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阑原本的计划,是想找阿林保要一垄地培育土豆的。
只是一来,土豆的生长周期少说也要三至四个月,她不可能一直在庄子上守着。
但这东西不在她眼皮底下吧,她实在是不放心。
二来,她找到的土豆数量不多,直接移栽在自己的院子里也是可以的。
土豆在这会儿算是新物种,种植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她让时芳从阿林保那里取了很多种植经,暂时也能应付。
既然已经决定要回府了,就该盘算一下回府后的事情了。
芷琪见知阑这么痛快就答应回府还愣了一下,她以为知阑会想方设法把她困在庄子上呢。
不过,这是最好的结果,毕竟,她也不想现在就和知阑撕破脸。
崔玉桃身上的伤提醒她,知阑若是狠心起来,也是很恐怖的。
“那明日一早,我们就走。”芷琪说完,站起来就走。
“大格格忘了格格送您的菊花了。”云蔷笑盈盈把菊花塞到芷琪怀里。
芷琪怕回府的事情有变,什么没说,捧着菊花出了栖云院。
一出院子,她就把菊花扔了,还轻轻“呸”了一声。
什么东西也配她捧着!
京城。
雅尔江阿从文会回来后,给小厮加派了人手去查那家酒楼幕后的东家。
“你说什么?”雅尔江阿掏了掏耳朵,“你说那家酒楼是谁的?”
“索相家的。”严力看了雅尔江阿一眼,微躬着腰,再次说道。
“他家的?”
雅尔江阿微微眯眼,心中思量开来。
那酒楼地界一般,门面一般,里面的掌柜的,跑堂的,看起来也一般,嗯,倒是挺刁滑的。
索额图在那种地方开个不入流的酒楼,这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呐。
“你去查查那几个人这几天的行踪,看他们有没有跟什么人过从甚密。”雅尔江阿吩咐。
严力抱拳躬身:“嗻,奴才这就去。”
“主子,那咱们还套那几个人麻袋吗?”
“急什么。”雅尔江阿白了严力一眼,“先把账记上。”
他转了转食指上的青玉玉戒:“这事不简单,等查清楚了再说。”
他是纨绔可不是蠢货,有人想拿他当枪使,他总得知道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才好做出应对。
简亲王一脉是坚定的帝党,坚决维护皇家正统。
这些人着意让他对上太子,其心可诛啊。
芷琪走后没多久,时芳就进来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说道:“格格猜的没错,大格格出了咱们栖云院就把菊花扔了。”
知阑和云蔷相视一笑:“扔了就扔了。”
“明日一早就要回府了,时芳,你的任务是好好护着花盆子,别让里面的种子有什么损伤。”
“格格放心,人在盆在。”
“噗!”知阑被逗笑,“倒也不用这样。”
她郑重叮嘱:“你们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任何东西都大不过你们的性命。”
“将来,若是需要取舍,记住,保住性命最重要。”
“格格。”云蔷和时芳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湿意。
离开了格格,还有谁会把她们这些奴婢的命当一回事?
“格格,卫府医的妹妹来了。”守门的粗使婆子通禀。
“快请。”
卫紫苏收敛起若有所思的神情,见礼后,笑着说道:“格格,大哥让我来给您送些醒神散。”
“格格可以把醒神散放在随身的荷包里。”
她双手奉上包着醒神散的油纸包:“明日要坐许久的马车,格格若是觉得气闷,就凑近荷包闻一闻,会舒服很多。”
“卫府医有心了,多谢。”知阑让云蔷收下,客气说道,
“你刚在庄子上安顿,咱们就要启程回府,实在不巧。”
“对了,你和卫府医有什么安排?”
卫紫苏正是为此而来,闻言立刻说道:“格格,小女想跟着大哥再学一段时间的医术。”
她脸上显出几分落寞:“以后,恐怕不会再有这样自在研习医术的时候了。”
知阑知道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很明白卫紫苏现在的不甘和未来可能有的妥协。
只是如今的瓜尔佳府并不是个好去处。
“格格,大哥说晚点就送我回家,我,我不想回去。”
“求格格开恩,让我一起回府吧。”
“听大哥说,府里的药房什么药材都有,小女也很想长长见识!”
知阑本来想说让卫原告假陪着卫紫苏在庄子上小住的,听卫紫苏这么说,想到她上辈子的结局,到底起了几分怜悯之心,遂答应了下来。
“多谢格格,多谢格格!”卫紫苏笑逐颜开,真心实意一再道谢后才退了出去。
经过院子拐角的时候,她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
“哎呦!什么东西?”卫紫苏低头一看,是被人丢弃的黄菊花。
她对药草外的花花草草都不感兴趣,掸了掸鞋子便离开了。
等走了一段路后,她有些疑惑地举起手闻了闻。
“什么味道?”
