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归
今个?儿是新?年, 萧旻珠给府上的女使小厮多发了两个?月月例,准许他们告假回家过个?好年。
魏蛟已经离开衡阳差不多快二十天?了,还是杳无音讯, 萧旻珠估摸着魏蛟很可能要打败了刘元宗才舍得回来。
沈嘉月同样一个?人在家,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两人关系已经十分?熟稔,她?今日就约了萧旻珠去寺庙进?香祈福。
大堂香烟缭绕。
沈嘉月走到香炉前,双手捧起一炷香, 点燃后,虔诚地闭上双眼默默祈祷。而后, 又去香案边的小?沙弥那儿求了一张平安福。
战场上刀剑无眼?, 一个?不小?心身上就会多出个?窟窿,宋辽已经把在战场上受伤当成是家常便饭,男人家觉得, 打仗嘛, 哪会不出血的,但作为妻子, 担心丈夫会受伤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宋辽过年了还不归家, 也不传个?消息, 沈嘉月嘴上不说?, 心里确实很着急,要是宋辽出了事,自?己岂不是就成了寡妇,她?女儿就没爹了,于是她?就来寺庙给宋辽求个?平安福, 等他回来让他贴身放到身上, 虽然不能保佑天?降神兵,但好歹能当个?慰藉, 求个?平安心里好受些。
她?见?萧旻珠杵在一旁不动,眨眨眼?道:“你?要不也去给燕侯求一张。”
夫妻间回送礼物也是一种很好的情感交流方式,特别是像平安福这种东西,一想到有人牵挂你?,担心你?会不会受伤,那?种感觉是无法言说?的。
萧旻珠略一愣,她?确实没想到要给魏蛟求平安福这件事,在她?看来,平安福是需要很亲密的人去求的,但目前实际上她?与魏蛟还并没好到那?个?地步,而?且魏蛟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信教信佛的人,给他求了也不一定会带,说?不定还会讥讽她?竟然会信这个?。
但萧旻珠也不好向沈嘉月明说?自?己与魏蛟其实是凑在一起过日子的假夫妻,耐不住沈嘉月催促,只好也去求了一道。
两人从?山上寺庙下来,回城路上遇到一列奇怪的队伍。
最前方的步辇坐着一名青灰道袍,鹤发童颜的老者,他目露悲悯,神态平和地望向周围人,抬辇的是四位年纪瞧着十三四岁的青衣道髻少年,步辇加上老者的重量可想而?知,但他们却步履稳健,仿佛肩上无物的轻盈。
步辇古朴典雅,四面都雕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青色莲花,萧旻珠注意到老者和他身边的人穿着的衣服上也绣了同样的图案,这群人像是以青莲作信仰图腾。
她?心中感到奇怪,问旁边的沈嘉月以往衡阳有没有出现过这群人,沈嘉月也道不知,“瞧着像是新?冒出头的教众。”
幽州地处边境,多年来聚集了许多高?鼻深目的异族人在这里安家,文化?交流与融合,大家的信仰各有差异,因为需求不同,也就会产生新?的宗教门派。
后面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破旧的人顶礼膜拜,他们手里皆握着一道折得小?小?的黄纸,口里高?呼拜送张天?师,虔诚无比。
队伍渐渐走远,萧旻珠只得放下车帘,将疑惑暂时压进?心里。
——
夜空低垂,城墙覆雪。
寒风呼啸而?过,带来一丝战栗。
几?个?士兵在城墙上打着火把巡逻,突然听到城下传来人声。
“快开城门!”
低头去瞧,城门前立着十余人马。
夜黑雪飞,他看不清对方手上拿着的令牌,君侯不在衡阳,上面交代时刻都要保持警戒,城门都是有宵禁的,这些人为何半夜突然造访,有士兵谨慎地问:“城下是何人?”
底下人回:“君侯回来了。”
闻声赶来的守城将军举着火把往下定睛一看,露出吃惊的面容,忙命手下人打开城门。
安静的长?街渐次响起马蹄声,是往北边的方向。
窗外天?色已晚,萧旻珠躺在床上睡不着。
那?天?过后,杨夫人开始从?各个?方面刁难于她?,有时是抄佛经,有时是她?让做香囊。
有借口能拒掉的萧旻珠都拒了,实在拒绝不了的就只能答应下来,就比如小?桌上的那?个?只开了个?头的香囊。
说?是杨夫人睡眠不好,让萧旻珠做个?安神香囊以表孝心。
当然萧旻珠也不是个?温声吃哑巴亏的主,每次去杨夫人的顺安堂,也会把里面的几?人气的敛声不语。
可谓是磁场不和,相看两厌,只是还没撕破脸皮罢了。
五日前萧旻珠开始抱病,干脆避开和杨夫人的相处。杨夫人却表现得不依不饶,还派吴嬷嬷来了两趟,看她?是不是在装病。
寻常老夫人若不喜欢孙媳,尤其这个?孙媳还很牙尖嘴利,恨不得离得远远的,见?到了顶多阴阳怪气,贬损几?句;杨夫人偏偏是,孙媳给她?找不痛快,她?也要给孙媳找不快,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那?种。
所以讨厌是愈久弥深的吗?
萧旻珠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外面突然传来“哐当”的一声响。
她?坐起身,循声出去,却见?门口位置站着一个?潦草的高?大雪人,对方也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大步往里一跨,萧旻珠吓了一跳,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小?偷跑侯府里来了,正要开口喊人。
“是我!”
——
房里燃了炭盆,暖和得紧。
对方肩头的积雪渐渐消融,化?成水滴,落在地板上,露出里面的铠甲。
眉毛和脸上的雪花也化?成水滴流入衣襟,一张熟悉的俊容显露眼?前。
鹿苑灯烛被点亮,人进?人出地又热闹起来。
下人将热水抬进?盥室。
魏蛟将戴着的头盔取下来放在桌前。
因着连夜赶路,他的眼?角眉梢带了些倦意,下巴的青色胡茬也冒了出来。
萧旻珠打量着眼?前阔别大半个?月,形容稍显狼狈的青年,好心地问了一句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魏蛟目光泠泠,扫眼?她?说?完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的身影,就知她?是嘴上说?说?的而?已。
只淡淡道了声:“不用。”接着开始脱卸身上的战甲。
萧旻珠乖乖应了声好,站远了一点端看他脱衣。
魏蛟:……
对方坦然的目光让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像是在看小?狗撒尿,小?猫吃食一般。
魏蛟皱眉:“你?…转过身去。”
“噢好。”萧旻珠自?然地转身。
她?刚刚在想,魏蛟跑去荆城揍人,还一连去了将近二十天?,行军在外诸多不便,会不会好多天?都没有洗澡了。
所以,刚刚魏蛟脱衣的时候,萧旻珠特意站远了一点。
她?鼻子动了动,好在只闻到了一丝冷冽的冰寒气息。
脱得只剩里衣的时候魏蛟转身去了净房沐浴,连夜赶路,冷风打在裸露出来的脸颊和手背时,宛若无数小?刀割肉,随后变得麻木一片,直到身躯漫进?温暖的热水中,仿佛才又活了过来。
魏蛟拿起木瓢舀水从?头顶浇落,突然被右脸上突然传来的丝丝缕缕的痛痒牵扯了注意力。
他没忍住用手去碰了碰,咧嘴啧了声。
因着这些时日常在冷风雪天?里跑马,加上又没注意遮挡,魏蛟的脸给冻伤了。
当时宋辽得知后笑得不行,称他这是伤了脸面,千万不能留印儿,有的女子比较重视丈夫的相貌,要是破相了就不好了。
宋辽这句戏言,让魏蛟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又不是女子,何必需要在意相貌,况且,萧旻珠在不在意也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儿,他把她?娶回来就只是当一只好看的花瓶摆在房间,应该是萧旻珠小?意讨好地依照他的脸色行事才对。
在心理暗示下,魏蛟终于从?大脑的犄角旮旯里找出来最初娶萧旻珠时给对方安排的定位,自?认自?己才是有主动权的一方。
魏蛟穿好衣裳从?净房走出去时,萧旻珠还没有回床上,触及对方望过来的眼?神,魏蛟略微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君侯的脸怎么了?”萧旻珠问。
刚刚魏蛟进?门时萧旻珠就发现对方的脸颊和额头的有几?处发红,本以为是被外面的冷风吹的,一会儿就好了,不想这会还是红彤彤的一块,仔细看还有裂口。
魏蛟用听起来语气无所谓地道:“没什么,赶路的时候被冻伤了。”
实则在暗暗观察萧旻珠的神情。
果然被宋辽那?厮说?中了,女子不仅在意自?己的相貌,还在意夫婿的外貌。
魏蛟心里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如何补救,而?是想的是若对面的女子敢露出一点嫌弃他的神情,那?那?他就把她?休了,让她?回扬州去。
萧旻珠丝毫不知自?己的危险处境,见?魏蛟这么不在意自?己的相貌,斜看他一眼?道:“君侯难道觉得自?己现在这副尊荣很好看吗?”
