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不害怕变老,但会有些害怕老了之后才和你们重逢,这样我们就只有再见可说了。”


    他们近在咫尺,隔了一个不生不死,错过一个垂垂老矣,百年太长,世事变迁,只留下这段无疾而终的等待。


    年华不再,遍体鳞伤。


    “我要走了,所以,不要让你自己后悔在今天没跟我道别,好吗?”


    *


    砖瓦凌乱稀碎一地。


    吃瓜百姓不肯放过半句精彩,石桥两端人头攒动声鸣嚷嚷。


    谢逢野和掌柜各自扯着两只狗腿互不相让,场面堪比酷刑现场。


    梁辰不想进去人挤人,遂隔着几步远传音给谢逢野。


    先说第一句话:“尊上,这里是人间。”


    动静或许可以小一点。


    然后是第二句:“我一个弹指就可以替你抢过来。”


    实在无须如此身体力行地当街抢劫……


    “我要证明自己。”谢逢野百忙之中敷衍地朝他抬抬下颌,而后转头嚣张地向掌柜说,“你再不放手我揍你啊!”


    掌柜吹吹胡子有样学样地瞪了回来:“你动手啊!你敢动手我就敢躺着!你赔不起!”


    老人家中气十足,越说越来劲:“你个印堂发黑的臭小子!你放手,这可是我店里的活招牌!”


    冥王额印黑莲,可不就是常年印堂发黑吗。


    “嘿,你这人倒有趣,搞一只死狗来做活招牌!”谢逢野扬着笑,手臂用力将狗往自己这边扯,老人也被带着扑了过来。


    打人啦!


    周围瞬时炸开沸腾惊呼,毕竟动手才是争执中最精彩的部分,却听一声惊呼先行炸开,接着人群大乱,已有几人被挤出了石桥,眼看着落水在即,局面即将一发不可收拾。


    忽而所有声音消失得一干二净,周遭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存在过。


    大家脸上还留着尚未来得及收拾好的惊慌和兴奋,水面上那几个倒霉蛋更是保持住扑棱蛾子的姿势,大张着手臂,衣服的皱褶静在半空上。


    无风无响,万事寂静。


    谢逢野垂下施咒的手,顶着龙角歪头弯腰去看倾倒过来的掌柜,从他嘴型来看,隐约能分辨接下来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天帝来过幽都。”梁辰穿过被定格住的人群,再次重申了遍此行目的,“送了样东西给你。”


    “先不急,把正事做了。”谢逢野不以为意地说,他正忙于趁这会从掌柜手里把狗抢过来,朝旁边伸出手,“弄点来。”


    梁辰:“……弄点什么?”


    “灵力啊,不然你让我顶着角回去。”谢逢野瞥他一眼,“难道你不知道,我如今是个废物了吗?”


    青岁昨日给他的禁制又加封一层,导致谢逢野如今使用法力越发尴尬,要么就平平无奇,要是力气使大了,那就是当场真龙现世。


    梁辰无言,默默渡了些法力给尊上,目光却在尊上手中拽着的那只狗身上停留一瞬,随即了然道:“既然不听话,干脆将他杀了。”


    言语间,手中已幻出一把匕首递了过去。


    “也是。”谢逢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果断接过来,寒光在他脸上划过。


    他在掌柜脸上比来比去,却转手向死狗刺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他手中的死狗猛地睁了眼。


    原本僵硬得身子突然软滑起来,从皮毛之下溢出一层黑色黏液,眨眼就覆满了整个身躯。


    它像泥鳅一样从桎梏中扭身挣脱出来,瞬时往外弹出几步远,身形自从触地就开始膨胀,睁眼外露猩红狰狞之光,待它站稳,已有三层楼高!


