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市地处东方,哪怕是在春天,日落也比较晚。
沈泽雨跟着陈词的安排,带着许落苏在周边逛了一圈,去了一家老字号的饭馆,吃了顿并不好吃的金乌菜之后,太阳才完全落下山。
正是夕阳西下时分,天边的云霞在光影的折射下,色彩浓郁得好似一张歌剧魅影的粉底盘。
沈泽雨领着许落苏,坐上了市中心的”金乌之眼“摩天轮,趴在窗口往下看时,透过五光十色的摩天大楼霓虹灯眺望天外,所看到的就是这般色彩绚烂的晚霞。
好风景令人心情愉悦。
摩天轮即将升上顶点的时候,许落苏赞叹了一句:“哇好漂亮啊。”
整座城市像是烧了起来一把大火,点燃了天边的晚霞,无比绚烂。
她转过头,看向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沈泽雨,双眼亮晶晶的:“师姐,你也起来看看嘛,真的很好看。”
沈泽雨有些恐高,陪她登上摩天轮,已经算是舍命陪君子了。她靠在车厢的角落,单手撑着下巴,强撑着笑笑:“不用了,你看就好了。”
许落苏见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学姐是本地人,应该早就看过好几次了。”
沈泽雨没接这话,只是轻笑了一声。
许落苏转过头,趴在窗外眺望远处的城市灯火,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我来之前,搜过小南瓜的攻略,说要是情侣一起坐上金乌之眼,一定会分手。”
她说着转身,背对着浩瀚无垠的灯火,笑吟吟地看着沈泽雨:“那两个合伙人一起坐金乌之眼,有什么讲究吗?”
南江不愧是钟灵毓秀之地,养出来的女子白皙俊秀,又宛若剑兰那般坚韧。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好似黑夜中盛开的白剑兰,簇簇花开,生机勃勃。
沈泽雨被这笑容晃了一下,靠坐在车厢中,短暂地思索了一会,才笑笑回答:“嗯……没什么特别的讲究。”
但毕竟是她把合伙人带上来的,总得编个好兆头。
于是她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说真的要讲究什么的话,那大概就是漫天星火,收视长虹?”
许落苏怔了一下,脸上徐徐绽放出了一个笑容。
她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沈泽雨面前,倾身伸出拳头,笑眯眯的:“那就祝我们第一次合作愉快,星火漫天,收视长虹。”
她靠得很近,几乎把沈泽雨拢在身前。
好闻的茉莉花香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沈泽雨抬眸,这才发现小姑娘的脖颈系了一根黑绳,一枚翡翠圆环从她衣服领口掉了出来,一看就价值不菲。
沈泽雨收回视线,将手握成拳,和她轻轻碰了一下:“合作愉快,收视长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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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许落苏就离开了金乌,除了她来的那一天,金乌的天气短暂地放晴了一下,接下来的一整个月,金乌的天空都是阴雨绵绵的。
阴天是沈泽雨的天敌,因为她属于典型的一型患者,医生几乎不会给她开抗抑郁的药物。
毕竟抑郁一旦转燥,对她的身体伤害异常大。
因此一整个初春,她几乎都只能趴在床上昏睡着,什么也做不了。
相较于她这个没用的身体,她的才华反倒遥遥领先,获得了甲方的青睐。
签约的事情很顺利,甲方打款也非常爽快。等陈词将税务和自己的代理费七扣八扣,再捐了一部分给特殊学院之后,结清款项打给沈泽雨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接到陈词的电话时,沈泽雨已经有两天没从床上爬起来了。
她眼睛都没睁开,趴在床上,将手机放在枕头旁,听陈词的声音从手机喇叭外扩出来:“钱我都给你算清楚了,一共八百万,你是想买基金还是买股票?”
沈泽雨强撑着精神,哑着声音回了一句:“听你的。”
尽管她想伪装自己很健康,可人趴在床上的声音,哪里是听不出来的。
陈词顿时皱眉:“你是不是还没从床上起来?吃饭了吗?是不是还没吃?”