魏蛟脸色顿时黑得像块烧焦了的碳。
好啊,她?不但嫌弃自?己还嘲讽他,他要……
“不过还好,不是太严重。”萧旻珠凑近,用手轻轻抬起对方的下巴,来回仔细瞧他的脸。
魏蛟眼?底的阴暗情绪在萧旻珠触及到他脸时,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青蛙被温水煮时的茫然。
萧旻珠牵着魏蛟的衣袖让他坐到低点的凳子上,随后又转身从?妆奁里翻出了个?玉白小?罐。
“这是先前买的面霜,滋润保湿的,抹在泛红的地方有用。”女子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抹冰凉挨上脸上的皮肤。
魏蛟脑子一团浆糊,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被女子压在椅子上,脸被人随意地抹来抹去的局面。
他觉得自?己身为一方诸侯的尊严受到了挑衅,闷沉沉地道:“做什么,给你?胆子了是不是?没规没矩。”
说?着他就要推开女子起身。
萧旻珠却一手压住他的臂膀,像教育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训斥道:“听话,还有一半没涂完。”
萧旻珠想起了从?前她?家里养的那?只黑猫,平时乖乖地让她?吸,一到了剪指甲的时候,就想着从?她?的手上逃脱。
若旁人用训责的口吻让魏蛟听话点,魏蛟只会认为那?个?人在挑衅自?己,他可以保证那?个?人甚至活不过今晚。但现在,当温热的气息擦过他的耳畔时,魏蛟只觉得心脏像是被细密雷电击中一样的酥酥麻麻。
整个?人顿时宛若一根绷紧的弦。
魏蛟彻底安静了。
萧旻珠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专心致志地给魏蛟涂霜。
魏蛟坐在椅子上,虽然他很高?,但坐在椅子上也比萧旻珠矮了一大截,萧旻珠为了方便直接是用半蹲马步的姿势站在魏蛟身前。
但因为裙子很长?,放下来的话,隔背后看就像是萧旻珠坐在魏蛟腿上,压实了似的搂抱在一处。
青竹从?外面走进?来看见?的就是这般的情景。
她?霎时低下头,脸部羞红,故作端肃道:“夫人,君侯,吴嬷嬷在外面有事禀告。”
萧旻珠从?魏蛟身前退离,手上还沾染着小?坨没涂完的白色脂膏,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直接抹自?己手背上了。
“让她?进?来吧。”
魏蛟靠在椅背上,顶着油亮亮的脸问:“哪个?吴嬷嬷。”
丝毫没意识到此时自?己脸上的神情像是大猫被撸爽了的放松闲适。
萧旻珠看他一眼?,“在祖母身旁伺候的吴嬷嬷?”
魏蛟一挑眉,“她?何时回来的?”
萧旻珠:“□□日前吧。”
自?那?日她?特意问了杨夫人起身的时辰,萧旻珠每回都是掐点去顺安堂请安,吴嬷嬷尽管看不惯她?,却也无可奈何。从?前两天?起,萧旻珠“抱恙”无法晨昏定省,不知杨夫人这是又想了什么法子来折腾自?己。
第32章 没安好心
吴嬷嬷进来, 触及魏蛟冰冷思索的眼神忙低下头请安,心想君侯果?然是回来了,不枉她今日来这一趟。
“老夫人亥时睡下后, 方才头疾突然犯了, 难受得紧怎么也睡不着,老奴斗胆过来请夫人过去陪陪老夫人。”
吴嬷嬷虽问的是萧旻珠,可也是在说过魏蛟听。
君侯与杨夫人祖孙两?年未见, 感情难免疏淡了些,但知道杨夫人生?病的消息, 身?为孙子怎么也该去探望探望。
萧旻珠脑中正在想推拒的理由。刚刚她没留心, 在魏蛟面前?表现得就和正常人一样,这会儿突然当他面说身?体不舒服有点太假,万一戳穿了她从?前?几天?就开始装病就不太好了。
都已经这么晚了, 她一点都不想出去。
再说了, 杨夫人身?边有体贴的女使伺候,还有可人的侄孙女, 她去了于事何补?更何况杨夫人本身?就看不惯她, 让她去侍疾, 恐怕也是哪哪儿都不满意。
魏蛟靠在椅背, 微微仰头道:“她不懂得照顾人,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吧,这会儿天?色很晚了,让老夫人好好休息,明早我再带她去给老夫人请安。”
魏蛟口中的她, 乍一听泛着不熟的劲儿, 但他下意识地?为对方开口,却能让人感觉到已经将?对方归在了自己?的羽翼下。
君侯都已经发话了, 吴嬷嬷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不甘地?离开鹿苑。
等人走?了,魏蛟从?座位上起身?,他刚觉得不舒服,拿手摸了脸,这会儿手指上都留有了那?种油腻的触感。
“这东西多久能擦掉,不会让我睡觉都涂脸上吧。”魏蛟忍不住问。
刚刚魏蛟帮她说话,萧旻珠其实是有些惊讶的,别说古代,就是说思想开明程度更高?的现代,长辈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第一个喊的基本也是儿媳去伺候,不会叫自己?的儿子,男人家也觉得妻子代自己?侍候长辈是应该,没想到魏蛟还挺深明大义,知道这个时候请郎中比请媳妇管用。萧旻珠心中对魏蛟不免提升了几个好感度。
她贴心地?答道:“这个就是要过夜才更有效果?,而且,君侯我看你嘴唇也裂开起皮了最好也涂点油膏。”
魏蛟一听,眉毛皱得老高?,“我不涂,那?是你们女人家涂的。”
自己?大老爷们被?按着用萧旻珠的面霜把脸弄得油亮亮的已经够羞耻了,一听还要涂口脂,魏蛟坚决不同意。他从?前?风里来雪里去,除了伤口出血很严重,像这些小伤魏蛟都是不放在眼里等它自己?好。
……
不知道最后萧旻珠最后用了什?么手段让魏蛟听了她的话。
睡觉前?,魏蛟抱着铜镜,盯着镜面中自己?整张脸连着嘴巴像抹了猪油一样反光,语气不太高?兴地?问:“这能有用吗?”
“信我,坚持涂两?天?就好了”萧旻珠躺下来,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快睡吧,很晚了。”
魏蛟就像是一个持续不断散发热气的暖手炉,萧旻珠躺在他旁边,尽管两?人是分开盖的被?子,但魏蛟睡在外?面挡住帘子的缝隙帐子里都是暖烘烘的。
……
今日是正月初二,也是崔琰与萧青雁新婚的日子。
本来就是一年到头最为吉庆的时期,在这样的气氛下,两?人的婚礼也办的十分热闹。
原本崔琰寄住在昌平太守府,但因为要娶妻,他在城中另盘下了一处二进的院子当做新宅,萧青雁则由兄长萧平戈亲自护送出嫁。
萧平戈文?武样样不济,性格也是粗糙马虎,只多亏了有萧奉当爹,才成为扬州州牧的继任者?。此时他饮多了酒,攥住他新妹婿的手臂,咧着嗓子道:“我就这么一个亲妹妹,裴将?军可得好生?看顾,不然我萧家人也不是吃素的。”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妻子的娘家人用批评警告的语气对待,崔琰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丝不喜,但很快他便收敛神色,恢复一派谦和君子的模样,“大哥放心,我会好好待青雁的。”
萧平戈这才满意地?松开手,与人继续喝酒去了。
萧青雁身?穿火红金线勾勒的嫁衣,听着外?院隐隐传来宾客的欢声笑语,她紧张又期待地?攥住一片裙角。
大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紧接着头顶上的盖头被?人取下,萧青雁缓缓抬眸,凝视面前?锦绣红装,在背光下神色罩上一层朦胧的青年郎君。
萧青雁红唇轻轻一动,“夫君。”
……
第二日醒来时,萧青雁浑身?都酸软乏力,但她心中却觉得熨帖,大礼即成,应当什?么也不会改变了吧。
她带来的侍女流禾扶着她起身?梳洗换衣,一边道:“郎君两?刻钟前?醒了就回前?院晨练去了,临行前?吩咐用完早饭后会带夫人去太守府敬茶。”
萧青雁颔首。
崔琰父母都已经不在世,危难时是李修这个舅舅救济了他,对其恭顺孝敬也是应当的。萧青雁招来伺候崔琰的下人,问太守府的人员构成以及他们的喜好。
从?仆妇口中得知李修一妻三妾,妻子王夫人生?了二子一女,三个妾室都无所出。
萧青雁从?小就在母亲卞夫人身?边熏陶长大,对后宅那?些私事不说了若指掌,也是颇为了解。这么多年,一个妾室都没生?下孩子,李太守的子女都是从?王夫人的肚子里生?出来,可想而知对方的手段绝对不简单。
萧青雁心中生?出庆幸,好在王夫人与她没有利益纠纷,不然这样一个城府颇深的女人她恐怕难以应对。
新婚的第二日,萧青雁穿了一身?红色妆花赤金交领长袄,胸前?垂下一只金镶玉祥云玉坠,黛眉红唇,肤色胜雪,额上贴了花钿,与精致的妆容交相辉映。
流禾打趣道:“郎君见到这样的夫人,莫不是会像奴婢一样看痴了去。”
萧青雁故作羞恼地?去瞪她:“好个贫嘴的丫头。”
女为悦己?者?容,被?丫头这样夸赞萧青雁心中又喜又慌。
崔琰会喜欢她这样吗?
