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淅川最好的高中,一中的分数线自然是最高的,录取的学生都是各大初中的尖子生,成绩一般的连一中的门槛都摸不到。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比如实在是成绩不好的,但有一颗向上的心,坚持想进一中受环境熏陶的,就得交择校费,成绩越差,择校费也就越高。
江枝熟练地在作业本上打着x,翻到姓名栏看了一眼:“方点点交的择校费肯定很高吧?”
“我怎么知道?”陈冬宜坐在桌子拐角研究换回来的方法:“反正她家有的是钱。”
陈冬宜坐不住,越看那些办法越觉得不靠谱,干脆站起来走到窗边。
四月的春天,午后的办公室只有她们两个,风吹进来翻起纸张的声音都是温柔的,裹挟着前天下过雨的湿润,窗外的海棠花开得正好。
她感慨:“这么好的天,不逃课真是可惜了。”
批改作业没什么难度,江枝分出心警告她:“不许用我的身体逃课。”
陈冬宜轻呵:“那我们就赶紧换回来。”
“你以为我不想?”江枝问:“我找的这些办法,你觉得可行的有几条?”
陈冬宜垂下眼,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笔记本上,江枝的字迹隽秀有力,一行行落笔清晰,干净工整,尤其是最后一行的两个字格外醒目。
陈冬宜打了个激灵:“亲嘴这条这么恶心你怎么也往上写?”
江枝托起下巴:“根据那些网友的回复,她们的意思就是亲嘴是两个陌生人能接受的最大尺度的亲密动作,成功的几率也很高。”
江枝白了她一眼:“你不会以为我想跟你亲嘴吧?”
“而且,”江枝还真认真思考起来了:“我们现在亲嘴,是算亲彼此呢?还是亲自己呢?”
对视一下,同时呕了一声。
陈冬宜:“跟你亲嘴不如让我死!”
江枝:“彼此彼此。”
除了亲嘴外,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危险系数较高,比如被雷劈,被车撞。
陈冬宜微笑:“先不说这晴好的天等雷雨天气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去,我觉得我们被雷劈死和被车撞死的概率都比换回来的概率要大。”
被雷劈被车撞,pass。
江枝说:“也有危险指数低的。”
陈冬宜默了默,才说:“一起睡觉的话得多少个晚上才能成功?而且我们是能天天一起睡觉的关系吗?江大班长?”
话说到最后,她的尾音上扬,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
江枝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没搭话,继续批改剩下的数学作业。
陈冬宜本想刺江枝两下,转念一想还有求于她,把人得罪了对自己也没好处,干脆老老实实地重新坐下,百无聊赖地转着笔,时不时看江枝两眼,满脸的欲言又止。
江枝偏偏不接茬,稳坐椅子,批得慢条斯理有条不紊。
余光里瞥到陈冬宜坐立不安的样子,她的眼里浮起得逞的笑意——自从陈冬宜转过来,两个人在大大小小的场合交锋无数次,各有输赢,但都不服彼此,能见陈冬宜这样,还真是别样的体验。
……意思是很爽。
她这么想着,批改作业的动作又放慢了些许。
而陈冬宜坐立不安久了,也发现江枝是故意晾着自己的,暗骂了一声方点点说得没错,江枝就是腹黑,干脆不装了:“喂——”
江枝不为所动。
陈冬宜用笔戳了戳江枝:“班长。”
江枝懒懒地掀起眼皮:“嗯?”
还装上了。
陈冬宜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堆上了虚假的笑容:“求你件事儿呗。”
江枝:“嗯。”
陈冬宜把她跟二中孙天长结的梁子大略讲了一遍,着重强调:“他们最近太猖狂了,不治治不行,所以我想就此事跟大家开个会讨论一下,具体研究怎么治。”
“但是现在,”陈冬宜说:“你看看咱俩这个情况,你得帮我去开这个会。”
江枝被她这一本正经讲聚众斗殴给气笑了:“他猖狂他想找人打你,你可以告诉老师甚至报警,以暴制暴恩怨永远都不会完,如果你是想让我替你打架,我也明确告诉你,不可能。”
“我不会代替你去开这样的会!”
“告诉老师?报警?”陈冬宜也气笑了:“班长大人,你是在象牙塔里待久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险恶了是吧?天真的让人觉得好笑!”
江枝把最后一个作业本放到手边,神情也冷下来:“我是天真,所以我不会帮你。”
陈冬宜气得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恨不得想掐着江枝的脖子让她就范,想了想又忍下来,她双手放在桌上,语气软下来:“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我不想失信于朋友,算我求你了。”
江枝面无表情:“求我也没用。”
“哈!”陈冬宜气得直点头,连说了好几个好:“江枝,算你狠!你不要后悔!”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出去。
甩门的时候用了力气,本来就陈旧的门发出巨大的声响,江枝不为所动地整理好所有的作业本,神情顿了下,侧过脸。
稍微动摇过的心思又坚定下来。
她没有错。
是陈冬宜不乖。
/
陈冬宜出了办公室门也没回教室,她顶着张江枝这张乖乖女的脸是最好的通行证,从大门出去的时候保安跑出来问的都是:“江同学,你不舒服请假了啊?”
陈冬宜头也不回:“逃课!”
她这课逃得心血来潮,没有具体的目的地,干脆拐进了商业街找了家不看身份证的黑网吧开了个包间,网吧里烟雾缭绕,时不时有满口黄牙的男人爆两句粗口,环境实在恶劣。
……也比呆在江枝身边好!
