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止雀跃地拎着风麟送给他的小兔灯在灯会的人群中来回穿梭。
风麟只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除非叶止喊他,否则他根本不会主动进入人堆。
纵使戴着面具,风麟仍然适应不了如此热闹的场景。
毕竟以前在玄凛宗时,凌恒与亭瞳邀他下山集会玩耍,风麟一次都没去过。
虽说是因为醉心于修炼,但其实风麟本身对这种事情并不热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风麟第一次参加元宵灯会。
“风麟!”
正当风麟出神之际,叶止兴致勃勃地冲到他面前举起手中捏住的东西:“你看!”
“我好不容易从一群小孩里抢到的最后一串!”
晶莹的糖衣包裹着一串红彤彤的果实,街道两旁灯笼色为它镀上冬日里独特的一抹暖意。
是糖葫芦。
风麟垂眸盯着几乎快要戳到他鼻尖的糖山楂,突然出言调侃道:“这次不会是咸葫芦了吧?”
“哎呀!”叶止悻悻然收回手,目光飘忽不定,支支吾吾道,“不,不会,再说了,上次的咸葫芦我不是也吃了吗?”
听着耳边响起熟悉的笑音,叶止痛苦地用单手捂住脸。
完了,怎么越来越像欲盖弥彰?
叶止正想再找补几句,没想到手指上却传来温热的触感与轻微的拉力。
叶止小心翼翼岔开手,露出眼睛,就见风麟半摘下面具低着头,轻握住叶止的手,就着他的手在竹签顶端咬下一颗山楂。
清脆又细微的‘咔嚓’声环绕在他们两人之间。
手指间传来的温热触感像是凭空生出的藤蔓,顺着叶止僵硬酥麻的胳膊,自上而下缠上心间。
周围的嘈杂在这一瞬间仿佛都离叶止远去,剩下的只有他胸膛中如雷鼓噪的心跳声。
“嗯,是糖葫芦。”
风麟低低地开口,喑哑的嗓音中参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仿若轻飘飘地羽毛轻扫过叶止心间。
因两人之间距离实在太近,又好似情人之间互相的耳鬓私语。
叶止陡然拉开距离,急忙错开眼,慌张道:“我都说不会了的,你,你干嘛不相信我?”
“一朝被蛇咬……”风麟轻笑几声,算是给叶止留几分面子没说下去。
叶止炸毛,恼怒地剜了风麟一眼就转身离去:“不识好人心!”
风麟悠悠然站在原地没动,双手抱剑注视着叶止逐渐远去的背影。
果然,没过一会,叶止又气鼓鼓地回头喊他:“风麟,走了!傻站着干什么呢!”
风麟挑眉,嘴角悄悄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应和道:“来了。”
……
“感谢诸位的捧场,曜月城一年一度的[扫晦气]比试又来啦!和往年一样,场地中的水谁能更多的扫到自己木桶里,谁就会夺得本此比试的魁首!”
“今年的魁首奖励是——由曜月城知名酒楼五月楼提供的金扫把一把!”
台上的‘竹竿子’卖力吆喝,招呼着台下的人们踊跃上台参加比试。
台下人越聚越多,可真正上台的人却寥寥无几。
“风麟!”
每次叶止这样喊风麟的时候,准没什么好事。
叶止眼睛亮晶晶地指着台上激动道:“金扫把耶!金的耶!!!而且还是比试我最拿手的扫地!”
风麟不露声色的退后一步,装作真诚建议道:“可是你已经好久没有扫过地了。”
这么一说,叶止心下微微一动。
好像真是,从玄凛宗末尾开始,包括秘境加上走路这些天,他都没再扫过地。
这怎么行?!
叶止雄赳赳气昂昂扯着风麟的袖子就准备往台上冲:“那就更要参加了,做人不能忘本!刚好借此测测我现在有没有退步……”
“欸?”
被叶止拉着的风麟纹丝不动,反倒是叶止被惯性带了回来。
哪怕风麟戴着面具,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丢不起这个人,而且那么多人一起踩在水里,想想就很脏。
明明只能窥见风麟面具下抿紧的嘴角,叶止却诡异地猜到了风麟内心的想法。
叶止双手合十并在面前,楚楚可怜地眨巴着双眼看向风麟,语调端的是九曲回肠:“求求你了~”
“就这一次。”
风麟无奈地叹口气,下一秒就被开心坏的叶止狠狠扯上台:“这这这,我们报名!”
嘻嘻,幸好前几天跟定之学会这招。
叶止在台上喜滋滋的想,果然如定之所说,男人就吃这一套。
不知为何,等风、叶两人上台后,水台上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且大部分人都戴了面具。
叶止小声凑过去跟风麟蛐蛐道:“你说他们不会是怕丢人才戴面具的吧?”