萧青雁自从?做了那?样的梦,心中只想着该如何改变未来的结局,而嫁给崔琰就是就是最简单的办法,她一开始只以为自己?对崔琰的执着只来源于急于摆脱自己?悲惨不尽人意的生?活,但现在萧青雁觉得自己?对崔琰应当是有几分喜欢的。
或许是相看时青年温润知礼的印象触及内心,也许更早,来于帝王漫不经心朝自己?瞥过来的那?一眼,萧青雁就已经心乱了。
流禾扶着萧青雁朝门外?走?。
——
萧青雁与萧旻珠两?个身?为堂姊妹,眉眼间?其实是有两?三分相似的,但因为一个清丽,一个明艳,所以旁人初看并不会觉得两?人会是姐妹。
当崔琰走?过来见到盛装打扮的萧青雁时,神色出现一抹恍惚。
萧青雁见崔琰面容怔然,在他眼前?招招手,轻轻地?唤了句:“夫君。”
崔琰很快回神,嘴角挂上一抹柔和的笑意。
“夫人请。”崔琰换下了昨日大喜时的红色喜服,穿的月白暗纹绫缎袍子,显得格外?玉树临风。
萧青雁害羞地?敛下目光,将?手搭在了他的小臂借力上了马车。
一路无言。
太守府人口不多,王夫人的女儿在年前?嫁去了南阳,府上的两?位爷早已成了亲,是以夫妻俩在走?进正堂时也就李修和王夫人以及两?个儿媳在。
萧青雁一一见了礼,又派人送上了精挑细选的礼物,给李修的是一个雄鹰木雕,送王夫人的是一个花丝点翠如意,两?个妯娌各一件红宝石金钗。
见新妇这样出手阔绰,几人俱是一惊。
作为扬州牧的嫡女,萧青雁的陪嫁十分丰厚,整整有六十六抬,比先前?萧旻珠出嫁时多出三十抬。
送出礼物蕴含的心意暂且不提,但绝对很贵。
王夫人并不似萧青雁想象中的那?样咄咄逼人的长相,反而生?得格外?柔和,她收回面上流露出的一丝惊讶,勾唇笑道:“你有心了。”
接着又让人取来她提前?备好的礼物,是一个品相看起来不错的碧玉镯子,但在价值不菲的点翠如意面前?显得有些相形见绌,王夫人依旧秉持着温和的笑意:“家中不丰,不及扬州萧家阔绰,你不要嫌弃。”
萧青雁在母亲卞夫人身?边见过许多好东西,自然也练出了一双慧眼,一眼就看出了王夫人送给她的玉镯面上看着不错,实际上并不值钱。好歹也是一郡之首,王夫人也掌管府上中馈多年,怎么可能就只送得出这么一件礼物,说到底还是对自己?这个新妇不怎么看重。
萧青雁也不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在明面上闹起来。
“舅母说笑了,青雁怎会嫌弃。”萧青雁压下心中一丝不高?兴,笑着接过礼物,站到了崔琰旁边。
王夫人拿出长辈架势:“阿琰父母不在了,如今你们成为了一家人,合该早早有个自己?的孩子才是。”
崔琰不语。
萧青雁面上则带着新妇的羞意。
又待了半个时辰,大夫人留他们吃饭,萧青雁和崔琰推拒后准备告辞。
“对了。”王夫人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道:“梧桐巷子那?边你们才搬过去,一定还缺人手,让紫芙和素月跟着你们回去吧,这两?个丫头是阿琰住在府里时就在房里伺候的,办事妥帖,有什?么使唤她们二人便是。”
崔琰心中无所谓,但总归是长辈的心意不好拒绝,不过是多两?张嘴吃饭罢了,“那?便多谢舅母好意了。”
被?点到名字的两?个侍女从?人群里走?出来。
萧青雁看清她们的长相就下意识地?想拒绝,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长得娇媚,说不清到底是给人当丫鬟用的还是通房。
萧青雁暗暗咬牙,王夫人根本没安好心。
一听到崔琰同意,萧青雁又觉得委屈,他为什?么会同意把两?人带进府上,是因为从?前?就与她们有过首尾吗?
回想梦中即使崔琰很宠爱三妹妹,但因为邦交和维持朝堂稳定,依然纳了三宫六院的妃嫔。
古往今来,男人后院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的女人,她的父兄也不外?乎如是,就连从?前?的魏蛟府里也有好些个或拉拢或招抚送进来的女子。
但魏蛟从?不会跨进那?些女人的屋子,就连她这个正妻平时也几乎见不到对方,也只有在必要席宴时才会像对方的附属品随他出席。
并且府上的女人和她一样,对那?个暴戾恣睢的男人都是又惧又怕的心理,若不是看中他身?后的权势,恨不得就此离开燕侯府。
但崔琰,确实不同的。
一想到,日后要与那?么多人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萧青雁的内心因为妒忌不忿波澜起伏。
萧青雁不禁思忖,对于这件事,三妹妹从?前?又是如何平衡的呢?
第33章 赔礼
燕侯府。
天色已经大亮。
昨晚下了雪, 现在积到?石板路上,下人还没来得及清扫完,萧旻珠小心翼翼地抬脚, 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摔了。
走在前方的魏蛟需要时不时回头才不至于甩落萧旻珠一大截。
魏蛟性子急, 忍不住道:“你能不能走快点?”
他们已经出门一刻钟了,半程路都没走到?。
萧旻珠撇了撇嘴道:“君侯若嫌我走得慢,要不然你先去吧, 我和白?桃随后就?到?。”
本来要比平时?起早一个时?辰去见?自己不喜欢的人?就?烦,魏蛟还?一个劲儿地催, 萧旻珠现在听对方讲话?就?跟扰人?清梦的鸟叫声一样烦人?。
魏蛟发?出啧的一声, 几步走到?她面前,随后像是不自在地挠了挠耳廓,说话?的语气却散发?着一股子高傲的气息:“你要是怕摔的话?, 要不然搭着我的手。我可不是可怜你, 只是觉得你这样走半个时?辰都不已经能到?顺安堂。”
魏家?后面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
白?桃夹在中间,觑看两人?神色, 莫名感觉到?一种好好磕的气氛, 牙齿紧紧压住嘴唇克制自己嘴角上扬的举动。
萧旻珠看眼伸到?面前的一只黑色劲装紧裹的手臂, 一时?没说话?。
魏蛟的目光未落在萧旻珠身上, 直直地目视前方,看似只是出于好心不以为意?的动作,但他却不自觉放缓了呼吸,暗暗等着对方的回应。
一,二, 三……
过了好一会儿, 他伸出的手还?是无人?眷顾。
不欲多想心中蓦然生出地一丝落寞,魏蛟自觉没趣地扯了扯嘴, 正准备将手收回来时?,下一刻,手腕却一紧。
魏蛟眼神不由自控地立马看向了她。
萧旻珠牵住魏蛟的手腕,轻声嘱托:“那?就?麻烦君侯了。”
目光触及女子面上的一抹清浅笑意?,魏蛟竟一时?不敢再看,迅速地移开了目光。
喉咙微干,他滚了滚喉结,移开话?题道:“别耽误了,快走吧。”
很快便到?了顺安堂。
魏蛟和萧旻珠进到?里间,杨夫人?早早地候着了,旁边侍立的人?正是杨箬。
杨夫人?坐在塌上,脸色说不上多好,但也?不差,反正与昨晚吴嬷嬷描述地相去甚远。
魏蛟问:“老夫人?身体如何了?”
杨夫人?点点头:“昨夜服药后睡了一觉便好多了。”
魏蛟淡淡道:“那?就?好。”
随后是一阵静默。
站在旁边的萧旻珠默默地想,这么瞧着魏蛟和杨夫人?的关系也?一般嘛,像寻常两年未见?的祖孙见?面怎么也?得聊上好一段时?候,之前她问云娘为什么杨夫人?离开侯府两年魏蛟也?不去接对方回衡阳,云娘还?让她自己去问魏蛟,现在看来,这对祖孙很可能之前有过一场不虞的相处,所以杨夫人?才会出走中山。
吴嬷嬷出来松快气氛道:“方才君侯还?未到?时?,老夫人?还?与奴提及好久没有与君侯一道用饭了,君侯要不等会儿留下来用午饭吧。”
魏蛟点头答应,萧旻珠也?只好留下来作陪。
桌子是八仙桌,四个人?坐刚刚好。
杨箬温温吞吞地坐在了魏蛟右边,为他倒茶,柔柔喊了声表哥。
魏蛟的左手位置是杨夫人?,萧旻珠则被挤到?了对面,但正好可以将每个人?的神情?收入眼底,这会儿菜还?没上齐,她半拖着脸,神色带着看热闹的兴味。
中山是杨夫人?的娘家?,但魏蛟从未去过,在此?之前也?并未见?过杨家?的女眷,所以他第一眼看见?杨夫人?旁边立着的杨箬时?以为对方只是杨夫人?身边得用的女使?,但杨夫人?默许对方坐在主桌,看来又不是。
这会儿听对方喊自己表哥,魏蛟冷冷的眸子望过去,问:“你是何人??”
