鸯浴……
缱绻与旖旎在殿中蔓延,谢燕手里的书险些没有拿稳,她面色镇定的垂下眸,喉咙还有些干:“还是表哥先去洗吧。”
姑娘家容易害羞,帝王没有直接拆穿她,而是笑吟吟的瞅着她:“那皎皎在旁边陪着朕总可以吧?”
帝王不喜欢人伺候,谢燕是知道的,她将手里的书放在案桌上,轻轻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温泉池响起了女子温软的娇嗔声:“表哥又欺负人。”
原来是热水袅袅的温泉池中,容色清艳的女子靠在容貌俊美无俦、风华无双的男子怀里,而男子那白皙如冷玉的手指在女子身上游走,将她的衣裙褪的一干二净,两人坦诚相对。
“成婚已经有一段时日了,皎皎怎么还这般害羞?”帝王慵懒随意的靠在温泉池的岩壁上,眸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因为害羞,谢燕如雪的肌肤变成浅粉色,她眉眼带着娇嗔:“那还不是因为表哥说话不算话。”
他每次都在故意欺负自己。
“朕何时说话不算话了?”帝王脸皮自然没有小姑娘那么薄,他将她半抱在怀里,微调整了下怀中女子坐着的位置。
萧忱白皙的玉手搭在姑娘的腰窝处,挠了挠,趁她思绪发散的时候“动”了一下。
女子眸光霎时氤氲如雾,仿佛失了力气一般,柔若无骨的靠在他怀里。
“表哥。”谢燕眼角沁着红,喊了他一声。
“皎皎这是觉得太轻了,感受不到朕的热情?”帝王假装听不懂她的意思,温热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耳垂上,尤其是在“热情”二字上,帝王咬得极重。
谢燕清楚他就是故意的,女子浑身脱力的搂住他的脖颈,嗓音又轻又细:“表哥慢一些。”
帝王见她有些缓不过来,当真摸着她的脊背,慢慢放缓了动作。
过了一会儿,女子又觉得有些不舒服,额头有香汗沁出,一双眸子迷蒙如雾。
她下意识的亲了下帝王的喉结,声音温软的与帝王打着商量:“表哥能不能快一些?”
“方才皎皎不是说慢一些?这是又觉得朕太冷漠了。”帝王被她亲的喉结滚动,指腹在她的眼角处蹭了蹭,语气带着三分磁性,三分清扬。
谢燕害羞的厉害,将脑袋埋在他怀里,不想说话。
帝王见状默认女子觉得自己待她不够热情,“煞有其事”的加快了动作,揽着女子腰肢的手背青筋都暴了起来,可知是用了劲。
等女子与自己同时到达了“顶峰”,谢燕趴在帝王心口上,娇喘吁吁,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帝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拍着她的脊背,等谢燕稍微缓过来,脸色没有方才那般娇艳,帝王轻轻按了下她平坦的小腹。
姑娘家喉间突然溢出一声轻吟,手指都泛着白,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有些“气恼”的拧了拧帝王结实的胳膊,但她脸色艳若桃花,这副粉面含情的模样去拧帝王的胳膊,倒像是在跟帝王打情骂俏。
帝王不紧不慢的抚摸着她的脊背,待她平复体内的情潮,语气带着低哑与磁性:“这下皎皎可感受到朕的热情了?”
第67章 身世谜底
从温泉池到美人榻,再从美人榻到拔步床,俊逸风华的年轻帝王一直漫不经心的问怀里的女子,他是不是待她不够热情。
谢燕被他磨得“难受”,双眸似含了一弯春水,喉间溢出一声声娇/吟,期间还晕过去两次,但每次醒来,他还在不知疲倦的“折腾”自己。
天色快大亮时,萧忱才堪堪放过怀里的女子,对上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帝王在心里谴责了下自己,动作柔和的摸了摸她的额头:“皎皎快睡吧。”
“表哥是要去上朝了吗?”谢燕看着外面的天色,觉得天色已经快要大亮了,往日这个时候他都要去上朝了。
“皎皎想让朕陪你一起睡。”萧忱眉目带着三分餍足,三分愉悦,问。
谢燕全身还虚软无力,闻言,她神色僵了僵,脸色娇艳,朱唇轻抿,无声的推拒着帝王:“表哥还是快去上朝吧。”
“朕晚上再来看皎皎。”萧忱摸了摸她的额头,笑意俊雅如画。
原本以为自己会半天睡不着,可沾上金丝枕头,谢燕很快就睡下了,呼吸声清浅均匀。
李公公等人进来请陛下上朝,特意放慢了脚步,放低了声音。
“陛下。”坤宁宫阶前的侍女匆匆忙忙向帝王行礼。
“让御膳房备些容易消食的午膳,午时之前,先不用唤娘娘起身。”
昨夜坤宁宫内殿的动静侍女们都听见了,闻言笑着应“是。”
反正后宫只有她们娘娘一位妃嫔,娘娘又不用受其他妃嫔的拜见,倒是乐了个自在。
上元灯节前日,帝王正接受朝臣的拜见,李公公弓着腰从殿外走进来,小声在帝王耳边道一句:“陛下,朝宁公主已经被太后娘娘请到了慈宁宫,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朝宁公主是方才到的京城,一入京就被太后娘娘给请到了慈宁宫。
太后娘娘那边派了张嬷嬷过来,说是请陛下过去,事关皇后娘娘的身世,李公公不敢大意,急忙来跟陛下禀报。
“今日便先议到这里,李公公送诸位大人出宫。”萧忱玉手摩挲着手中的茶盏,嗓音浅淡的开了口。
“微臣告退。”李公公是在帝王身边伺候的,诸位大臣哪敢使唤李公公,待出了乾清宫的门,诸位大臣连忙称自己可以出宫,让李公公且回帝王身边伺候。
“大人们慢走。”李公公态度客气,笑道。
众大臣:“李公公留步。”
慈宁宫中气氛可谓凝滞,太后坐在上首一言不发,坐在底下的朝宁公主也不好开口,两人就这么默默的坐着,好不容易等殿外的太监通传‘陛下驾到’,殿中的气氛才没有那么僵持,太后抬起目光:“皇帝,你来了。”
“母后。”
待帝王落座,一直没有开口的朝宁公主将手中的青花瓷盏放在了黄梨木桌上,她按耐不住的问:“不知太后娘娘跟陛下传召本宫入京是所为何事?”