陈冬宜把包厢的窗户打开,熟练地上机,玩了会儿平时玩的游戏,连输三把后,确信今天没看黄历,不然肯定会看到那上面写着:不宜出门。
微信上方点点还在给她发消息。
【老大,已经通知到位了,晚自习第一节课在烂尾楼!】
【大家听说我们把江枝那个绿茶打了,都很高兴,她几年可没少记我们的分,还跟老师告状!】
【老大威武!】
陈冬宜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鼻梁,敲键盘:“今天我有事,会议取消。”
这句话刚发出去,包厢的布帘突然被人从外面掀开了,两个流里流气的男生探头进来,一个黄毛一个红毛,在看清她的脸后,红毛呦了一声:“这不是一中的三好学生江……江……”
“江枝!”黄毛提醒。
红毛哦哦了两声:“对,江枝!”他走进来,目光色眯眯地在她的身上流连忘返:“江枝同学,怎么逃课来网吧了啊?”
陈冬宜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两人现在脑子里有什么下流的东西,她不耐烦地皱起眉:“滚。”
红毛上手就要搂她:“呦呦呦,小妮子脾气还不小,让哥哥哄哄。”
“跟她废什么话!”黄毛明显耐心不足:“在这装什么清纯,这里又没老师,看你来网吧那么熟练,是已经被——”
“我给过你们机会的。”陈冬宜打断他的话,她点击鼠标退掉微信,抖掉红毛伸上来的咸猪手,她站起来,活动了下脖子和手腕,语气低低:“我今天的心情真的真的,很不好。”
“你们自己撞上来的,别怪我。”
“要怪就怪自己倒霉哦。”
红毛和黄毛对视一眼:“你什么意思?”
十秒钟后,该包厢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持续了整整十分钟才停下。
少倾,包厢的布帘被人从里面掀开,走出来个看起来乖巧可爱的女高中生,她的校服穿得松松垮垮,随便扎起的马尾稍有些凌乱,眉眼间的戾气还没完全散去,整个人的气场让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面对所有人的目光,她把散落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抬起头笑了下:“把烟都给我掐了。”
所有人:“!!!”
这么乖的脸,这么强的杀气!
/
陈冬宜找网管换了个包厢,这次不仅没人敢骚扰她,连网吧里的环境也比刚刚清新了不少,她心情好点,游戏也打得顺手不少,等玩个爽了休息时才看江枝两个小时之前给她发的消息。
【有人说看到我在网吧殴打人,陈冬宜,给我个解释。】
解释个屁!
陈冬宜把手机往桌上一盖,又开了个把新的游戏。
/
江枝又看了眼手机。
这是她这节晚自习第二十八次看手机了,看的时间不长,也就两秒,但频率却引人注目,连方点点都没忍住问她:“老大,你是不是在等人的消息?”
江枝含糊地应了一声。
方点点恍然大悟:“怪不得要取消今天的会议,原来是在等人吗?”
虽然尽力压住了声音,但语气里的八卦却溢于言表,还招来了几个八卦的目光,感觉下一秒她就要被人团团围住询问感情状况。
在她的印象里,从陈冬宜转到一中方点点就是陈冬宜最忠实的跟班,一切以陈冬宜马首是瞻,虽然不及陈冬宜讨厌,但也给她使过不少绊子,嚣张跋扈的让她恨得牙痒痒。
其实私底下还是个这么八卦……有点可爱的小女孩吗?
江枝被自己这个想法弄得打了个寒颤,生怕方点点追问下去,学着陈冬宜平时说话的样子啧了一声:“别问那么多。”
方点点的眼神还是亮亮的:“遵命老大!”
江枝又看了眼手机。
陈冬宜还没回她。
直到下了晚自习陈冬宜都没回,她再好的耐性也被磨得不剩半点,放学后拎着书包就去了网吧,结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陈冬宜。
看起来跟“陈冬宜”很熟的网管告诉她,那个下午在网吧殴打流氓的女孩半个小时之前刚下机,网管还举起大拇指:“我见的上一个那么能打的还是你,你们一中还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江枝:“……”
她再也受不了网吧里的怪味,跟网管又寒暄了两句就出去了,本想直接回家,却没想到刚下了网吧脏兮兮的楼梯,迎面围上来三个人。
破旧的楼道里,头顶的灯光闪烁,忽明忽暗。
来者绝对不善。
江枝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想从侧面出去,结果从前面又冒出个人来,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陈冬宜吗?扬言要让我孙天长混不下去,怎么现在怂了?”
江枝:“!”
这就是陈冬宜说的那个孙天长!他是故意堵她的!
江枝眼眸微转,呼吸间心中有了较量,左右是躲不过也打不过,靠蛮力不行,只能智取。哪想刚要开口,孙天长的拳头却已经扬了起来。
眼看就要落在她的身上,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孙天长的手腕。
用力。
孙天长痛叫一声,气急败坏:“谁!不是说陈冬宜落单了吗!操操操!痛!松手!你给我松手松手松手!你他——”
等看清了来人时,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困惑:“你谁啊?!”
与此同时,楼道里闪烁的灯光忽地大亮,江枝也看清了来人——她站在明与暗的交接处,光影打下来时被纤长的睫毛撩起,看起来乖巧安静,抬起来的手卷起袖子,露出一小截纤细白净的手臂,骨节分明的手用狠了力气。
陈冬宜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定住,眉宇间的不耐烦又加重了:“还不快点过来?”
江枝:“……”
江枝觉得自己可真他爹的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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