杨箬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僵硬,紧接着又是窘迫的羞红,魏蛟根本就?不认识她。
杨箬求助地看向杨夫人?。
杨夫人?解释道:“怪我,没有提前给你介绍,这是你三表叔家?的二娘子,她比你小四岁,喊你表哥是应当的。”
“原是这般。”他连杨家?有哪些?人?都不知?道,哪认识什么三表叔,但作为主人?家?,魏蛟还?是随便问了两句,“在府上可住的习惯?”
杨箬乖巧答:“我随姑祖母住在顺安堂,一切都挺好的,表哥不用担心。”
魏蛟漫不经心地点头,“嗯那?挺好。”
他收回目光,转头时?恰好瞧见?对面萧旻珠脸上奇怪的揶揄之色,猜都能擦到?对方现在在想什么东西。
魏蛟唇角突然扯出一抹笑意?,道:“有什么事直接找你表嫂便是,府上内务都归她管。”
萧旻珠看热闹正看得起劲,下一刻瓜突然落在了自己头上,她一惊一愣,随后眼神瞪向魏蛟,不要给她没事找事好吗。
萧旻珠“恶狠狠”的眼神莫名让魏蛟联想到?兔子,一身雪白?皮毛,极容易讨得他人?喜爱,但温顺的外表让人?们忘记它其实也?有锋利的牙齿。
但魏蛟丝毫没有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自觉,反而挑衅地扬扬眉。
萧旻珠气的咬牙。
杨箬勉强笑笑,说好。
桌上的菜皆是按照平时?杨夫人?口味做的,萧旻珠觉得太过清淡了,加上身边布菜伺候的下人?也?并不熟悉,不知?道她的喜好,萧旻珠只随意?用了点。
等魏蛟也?吃完,两人?才一道离开。
正在春节,在萧旻珠的安排下,阖府都挂上了喜气的红灯笼,门上还?贴了春联,前两年府上没个女主人?,魏蛟又忙得很,经常不在家?,加上军饷吃紧,为了省钱,年节侯府一应都不会布置,平时?怎么过的这个时?候也?怎么过。
如今整个府上都焕然一新,就?连鹿苑,从前他自己一个人?住时?,睡房空空旷旷一片,甚至还?能再摆下一张床,但现在,加进来萧旻珠的梳妆台,上面摆满了女子用的瓶瓶罐罐,还?有她装衣服的几个箱子,魏蛟不明白?,那?么大个衣柜都装不下她的衣裳吗,鹿苑不知?不觉被塞得满满当当。
魏蛟还?注意?到?这次回来房间的窗边还?多了两个插了梅花的白?瓶,原本空寂的房间在短短的一月间多出了温馨的生活气息。
从荆城回来,至少春节结束前魏蛟都没什么事,因为魏蛟给自己的部将放了差不多十?天假,他就?算想忙也?没人?使?唤。
魏蛟脑子里记起临行前的那?个晚上,萧旻珠撒娇一样求着他早点回来,陪她去逛灯会,但现在他回来都快一天了,萧旻珠怎么还?不提这件事?
魏蛟心中即使?疑惑但没有去问萧旻珠,不然倒显得他一直巴巴地记着想和她去,所以他一直暗戳戳地等着萧旻珠主动来找他。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处理一件事。
大厅,魏蛟姿态肆意?地将腿搭在桌上,躯体放松地靠在椅背,手肘撑着扶手,若有所思。
旬翊曾劝过他,只有贤明之主才会引得众人?来投,所以即使?是装,魏蛟也?要装出一副知?人?善任的模样。
近两年来,魏蛟的脾气较之从前已经收敛了许多,凭借幽州大涨的声势,也?确实吸引了南南北北许多文士来投。
但魏蛟觉得他的幕僚团就?是一个草台班子。
一开始魏蛟自认也?挺尊重他们的,但结果就?是这些?人?一上来就?用之乎者也?的那?套说辞来糊弄他,还?用文人?的观点来指责他的作战谋略,什么穷寇莫追,还?有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在魏蛟看来都是放屁,斩草不除根那?不是给自己留麻烦吗?
久而久之,魏蛟只把那?群幕僚当做摆设,他们建议他们的,魏蛟要么只挑和自己看法一致的提议,或者完全不听。
前段时?间,他要去打匈奴,他的账下谋士都上前劝阻,但最后就?那?个叫贺时?章的愣头青寸步不让地持续叫嚣,还?胆敢骂自己。
魏蛟当时?也?确实是怒火中烧,没克制住,一怒之下就?让军士把对方拖出去杖刑。
事后想来,自己当时?确实被怒火蒙蔽了双眼,没有多加思虑,若当时?未被劝阻下来,他领兵去了匈奴,等刘元宗站稳脚跟,荆城还?真不一定?能拿得回来。
但魏蛟还?是觉得古怪,刘元宗一向谨小慎微,怎么会突然来攻自己,瞧对方的样子,也?不像是蓄谋已久,倒像是料定?了自己会离开衡阳,临时?起意?做出的决定?。可最初知?道他会率军北上的人?,就?是他账下的宋辽、季郁等人?,再就?是谏言的谋士,这些?人?当中,又是谁将消息提前透露了出去。
魏蛟还?未想出这个问题,外面的将士禀报道:“君侯,贺时?章到?了。”
贺时?章从门槛跨进来,用波澜不惊的神色道:“君侯安好。”
他的面色略有些?苍白?。
一想到?对方受刑全拜自己所赐,魏蛟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
听行刑的军士答,贺时?章只受了八杖,就?被路过的萧旻珠给劝拦了下来,但文人?的身子骨这么弱吗,都快一个月了还?没养好?
又忆起他们这些?人?想来讲究大家?之风,君子之风,魏蛟讪讪地将将腿从桌上收了下去,轻轻一咳,正了正面色问:“你的伤,好了吗?”
说话?间,魏蛟的目光朝对方的伤处略微瞥了两眼。
贺时?章嘴角轻微一抽,伤在那?不可言说之处,近些?日子以来接连被同僚、上司夫人?和上司慰问,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
贺时?章:“已经完全好了,多谢君侯关心。”
魏蛟放下了心,“那?就?好。”
魏蛟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随便坐。”
“多谢君侯。”
然后两人?相对而坐,魏蛟望着贺时?章,贺时?章为了表示敬意?,眸子略微低垂了些?。
尴尬气氛弥漫在两人?中间。
一盏茶过后,贺时?章忍不住问:“君侯——”找我何事?
恰在此?时?,思虑再三的魏蛟也?跟着开口,“我……”
随后,声音同时?戛然而止。
贺时?章连忙道:“君侯请讲。”
魏蛟:“……”
魏蛟完全不擅长赔礼道歉,让他对着下属说,之前是我做得不对,你别往心里去这种话?,难如登天。
片刻,他直接将一个一尺长宽的木匣子推向贺时?章,“打开看看。”
贺时?章疑惑地看了魏蛟一眼,但还?是顺从地打开了开关,然后毫无防备的地看清了里面装着的东西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吓得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
人?头的面容被凌乱的头发?和血痕遮挡了大半。
贺时?章一手捂胸,目光颤颤地看向魏蛟,问:“君侯这是什么意?思?”