    如此庞然大物伸手展脚的……又压塌了酒馆隔壁那间食肆。


    “你看,我说了很多次,那酒楼不是我砸的。”谢逢野眯着眼见证最后一根木梁倒下,颇为无奈。


    他用脚尖摆开自己身前几块碎砖,郁闷望天:“我一开始跟这老头说了,我就是为了偷一只死狗,我没有砸他的店,人就是不信。”他碎碎念着在那庞然怪物面前不满地踱步,“你说这事弄的呀。”


    梁辰实在地说:“没人会信的。”


    那巨大的黏毛怪仰头戾喝一声,便有滚滚黑烟从他口鼻中溢出,它愤怒至极地嘶吼道:“呜哇!我要毁了这个镇子!谁都别想……”


    “——为什么?”谢逢野打断了它。


    黑毛怪哽住:“因为我要复仇,我……”


    “——为什么没人信?”谢逢野再次出声打断,他盯着梁辰问,“你怎么如此肯定?”


    梁辰脱口而出:“尊上一看就是喜欢行恶的人。”


    臭名远扬也是扬,谢逢野抱手胸前,思索片刻点头道:“还是怪我天生丽质。”


    梁辰:“……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两句话的间隙,四周突起一阵腥臭难忍的疾风,将瓦砾断垣吹得叮铃咣当的乱舞起来,随后所有碎片都向着人群砸去。


    被忽略的黑毛大怪失了耐心干脆动手,倒也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


    未料那些尖锐粗重之物,尚未来得及接触人身就化成玄色轻羽飘落,蘸着霜色凉月,筷子夹豆腐一般温柔。


    若那些人神志尚在,只会觉得一阵痒痒。


    灵力似器物,即便是梁辰心不在焉传了些过来,可承载之身不同,效用自然也不同。谢逢野这回连手臂都没抬,足见两方实力相差之悬殊。


    极惧往往伴生极怒。


    黑毛怪约莫知道逃命无门,起了那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之念。


    又是一声吼,颇有冲天破海之势。


    那黑毛怪微屈身体凝气入体,毛发因为用力而绷直宛若钢针。它奋力凝聚一击,便见巨大怪物脚踏碎地而来,带起猎猎罡风,妖力直指谢逢野面门。


    这劈山倾海之力却没有任何预料地停下了,起时猝然,终于无声。


    它脑门前悬停一指,相隔半寸。


    “你太吵了。”谢逢野唇角弧度不变,指尖往下轻点。


    这个动作有点潇洒帅气。


    可是,黑毛怪便重重砸进了地里,又扬起一阵疯狂窒息的土灰。


    谢逢野立马就被呛后悔了。


    “我很好奇你这小妖怪是生了个什么脑袋?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居然还能同人结仇?”


    谢逢野清着嗓子挥开土灰不忘施了净衣诀,蹲身下去,越看黑毛怪越不顺眼,弹指施法将它变回狗崽大小。


    这才顺眼多了。


    “北天雷云之下有妖,名用玉,无形无魂,空有力魄以自保。”谢逢野戳着用玉毛绒绒的脑袋,笑道,“用玉可圆人毕生之愿,施术之时就是魄灭之日。”


    “也就是说,若是心愿达成用玉就灰飞烟灭,而古来贪欲者无穷尽,你们族本来就剩不了几只,你还如此痴傻。”


    谢逢野干脆利落报出他的身世,脑中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沐风一事草草结束,谢逢野知道了许多,例如青岁瞒了个大秘密,甚至老怪物都是他的帮凶;例如月老虽然躲了他冥王百年,却又暗中相助;例如有人拿他当年情劫做文章,有意引他入局。


    乱麻麻一团糟,谢逢野根本理不清其中思绪,干脆作罢。


    他现在只想找到人,没心思去猜青岁究竟要干什么。


    至于这用玉妖,堪称下策。要说起来,这小妖在谢逢野历劫时还有过一段因果,是以,要寻它所在并不麻烦。


    谢逢野才得了消息就过来,没承想当年不仅情劫不了而终,背后纵局者连这只小妖怪的记忆都给抹去了。


    曾经山蛮子养它做宠物,狗崽也凭着那人喜欢,混得风生水起自在不已。


    如今再见却成了莫名的仇家。


    当年让冥王殿如此刻骨铭心的一段缘分,如今竟连条狗都不记得。


    他有些想笑,屈指弹了那狗崽脑门一下。


    “白眼狼。”


    用玉像是受了奇耻大辱一般,恶狠狠想要咬他,又迫于法术压制,反抗不得只能死死咬住嘴边的砖石泄愤。


    谢逢野问它:“你跟谁结仇了?”