自从朝宁公主出嫁之后,与驸马一起去了南阳,驸马对朝宁公主很好,朝宁公主对这个驸马虽说没有什么感情,但毕竟连孩子都生了,夫妻情分自然还是有的,再加上是皇室公主,又不缺荣华富贵,所以朝宁公主在南阳过的日子极其滋润,这次突然被帝王召回京城,朝宁公主还很奇怪,她们一家在南阳又没做什么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情,陛下要传召她入京是所为何事。
如今天下一片锦绣繁华,又不需要她们朝宁公主府出兵。
“你们都退下吧。”太后掀起眼帘看了一眼风韵犹存的朝宁公主,吩咐底下的人。
“是,太后娘娘。”
朝宁公主十几年前就有些怕这个皇嫂,如今同样如此,见太后将情况弄得这么严肃,朝宁公主有几分惴惴不安,她在南阳又没有要造反,皇嫂至于将殿中所有人都请出去吗。
见朝宁公主面露惊慌,太后倒是面色平常,只是瞅着有几分严厉:“朝宁,哀家今日召你入宫是有事想要请教你,还望你能如实回答哀家。”
朝宁公主在内心告诫自己,反正她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不用这么害怕:“太后娘娘请说,朝宁定如实相告。”
“哀家问你永盛十年冬天你随苏家的两个姑娘,还有南琼当时的太子殿下一起去了清水寺,在那次清水寺之行中,可有发生什么意外?”太后目光锐利的看向朝宁公主,问。
永盛十年的清水寺……
朝宁公主一脸疑惑,可几乎只要一瞬间,就让朝宁公主想起所有事情了,那一年不刚好是南琼太子殿下进京,南琼使臣在朝堂上提出想与北璃结秦晋之好,为了以示诚意,皇兄想挑选一位皇室公主嫁过去,恰好朝宁公主是皇室之中最适龄的公主,所以皇兄的意思是让她嫁到南琼去,朝宁公主当然愿意,毕竟当年的南琼太子殿下可是天人之姿,谁嫁过去就是南琼未来的皇后娘娘,但差错就出在南琼的那位太子殿下上,因为他当年不喜欢朝宁公主,所以朝宁公主在那次清水寺之行……
不太明白太后为何要旧事重提,朝宁公主眼神飘忽,硬是不敢与太后对视:“十几年前的事,朝宁哪里记得。”
朝宁公主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当年那些事朝宁公主已经忘了,这再旧事重提,朝宁公主也不太好意思。
“但是你这表现也不太像不记得,此事牵扯到我们北璃与南琼十几年的联姻,你确定你还要隐瞒。”太后一看朝宁公主这副样子就知道她是在撒谎,太后直接将一个茶盏掷出去,茶盏在地面应声而碎,发出“砰”的一声。
朝宁公主被这茶盏应声而碎的声音吓了一跳,哪里再敢隐瞒:“太后娘娘,您也知道当年的南琼太子殿下容貌惊为天人,说句‘霞姿无双’也不为过,当时皇兄的意思就是让我做南琼的太子妃,嫁到南琼去,可是南琼太子殿下不喜欢我,我也是一时糊涂,所以才借念晴姐姐之手给南琼太子殿下下了‘醉红颜’,可最后南琼太子殿下不是没事吗,还对念宜姐姐一见钟情了。”
这事情还要从永盛十年说起,朝宁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妹妹,所以备受其宠爱,做事也难免冲动一些,正因为冲动,她才会想着喜欢谁就一定要得到谁,因为念晴姐姐与皇嫂是闺中密友,所以长住在宫中的朝宁公主结识了苏家族中的两位姑娘,两个姑娘各有特色,念晴姐姐文武双全,念宜姐姐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在去清水寺的路上,她们一行人遇到了同样要去清水寺祈福的南琼太子,于是相约结伴而行。
而在清水寺小住的那几日,南琼太子总是会与念晴姐姐一起钻研棋艺,偏偏朝宁公主一看到棋局就头疼,所以不能趁此机会得到南琼太子的关注,于是在回去的前一日,朝宁公主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一不做二不休,要是她能够通过法子得到这位太子殿下,那以她皇室公主的身份,定能顺利嫁给南琼太子殿下,于是她利用了念晴姐姐的信任,通过将皎皎姐姐支走,在南琼太子殿下来之前偷偷给他的那盏茶下了药。
结果不知是不是她下的量不太多还是京城那个老鸨子给她的药有问题,对方在喝完那盏茶之后完全没有任何反应,那个老鸨子说的什么‘意识不清醒’,‘会为你神魂颠倒’通通都没有,朝宁公主在坐了半个时辰之后见他还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只能先离开了。
醉红颜……
就算太后没用过,也听说这是坊间最厉害的一种春药,若是此药分量下的太多,有可能还会危及其性命,太后气得手都在抖,朝宁公主真是太大胆了。
见自己将太后娘娘气得不轻,朝宁公主有几分后悔,也有几分心虚,她知道自己做事冲动,但当时她不是年纪还小,而且她也没酿成什么大错。
除了太后娘娘,上首帝王的脸色也是一片低沉,眸色带着些许的薄凉:“那姑母下的药可有解药?”
“那个老鸨子跟本宫说,此药是无解药的。”朝宁公主还是有些怕眼前这个侄子,她底气有几分不足,道。
此药可是她花了重金买的,那个老鸨子跟她说的是没有解药,但也有可能有解药,只是这个老鸨子没有给她,谁知道这个‘醉红颜’对南琼那位太子殿下一点效果都没有,早知道没有效果,朝宁公主就不买了。
“你啊你,你可知道你将念晴给害死了,你自己要给南琼的陛下下药,你就正当光明的下,你为何要借念晴之手给南琼陛下下药啊。”太后恨不得直接甩朝宁公主两个耳光,她已经猜到当年是怎么一回事了,朝宁是无意的摆了念晴一道,而念晴那个表姐就是趁着这个空子,狠狠的摆了念晴第二道,但凡念晴那个堂姐没有钻这个空子,这后面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念晴姐姐不是因为生产之后身子太过虚弱,所以才会去世吗?这与我有何关系,我从未想过害死念晴姐姐。”朝宁公主一脸惊慌,她以前年纪小是做事冲动了一些,但是她从未想过害别人,当时她下药不就是故意支走了念晴姐姐,只给南琼太子殿下一人下了,至于念晴姐姐生产的时候,她还在为她祈福呢。
“你可知念晴就是因为从清水寺回来才火急火燎的要嫁给义勇侯,然后又那么巧合的,他南琼太子要迎娶念晴的堂姐,你扪心自问一下,南琼太子刚开始喜欢的到底是念晴还是念晴的堂姐?”太后觉得朝宁公主不仅性子急,而且还有些蠢笨,问。
二更
慈宁宫内殿静了静,朝宁公主猛地反应过来太后为何要问自己这个问题,是啊,若是当年南琼太子殿下一见钟情的人真是念宜姐姐,为何在清水寺的那几日,他一直与念晴姐姐钻研棋艺,而不是与念宜姐姐钻研棋艺。
当年她怎么就没有发现不对劲,朝宁公主心里泛起悔意,觉得自己当年怎么这般蠢笨,连这一点都没有发现,既然南琼太子殿下喜欢的是念晴姐姐,那念晴姐姐自己呢,如果她也喜欢南琼太子殿下,自己干的那件蠢事岂不是成了捅向念晴姐姐的利刃。
朝宁公主脸色再不复之前的无辜,她既觉得不可置信,又觉得后悔不迭:“皇嫂是说当年南琼太子殿下还是中了药,并与念晴姐姐发生了肌肤之亲,但他以为那个人是念宜姐姐,所以才当众求娶念宜姐姐。”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真的是害了念晴姐姐。
等等,如果昔年与南琼太子殿下发生肌肤之亲的是念晴姐姐,那么当今皇后娘娘就有可能是南琼的血脉,而不是义勇侯府的血脉。难怪在念晴姐姐嫁到义勇侯府之后就几乎与她们断了来往,她应是想通过这个方式来保全腹中的胎儿,保全念宜姐姐与南琼的联姻,只有她死了,这所有的真相才会永远停留在当年,皇后娘娘的身世也不会被任何人怀疑。
“如今这一切只是哀家与皇帝的猜测,具体是怎么一回事,皇帝已经传信给南琼丞相,南琼丞相已经将此事禀报给他们的主上,若是快马加鞭,南琼君主应该不日就要抵达京城。”太后眼皮浮现几丝细纹,神色有几分沧桑,想不到事情的真相会是如此,在这里面最无辜的莫过于皎皎的娘亲了。
最可恶的莫过于有替皎皎娘亲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她当年怎么没有发现一个闺阁女子竟然有如此心机,连自己堂妹都能暗算。
“皇嫂,我当初真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念晴姐姐。”时隔多年,朝宁公主儿女双全,她都已经要忘了当年的事情了,但她敢发誓,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太后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你都欠念晴跟皎皎一句‘对不住’,在事情未全部调查清楚之前,哀家是不会让人告诉皎皎这件事情的,等事情全部调查清楚,你再去坤宁宫见见皎皎吧。”
“至于念晴,她人都已经走了,谁也没有办法代替她原谅。”
朝宁公主明白太后的意思,苦笑着点了点头,念晴姐姐当年相貌极美,想来生的女儿也跟她一样好看,幸好皇后娘娘过得是顺遂的。
帝王仪仗离开慈宁宫,朝宁公主也跟着请辞,偌大的慈宁宫顿时安静下来,太后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道:“哀家是真的没有想到当年发生的那一桩桩事情跟话本子里面描述的似的,朝宁那时年纪小不懂事,所以做错了事,但念晴那堂姐真的是居心不良,摆明了是在冒名顶替。”
她连自己妹妹都算计,能算什么好人。
张嬷嬷跟孟姑姑都是太后的心腹,太后并没想着要瞒她们。
“是啊,老奴还记得当年的南琼贵妃娘娘与先夫人姐妹感情极好,太后娘娘还开玩笑说,正是因为两位姑娘都是来自范阳,所以才会在京城里面相互扶持,但谁能想到,这人还是会伪装的。”张嬷嬷何尝不觉得感慨,就算是堂姐妹,那至少也流着同样的血脉,至于这么狠心吗。
太后紧锁眉心,长吁短叹一声,一切的一切,只能等南琼皇帝过来了,此事一旦属实,她们会为念晴讨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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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大的驿馆,未央公主歇在第二层,而云枫歇在第一层,两层都有重重侍卫把守,连一个苍蝇都飞不进来。
云枫派出去的暗卫回来跟他禀报结果,云枫听得是瞠目结舌,第一反应是对方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是说那个奸夫是义父?”