哪家?主公好端端地会把装着血腥人?头的箱子突然交给下属。贺时?章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来这出,被吓了个彻底。
魏蛟见?贺时?章一副吓破胆的模样,反思这样是不是太直白?了,应该事先拿块布遮挡才对。
他连忙解释道:“我先前听旬翊说,你家?原本是必丹城的一家?富户,因家?财被太守王阳所觊觎,才被弄得家?破人?亡,背井离乡,我从雍州回来的路上,正好路过必丹,顺手将他解决了,这下家?恨得报,你可以祭奠你父母的在天之灵了。”
闻听此?话?,贺时?章宛若当头一劈。
贺时?章从小家?境富裕,父母供其读书,直至学富五车,必丹城最厉害的先生也?无法再为其传道受业,十?六岁时?,贺时?章便离家?,四处云游拜师,此?后六年未曾归家?。
直到?一年前闻听家?中人?遇害的消息,离家?在外的贺时?章悲愤交加,恨不得生啖王阳血肉。
可当时?的他手上无兵无将,空有一身学识,为父母亲人?报仇简直是痴人?说梦。于是,贺时?章想到?了去给这些?势力庞大的藩王州牧当谋士,而后伺机除掉王阳。
如今的大沅,各州郡名义上仍听从朝廷派遣,但实则早已经有了各自为政的苗头。北方的地界,又以燕侯魏蛟、雍州牧刘元宗、宁王萧毅三家?势力最为强盛。
贺时?章辗转了半年,在旬翊的引荐下,最终成为了魏蛟账下的一名幕僚。
不可否认,燕侯打仗很有一套,但性情?却急躁固执,很多时?候听不见?他人?意?见?。
经劝谏不成反被杖打一事,又有吕粟在耳边挑唆,贺时?章开始思考自己留在幽州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
而今,他日夜期盼,悬悬而望的事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人?帮忙实现。
此?时?此?刻,贺时?章终于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
魏蛟眼见?贺时?章竟慢慢低下身,抱头痛哭。
萧旻珠在他跟前哭,他还?能拉下脸去哄哄,但贺时?章一个大男人?哭,魏蛟安慰的话?完全说不出口。
他顿时?坐立难安,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但对方一直哭也?不是个事儿,最后,魏蛟只能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半刻钟后,贺时?章哭声渐渐止住。
这些?日子压在心底以来的阴霾一扫无余,贺时?章看向魏蛟的目光亮起了一小簇亮光,一板正经道:“从今以后,在下会认真辅佐君侯,为幽州的万世功业披肝沥血,方不负君上恩典。”
倒也?不必这么感动。
这件事在魏蛟看来并不算难完成,就?是耽误了他返程的半天。
“……嗯好。”魏蛟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脸,“我瞧你今日也?是挺劳累,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贺时?章不在状态地点了点头。
魏蛟把木匣手动关闭,问:“这个需要我找个人?给你送过去吗?”
贺时?章脸色依然惨白?,摇头说声不用。
他一个读书写字的儒生,别说人?,就?连只鸡都没杀过,突然让他随身带个脑袋回家?,说不害怕慌乱是假的。
但一想到?之前杀害他父母的凶手,现在身首异处,仇恨顿时?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心中尽是大仇得报的快慰。
魏蛟就?这么眼睁睁盯着贺时?章手脚发?抖地将木匣抱起来,闷声朝门外走去。
脚还?未踏出门口,贺时?章突然又转过身,有些?愧然地道:“君侯要注意?提防吕粟,此?人?有反心。”
……
等贺时?章走后,魏蛟思虑一番后招来下属,问近段时?日城中可有异样,又问了吕粟的行踪。
下属答:“吕先生先前偶感风寒,在家?中静养。”
魏蛟:“都这么久了,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去把他给我唤来。”
下属只好听命。
一个时?辰后,下属战战兢兢地回来禀报:“吕粟在君侯领军出城的第三日就?离开了衡阳。”
魏蛟一惊,从凳子上站起来,氲着怒意?道:“临行前我不是说全城戒严,限制官员出城吗?”
下属的头越垂越低,“当日守城的部将说,吕粟有君侯的命令,才允放行。”
“蠢货。”魏蛟气得咬牙,在大厅走来走去。
他已经百分百确定?走漏消息的人?就?是吕粟,但就?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的人?。这样一个人?安插在身边这么久,自己竟然毫无警觉,还?不知?道被探听了多少消息去。
越想越气,魏蛟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他愤然道:“幽州各城贴发?告令,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此?人?给我找出来。”
第34章 平安符
为了维护治安稳定, 各州郡的都城都实行了宵禁制度,除特?殊事件外,城门一般是卯时开?, 戌时关闭。
清晨, 晨雾还?未完全散开?,已经有许多赶着进城做买卖的小商贩争相从大门挤入。
守门的一个兵士朝外看了一眼。
昨夜,有个衣衫褴褛破旧、形容疯癫的男人?一直叫嚣着要见他们太守, 被阻拦后直接守在了城外,兵士瞅见对方?还?和衣卧在一旁呼呼大睡的背影。
大步走了过去, 用脚踢了踢对方?的腿。
语气带了些嘲弄道:“你不是要见我们使君吗, 现在门开?了,还?不进去?”
吕粟睡眼惺忪揉了一把脸,从地上站起来?。
将近一个月的颠沛流离, 吕粟脸色蜡黄, 衣衫灰扑破烂,标志性的山羊胡久未打理变得乱糟糟, 恐怕先前的一起共事的同僚再?见到他都会认不出来?。
吕粟早就暗中投了刘元宗, 原本将魏蛟即将北上的消息传给刘元宗, 他就该金蝉脱壳, 奔往兆都,但魏蛟临时更改了主意,不去攻打匈奴,刘元宗却根据他送出的书信“如约而?至”,取了荆城。
计划被打乱, 现在刘元宗以为他故意传了假消息, 魏蛟认为他是叛徒,吕粟被魏、刘两家通缉, 宛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走投无路之下,吕粟打算来?宁王的地盘上碰碰运气。
吕粟抬目看眼头顶上写着的昌平两字,深吸一口气,走进城中。
——
不同吕粟心中的忐忑,昌平太守李修对他的到来?表示很欢迎。
“魏蛟不识先生的才干,那是他的损失,宁王殿下和我李某人?的帐下十分需要像吕先生深谋远虑、博古通今的谋士。”李修举杯,笑着安抚道。
背主的名声并不好听,所以吕粟介绍时给自己套了怀才不遇、难遇明主的壳子。
他在魏蛟那儿?坐冷板凳,在这里,却成了座上宾。
吕粟欢欣地饮下酒液,“多谢大人?收留,在下一定会恪尽职守地为您出谋划策。”
“燕侯曾是我的旧主,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该说他的不是,但哎……”吕粟欲言又止地叹口气。
李修适时放下酒杯,一旁陪侍的崔琰也启声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燕侯既不识吕先生才能,先生也不必庸人?自扰。”
劝慰的话?听够,吕粟才开?口道:“燕侯蛮横,且固执己见,近年来?不断侵夺周边领土,一直在往中原扩张,现下他虽向大沅俯首称臣,但难说日?后不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威胁。”
李修神色一动,“你的意思是魏蛟有谋反之心?”
吕粟颔首,一脸正色道:“我观其举止,野心勃勃。”
李修眉头一皱,道:“这事,我需要上报宁王。”
而?后吕粟又道出了魏蛟常存粮的几个城池和驻军地点?,李修也留吕粟在昌平任职,双方?都从对方?那儿?得到了满意的回应。
酒局结束,李修嘱托:“崔琰,你带吕先生下去休息。”
崔琰理了理宽袖,抬手示意。
吕粟笑着点?点?头,随其出门,拐过门廊,他看着旁边高大端容的翩翩郎君,突然?开?口道:“下面的话?,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崔将军海涵。”
崔琰依旧是处变不惊的一张玉面,“吕先生请说。”
吕粟:“扬州萧家的女儿?,一个嫁给了燕侯魏蛟,一个嫁给了将军,将军与?魏蛟也算是连襟,不知将军对魏蛟,是何态度?”
崔琰停顿两秒后,淡声道:“我们可以是连襟,也可能会是他日?战场相见的敌人?。”
吕粟大笑:“在下以为,将军现在只是龙困浅滩,很快便是将军的出头之日?了。”
——
魏蛟长身玉立,站在武场,随着他手臂的拉伸,弓弦被拉开?,整个人?宛若一只蓄势待发即将捕猎的矫健黑豹,他的目光紧紧锁定远处的箭靶。
很快,手指一松,箭矢如闪电之势迅速射出,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耳边回想?。
“噌”地一声,箭矢稳稳地扎进靶心正中,箭靶随之狠狠地向后一弯。
魏蛟将自己心中生出的不爽宣泄到平日?的训练中。
这段时间萧旻珠都没有找过他,反而?来?去匆匆,很早就出门,天擦黑了才回家。
而?且也不怎么和他说话?,梳洗完倒头就睡。
魏蛟心里有些不高兴。
今日?是春节结束的前一日?,明天一过,就该步入新?的一年了。
魏蛟从武场回到鹿苑,萧旻珠已经回来?了。他默默地想?,今儿?个她倒回来?地挺早,而?且看着好像心情还?挺好。
魏蛟没多问,转身去柜子拿了干净的衣裳,准备去净房沐浴。
萧旻珠和云娘说完话?,余光瞥见魏蛟正好从门口进来?,送走云娘,撞见对方?抱了衣服从里间出来?的身影,萧旻珠神色难掩欢喜地道:“君侯,我要和你分享一个好消息。”
魏蛟被叫住,回过头,语气淡淡地问:“什么事?”