    用玉妖沙哑地说:“那个老头……他是个算命先生,说我命不久矣,一定要到这家酒肆来等一个人,一个真正爱我的的人。”


    又是有人故意引导……


    意料之中,谢逢野挑了挑眉,接着问:“然后呢?”


    “他说我活不过一个月,需要尽快,我就来了。”用玉妖停顿一下,继续道,“我想,如果有人愿意埋葬一只死狗,那他一定爱我。”


    听它如此有理有据地分析,谢逢野听得哑口无言:“……所以你就这么‘死’了。”


    “对啊。”用玉挣扎几下,似乎确定自己打不过这个狠人,认命一般垂下了耳朵,“我信了他的话,装作一只死狗,躺在这酒肆门口。”


    谢逢野继续问:“那你怎么成了活招牌?”


    “是掌柜的说,连狗都醉死在他门口,可见他的酒有多么好,况且狗喝了都不腐不坏,足见喝了他的酒能永葆青春。”说到这,它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但那算命的骗我!他八成跟这掌柜的说好了,用我来吸引顾客。”


    “我忍了一个月!今天终于有人来寻我,我以为等到了那个人,谁知道……”它瞥了一眼谢逢野,小声咕叽,“你也不爱狗。”


    谢逢野失笑,揉了一把狗崽脑袋:“我怎么就不爱你了?”


    用玉抬头,一脸委屈地控诉起来:“你抓我尾巴!爱狗狗的人才不舍得抓我尾巴!而且,你刚才还要用刀杀我!”


    谢逢野无语至极,忍不住用手扶额:“我现在不想跟你废话。”


    用玉麻木地说:“你杀了我吧,反正我马上就要死了。”


    谢逢野:“……”


    “你们用玉妖只有一种死法,那就是替人完成心愿而死。”谢逢野皱眉道,“你替谁完成心愿了?”


    用玉回答得果断:“还没有。”


    ……这实在是个意料之内的二缺回答。


    “那你死个什么劲。”


    狗崽瘪嘴:“那算命的说我活不过一个月,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做妖怪就不要那么迷信了好吗?”谢逢野听得呲牙,“我问你,那算命的长什么样?”


    “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两只耳朵。”狗崽如实答道。


    这回谢逢野也认命了,干笑两声,把狗崽提起来:“你可记得我?”


    狗崽诚实不已:“不记得。”


    谢逢野低眉嗤笑,线条凌厉的侧脸如刀刃破空,谈笑间断开周围所有咒术,酒馆同食肆恢复原样,时间重新流动,响起噗通几声落水声,随后有人高呼救命。


    方才还同他争个难舍难分的掌柜慌里慌张取了竹竿准备救人,路过谢逢野连看都没看一眼。


    千万年,谢逢野早已熟悉这样被人眨眼就忘,好似全世界都不记得他才是正常的。


    缘分纵起而瞬灭,现在对所有人来说,谢逢野只是一个蹲在地上逗狗的公子。


    只是这个公子正笑着威胁道:“记不记得?”


    用玉看不懂眼前这个人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这个问题。


    可是不记得就是不记得呀。


    他眨了眨自己黑亮的豆豆眼:“记不得,没听说过。”


    “你倒诚实。”谢逢野熟练地拎着它的后脖站起来,“不急。”


    用玉此刻被压制得只有狗崽大小,巴掌大的身子拼尽全力在挣扎:“你要带我去哪!”