云枫少时得义父培养,在他看来,义父是绝对的正人君子,早年的时候,南琼不是没有大家闺秀为了恩宠想要爬上义父的床,但义父愣是一个也没有宠幸,义父若真的是贪图美色之人,那早就宠幸这些人了,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去跟义母娘家的姊妹纠缠不清呢。
哪怕暗卫告诉自己念晴姨母真的与骁骑大将军有私情,云枫都不会这么惊讶。
云枫已经激动的瞪大了眼,暗影却是一动不动,他眼神直直的盯着云枫,道:“回世子爷,当今皇后娘娘有可能就是主上之女。”
这其中的错综复杂,非云世子所能想到。
“这怎么可能,难不成你是觉得义父在娶义母之前,就与念晴姨母有了首尾?”云枫觉得此言很是荒谬:“如果是这样,那义父直接娶了念晴姨母不就成了,为何还要娶义母?”
直觉告诉云枫,义父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暗影何尝不觉得此事荒谬,但他们调查到的事情真相就是如此,因为他们找到了当年给义勇侯府先夫人诊脉的郎中,想通过这个来判断皇后娘娘是不是义勇侯的女儿,谁知发现义勇侯府先夫人怀孕的日子跟清水寺的那一次刚好对上,那位夫人已经去世这么久了,郎中总不会是在故意说谎吧,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所以他们又顺道赶去了范阳。现如今,范阳林氏作为范阳第一家族,昔年与苏家较好,据他们府上的下人回忆,在当年,苏家有那个意向将贵妃娘娘嫁给她表哥,但是贵妃娘娘不太愿意,为此要死要活的,那说明贵妃娘娘不是很喜欢那个表哥。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位表哥凭借着贵妃娘娘兄长的“提拔”已经位列南琼三公九卿中的随国公。
这就很奇怪了,既不喜欢为何又非要“提拔”这位兄长,那贵妃娘娘有那么多兄长在南琼为官,也不见她这么上心啊,暗影已经猜到一种可能,那就是贵妃娘娘有把柄在这位表哥的头上,既然义勇侯府先夫人怀孕的日子与那天对得上,那贵妃娘娘腹中的胎儿又是从何而来,她要是敢混淆皇室血脉,真的不得好死。
“世子爷,主上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义勇侯府的先夫人,只是因为那一年主上在清水寺的时候不慎与贵妃娘娘发生了肌肤之亲,所以才会娶当时的贵妃娘娘为太子妃,但事实是与主上有肌肤之亲的并不是贵妃娘娘,而是义勇侯府的先夫人,谢侯爷已经过世的妻子。”
这话一落,内屋安静的连银针落下的声音都能清晰的听见,云枫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都能瞧见青筋了,他终于明白义父为何多年以来从不在义母殿中留宿,其实他知道义父与义母之所以会在人前表现的恩爱,是因为他们只有未央这一个血脉,孩子无辜,所以能给未央的,义父都给了。
甚至于一开始,义父想的是百年之后将南琼江山交到未央手里,只是因为未央对朝政没有什么兴趣,只想做一个千娇百宠的小公主,义父才歇了这个念头,一心培养云枫。
他从来没有想过,义父当年有喜欢的人,而且义父之所以会娶贵妃娘娘,还是因为受人“蒙骗”。
云枫感觉自己的神志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目光像墨水一样暗沉,喉咙又干又涩:“那未央是义父的血脉吗?”
从云枫被义父带到身边之后,他从未见义父留宿在义母宫里,因此这么多年义母都没怀上身孕,如果一开始那个人就不是义母,那未央……
“如果皇后娘娘是主上的血脉,那未央公主肯定不是主上的血脉。”暗影脸庞隐在内室中的阴影深处,晦涩不明。
“不可能。”正在这时,大门突然被人撞开,身着华服的未央公主就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她脸上再无往日的娇纵,而是煞白一片,神色也很惊慌。
云枫几步朝她走过去,目露担忧:“未央,你怎么来了?”
他是知道未央已经睡下了所以才在客栈议事,没成想她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而且看她这模样,她应该什么都听到了。
“王兄,你们刚刚是在开玩笑是不是?我是父皇与母后的女儿,是南琼最尊贵的公主啊,这怎么会有假呢。”未央公主惊慌失措的盯着云枫,手指紧紧拽着云枫的袖子,几乎是眼带央求的看着他。
到底是自己护了十年的妹妹,云枫也不想未央公主伤心,他宽慰一句:“未央,此事是不是真的还要问过义父跟义母才知,你也别多想了。”
“王兄,我求求你,你别告诉义父好不好,我们兄妹感情是何等的好,你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们现在就回南琼好不好?”一听要问父皇跟母后,未央公主更为惊慌,她死死的抓着云枫的手,一字一句的请求。
其实方才在门口听到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当今皇后娘娘有可能是父皇的女儿,因为父皇年轻的长相就是惊为天人,之前宫里就有人开玩笑,说未央公主的容貌没有一点肖像父皇,倒只像母后一人。
还是母后开玩笑说公主的容貌像娘亲有福气,这才作罢。
现在想想,这一切都有征兆。
“可是未央,这样对义父还有北璃的皇后娘娘不公平。”云枫这次没有顺着未央公主的意思来,他眼神有几分温凉,目光平视看向前方。
如果义父真是受人蒙骗,难道他不应该知道真相吗,还有宫里的皇后娘娘,这么多年没有在亲生父亲膝下长大,难道这不就是对皇后娘娘不公平吗。
未央公主还想央求,外头守着的人齐齐喊一声:“主上。”
第68章 主上
主上……
未央公主扯着云枫的手渐渐松了力气,父皇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她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云枫:“王兄,父皇来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父皇这个时候过来,那一定是很早就出发了,父皇这么信任王兄,她不信父皇没有告诉王兄。
云枫没有去看未央公主的眼神,他原本以为没什么大事,所以没有跟未央说这事,但他没有想到最后事情的真相会是如此,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未央。
云枫眼神紧紧盯着厢房门口,紧接着,一道清冷出尘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来人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脸庞还是如以前一般年轻,朗朗如月,目光犹如寒潭一般锐利深沉,唇角了无笑意。
“义父。”云枫朝来人抱了抱拳,一脸恭敬。
未央公主也跟着站了起来,喏喏道:“父皇。”
未央公主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父皇对她冷脸。
“云枫随我入宫。”永盛帝看都没看未央公主一眼,简明扼要的开口。
“是,义父。”云枫对这位义父一向尊重,拱了拱手。
永盛帝带着云枫就要走,未央公主看着他们决然离去的背影泪眼婆娑,试图唤醒她的父皇:“父皇,母后嫁给你十几年,待你一片真心,难道你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意相信母后吗?”