萧旻珠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兴奋道:“我准备开?一家店。”
这段日?子,萧旻珠谋算出一条赚钱的门路。幽州天气严寒,热菜端上桌,饭还?没刨几口,菜就冷了,别说萧旻珠这种常年生活在四季如春地区的南方?人?顶不住,就连幽州的本地人?为了避寒也减少外出。
不过人?都是爱凑热闹的,像一些保暖措施做的好的茶楼食铺照样人?满为患。
于是萧旻珠就打起了开?火锅店的主意。
像这种天寒地冻,人?能抖成筛糠的天气,吃热气腾腾的火锅再?合适不过了,并且幽州的冬期长,至少也得等到三月份才会开?始回暖。
但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火锅这种吃法,锅都要现准备。
打定主意,萧旻珠画出了火锅样式的图稿,让人?拿去打铁铺定制,又跑遍衡阳城选店铺的地理位置,挑选火锅的原材料。这些时日?可以说是忙的脚不沾地,但能自由做自己感兴趣的事萧旻珠觉得很充实。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今日?打铁铺那边送来?了一个完工的样品。
魏蛟看着桌子上摆的一个造型略有些奇特?的涮锅,中间的筒像是烟囱,他忍不住问:“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做这个?”
萧旻珠点?点?头,“我明日?准备试试,刚托付了云娘去买要用到的材料。君侯到时候也可以尝尝,火锅很好吃的,什么都可以丢进去煮。”
魏蛟对名为火锅的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他望向萧旻珠的侧颜,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段日?子一直烦扰自己的问题:“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萧旻珠没反应过来?,困惑地问:“什么事?”
魏蛟脸色差点?没挂住,转身就走。
她果然?忘了!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在他心中翻涌。
魏蛟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天的纠结像个笑话?,人?家当初一句空口戏言,自己竟然?巴巴地记了这么久,生怕赶不上,专门轻骑先大军一步回衡阳……
魏蛟去净房洗澡了,萧旻珠还?停留在原地想?他刚刚那句话?。
他控诉自己忘了一件事,还?很怒气冲冲地转头就走,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萧旻珠摇摇头,不禁感慨男人?心海底针。
火石电光间,萧旻珠记起自己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君侯可以在过年前回来?吗,听嘉月说城内那几日?会有灯会,我还?没有去过。
魏蛟回了句什么来?着。
“看情况吧,我尽量。”
当时她想?是这么想?,也确实想?去看,最?主要的还?是劝魏蛟早点?回来?。
好像是听说主力大军还?没有回来?,难道魏蛟是专门提前赶回来?陪她去看灯会的?
魏蛟,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儿?生气了吧?
应该不会吧……
等魏蛟擦干身上的水珠,从净房中走出来?时,他的眼波也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幽静,至少看起来?像是。
但只要稍稍挨近了些,就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生人?勿进,要冻死人?的阵阵煞气。
魏蛟恍然?间警觉地意识到自己在萧旻珠身上倾注了不该有的期许,为什么?
魏蛟宿在床上辗转反侧,手指揪着枕头那一条小?边儿?不放。
他明明娶萧旻珠进门是为了磋磨她,不教她好过,最?好摇尾乞怜地跪在他脚下讨饶,但现实完全和他预想?背道而?驰。
萧旻珠不但在他手下过得潇洒自在,还?胆敢一次次地让他吃瘪。
以往对于惹自己不喜的人?,魏蛟的做法很简单,直接杀了了事,但轮到萧旻珠,魏蛟却不想?用这套规则。
为什么?
为什么她惹怒了自己,却并不想?杀了她。
魏蛟的心像是丢进咕嘟冒泡的开?水锅,煎熬又烦躁。
他终于舍得松开?被揪得皱巴巴的布料,转了个身,帐外亮眼的灯光让他的右眼很不舒服,魏蛟皱着眉头,将手背搭在眼皮上。
朝外面喊:“大半夜不睡觉,你在外面找什么呢?”
“马上。”
默了一会儿?,有脚步声靠近,魏蛟没掀眼皮,淡淡道:“收拾完了就赶紧上来?。”
许久,还?是没听到动作声,魏蛟终于耐心告罄,抿了抿唇,嗓音带着威胁道:“萧旻珠,是不是这段日?子让你太好过了?”
魏蛟倏而?睁眼,眼里凶光毕露,像是以此来?警告对方?不要踩到自己的底线。
晕黄的光线下,不同正常人?的浅色异瞳微微一缩,看起来?更像是野兽嗜血的眸子,冷漠得让人?不寒而?栗。
萧旻珠早已习惯魏蛟动不动就装狠的习惯,丝毫不害怕。
她莞尔一笑,将手上的平安符递过去,轻声道:“喏,给你求的。”
魏蛟视线下移,望着白净手心躺着的一只缝好的红色平安符,方?才还?冰冷彻骨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呆滞,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头顶上的火焰被水一泼后发出滋滋的声响。
萧旻珠还?在继续道:“嘉月说那家寺庙的香火很灵验,我就给你也求了一个。”
魏蛟从愣怔中回神,他动了动唇,用缓缓的语气问:“给我的……”
仿佛前方?就是悬崖峭壁,一失足就会跌落万丈深渊,魏蛟举措格外小?心谨慎。
萧旻珠挑了挑眉梢,手往前又递了递,“特?意送给你的。”她去寺庙就给魏蛟求了一张符,应该可以这么说。
恍然?间魏蛟听到了自己胸腔震耳欲聋的跳动声,她说她特?意给自己求的。
魏蛟像是突然?被一块金子砸到头的乞丐,傻眉楞眼。
临睡前,萧旻珠扯了扯对方?的袖子,轻声语:“君侯现在不生气了吧?”
……
接过平安符后,魏蛟打量了萧旻珠一眼神色,先是大咧咧地压在了枕头底下,他不想?让萧旻珠知道自己很看重这个东西。
但他始终觉得不放心,魏蛟本身是不信神佛的,但总归是寺庙里的东西,而?且这是萧旻珠送给他的,不会压坏吧。
魏蛟背身小?心翼翼地将平安符藏进了衣襟,突然?听到旁边的人?唤他,魏蛟脸上生出一丝被抓包的窘迫。
黑暗中,他的耳根子有些红,下意识地辩驳道:“谁生气了?”
萧旻珠翻了个白眼,你就嘴硬吧。
“明日?是春节的最?后一日?,晚上灯会会很热闹,我想?邀请君侯与?我一同出门游赏,可以吗?”魏蛟生气,未免殃及池鱼,萧旻珠还?是得哄哄。
魏蛟其实已经差不多被顺服帖了,但嘴上依然?不依不饶,“明天要是不忙的话?,孤可以勉强陪你去。”
魏蛟默默地想?,要是轻易地就答应了,岂不是显得他很廉价。
就算萧旻珠这些时日?不常在家,从云娘口中也知道魏蛟在府里很闲,但谁让魏蛟生了傲娇别捏的性子,萧旻珠也只能顺着哄。
困意上涌,萧旻珠闭上了眼睛,最?后说了一句:“那真是我莫大的荣幸。”
第35章 火锅
不知道魏蛟在杨夫人那儿是不是说了什么?, 反正自他回来后,萧旻珠没有再去顺安堂请安,也没人来追究, 加上?今日她不用出门, 萧旻珠实实地赖了会儿床。
青竹给萧旻珠梳妆时?面色不太好,犹豫着道:“夫人,这两日总有一两个婢子鬼鬼祟祟地守在鹿苑外面。”
萧旻珠略一迟疑, 问:“是顺安堂的人?”
青竹点点头。
萧旻珠想了想问:“这事君侯知晓吗?”
青竹:“应该是不知,奴婢每回瞧见他们都是清晨, 君侯一走, 他们没多久也跟着离开了。”
看来是过来监视魏蛟动向的。
萧旻珠拿起一只蝶戏双花鎏金簪往头上?比了比,淡声道:“随他们去吧。”
慢悠悠地吃完饭,又看了会儿闲书打发时?间, 大?半天就?这么?过去了。
因着晚上?要出门, 云娘特意叮嘱了厨房早点将?晚饭需要用到?的配菜准备好,桌上?摆了土豆、牛肉、毛肚、虾肉丸子、青菜、豆腐和鱼片等差不多十余种食材。
吩咐下人将?锅架上?火炉, 萧旻珠道:“去将?君侯叫来吧。”
——
魏蛟其实很早就?打算往鹿苑回了, 但行到?半路, 就?被杨夫人派来的人绊住了脚, 说是杨夫人有事?找他,魏蛟只好转道去了顺安堂。
魏蛟大?步跨入厅内,向上?首的杨夫人略一躬身,“老夫人找我何事??”