    谢逢野看它小手小脚乱挣,莞尔笑问:“你知道自己今年多大了吗?”


    用玉回答得也干脆:“我当然知道自己今年正好四百岁!”


    谢逢野甩了甩它软软的身子,感慨道:“运气真好。”


    就这智商能活着已是奇世大运了。


    他又接着问:“你很怕死?”


    用玉鼻哼一声:“谁不怕死?”


    “那你还上赶着帮人实现愿望?”谢逢野把狗崽拎到面前,打量过后确信他实在是缺点脑子,怕死还上赶着去魂飞魄散玩。


    “你们这种生来就做神仙的懂什么?”狗崽翻了个很不屑的白眼,“那是我们用玉一族至高无上的荣耀。”


    它生疏地将爪子抱在胸前,骄傲又嚣张地说:“反正我族极讲信用,特别有原则。”


    “很好。”谢逢野满意地绽开一笑,偏头递了个眼神给梁辰,随即踏地而上,眨眼已至云巅。


    疾风在脚下奔旋,他两只捻着狗脖子,好让它看清此刻风光如何。


    “你族讲信用,可你族好像都不会飞啊。”


    灰狗用玉毛发瞬时被吓成惨白,半个字答不了,骨气瞬间离家出走。


    谢逢野捻着僵硬的狗皮风轻云淡地问:“你说,要是我现在松手,你会不会被摔得青一块紫一块?”


    用玉咬着奶牙回答:“我会东一块西一块。”


    “对嘛。”谢逢野哈哈笑道,“那你现在想起我来了?”


    “没……”


    “嗯?”


    狗崽垂着耳朵,大义凛然地昧着良心道:“……你如此诚心实意,我自然想起来了!”


    谢逢野满意地揉揉狗头:“乖~”


    用玉一族的结契十分简单,双方需要刺破中指相接为盟,谢逢野抬指尖点了点用玉的狗爪:“以后你就得跟着我,直到我口诉愿望,不然你都不能死。”


    用玉对于这人一言不合就飞天的行为心有余悸,它搓着自己的爪爪,眨巴着眼问:“那你好歹给我个时间,大概什么时候会说,不然总让我跟着你混吃混喝,这样不好。”


    谢逢野闻言低头去看才到脚踝的狗崽子,愣了会,随后哑然而笑:“等我什么时候烦你了,想要你魂飞魄散,自然会告诉你听,不急啊。”


    说完,他自个都笑了。


    多么幼稚,非要逼着它承认记得,但这样却叫他莫名心安,落地时嘴角噙着悠闲笑意。


    梁辰这才把天帝亲自送来的玉石交到尊上手里,换得半晌沉默。


    “这是昨天的阵眼吧。”谢逢野摩挲着温润的玉石,骄傲放纵的睫毛也不由自主地微垂,连声音都低顺了几分,“怎的他拿去了还要还回来。”


    梁辰琢磨不透这个语气,不知他是在说天帝还是……故人。


    只好如实回禀:“昨日尊上唤我们前去时,此物确实压在阵心中,后来群鬼出动去寻另一个阵眼,属下则直奔月老庙捉人,那会附在那人身上的东西已经跑了。”


    所以也只抓了个普通平凡的宽袍男子,事后他只记得自己是百安城人,其余一概不知。


    可见附身之物定是阴寒妖魔,才会如此损人心智。


    “回来救见尊上和天帝平心静气地站着,阵已破了。”


    谢逢野把玉石收进袖袋,摇头说:“所以他昨天来了两趟,还要在第二次到的时候装作才来的样子。”


    梁辰不对天帝多加妄言,只说:“他来时,讲了句话。”


    谢逢野好心情地收好石头,并揉了一把狗脑袋:“说什么了?”


    “君上说,他心软了。”


    “我这个哥啊,我从来都看不透。”谢逢野怪笑一声,又问,“昨天俞思化一直都在?”