如果此事是真的,那她今后在南琼还要如何立足,还有母后,南琼朝堂中的大臣都认为她母后是祸国妖妃,恨不得除之,要是此事是真的,那母后这个贵妃娘娘的位置也不保了。
这些年,贵妃娘娘对未央公主这个女儿是极其疼爱的,不管其他人如何不喜欢贵妃娘娘,未央公主是很喜欢她的,以至于眼下她既有惶恐,也有愤怒。
就算母后真的欺骗了父皇,那这么多年的相伴跟感情也是假的吗,血缘关系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王兄是这样,父皇也是这样。
“未央,旁人是什么样的人孤不清楚,但你母后是什么样的人,孤一清二楚。”永盛帝看着这个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神色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他对她母亲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但对未央公主,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亏欠,应该说从始至终,他亏欠的人就不是她们母女。
看着父皇冷到没有一点温度的眼神,未央公主终究还是害怕了,她慢慢的低下头,明明在南琼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为何现在什么都变了。
永盛帝毫不犹豫的带人离去,步伐从容,身影沉郁。
云枫本来想直接跟上去,到底还是担忧未央公主,他快步离去的背影一下子停了下来,声音亲和的对昌平公主道:“未央,你就安心的待在驿馆里面,这件事,是义母她做错了。”
“连王兄你都觉得母后做错了吗?”
“义母想要荣华富贵没有错,但是她不该骗人,骗人了她就有错。”云枫不知要如何鉴别对错,但义母确确实实骗了义父,两国联姻,她是怎么敢骗义父的。
未央公主被他这指责的态度逼得受不了,下意识的退后半步,然后抹了一把泪,哭着跑开了。
云枫第一次没有哄她,只是派侍卫在她后边跟着,随后匆忙的跟上永盛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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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的黄梨木桌上摆放着内务府新送来的草莓,一个个看起来新鲜剔透,格外的饱满。
青竹看着跟猫儿似的、娇娇懒懒的娘娘,微微笑道:“内务府这是有什么东西都紧着娘娘来。”
谢燕肤色白得胜雪,她手支着额头,嗓音细细柔柔的,问:“表哥是去上朝了吗?”
她怎么记得今日是休沐,可帝王偏偏天还未亮就出了坤宁宫,她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回娘娘,陛下回乾清宫处理政务了,陛下说晚上会来坤宁宫。”青竹笑了笑,道。
谢燕轻轻点了点头,拿起一颗新鲜饱满的草莓放在手里,心里有一抹异样划过,她眉眼清灵如水:“那翠儿呢?”
“翠儿姐姐今天偷懒,还在屋里睡着呢,娘娘是要召翠儿姐姐过来吗?”
青竹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若无其事一些。
不知道怎么回事,翠儿一早就被陛下的人请过去了,言语之中好像还提到了皇后娘娘的奶娘。
但是服侍皇后娘娘的奶娘不是早就颐养天年了吗,而且翠儿姐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青竹不敢贸然跟娘娘提这事。
好在娘娘没有非要见翠儿姐姐,她闻言摇了摇头:“不必了。”
青竹这才松了口气,希望翠儿姐姐那边没出什么事才好,不过翠儿姐姐既然是被陛下那边的人请了过去,那肯定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今日休沐,章二叔在府中的凉亭上自顾自的下棋,李公公被管家引着走过来,毕恭毕敬道:“大将军,陛下请您过去。”
“可是朝政上出了什么事情?”这个时候请自己过去,章政觉得有些奇怪,问。
“回大将军,此事牵涉到皇后娘娘,老奴不敢多言,大将军进宫便知道了。”李公公态度客气。
“劳烦李公公了。”听说与皇后娘娘有关,章二叔面色沉了几分,态度却是儒雅。
“陛下,太后娘娘,骁骑大将军来了。”
章二叔余光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尚有些看不清局势,他对着帝王跟太后行了一礼:“微臣参见陛下,太后娘娘。”
朝宁公主,南琼君主,这些章二叔都认识,可谓是熟人了,唯一不解的是他们怎么在这里。
还跟皎皎有关,南琼不会是想将他们国的未央公主给嫁过来吧,若是这样,章二叔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皎皎跟陛下才刚新婚多久,南琼就要来插上一脚,章二叔觉得有些无言以对。
“章二叔请起,赐座。”
“谢太后娘娘。”
太后扫视了一下殿中坐着的人,永盛帝、朝宁公主、还有南琼的云世子都在,以及底下跪着的昔年给念晴诊脉的郎中跟皎皎的贴身侍女翠儿。
这人是都到齐了,太后朝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转身出去,带进来一个衣衫破旧、身着布衣的老妪,她人收拾的很干净,只是身材佝偻,看着有几分沧桑。
她是第一次来皇宫,难免觉得诚惶诚恐:“老奴见过陛下,太后娘娘。”
“孟姑姑扶孙妈妈起来。”太后面容亲和,道。
“老奴不敢当。”孙奶娘一脸的憨厚与老实,身体往旁边侧了侧,站了起来。
太后瞅了一眼从进入殿中就没有开口的永盛帝,问孙奶娘:“孙妈妈,你是皎皎的奶娘,也是从苏大人府里出来的。哀家以前就知道,念晴在世的时候待你并不薄,那么你老实告诉哀家,皎皎到底是足月出生还是早产出生?”
据永盛帝所说,未央公主的生辰只是对外说的,实际上未央公主本来的生辰与皎皎隔不了几天,只是比皎皎晚几天,那岂不是说明皎皎的生辰是对的,根本没有早产。
皇帝那边已经派暗卫审问了郎中,郎中的意思是皎皎就是足月出生,没有早产,那就说明皎皎早产只是念晴给世人、亦或者是义勇侯造成的假象,为的就是让天下人相信皎皎就是义勇侯府的姑娘。
孙奶娘面色苍白,神色呆滞的看着殿中铺着的名贵的地毯,应该说在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遭,但有些事情,她真的没有办法说出来。
在世人眼里,皇后娘娘就是义勇侯府的大小姐,这也是夫人临终前的心愿。
孙奶娘想到夫人临终前的嘱托,不愿开口,她喃喃的退后一步:“老奴什么也不知道。”
萧忱面色冷峻,将手中的茶盏随意的搁下,不紧不慢道:“郎中已经将什么都召了,只要孙奶娘如实相告,朕赏赐你黄金万两,保孙奶娘能够安享晚年。”
“这二位是南琼君王永盛帝跟世子云枫,若是皎皎的生父真的另有其人,那皎皎也该知道真相。”见孙奶娘欲言又止,明显不愿开口,太后也冷了脸,将永盛帝跟云枫介绍给孙奶娘认识。
“孙奶娘但说无妨,他日孤必有重谢。”永盛帝来养心殿这么久,第一次开了口,男人面色清冷出尘,说出的话也是冷冰冰的,只是紧抿的唇角昭示着他的不平静。
当年在清水寺,他被朝宁公主下的那药迷晕了神智,只能凭着本能与女子欢好,他记得他口中不停的喊的人是“念晴”,但等他醒来时,他身边躺着的人是苏家小姐苏念宜,而且她的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那时候他既悔恨也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明明他在朝宁公主面前坚持的很好,在自己的侍卫面前也坚持的很好,甚至还可以平静的告诉他们不要在厢房外候着。
以至于后来他找不到一丝一毫那个人不是苏念宜的证据,那一次永盛帝是真以为自己能熬过那个药效的,没想到没有熬过去,但如果那个人是那个女子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因为不管是当年的太子,还是如今的永盛帝,他喜欢的女子只有一个。
