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少年苍白病态的脸染上阴霾,漆黑的眸子微缩,在白石冬花兴奋地翻着物理书的时候,透露着一种危险的信号。
这个人类真的好吵。
吱吱喳喳的,好像困在笼子但不自知的金丝雀儿,殊不知自己的命运早就被人捏在手心里随意的玩弄,散发着一种无知无畏的天真蠢劲。
…好想捏死…
还不行。
至少不是现在。
我没有敏锐地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变化,只是单纯地认为这是一个文学上夸张的修辞方式和科学理论之间的简单碰撞,片刻后盖上物理书本,非常认真地回答道:
“……就算是再浓的雾,光肯定是可以透过的…又不是黑洞什么的能把光都吞噬进去…雾之町总不可能有黑洞吧?”
想象了一下完全没有光能透过的雾…
不懂就问,难道是遮光窗帘吗?
见龙介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是他已经找不到理由反驳我了。说实话,龙介平时的阅读量很大,比我还不爱社交,平时不是泡在家里就是泡在图书馆里,天文地理多少懂点,我很少有说的过他的时候。
这是第一次!
感觉自己厉害坏了。
不过我是懂见好就收的,当下开始贴心地给他找台阶下,“没关系…等寒假的时候,我们可以去雾之町玩,到时候就知道阳光究竟可不可以透过雾气啦!”
“我也很想去看看龙介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呢~”
我眨巴着眼睛看他,他扯了扯嘴角,最后别开了视线。
“你好吵。”
哦,嫌我吵了呗。
我也不理他,干脆就掏出作业开始做起来。
反正谁先开口谁是小狗!
……只是,怎么又是该死的物理作业!
根本不知道怎么下笔……
难道要请教龙介吗?
他物理一向是很好的…
女孩的心思完全写在了脸上,一副明明很想跟他说话想他来哄自己但是又放不下面子的气呼呼的样子,时不时自以为是地偷偷用余光打量他,在他看过去的瞬间又故作镇定地躲开。
“……”
虽然生气但还是忍不住想找他聊天吗…
片刻后,他敛去眼底的晦涩,像是大发慈悲似的开口打破沉默:“随你,不过雾之町可没什么好玩。”
我一愣,然后看向他,意识到这是他接过了我的台阶,心下一喜。
然后火速挪着小板凳回到床边。
“那就说好咯!等寒假就去龙介的老家玩吧~”
“...龙介可以教我做今天的物理题吗?”
“…我不会。”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皲裂,语气沉得可怕。
原来是因为这个…
“呵呵,我连课都没去上。”他提醒道。
她当他是什么?
全自动人形作业辅导机?
我这才反应过来,对哦,龙介这两天都没去学校,落下了蛮多新课的,今天的物理作业考得都是新单元的知识点,龙介不会做也是正常…
我也不再坚持,便说:“那好吧…明天我去问一下别的同学好了。”
“……”
只是为什么龙介看上去好像更不开心了呢?
*
现在已经是深夜,偌大的病房里除了桥本雅奈之外没有其他人,安静得仿佛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
这是她死缠烂打医院才换来的单人病房。
虽然是单人,但其实是一间空置的六人女病房,因为设施老旧需要时间更换,故而被医院空置下来。桥本的床位在最里面的角落。
病房没有开灯,或者说,桥本雅奈是刻意将所有的灯都关掉,好营造一种这个病房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住的假象来迷惑外面的人。
她裹紧被子,将自己尽可能地缩成一小团瑟缩着,双眼充血死死地盯着门口。
被安排在这个新病房之后,她就偷偷买了锁,悄悄从门后面将病房门锁起来,以获得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可是还不够…这样是不够的…那些怪物…这把锁完全没办法挡住它们……
为什么要盯上她?
明明她只是个平平无奇,什么坏事都没干的普通人…
三天前,桥本雅奈开车的时候,因为躲避路上突然窜出来的小动物而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人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手臂骨折,身上还有多处的软组织挫伤而不得不住院观察一周。
然后她被安排到了那个六人病房中。
病房没有住满,除了她是新病人之外,还有四个原本就在这里住院的女病人。
那四位女性都对她非常热情,也很照顾她,曾经有一度桥本以为自己只是幸运遇见了非常好相处的病友。
可是渐渐地,她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比如说,她的四位病友总是基本同出同进同吃,做什么都要一起做,一开始她还相信她们的解释说她们只是非常要好,喜欢什么事都一起做。
可事情后面的发展逐渐变得不对劲起来,她总是感觉脸上刺刺的,就好像这个病房里存在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用尖刺在刺挠她的皮肤一样。
不仅如此,她深夜失眠的时候,总是能听见那四位病友的梦话,四人分别躺在自己的床上,却说着相同的梦话——
“好漂亮的花园啊…快看那朵黄色的花,好漂亮!”