“不是醒神散的药味啊。”
卫紫苏低头看了眼还有些泥印的鞋尖,转过身看向来路:“刚刚那盆黄菊花的土里埋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奇异的药香?”
她在原地踟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好奇,往回走去。
“云蔷,你刚刚做什么去了?”时芳把自己负责的花盆子搂在一处,见云蔷脚步轻快进来,顺口问道。
云蔷轻轻拍手,微微仰起脑袋,有些傲娇地说道:“我去‘毁尸灭迹’了。”
卫紫苏回到被黄菊花绊到的地方,发现黄菊花连同碎瓷罐片和泥土都不见了。
回去后,她还跟卫原念叨了这件事情。
卫原整理药材的手一顿。
“怎么了大哥?”
“哦,没事。”
“大哥,二格格对她的贴身婢女可好了。”卫紫苏试探道,“你说,我以后找机会跟着二格格好不好?”
“不好!”卫原说道。
“为什么?二格格这么好!”
“跟着二格格是要签身契的,大户人家规矩重,你以为为奴为婢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吗?”
“那身家性命都是握在别人手中的!”
“你趁早断了这心思!”
“可是,我不想嫁人,我就想研究药理,我想当女大夫!”
“若是,若是二格格能答应我,让我研习药理,我……”卫紫苏想说,她愿意成为二格格的奴婢,但这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卫原深知卫紫苏脾性,知道她根本接受不了签身契的事情,遂不再多说。
卫紫苏的话佐证了他之前的猜测,二格格当时确实换掉了大格格的解药。
一家子姐妹,也不知道二格格为何会下此狠手,莫不是为了来年的选秀?
这么说来,瓜尔佳府接下来估计会纷争不断,不是久留之地啊。
他就是一个大夫,不想蹚浑水。
卫紫苏见卫原发呆,闻着手上的药香味,试探着配起了药。
栖云院。
云蔷正在清点要带回府上的行礼。
“时芳,你怎么一直看着那几个花盆子?”云蔷笑着问道。
“格格对这几个花盆子着紧的很,我得看牢些,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我可就对不起格格的托付了。”
“花盆交给你,我放心的很。”知阑的话带着笑意,从内室传出来。
时芳和云蔷相视一笑,又各自忙碌了起来。
知阑把手铳放进长条盒子里,准备明日随身带着。
芷琪到底也是她额娘花了大心思教养的,比她预计的更能沉得住气,以后明火执仗对上,就不会像之前那么容易算计她了。
回府后,她们之间估计很快就会撕破脸皮,到时候鹿死谁手,就看各自的手段了。
“格格,东西都收拾好了。”云蔷把温着的牛乳端给知阑。
知阑点点头,接过牛乳一饮而尽。
“时芳也进来。”
时芳听知阑喊她立刻进了内室。
知阑沉吟了一会儿,认真叮嘱:“此次回去,府里估计不会太平。”
她斟酌着说道:“咱们院子里未必所有人都跟咱们是一条心的。”
“回去后,我会想法子清理了咱们院子里有异心的人,你们俩互为倚仗,云蔷主内,时芳对外,一定要把院子守好。”
“是,格格,您放心,我们省的。”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知阑点头,继续说道:“还有,若咱们之间有了什么误会,也要尽快说开,免得被人找到可乘之机。”
“格格您放心,除了您和云蔷姐姐的话,我谁的话都不会信的。”时芳立刻说道。
她之前去跟她阿玛话别顺道取经的时候,她阿玛交代了她很多事情,说的最多的就是让她不要相信格格之外的任何人。
知阑想了想,别的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以后想起什么再说就是了,遂叮嘱她们早点休息,洗漱完后,就睡下了。
栖云院很快熄了烛火,隔壁的落霞院里,芷琪却一直没有睡下。
此时夜深人静,她心里的惶恐争相恐后冒了头。
摸着略有些不平的脸颊,芷琪的眼泪不由自主落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她们都计划好的!
为什么中醉红尘的人不是知阑?
为什么知阑不照着她们的算计来?
她以后要怎么做?
风吹起窗纸一角,发出细微的声音。
芷琪循声望去,心中便是大怒,从前,谁敢这样怠慢她!
她抹掉眼泪,眼中渐渐坚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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