从他娶太子妃之年到现在,他都没有碰过任何的女子,包括苏念宜。
这也是为何多年以来,未央公主是南琼皇室唯一的公主的原因所在。
事已至此,孙奶娘也没有继续隐瞒,她一脸痛苦的开了口:“皇后娘娘她确实是足月出生,夫人她之所以会营造出早产的假象,只是为了坐实皇后娘娘是义勇侯的女儿而已。”
此言一出,不仅是太后跟永盛帝,就连章二叔也陡然变了脸色,他一直以为是念念嫁到义勇侯府去不幸福,所以郁郁寡欢,导致了孩子提前出世,并亏了身子,可事实却是皎皎是足月出生的,这一切只是念晴她顺势而为,那皎皎的生父到底是谁,看着殿中已经白了脸的永盛帝,章二叔的拳头一下子捏紧,难怪念念当年回来的时候怪怪的。
“太后娘娘,夫人那一年也只有十六岁,饶是她再聪慧,她始终是范阳苏氏家族培养出来的姑娘,这世间对女子总是有颇多苛刻,要是让世人知道她婚前就没了清白之身,那她要面临多少流言蜚语,外人又会如何想百年世家培养出来的姑娘,所以夫人从清水寺回来之后就病倒了。她还在想要不要跟南琼陛下取得联系的时候,南琼与北璃联姻的圣旨就下来了,那一年南琼与北璃形势剑拔弩张,这一桩姻缘可保北璃江山接下来几十年甚至百年的安稳,夫人再如何也不会去破坏这桩婚事,权当是萍水相逢。”
“其实奴婢看得出来,那时候不管是苏大人,还是范阳苏氏本家,都想夫人嫁给章大将军,夫人也以为自己可以在自己堂姐嫁到南琼之后,她能嫁给章大将军,偏偏不巧的是夫人怀孕了,而这个孩子的父亲却是永远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所以夫人才想嫁人,夫人不是不相信章大将军,而是不想祸害了那个真心爱护自己的人,恰好在这满京之中,义勇侯府逐渐没落,义勇侯本人懦弱无能,又不是那么精明,她带着丰厚的嫁妆过去,再串通好郎中,完全可以唬住义勇侯,让他相信肚子里的孩子是义勇侯府的亲生孩子。”
若是换成其他人,夫人真无法瞒天过海。
章二叔闻言苦笑,心里呕的要滴血,她的心底还是太善良了,她不想连累别人,孰不知他愿意被她连累,如果他知道她当年遭受了那件事,他会带她们母女远离京城,一生驻守边关。
永盛帝脸色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他一双如琉璃般的手紧握成拳。
太后已经听得红了眼,悔恨交织,是啊,念晴那一年正值碧玉年华。
“唯一的变数应该是义勇侯府那位老夫人,从第一天就开始给夫人立规矩,还想方设法的给夫人找茬,还时不时的怀疑像夫人容色这般娇艳的人,说不定就在外面偷人了,夫人知道她在义勇侯府一日,这个秘密总有一天会被戳穿,所以夫人的死乃她自己一手策划,为的就是保全肚子里的孩子。夫人是真心想要将这个秘密埋到心底,所以在夫人走后,近身伺候的人除却为夫人守墓的,走的走,散的散,都没有继续留在义勇侯府照顾年幼的皇后娘娘,为的也是不想让义勇侯察觉出端倪。”
义勇侯府那位老夫人是真的难缠,要换成一般的女子嫁过去,真怕要被她嗟磨死,不过义勇侯府老夫人走得也早,临了还想见孙子,不想见皇后娘娘跟义勇侯府二小姐两个孙女。
可以说这一切的苦难都是南琼君王跟念宜小姐带给夫人的,而夫人已经在努力靠自己的力量保全自己跟这个孩子,夫人已经尽力了。
没有想到事情真相会是如此,殿中没有一点声音。
云枫想起不久前义勇侯来找自己说的那些话,沉默良久还是决定开口:“但谢侯爷还是看出端倪来了,应该说从一开始,谢侯爷就怀疑了。”
不过也的确是因为念晴姨母早早的过世了,所以谢侯爷才憋到现在,因为他查不到什么证据,除非他能让陛下跟太后娘娘出面重查当年之事,但要是念晴姨母还活着,依着谢侯爷那猜疑的性格,皇后娘娘的身世确实不能被隐瞒至今。
即便云枫没有见过念晴姨母,他也能明白,念晴姨母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
“夫人临终前跟老奴说,她也不知道自己爱的是谁,如果没有发生清水寺那件事,她会嫁给章大将军,但是有了清水寺那件事,她的心愿是希望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这同时也是夫人临终前的心愿。”
夫人之所以会被苏大人接到京城,是因为她是范阳苏氏最出色的姑娘,她的一切来自于范阳苏氏,所以她终其一生无法脱离范阳苏氏的掌控,或许这就是夫人最好的归宿。
可她忘了,不管是永盛帝,还是章政,都是真心喜欢她,也愿意为她守身如玉。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当年识人不清,没有查明清事情真相。”永盛帝喉间有一丝腥甜,他紧咬牙关:“陛下,太后娘娘,我要昭告天下,告诉天下人真相,还她一个清白。”
“可是……”太后何尝不想将事情真相告知天下人,还念晴一个清白,但南琼与北璃结的是秦晋之好,此事一旦昭告天下,难免引起诸侯纷争。
“太后娘娘,孤的女儿是你们北璃皇后,有这一层关系在,那些百姓跟藩王还会以为我们南琼跟北璃会起纷争吗。”永盛帝却已经想好了所有退路,他混不在意的开了口。
“陛下,不知孤能不能见皇后娘娘一面?”
他愿倾尽所有,换取自己女儿的原谅。
第69章 不愿
随着永盛帝开口,殿中那抹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了一些,但也仅限稍稍缓解了一些。
一想到当年的苏念晴临死之际只有十七岁,殿中之人没有感觉不心痛的,尤其是章二叔,年少之时他是真想娶她为妻,他甚至想过,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所以才不愿意嫁给自己,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真相会是如此,章二叔此刻心里是后悔的,后悔年少的自己没有发现念念的不对劲,才使念念落得这样的下场。
但南琼君主永盛帝,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他虽没有想过害死念念,但念念所遭受的一切都因永盛帝而起,而且最后享尽荣华富贵的人还是要害死念念的人。
当年发生的事情是巧合,如今真相也浮出了水面,但那一条性命是如何也还不了的。
因此在永盛帝提出要见皇后娘娘的时候,章二叔站了起来,他儒雅的神色似盛满了冰霜,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永盛帝:“可能主上还有所不知,微臣章政已经认了皇后娘娘为义女,这些年里,微臣将皇后娘娘当成自己亲生女儿去疼爱,微臣想在皇后娘娘心里,皇后娘娘也不需要一个害死了她母亲的人的亲生父亲。”
而且义勇侯府本来就对皎皎不好,这么多年一心宠着那位二小姐,皎皎如今跟陛下夫妻恩爱,感情和睦,说不定再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小皇子、亦或者是一个小公主。
皎皎在少时需要一个父亲去疼爱她、关心她的时候,她的亲生父亲在对另外一个女儿好,如今皎皎已经过了需要父母疼爱的时候了啊。
永盛帝自知自己理亏,因此在章二叔开这个口的时候,永盛帝并没有反驳他。
他记得眼前这个人,北璃朝堂中的大将军,骁勇善战,他少年时来北璃的时候,这人与他喜欢的女子就是同出同进,京城人人都说他们是天作之合,永盛帝那时候只是觉得章二叔会是他一个强劲的对手,但是此后数年,章二叔一人驻守边关,至今没有娶妻,永盛帝心里是很敬佩他的。
因为永盛帝知道,他是真心喜欢那个女子,也是真心将她的女儿当成自己亲生的去对待。
永盛帝看向章二叔,脸色平淡无波,客客气气的开了口:“孤很感激大将军对小女的好,若无大将军,皇后娘娘也不能像现在这般平安顺遂,但我是皇后娘娘的亲生父亲,我有权利见自己的女儿。”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所以他会竭尽全力的去弥补。
章二叔却不这么觉得,或许是因为他从私心里觉得永盛帝做错了,所以他并不想让永盛帝见皎皎。
见章二叔跟永盛帝两人冷着脸在那对峙,气氛剑拔弩张,太后见状开了口:“此事哀家和皇帝还未与皎皎提起,哀家担心这一开始皎皎会接受不了,还麻烦主上先回驿馆歇着,等哪日皎皎愿意见主上,哀家会派人去请主上过来。”