杨夫人心中喟叹,到?底是之前伤了情分, 他还是不肯唤她一声祖母。此次回来, 她有心修补自己与?魏蛟的关系。
她派去鹿苑打探的人回来道,萧夫人和君侯平时?相处较为亲密, 杨夫人也不曾想到?魏蛟竟会允许一个女子与?他同住在鹿苑,时?下的夫妻就?算关系再好,大?多时?候也是各住一个居所。
杨夫人并不喜欢萧旻珠,认为对方目无?尊长,且惫懒爱耍小聪明。魏蛟过多宠信萧旻珠,甚至还将?府上?中馈大?权尽数交付,杨夫人心中实实不忿。
更何况从前府上?的事?务都是由她来掌管,不过是因为她出走中山,才让外人钻了空子。
杨夫人掌了半辈子权,深谙其中益处,即使是回了中山,她的娘家?子侄也依旧对她十分恭敬孝顺,直到?近些时?日回到?侯府,杨夫人才感受到?落差,府上?的下人换了一大?批,不再是从前熟悉的旧人,尽管面上?对她恭恭敬敬,但实际是还是听命于萧旻珠。
照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成为边缘人,等日后老到?不能动了,再被那个女人随意打发到?庄子,浑浑了此残生,对这样的结局,杨夫人无?法?接受,为此,她需要拉拢侯府真正的主人。
杨夫人默了默,而后感叹道:“我从中山嫁至衡阳,已有四?十余载,期间鲜少回去,只是想多见一见至亲的兄弟姊妹,担心日后再不能相见才离开了侯府两年,君侯就?因此与?老妇生疏了吗?”
魏蛟抿唇不语。
杨夫人言辞恳切又道:“君侯难道忘记了从前是谁在你受到?无?端指责时?站出来帮你说话?,又是谁做主将?你留在了侯府。”
杨夫人知道,魏蛟看似面冷无?情,实则心中看重情义。她其实并不是先使君魏畴的生母,只是因无?所出将?对方抱来了养,想日后当?个依仗。或许是年轻时?做了诸多不好的事?,为了积攒功德,杨夫人便开始拜佛行善。
在魏蛟因为那句批语受到?魏畴等忌惮,欲将?其处死之际,杨夫人因为恻隐之心做主将?魏蛟留了下来。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联想当?时?那个云游道人的批语,让杨夫人有些畏惧和魏蛟相处……
魏蛟一怔,抬头看了杨夫人一眼,声音比之前稍稍和缓了些:“老夫人从前对我的恩情,魏蛟都铭记于心”
杨夫人这才放下心,松开宽袍下紧握的手。“你我祖孙,何谈谢字。”
还好,魏蛟还肯念及旧情。
她笑了笑,示意魏蛟上?前,将?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他,“这是我偶然得来的蓝田玉,专门请了中山最好的工匠雕刻完成,以此送给君侯。”
抬手间,杨夫人不小心露出了手腕上?带着的一串朱砂,她神色一变,慌忙地拿袖子遮挡住。
魏蛟也瞧见了,他脸色淡然地接过杨夫人的礼物,而后谢过。
杨夫人心下惴惴,觑看他从容的面色,留他下来吃饭。
魏蛟婉拒:“我先前答应了萧氏今日要回房用饭,就?不多打扰老夫人了。”
——
萧旻珠撑着脑袋,看着锅里不断沸腾的红汤,一拍桌角:“算了,不等了,我要先吃了。”
之前派去寻魏蛟的下人说,魏蛟被顺安堂叫去了,萧旻珠又多等了一刻钟,然而魏蛟还没回来,看着越来越晚的天色,心想魏蛟不会忘了今晚的约定?了吧。
这响萧旻珠刚夹着毛肚放下锅,就?听有人问。
“不等谁?”
萧旻珠抬目,见魏蛟正好跨门而入,笑着吆喝他过来吃饭,“君侯回来啦。”
魏蛟入座,有女使端来一碗姜蒜油混着的汤汁。
魏蛟敛眉:“这是什么?东西?”
“蘸料啊。”萧旻珠将?烫好的毛肚放进魏蛟碗中,满眼期待地催促道:“君侯快尝尝。”
箫旻珠是属于爱向他人推销自己爱吃的食物,如果得到?良好反馈会很有成就?感的那一类人。
魏蛟看着碗里呈浅灰色、纹理细密的一片,眉毛几乎要拧到?一起,“这能吃?”
萧旻珠小鸡啄米地肯定?:“你尝尝就?知道了。”
这可是一生爱吃的国人发明出来的美食,可惜时?人还没发现毛肚的魅力。
魏蛟迟疑了下,与?萧旻珠对视一眼,最后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将?裹满蘸汁的毛肚放入口中。
不知道为什么?,魏蛟在顺安堂生出的一丝阴郁,在踏入鹿苑的那一刻就?尽数消散。
与?萧旻珠待在一起,会让他很放松。
魏蛟本来只打算囫囵嚼两口就?吞下肚,但食物入口的那一刻,热辣的汤汁与?毛肚的鲜香瞬间在舌尖绽放,带来前所未有的美味享受。
一旁沸腾的红汤不断散发浓郁的香辣气息,热气腾腾的室内和屋外的寒冷造就?了一种温暖让人沉迷的氛围。
萧旻珠看着顿住了的魏蛟,忍不住问:“怎么?样?”
好歹给点反应啊。
魏蛟咽下嚼碎了的毛肚,给予肯定?:“还不错。”
萧旻珠嘿嘿一笑,“对于吃我还是挺擅长的,肯定?不会哄你啦。”
两人相对而坐,热火朝天地大?快朵颐。
鲜嫩的肉片,肥美的虾滑,入口即化的豆腐……
最后,萧旻珠摸了摸自己吃的圆滚滚的肚子,没忍住打了个嗝,“好饱啊,走不动了。”
魏蛟埋汰地瞥过来一眼,“注意点形象吧,哪个世族女子像你一样。”
对此,萧旻珠的回答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为什么?一定?要按他人的要求而活呢?
那也太累了。
面对外人时?,萧旻珠可以一言一行尽量做到?符合规矩,但在自己家?里,她不愿受到?太多束缚,只想,随心所欲,爱干嘛干嘛。
而且,说起规矩礼仪,好像魏蛟根本没有立场指责她吧。
坐凳子歇了片刻。
临行前,萧旻珠低头闻了闻沾染上?火锅味儿的袖子,顺便提醒了魏蛟,两人各自换了衣裳后才出门。
——
华灯初上?,灯火阑珊。
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一排排色彩鲜艳、形态各异的花灯高?挂于人声鼎沸的街道上?空,整座衡阳城都沉浸在花灯节的热闹氛围里。
不少结伴的年轻男女,或幸福的一家?三口从他们身边经?过。
路边一个穿着厚实碎花小袄的小女孩在爹娘摆馄炖摊子的后面推着滚灯玩,萧旻珠的目光漫过一丝新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喜欢?”
一旁的魏蛟也注意到?萧旻珠一直目不转睛盯着那边小女孩瞧,以为她看上?了人家?的灯笼。
“喜欢就?去买一个。”魏蛟大?方道。
两人并排漫步在热闹的主街,时?不时?需要避让周边拥挤的人群。
萧旻珠收回视线,叹了口气道:“太大?了,不好拿。”
衡阳的百姓虽然有少部分在魏蛟每次凯旋而归的时?候见过他的相貌,但从未想过他们坐拥幽州的主公会来这小小的灯会。
而且他们都沉浸在过节的气氛里,做生意的忙着做生意,逛街的忙着和同伴聊天,哪有功夫仔细观察周边的人。
是以两个人单单就?是比平时?穿的稍微素净了些,走在街上?也不会过多引起其他人的关注。
前面的街道中央架起了丈高?的擂台,旁边竹架疏密有序地悬挂着几排彩灯,周围的人一个两个都往那边跑,人渐渐聚集起来。
萧旻珠声音不自觉兴奋起来:“君侯,那边好像在猜灯谜,我们去瞧瞧。”
说罢,她就?牵着魏蛟的衣袖往前面小跑过去。
魏蛟确实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一开始还有些无?所适从,但身边的女子和周围的人都很从容自在,他也渐渐松缓了略微绷紧的心绪。
活动才刚开始,来的人还不算多,萧旻珠带着魏蛟挤到?了前排。
第36章 甜
擂台上站着一个圆脸阔耳、身材虚胖的青衣小吏, 类似于街道?办主?任。
每年像灯会这种必要但不重要的活动?,都?是他?们来负责。
说实话这种活最不好办,干的好吧, 上司不关心, 干的不好吧,挨老百姓的骂。
里外不是人。
是以其他?人都?不想来组织,每次这活都?会落在性格比较好说话的那个人头上。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 青衣官员用锣槌敲了两下铜锣。
他?清了清嗓子?,“各位郎君女郎好, 鄙人是灯谜活动?开展的负责人……”
场地大, 看热闹的人又多,一顿输出全?靠吼,上面的人讲一半就开始脸红脖子?粗地大喘气。
活动?的规则是只要有人能猜中十个以上的灯谜就能选一只竹架上的灯笼带走, 猜的越多, 还有额外的奖励。
周围人窃窃私语今年的要比往年简单些,往年要猜中二十个才能拿走灯笼。
萧旻珠跃跃欲试, 她瞧中了上面的一个兔子?灯。
满目期冀地望向一旁的魏蛟, “君侯你会猜灯谜吗?”