“我摘了很多,可以用来编成好看的花环…帮我摘一些红色的花吧…”
“快看!是蝴蝶!停在我的手上了……诶?你别动啊…”
“好美丽的花园……这个梦可以做久一点吗?”
“当然可以……”
……
桥本越听越觉得诡异,甚至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先不说四个人同时做同一个梦的可能性有低,她们四人,就算是梦话也是连贯的,就好像她们在同一个梦中相互对话一样。
昏暗的病房中,四人都平静地躺在各自的床上,相互讲着梦话,诡异中带着山雨欲来的平静感,好像下一瞬间,她们就会集体从床上弹起来打破这层伪装的平静。
所以桥本雅奈整整一晚上都没敢合上双眼。
熬夜让她皮肤的刺挠感越发的强烈,加上恐惧的情绪让她的精神状态变得越发糟糕。
终于等到她们四个一起离开病房去找医生做检查的空隙,桥本雅奈才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确认她们完全离开并且会在一段时间内回不来的时候,她终于肯放下沉重的眼皮沉沉地睡去。
可是睡梦中,她感觉那种刺挠的感觉越发地强烈,她眼皮仍然非常沉重没有睁开,只是用手胡乱拨了几下脸颊。
…然后摸到了几根柔软的、滑溜溜的长条状物体。
那种滑滑的触感说不上来的恶心诡异,半梦半醒之间她缓缓睁开双眼,入目的场景此生难忘——
她那四个诡异的室友正围在她的病床前,四双黝黑的眼睛宛若黑洞一般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一般。
而那些滑腻腻来源…
数十根如同蛇一般的东西从她们的嘴里伸出来,它们如同白色的蛔虫一般交缠着、蠕动着,从一个人的嘴巴里伸出然后探入另一个人的嘴里,四人之间难分彼此,还有一小部分的末端裸露在外,上面带着小刀一般的尖刺。
而那些尖刺有的在戳她的脸颊,有的正试图伸进她的嘴巴当中。
桥本雅奈吓得大惊失色,脑子一个激灵身体已经条件发射,意外地推开了她们,然后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出了病房……
……现在仔细想来,那些像蛇一样从她们口中延伸出来、又彼此相互连接的东西,搞不好就像是神经一样连接着她们彼此……如此一来,那些诡异的梦话,同进同出连说话方式就可以解释了…这四个女人是一体共享神经感官的怪物!
如果那些尖刺真的伸进了她的嘴巴里…她是不是也会变成和它们一样的怪物?
桥本雅奈越想越觉得可怕。
恐惧将她的感官无限放大,在她耳朵里,就连自己的呼吸声中都好像掺杂了别的什么不一样的声音,阴森可怕。
‘咔哒、咔哒、咔哒……’
走廊中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整齐的,就连落脚的力度发出的频率都是一样的。
桥本雅奈害怕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就连呼吸都不敢。
她知道,它们找上门来了。
它们停在了桥本雅奈的病房门前。走廊的灯光将它们的身影放大投射在室内昏暗的墙上,四个女性头颅上长满了如同蛇一般带着尖刺的触角,正在空中张牙舞爪地寻找着自己的猎物。
她吓得缩进了被子里。
……拜托了谁都好救救她吧!!
为什么是她?为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然后那四人似乎只是为了故意恐吓她一般,在门前伫立了片刻,似乎已经品尝够了她无助的绝望和疯狂的恐惧后,便已经心满意足。
知道她们秘密的人,要么成为她们的一份子,要么就是死。
但现在桥本雅奈并不是最急的……
她们还有更急切的猎物。
好想…好想要得到那个人……
“咔哒、咔哒、咔哒——”
脚步声再次回荡在寂静的走廊中,前往它们最终的目的所在。
*
……
白石冬花睡着了,脑袋枕在几乎没动过的物理试卷上,脸颊上的肉挤在卷面,看上去软软的,很好捏的样子。
黑发少年看了一会,随即感知到走廊上的动静,令人讨厌的气息越发逼近。
漆黑的眼眸微眯,随后转变成纯白,散发着诡异和危险的气息,像是捕猎手一样紧盯着那扇门,等待着不知死活的猎物上门。
忽而,门缝底下无端地飘起了白雾,很快就蔓延至整个病房的地板。
室内的灯光忽闪忽灭,随即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啧。
真是心急。
纯白的双眸在黑暗中散发着森然的荧光,玩味地盯着熟睡中一无所知的少女。
就算自己不主动去招惹危险,危险也像鬣狗一样寻着味道找上门来。
白石冬花,真的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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