    梁辰点头,随即又说:“方才出门前,俞公子还叫我提醒你记得回去吃饭。”


    “吃饭?”谢逢野嘴角挑笑,“他还能记着,这倒有趣,关于他家你查到了什么?”


    “查到了些。”梁辰细细想过,凑近告诉尊上。


    *


    回到百安城,谢逢野将用玉递给梁辰,自己进了丧事铺。


    用玉缩在梁辰怀里,探出头来目送谢逢野离开,晃着脑袋说:“他怎么这样……”


    梁辰平静道:“他是这样的。”


    余下那些话,尽数散去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里。


    用玉仰头去看这个面如寒铁的男子,没从话语里听出作为幽都副使对于自家尊上的与有荣焉,反而有许多老父亲操碎了心的意思。


    它接着去看冥王,高束于顶的黑发晕染进光斑里,明明暗暗间,人已远去。


    “可是。”用玉不解地问,“冥王也会有烦恼吗?”


    “他烦的事情很多。”梁辰按下打量的狗头,“且等他自己走出来。”


    梁辰记得尊上情劫才了之时,常常醉酒寒殿,半梦半醒地经常会说约了跟什么人一起看花。


    似是有人未能如约前来,此一别就成了过去。


    之后他更是自暴自弃地闯上不世天乱打乱砸,三界无不为其心惊胆战。


    自家尊上如此,幽都上下焦心不已,今见他来人间才逐渐鲜活些,鬼众们也跟着开心起来。


    梁辰私心里是希望尊上同俞少爷多做一段时间的邻居的,有人吵嘴玩闹,总比独自憋闷要好。


    只是……查出来俞府的那件事,不知尊上会如何。


    谢逢野如今灵力全被压下,自然听不着梁辰这段心中感慨,且现在也顾不上了。


    他一如既往地想用打趣捉弄开始一段谈话,却硬生生被这一桌子精致碗碟盛着的碳块堵了回去。


    想不出形容,只好咂着嘴说:“俞少爷真是……”


    各人有各人的天赋,诚说烹饪算是门手艺活,可能同俞思化这般将各色菜肉烹煮成千篇一律的碳块,也不失为一种天赋。


    俞思化脸上微泛的汗光将这个小少爷之前的辛苦都写得明明白白,柔和如玉的脸侧还挂着些烟燎焦黑,可见是下了十成的决心。


    可他越是如此认真,就越显得这桌子菜处境尴尬。


    饶是冥王殿见惯了大风大浪,如今在这桌菜面前,谢逢野也难以维持住表情:“你管这叫能进口的东西?”


    俞思化不卑不亢:“不然呢。”


    他想了想又说:“如果你嫌凉,我可以再热一遍。”


    “你要毒死我。”谢逢野过去坐下,如此笃定道。


    俞思化也直接说:“你又毒不死。”


    俞少爷自然知道自己手艺如何,张罗这一顿,无非就为了两样。


    一则,要吃饭这话可是谢逢野自个说的,那么他就做。


    二则。


    冥王说世人不可记神鬼恩仇,必要转眼即忘,原本昨夜土地庙中答应张罗一桌饭菜,他也是有几分敷衍。


    未曾想早起还能记得,字句画面皆为清晰。


    所以此时直面他的身份也十分坦然。


    人生处处是意外,大部分时候,人自己就是意外。


    思及此,俞思化说:“你来迟了。”


    “我这不是来吃了吗?”谢逢野拾起筷子准备翻找看看有没有可以送进嘴巴的东西,毫无诚意地解释,“我向来不爱守时,刚才去收拾了个小妖怪,把它一顿胖揍。”


    俞思化眉心微蹙:“你好像特别喜欢针对妖怪。”


    谢逢野只管用筷子把碗碟撞得脆响,听了这话头也不抬地说:“我是神仙,和妖鬼走得近些很正常,倒是你,好像特别喜欢接近妖怪。”


    讲完才凝起冷眸盯着人:“恰如你府中那位,我说的对吗俞少爷?他好像快要老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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