“一会我下班过去找你。”
沈泽雨一听,哪里还敢在床上趴着。她怕陈词一来就把她打死了,立马从床上跪起来:“起了起了。”
“你不用过来,我起了……”
陈词一声冷笑,才不信她的鬼话:“你等着,我一会就来。”
她说罢完全不给沈泽雨说话的机会,立马挂断了电话。
别看陈词只比沈泽雨大两岁,沈泽雨怕她是刻入骨髓的。她们两个从小学就认识了,陈词的父母是陈词奶奶的弟子,后来发现陈词也很有天赋,陈词奶奶也把陈词收做了弟子。
两人从小一起学制陶,做刻盘,陈词管她就和管亲生妹妹一样,简直是克星。
一听陈词要来,陈词也不敢在床上趴了,跳着从床上下来,拖着自己去浴室里洗澡。
她都至少趴了四五天了,浑身脏兮兮的,一进卫生间就用搓澡巾将自己搓了一遍,洗了老半天才觉得自己干净了。
等她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时,陈词也提着一堆打包盒到了。
两人打了个照面,陈词瞪了她一眼:“还说自己起了,趁着我工作忙就骗我是吧!”
沈泽雨悻悻地笑笑,不敢回话。
陈词也不敢多骂她,她性格太强势,沈泽雨生病之前,她还能像个姐姐一样拿捏尺度。沈泽雨生病之后,她其实有点拿捏不准。
见沈泽雨面无血色,一脸虚弱,她叹了口气,拎着大包盒在餐桌上坐下:“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嗯。”
打包盒里是海鲜粥,还有一些沈泽雨喜欢吃的菜。
沈泽雨没有什么食欲,慢条斯理地舀了两勺粥,就不想吃了。
陈词拧着眉头,一边吃饭一边念叨:“也不能总这样啊,我知道你很累,什么也做不了,但是已经出院了,还是要适应一下外面的生活。”
“就算不适应外面的生活,也总得保证能吃上饭吧。要不还是这样,请个做饭的阿姨怎么样?”
陈词读了不少文献,发现沈泽雨这个病需要每天溜达溜达,就会心情好点。
她原本是打算让沈泽雨每天出门吃饭的时候溜达溜达,结果现在好了,犯病的时候,沈泽雨直接不出门。她的工作也很忙,家里也有孩子要照顾,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沈泽雨身上。
照沈泽雨这么下去,只怕又要住院。
可精神病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再住下去,沈泽雨不死也要废了。
陈词真是愁死了。
沈泽雨一到这个时期,就特别能体谅别人。她明白陈词的焦躁,出言安抚:“没事,过了春天就好了。”
陈词的语气有些急了:“过了春天过了春天,泽雨,人生能有几个春天啊,你总不能年年都是这样吧。”
她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要不别住在这里了,上我家里住吧。”
最起码她能够保证沈泽雨的一日三餐。
沈泽雨放下了勺子,望着陈词眼眸沉静:“师姐,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的人生,就像是一望无际的黑洞。任何人把重要的东西扔进来,都只是被吞噬而已。
沈泽雨再清楚不过了,她的人生只是她的人生,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她不应该依赖别人的好意,将那些爱自己的人拖入自己漩涡里。
陈词与她对视了一眼,败下阵来:“行吧……”
“那我还是每天抽空过来看看你,你也努力一点,不要被它吞噬好吗?”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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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词来得突然,走得也匆忙。
或许是吃了一顿饭,让沈泽雨补充了能量,困意倒是没有那么明显了。
闲着也是闲着,她突发奇想,走到三楼的画室,拉开了窗帘。
不知何时起,沿街的海棠花盛开了,挤在红楼中间,像是一团有一团粉色的云。
沈泽雨心情也轻快了很多,想了想搬出自己以前的画具,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调好水彩盘开始画画。
为了让陈词放心,她还特意拍了张照片,给她发了过去:“海棠花开了,我准备画一张。”
陈词收到这张照片的时候,特别欣慰。她叹了口气,速度截图,发到了朋友圈:“孩子终于有长进了。”
才发了没一会,就收到了回复。陈词点开去一看,是大金主许落苏:“师姐在画画吗?”
陈词勾起唇瓣,很自豪地打了两个字:“是的!”
她刚回复完毕,朋友圈迅速地刷出了一条新的消息。陈词定睛一看,赫然是许落苏。
在一堆健身器械里,许落苏一手举着手机,另一手举着40磅的哑铃,站在镜子前,配文是:“好久没练了,感觉力量退了点。”
陈词的瞳孔瞬间放大,迅速截图,退出朋友圈点开沈泽雨的对话框:“别画画了,你去给我练这个!”
“练不出肌肉,我要你写十部剧本!”
手机另一头的沈泽雨点开大图,望着少女健美的□□,一头雾水。
不是,她为什么要练这个?这和剧本有什么关系?
练成这样,一看就很辛苦,这和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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