太后料到当年有隐情,却没料到隐情会是如此,她们听完尚觉得难以接受,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又如何让皎皎去接受。
她理解永盛帝想见皎皎的心,但此事还是不易操之过急。
可永盛帝明显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还试图与太后求情,这时,萧忱已经开了口,语气不紧不慢,不急不缓:“朕会告诉她真相,但她愿不愿见永盛帝,朕都会尊重她的选择。”
这个“她”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永盛帝看着眼前气势强大,说一不二的年轻帝王,突然就想到是他先对不起念晴,在这件事上,他都不能原谅自己,更别说自己的女儿了。
他是急着想见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女儿愿不愿意见自己,永盛帝还不知道,他是愿意竭尽全力的去弥补,但女儿要真的不能原谅自己,那他该怎么办。
一抹慌张涌上永盛帝的心头,他控制不住的捂住自己的心口,咳嗽了一声,再开口也没有适才的从容与不迫:“那孤先去驿馆等消息,不管皎皎想要什么,我这个做父亲的都能给她。”
这是他欠自己女儿,哪怕他的女儿要他的命,他也愿意给。
太后能感受到永盛帝的后悔,但一切都迟了,这真是一段孽缘,一切就偏偏那么巧合了,太后叹了口气,朝李公公看一眼:“李公公送主上去驿馆。”
“主上这边请。”
永盛帝却没让李公公送,他面色毫无血色,但不失一国之君风范,他摇头道:“孤识得路,就不用劳烦李公公了。”
“陛下,太后娘娘,在下跟义父就先告辞了。”云枫端着凉到彻骨的茶盏,心绪复杂的站了起来,拱手道。
正因为他听完了所有,所以云枫能真实的感觉出来在这件事上,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在这之中,谁能有错,只有念晴姨母是无辜的,但事已至此,父皇能做的就是尽力弥补,还有未央,既然当年那个人不是义母,那未央到底是义母跟谁的女儿。
等回驿馆,他要问一下孔先生,这一生,义父跟念晴姨母是错过了,如果来生有缘,希望他们可以认出彼此,不要有这么多波折。
当年的一切都是赶巧了,云枫抿了抿唇。
“云世子慢走。”
“大将军,今日哀家跟皇帝召你过来也是为了让你知道当年事情的一个真相,如果不是因为此番未央公主跟云世子来朝,此事说不定也不会被摆到明面来,不过或许是因为母女连心,之前皎皎两次问过哀家她母亲为何要嫁到义勇侯府去,正因为如此,皇帝才派人去查了当年清水寺一事。”太后看着殿中一言不发,但神色却很凝重的章二叔:“这一切皆因念晴堂姐而起,孔先生已经与哀家很皇帝说了,南琼皇室的未央公主乃念晴堂姐与她的表哥所生,也亏得她那位堂姐在去南琼之前就与她表哥有了首尾,怀了身孕,否则还真瞒不下去。”
因为就孔先生所说,从念晴堂姐嫁到南琼之后,永盛帝都未在她屋内留宿,因为没办法生皇子,所以南琼皇室对她那位堂姐颇有微词,正因为如此,她那堂姐最后只做了贵妃。
“太后娘娘,此事若昭告天下,未央公主跟南琼的贵妃娘娘是可以得到惩罚,但念晴失去的是一条条活生生的命,还有皎皎这些年在义勇侯府所遭受的那些罪,但凡皎皎性子柔弱一些,亦或者是她那位继母像皎皎姨母那样恶毒,皎皎能不能活到现在都不一定呢。”章二叔此时此刻情绪很不好,道。
幸好义勇侯府的那帮人只是蠢,还没有恶毒到要害人性命的地步,不然皎皎肯定会遭遇到不可想象的危险。
太后想到昔年章二叔想要撮合皎皎跟侄子章翎,然后这桩婚事就落到了义勇侯府二小姐的头上,这云氏要再恶毒一些,太后真是不敢想象。
“哀家知道不管如何挽回,都挽回不了念晴的性命,但我们终要还念晴一个公道,至于皎皎愿不愿意认永盛帝,那是皎皎自己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不会勉强。”
依着皎皎的性子,皎皎并不一定想认永盛帝,但皎皎有权利知道真相。
道理章二叔都明白,但他就是不甘心,但即便不甘心,他也不能挽回什么,章二叔终究是妥协了:“谢过陛下,太后娘娘。”
章二叔咬紧了牙关,如果来生他们还可以遇见,他会尽己所能待她好,就算她要嫁人,他也会替她好好把关,她是她自己,她从来都不是他的拖累,也不是苏家培养出来的棋子。出身大家族的女子多被家族门楣所拖累,尤其像念晴这种旁支的姑娘,被主家所掌控,没有一丝一毫选择的权利,难怪先帝在世的时候就是要打压这些世家大族。
“孟姑姑送章大将军出宫。”太后面色亲和的点点头。
萧忱抚了抚袖摆上的褶皱,身影颀长如玉,俊逸非凡:“朕改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皇帝,这件事你还是委婉一些与皎皎说,哀家担心你直接说,皎皎会受不住。”见帝王要走,太后连忙嘱咐一句。
皎皎如今过得好好的,与皇帝感情日益渐浓,偏偏又出了这事,实在是扰人心神。
帝王面色沉静,微微颔首。
“陛下摆驾坤宁宫。”
“你说哀家跟先帝当年怎么就没发现那个苏念宜的真面目,由得她将我们耍的团团转,这还真是一段孽缘。”太后这会儿连口水都喝不下,她拍着自己的心口,语气沉的不能再沉。
那会儿的她们就跟中了邪一样,不仅她跟先帝没有发现苏念宜的真面目,南琼的永盛帝也没发现她的真面目,章二叔也没看出这其中的不对劲,甚至她们还理所当然的以为念晴跟她堂姐关系很好,还让皎皎跟南琼来的未央公主处好关系,毕竟是表姐妹,谁知这两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太后娘娘也别太自责了,当年南琼使者跟陛下说的是永盛帝对念晴夫人堂姐一见钟情,那谁能想到永盛帝是因为要对念晴夫人堂姐负责才娶的她,另外就是念晴夫人当年出阁,南琼贵妃娘娘还送了三十抬嫁妆给念晴夫人添妆,谁能想到这背后充满了算计与计谋呢。”孟姑姑何尝不为念晴夫人感到惋惜,但小人往往是最难提防的,念晴夫人那位堂姐分明就是将所有的事情都给算计好了,当年那会儿,谁能看得出来啊。
而且她还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与念晴夫人姐妹情深的模样,一般人也不会怀疑,要不是十几年之后,念晴夫人的女儿嫁给陛下,陛下这边再派人重查当年之事,寻找蛛丝马迹,这事情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现,只能说南琼那位贵妃娘娘是真的心狠,狠到连自己的妹妹都能算计,说她有着一颗蛇蝎心肠都不为过。
“如果有下一世,哀家希望念晴有选择的机会,她的姻缘本就该由她自己做主,至于念晴的堂姐,要是念晴泉下有知,就早点把她给带走。”太后眼神划过一丝厌恶,并不是太后心地有多恶毒,而是在这件事上,念晴那位堂姐真的太过分了,念晴之所以会被逼到绝路,这位“表姐”功不可没。
“永盛帝分明是要为念晴夫人讨回公道,如今未央公主已经被证实不是永盛帝亲女,那永盛帝肯定也不会为了孩子而宽恕那位贵妃娘娘,太后娘娘就放心吧。”孟姑姑拍了拍太后的胸口,道:“老奴倒是担心皇后娘娘会接受不了这个事情。”
“是啊,不管上一辈的恩怨是什么,孩子总是最无辜的,孟姑姑,你亲自去御膳房一趟,让御膳房做些皎皎爱吃的糕点跟端些新鲜的瓜果到坤宁宫。”太后这会儿口干舌燥,叹了口气。
孟姑姑:“奴婢这就去。”
事情真相浮出水面,太后各赏了孙妈妈跟郎中一万两黄金,将她们好生安顿在宫外,最起码当年她们是真的出了力。
至于其他人,则是由永盛帝处置,朝宁公主自知当年酿成大错,当日赶到清水寺,为已经过世的义勇侯府先夫人上香。
帝王仪仗落在坤宁宫,坤宁宫中的宫人乌泱泱的跪了一地:“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免礼。”帝王摆了摆手,大步走了进去。
帝王原本淡然的眼神在看到谢燕时陡然温和了下来,谢燕刚想随着婢女向他见礼,帝王便抬手扶起了她,语气随和的问:“皎皎在做什么呢?”
坤宁宫金丝炭火烧的极旺,暖和的跟春天似的,谢燕明眸善睐,将手中的草莓递到帝王面前:“内务府送来了几箩筐草莓,表哥要不尝一下?”