风麟也小声:“你才知道吗。”
察觉自己被阴阳怪气的叶止狠狠锤了一下风麟胳膊。
比试很快开始,每个人都被分配了一把扫把以及一个木桶。
扫把是每个人自己拿在手里,木桶则由参加比试的人自由选择放在水台侧边任意边边,待会将水台四周闸板拉开。
随后每个人需要将水台上的水扫进自己桶里,最后桶里水最多者视为获胜。
水台上水并不深,仅仅没过脚踝,等开闸后,更只剩薄薄一层。
许多人怕打湿鞋子,并不敢太大幅度动作,毕竟冬天,浸湿后属实是冻脚。
叶止鞋子是新买的,他也舍不得,索性直接干脆利落地脱掉两只鞋,搁在台边,就拿着扫把库库开扫。
水台上,两个人如小旋风一般席卷全场。
但另一个人并不是风麟,脸非常陌生,应该是路人。
他的速度并不逊色于叶止,甚至可以说比叶止都要快上几分。
叶止在行动时不经意与那人短短对视上一眼,两人互相嗅到对方身上的强者气息。
纵然是在冬日,台上和观战的人都感觉这两人背后在燃烧着浓烈的战火。
两人速度之快,直接让台上其他比试者不得不退出比赛,水真的飞溅得到处都是!
漫长的一炷香过去,水台上滴水未剩,只余叶止和另一人气喘吁吁地等待着结果。
两人的水桶被人端了上来,目前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叶止桶内的水位高了一大截。
叶止挑衅一笑:“速度再快又怎样,还是得要有技巧!”
那人盯着桶内的水没应声。
‘竹竿子’假模假样比较一番,随后扯着嗓子叫喊道:“那就让我们恭喜……”
“且慢。”那人沙哑着嗓音制止,旋即从身后掏出一个棉枕头,走到木桶边轻轻一挤,水哗哗啦啦流下,瞬间超过叶止木桶中的水位。
那人扯扯嘴角,嘲讽道:“确实,得要有技巧。”
哪怕台下人对此嘘声一片,金扫把还是颁给了那人。
风麟拾起叶止的鞋子,让他在台边坐下,宽慰道:“没事,大不了我们也去打一个。”
叶止摇摇头,反倒过来安慰风麟:“不用!我知道我扫地水平没退步就可以!”
“更何况,我本来就没想赢。”
风麟蹲下身的动作一顿,疑惑地抬眼看着叶止:“为何?”
叶止还没察觉到风麟的意图,自顾自道:“上台前我看见过那人和‘竹竿子’说话,像这种费钱的比试都是有托来赢走奖励的。”
“如果我赢了,那个托估计不好交代,我只是一时兴起,何必断人活路。”
叶止很善良,风麟一直都知道。
“欸,干嘛!”
直到脚边传来擦拭感,叶止才猛然发现风麟再用他的衣服下摆给自己擦脚。
“别乱动。”风麟牢牢钳制住叶止的脚踝,细心地用布一寸寸给叶止脚擦干净。
叶止本身就怕痒,被风麟这样一弄浑身都刺挠起来:“哈哈哈哈痒——”
好不容易熬到风麟给他擦完,叶止正想收回腿,没想到风麟却仿若对待什么珍宝一样认真地将他的脚往鞋子里套。
感受到手中叶止突然的僵硬,风麟分散注意道:“那你还挑衅别人。”
叶止停机的大脑反应半天才明白风麟说的什么,撇撇嘴道:“我懂归我懂,心里还是有点不爽的好吧。”
“我明明扫地那么厉害!”
“嗯嗯,叶子扫地最厉害了。”
话语中轻轻含糊过去的名字,叶止一时分不清风麟喊的是‘叶子’还是‘叶止’。
“穿好了。”风麟拍拍叶止脚背示意。
叶止急忙站起身跺跺脚,真心实意感叹道:“还是穿鞋舒服。”
……
随着夜色渐深,元宵灯会人慢慢减少,灯也缓缓暗下去。
叶止和风麟并肩走在大街上,他们的面具仍然还戴在头上。
逐渐的冷清让先前热闹的一切仿若南柯一梦。
但二人都知道那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
“两位公子,可要来卜算一卦。不准不要钱。”苍老的声音从不起眼的角落传出。
叶止回头,一位神态安详从容满头银发的老人端坐在算命桌后,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叶止莫名想起了小老头,于是拉扯着风麟凑过去。
老人是个瞎子,可叶止却觉得那双无神的眸子透出一股洞穿人心的力量。
老人慈祥笑道:“孩子,你要算什么?”
“财运!”叶止果断应道,“算财运!”
老人笑容僵了一瞬,旋即又乐呵呵道:“世上纷扰多,皆因求钱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老人转脸向风麟,意有所指问道,“你想算什么呢?”
叶止也看着风麟,胡乱猜想着,龙傲天男主想算的,应该是修炼之类的?
“姻缘。”风麟斩钉截铁的回答,顿时惊呆了叶止。
不是,大哥,你什么时候背着他找了妹子哇!不会真是定之吧?!
老人意味深长笑笑:“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叶止用手招招风麟眼前,皱眉道:“你还在想先前那老头?”
“别想了,那就是个江湖骗子!都算不出我的财运!你竟然还给他一百两!”
风麟注视着身侧正喋喋不休数落他败家的叶止,许是戴着面具,少年的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叶止……”
叶止反手捂住风麟的嘴,阻拦下来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不要说。”叶止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用另一只手摘下风麟头上的面具。
随后,他将自己戴着的面具也取下。
松开捂住风麟的手,叶止大踏步向前走去:“走吧,该去客栈了。明天……”
“回玄凛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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