“那皎皎喂朕?”萧忱指尖轻轻敲了敲小姑娘的额头,笑意慵懒清浅。
众宫人笑着低下了头。
谢燕也没有多犹豫,将手中的草莓喂到帝王嘴边,帝王启唇咬下小姑娘手中的草莓,不经意间,咬了下她纤细白嫩的手指。
一阵酥麻之感传了过来,谢燕猛地将手缩了回来,神态有几分不自然,她将几颗草莓放到帝王手心里,作势就要走:“表哥还是自己吃吧。”
帝王怎么可能放她离开,他将姑娘拽到自己怀里,按住她挣扎的身子,声音浅淡:“你们都退下吧。”
“是,陛下。”李公公领着众宫人连忙退下。
见众人都退下去了,谢燕倒是不挣扎了,只是嗔了帝王一眼,美眸盼兮,灵动如水,帝王见她不再挣扎了,在她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嗓音带着磁性:“皎皎好乖。”
谢燕脸色艳若桃李,她轻轻推拒着帝王:“那表哥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帝王桃花眼直视谢燕水盈盈的眸子,似是有几分不忍,他将她禁锢在怀里,嗓音微哑:“皎皎,诚如你所想,岳母大人并非因为喜欢义勇侯才嫁到义勇侯府去。”
谢燕身子一僵,眼皮颤了一下,她十指蜷缩在一起,指尖发白的问:“娘亲她喜欢义父?”
章二叔为了娘亲驻守边关十余年,几乎京城每个人都告诉她娘亲与章二叔是一对的,但义父之前与她说,娘亲并不喜欢他。
可现在,谢燕找不到任何娘亲嫁到义勇侯府的理由。
“并不是。”萧忱在她颤抖的眼皮上亲了亲,微哑的语气带着安抚:“皎皎,岳母大人她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你只需要知道,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你都是北璃的皇后,朕的妻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谢燕心乱如麻,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关于自己娘亲所有的事情,她抓着帝王的袖摆:“表哥说吧。”
第70章 抉择
帝王的声音磁性而又好听,他将事情的始末原封不动的告诉姑娘,谢燕的眸光浮现出几分迷茫,同时有几分不敢置信,她十指拧紧,指骨泛着白。
萧忱的眸光紧紧落在她身上,修长的手指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里,似是在给她安慰,语气温和而沉着:“皎皎,你的生父是南琼的永盛帝,他人已经到了京城,现下在驿馆,他想见你一面,但见不见,在皎皎自己。”
小姑娘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但大错已经酿成,不管如何挽回,都挽回不了一条性命,帝王目光深邃的看着她。
在谢燕的脑海中,有关娘亲的记忆很少很少,但即便人人都告诉她母亲是因为喜欢义勇侯才会嫁到义勇侯府去,她始终是保持怀疑的,从她儿时起,她就没将义勇侯当成自己的父亲,可对于她的娘亲,谢燕是真的很想念她,也未曾设想到母亲的结局会是这样。
她低下头,眼泪无声的砸在帝王的手背上,明明在哭,可是她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帝王明白她心里接受不了,将她揽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安抚:“表妹不是还有朕吗?这个父亲认与不认,都无妨。”
他要的是小姑娘这个人,而非她的生父是谁,所以决定权在她手里。
姑娘哭泣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格外的惹人心疼,殿外的鸟儿在树枝上展着翅膀,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抬起微红的眼眶,眼角还有泪痕:“表哥,我想静一静。”
许是知道她现在心头很乱,萧忱摸了摸她的额头,缓声道:“朕去隔壁处理奏章。”
谢燕却是摇头给拒绝了,她眸光缥缈的看了眼窗外,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安抚帝王:“表哥还是先回乾清宫吧,我已经没事了。”
“那朕晚些再来看你。”
良久,帝王妥协了。
帝王身影出现在殿外,李公公跟翠儿连忙迎上去:“陛下。”
他们原以为陛下来了坤宁宫就不会离开了,毕竟眼下皇后娘娘肯定需要陛下安慰,帝王朝李公公看了一眼,李公公连忙迎上去:“请昌平公主入宫。”
“老奴这就去。”
帝王倒是没有回乾清宫,而是负手在原地站了一会,带人去了小厨房。
众侍女面面相觑,有些惊讶:“陛下这是要为皇后娘娘亲手做羹汤?”
若非如此,陛下贵为九五之尊怎么可能去小厨房。
内殿之中,谢燕赤足踩在地毯上,从雕花抽屉里翻出一个小锦盒,将它打开,里面是一套海棠花样打造的头面,珠翠宝石,格外精美。
她想到母亲就很喜欢海棠花,因此住的是“海棠苑”,南琼君主送礼物给她的时候,应是不知道她的身份,正在谢燕沉思的时候,外头传来昌平公主的声音:“皎皎姐姐在里面吗?”
“让公主进来。”谢燕猛地将锦盒放回到了抽屉里,朝外喊一声。
“昌平公主请进。”门外的宫女听到皇后娘娘的声音,客客气气的将昌平公主迎进去。
“皎皎姐姐,我来看你了。”帘子被掀开,昌平公主几步走进来,她飞快的来到谢燕面前,见她皎皎姐姐眸光还有未干的泪痕,不免感到心疼。
皎皎姐姐这身世未免也太波折了些,不管是义勇侯,还是南琼的永盛帝,都不是个称职的父亲,这几个人里面,还就章二叔性格儒雅,做事也沉稳一些。
谢燕被昌平公主拉着在炕上坐下,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就是眼角有些许的红:“公主今日想喝什么茶?”
“皎皎姐姐这里有什么,我就喝什么。”
原本昌平公主也不是为了喝茶才来的坤宁宫。
现下京城春寒料峭,坤宁宫的内殿格外的暖和,昌平公主将自己冻得发红的手放在烤炉上烤了一会,这才开口:“皎皎姐姐,念晴姨母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上一辈子的恩恩怨怨本来就不是我们能管的,这事也不是皎皎姐姐的错,皎皎姐姐也别太伤心了。”
谢燕苦笑一声,她虽没有亲历她娘亲的那些事,但却能感受到她母亲受的苦,如果是她,她甚至会觉得不甘心。
因为如果娘亲换了一条路走,没有进入义勇侯府这个龙潭虎穴,是不是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仿佛知道谢燕心中所想,昌平公主握住谢燕白嫩的手背,挑起了另外一个话题:“皎皎姐姐你知道常恒当年为什么会娶他现在的夫人为妻吗?”
谢燕怔了怔,她记得昌平公主与她说过,在常恒三元及第的时候,她喜欢上了常恒,想让对方做她驸马,甚至还见了常恒的未婚妻,但最后,对方还是与他的未婚妻在一起了:“记得。”
“这件事还是怀哥哥告诉我的。”昌平公主看着谢燕,将她所知道的娓娓道来:“说来可笑,常恒之所以会娶他现在的夫人,只因为他未婚妻与他说的一句话,那就是如果他不能娶自己为妻,她就要告诉天下人,新科状元是个一心攀附权贵的小人,考上状元之后就忘了曾经与自己依依相伴、甚至陪他入京赶考的未婚妻,为了尚公主连脸都不要了,皎皎姐姐也知道读书人最看中的就是面子,常恒不想他高中状元之后就要受到这些流言蜚语,因此娶了他现在的这位夫人。”
“后来我想了一下,明明当年常恒可以来找我,我是一国公主,他那所谓的未婚妻敢将这件事告知天下人,那本公主也自必让她开不了这个口,可常恒没有。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常恒爱本公主如命,不想让本公主看到他如此狼狈的一面,要么就是因为他对本公主无意,所以也没必要开这个口。”
南宫怀与昌平公主说的是常恒应该是喜欢自己的,所以不想让昌平公主为他的事感到心烦,他甚至担心自己的未婚妻会对昌平公主不利,因此他们错过了。那一日昌平公主也在想,如果当时她愿意放下公主的颜面去找常恒问清楚,说不定也能得偿所愿了,可常恒要自己的颜面,她也放不下自己公主的高傲,所以硬生生错过了。
这世间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合,说不明白。
“念晴姨母同样如此,在当年那种情况下她没有求助任何人,是因为她有自己的高傲,她就是那样的性子。至于说她没有求助章二叔,要不是因为她很喜欢章二叔,所以不想让章二叔牵扯进来,要不就是她并没有很喜欢章二叔,所以觉得这件事情与章二叔无关,自然不会跟他说这件事。”
在昌平公主看来,昔年京中几乎有一半的人喜欢念晴姨母,这喜欢她的人太多,说不定念晴姨母一个都没喜欢上,那也也不会将自己跟孩子交托给一个男人,毕竟,世上男子多薄幸。
要是昌平公主遇到这种情况,她肯定不会像念晴姨母那样做,因为她有母后跟皇兄,有自己的亲人,念晴姨母会孤注一掷,那是因为她父母早就去世了,苏大人只是她的伯父,要是那时候,念晴姨母的父母还在世就好了。
谢燕垂眸,一双眸子像小鹿,她指甲嵌入掌心,道理她都明白,可……
昌平公主捏起案桌上摆放的马蹄糕,自己拿了一块,还往谢燕嘴里放了一块,甜意在唇齿之间蔓延,昌平公主笑了笑,道:“我听母后说,喂养皎皎姐姐的孙妈妈说姨母去世之前,希望皎皎姐姐能够平安顺遂,至于她自己,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那皎皎姐姐,你跟皇兄好好过就是了,这样念晴姨母九泉之下也能放心,说不定过不了多久,皎皎姐姐肚子里就有一个小皇子或者一个小公主呢。”
念晴姨母想要的就是给皎皎姐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至于她自己,她并没有什么所求,如今就算义勇侯府不认皎皎姐姐,那皎皎姐姐不是还有义父。既然念晴姨母自己都没有什么遗憾,皎皎姐姐也不该将这些事揽在自己身上。
“公主说的是,只是凡事有因才有果,做错事的人也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母后已经下旨,姑母跟姑父一家永世不得回京,至于南琼的贵妃娘娘,怕是只有永盛帝才能处置得了她。”
说白了,当年姑母想下药只给南琼的永盛帝下了药,她并非有意害念晴姨母,但是南琼的那位贵妃娘娘是故意顶替了念晴姨母的位置,这分明是故意为之,若不是因为她,哪有后面的那些事。
念晴姨母出生在苏家也是前世遭了孽,昌平公主可不相信,苏贵妃做的那些事情范阳苏家一点都不知情。
谢燕眉眼闪过一丝坚韧,她垂眸看着自己染着蔻丹的手指,陷入沉思。
永盛帝自从回到了驿馆之后,首先是不顾未央公主哭闹,让人送走了未央公主,并传了一道密令回去,然后就在驿馆安心的等消息,但是连等了六日,还是没等到宫里的人,永盛帝一颗心仿佛至于冰川火山中,眉目之处已经可见其焦灼,云枫想安慰永盛帝,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因为他没有立场安慰,这要换成是他,他也很难原谅永盛帝,毕竟这应了那句话——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1]。”
终于到了第七日,永盛帝跟云枫在大厅里喝茶的时候,外头有人一脸惊喜的进来通传:“主上,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来了。”
永盛帝激动的茶盏都拿不稳,茶盏中有几滴茶水溅到了自己身上,但永盛帝毫不顾忌,朝来人吩咐:“快请进来。”
翠儿是奉谢燕的命过来的,她进来的时候一脸的面无表情:“奴婢翠儿见过主上,见过云世子。”
永盛帝让她起来,神情有几分紧张跟局促:“翠儿姑娘好,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话要你通传?”
他是不是等会可以见到自己的女儿了,永盛帝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
翠儿却没有应永盛帝这话,而是道:“主上,我们娘娘说斯人已矣,先夫人已经去世多年,娘娘不知道先夫人在知道这些事后会不会选择原谅,所以她没有办法给主上答案。但是凡事有因皆有果,这一切皆因南琼贵妃娘娘而起,还请主上能拿出一个决断。”
翠儿这话虽未挑明,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永盛帝惩治苏贵妃,云枫看向永盛帝,这位妹妹年纪尚小,但心性却不是这样,本来这位妹妹就不愿意原谅义父,如果义父不愿惩治苏贵妃,那他这辈子都不用得到亲生女儿的原谅了。
永盛帝是一国之君,在位十年,他又如何听不出来翠儿的弦外之意,但其实,他那道密令就是给苏贵妃一个了断。
永盛帝:“孤已将此事昭告天下,苏贵妃欺上瞒下,混淆皇室血脉,破坏两国联姻,本应该诛九族,但念及苏家并无大错,便赐死苏贵妃一人,苏家嫡系全部流放,三代不得入朝为官,未央褫夺公主封号,贬为庶人。”
自苏贵妃嫁到南琼,范阳苏家本家子弟尽数去了南琼,苏贵妃敢明目张胆的算计,永盛帝不信她们家一点儿都不知情,十几年前,永盛帝贵为太子,低估了女人的嫉妒之心,所以受人蒙骗,如今他作为一国之君,又岂会轻易受人蒙骗。
许是一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所以云枫没有出面求情,他知道苏贵妃待他很好,但他能有今日,是得义父亲自培养,更何况,未央的母亲并不无辜。
也只有表明态度,义父才可能有机会认下皇后娘娘这个女儿。
对上翠儿的眼神,永盛帝又补充了一句:“朕已经让人送走了未央。”
翠儿想到那位未央公主看在除夕夜就对娘娘眼怀敌意,现在她算是明白了,原来冥冥之中,未央公主跟娘娘就是相克的。
“那奴婢先行告退。”翠儿福了福身,正要离开,云枫出声喊住了她:“翠儿姑娘,不知在下能不能见皇后娘娘一面?不管皇后娘娘愿意认在下,在在下心里,皇后娘娘都是在下的亲生妹妹。”
翠儿看向这位云世子,身姿如芝兰玉树,眉目之中全是真诚,伤害先夫人的人是永盛帝很苏贵妃,这位云世子并没有牵扯其中,翠儿点点头:“奴婢回去之后会将云世子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娘娘,但娘娘愿不愿意见云世子,这不是奴婢所能决定的。”
“在下多谢翠儿姑娘。”云枫松了口气,朝翠儿作揖。
翠儿没有在驿馆久留,待翠儿离开,永盛帝一脸欣慰的拍了拍云枫的肩膀:“云枫,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孤很欣慰。”
“云枫的一切都是主上给的,这一切都是云枫应该做的。”云枫看着来北璃之后,头顶上已经有了华发的义父,心里也不免心酸,道:“义父,皇后娘娘如今已经嫁给陛下,与陛下感情恩爱,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诞下小公主跟小皇子,小皇子将来肯定是要继承北璃江山的,云枫在想,如果皇后娘娘真生了小公主,将来有机会,不知道能不能让皇后娘娘生下的小公主继承我南琼江山,这也是我们欠皇后娘娘的。”
因为皇后娘娘是义父唯一的女儿,但她如今已经嫁给了陛下,与陛下感情恩爱,义父能够弥补她的有限,此举未尝不是一种弥补。
“如果陛下与皇后娘娘愿意,孤求之不得,怕就怕她们不愿。”永盛帝唇角微抿,负手而立。
如果皇后娘娘不愿,那他们南琼也会护皇后娘娘一辈子,云枫心里如是想。
没过几日,范阳苏氏苏念宜冒名顶替堂妹嫁给南琼君主的事情被昭告天下,举朝哗然。
京城百姓可谓是人心惶惶,南琼与北璃两足鼎立,关系极好,如今发现当年的秦晋之好是一场欺骗,很担心南琼会动兵,但紧接着,他们就听说南琼君主已经赐死了南琼贵妃,并且也得知原来本朝皇后娘娘是南琼君主亲女,才松了口气。
至于义勇侯府,义勇侯在听说这件事之后,直接怒火攻心,陷入昏迷,过去诊脉的郎中一波接着一波,但义勇侯病情还不见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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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京城城楼,帝王带着谢燕来到了楼顶,俯瞰向下,可以看见京城繁华锦绣的景色,谢燕身着一袭白色斗篷,眉眼清清泠泠,她问:“表哥怎么带我来这里了?”
“皎皎这不是明知故问。”帝王挑了挑眉,俯身亲了亲她的眼尾:“这还不是为了哄表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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