萧旻珠想的是, 魏蛟身为本地人, 有些方面比她懂得多,刚刚规则里也谈到每位参加的人能请一个外援。
魏蛟虽然一次也没参加过这种?活动?,甚至肚子?里还没几两墨水,但也不妨碍他?故作矜傲,“略懂一二。”
萧旻珠毫不犹豫地去抽了签。
序号排在第六个。
前面几人抽到的谜底难易程度都?差不多, 字谜都?是随机在箱子?里自己抽, 这样各凭运气反而公?平。魏蛟看了前面几人玩也大概清楚是怎么进行的了。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萧旻珠上前在箱子?里先?抽出了十个小纸团,有专门的人负责依次念上面写好的灯谜。
举办这种?活动?是为了活跃节日气氛, 放松心情,大多数的谜底都?不会太?为难人。
念字的小公?人:“无头无尾一亩田,打一字。”
萧旻珠不假思索道?:“鱼!”
不单是答题的人在听题,旁边看热闹的群中也在脑中思索谜底,见这位女郎一连答对了几个,都?不免称赞。
前面几个都?比较简单,只略一想就能答出来。
青衣官员越瞧站在目前答题的这位女郎旁边的男子?,越觉得熟悉,到底在哪儿见过呢?迟迟想不起来。
直到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谜底是砚台。”青年冷声道?。
他?一拍脑门,这分明就是主?公?啊。
三年前他?还是衡阳太?守旁边的贴身僚属时,曾有幸近身见过主?公?一面。
之前就听说主?公?娶了扬州萧家的女儿为妻,旁边那猜谜的女郎想来就是主?公?夫人了。
他?赶忙去看旁边公?人拿的那张谜题。
糟糕,为数不多的诗谜怎么主?公?夫人就抽到了俩。
“一轮明月挂半天,淑女才子?并蒂莲。碧波池畔有时会,细读诗书不用言。”
这是用一首诗来做谜底。
对方刚将题目念完,魏蛟就已经懵圈了,谚语就算了,怎么还把诗拿来解灯谜,出题的人简直是变态。
魏蛟心里乱绪缠绕,手心紧张地被汗液沾湿。
诗的大概意思他?能猜出来,但又怎么从诗句里面提炼一个新的字着实让他?犯了难,真应了那句话,书到用时方恨少。
众人见对他?沉默半天,以为他?回答不上来。
“这个好像确实比前面的要难。”
“你知道?吗?”
“我咋知道?哩。”
青衣官员看着魏蛟越来越黑的面色,心慌的不行。
早就耳闻主?公?脾性不太?好,不会一气之下把他?这个主?办官给撤职了吧。
保住饭碗的迫切性,让他?竭尽全?力?想出了他?所能想到地最自然的处理方式。
青衣官员忐忑出声道?:“鉴于诗谜难度较高且前面的五位参赛者都?没有抽中诗谜,为了保证公?平性,所以本次灯会决定对后续抽中灯谜的参赛者给予许提示和帮助。”
随后公?人依次对每句诗词进行了拆分,难度降低了一半。
借助提醒,魏蛟思索半天也只解出了两个字。
明月挂半边,应该说的是有字,淑女才子?合在一起成好字,碧波池畔……
预示答题时间结束的沙漏看着就要漏尽。
青衣官员忍不住攥紧手,一脸焦急,若是主?公?猜不出来得罪了主?公?他?该怎么办。
因着官场上不会说话,他?得罪了不少人,从太?守的近身属官到街上维持秩序的低层小吏,官职已到了降无可降的程度……
萧旻珠戳戳魏蛟的手臂,“实在解不出来就算了,我也没有很想要。”
对于魏蛟这种?比刚从扫盲班出来好不了多少的人来说,能从诗里面读出点意境出来就已经很厉害了,从诗里面解密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而且这个题题确实挺难的,她只解出了第一句和最后一句的两个字。
魏蛟敛眉,道?:“我想出了前面两个字,不知道?对不对。”
萧旻珠有些惊讶:“你先?说解出的两个字。”
看看能不能凑出来。
魏蛟只好先?告诉她。
萧旻珠将这三个字在嘴里默念几遍。
魏蛟解出的第一个与她分毫不差,现在就只差第三句了。
有好什?么卖……
古人写诗有个规律,喜欢写山水景物、梅兰竹菊等高雅之物,以物衬人。萧旻珠把常见的拿来比对了一遍,都?不太?符合可以卖的特质。
酉时会,说明诗人和佳人有个约会,碧波池指水,在约会时可以喝的水。
萧旻珠突然福临心至地想到了“酒”。
她掷地有声道?:“有好酒卖。”
青衣官员用袖子?擦了擦圆脸上冒出的汗,松了口气。
“女郎答对了。”
最后一个诗谜也有惊无险地猜了出来。
——
萧旻珠护着灯笼,魏蛟站她旁侧挡着人群冲撞,两人困难地从人堆里面挤了出来。
萧旻珠看眼手上没有丝毫破损,栩栩如?生的兔子?灯,心满意足。
“还好有君侯在,不然我就得不到这兔子?灯了。”萧旻珠笑意盈满地看眼对方道?。
眼珠黑亮,倒映着周边阑珊的灯火。
“少拍马屁。”
魏蛟看着她,嘴角嗪出一抹笑意,不是像以往的冷嘲,而是混杂着得意和愉悦,眉眼生动?。
原来他?也可以像那些儒生一样解出灯谜,还是和萧旻珠一起。
魏蛟第一次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的没有排斥心理。
萧旻珠心想,我瞧你倒是无比受用。
就在这时,一个肩上扛着糖葫芦的小贩走过来,热情推销道?:“女郎,买一串糖葫芦吧。”
对方是个头发斑白的老奶奶,身子?佝偻扛着比自己还高的草靶子?。
老奶奶的笑脸看起来无比真挚:“我这糖葫芦可甜可甜了,吃过的人都?说好。”
萧旻珠看眼插在上面红彤可爱、圆溜溜的糖葫芦,也十分的嘴馋。
但是她没带钱。
萧旻珠目光一转,扫了眼一旁的魏蛟,一个主?意漫上心头。
只见她三两步上前,挽住旁边魏蛟的手臂,捏着嗓子?撒娇道?:“郎君,我想吃这个,给我买好不好。”
一边说,她还一边摇魏蛟的衣袖,眨巴眨巴眼睛。
起因是因为她刚刚瞧见了一对气氛甜蜜的小情侣就是像这样的相?处模式,不过对面是男方主?动?给女孩子?买礼物,女孩子?也没有像她这么夸张地撒娇,萧旻珠这么干就是纯粹想膈应膈应魏蛟。
被抱着的手臂瞬间僵硬。
魏蛟脸一红,恶狠狠地瞪了眼萧旻珠,咬牙道?:“说话就说话,扯我衣服做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的,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随后利落地把身上带的银子?掏给她,赶忙站远一步。仿佛萧旻珠是什?么洪水猛兽。
萧旻珠好心问了句:“你要吗?”
魏蛟声音干脆:“不吃!”他?又不喜欢吃甜的。
萧旻珠悄悄白他?一眼,把银子?给了老奶奶,好心道?:“大娘不用找了,外面天这么冷,你早些收摊回去吧。”
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出来摆摊,真辛苦。
今日是春节的最后一日,也是元宵,大街上随处可见或开怀坦然、或内敛羞涩的男男女女。
魏蛟站在一旁等萧旻珠挑选,无意瞥见路过共分一食,脸上带着甜蜜笑容的一对年轻男女。
……
隔了小半会儿,萧旻珠拿着串糖葫芦走来。
魏蛟咳了咳,眼神乱瞟,突然道?:“那个,我又想吃了。”
声音像被人扼住喉咙的鸭子?,别别扭扭。
“……你刚不说你不吃吗?”萧旻珠对他?这一抢食行为非常不耻。
现在卖糖葫芦的人家都?走了。
萧旻珠打发他?,“前面肯定还有卖的,到时候再给你买一串。”
魏蛟突然理直气壮起来,“孤现在就要吃。”
萧旻珠捏着糖葫芦木棍的手梆硬。
真想一出是一出,买东西的时候最烦旁边的人本来说不吃,等她只买了一份又说想吃的行为。
但,连糖葫芦都?是花人家钱买的,她又能说什?么。
不过第一口当?然是属于自己的,她才不要吃魏蛟剩下的。
“喏,给你。”
萧旻珠忿忿咬掉第一个最大的山楂,仿佛在咬魏蛟的狗头,一手将糖葫芦递给魏蛟。
当?她砸吧着把外面薄薄的一层糖衣咬破,脸色猛然一变。
魏蛟拿着那串被咬了一口,红艳艳的糖葫芦,本来怀着不知名的小心思,心慌意乱起来。
正欲张口咬下第二个圆滚滚的果子?。
见对方的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魏蛟犹疑起来,“不好吃吗?”
哕——
萧旻珠本来下意识地想立马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想起魏蛟还没尝进嘴里,连忙猛摇头,勉强包住嘴里疯狂分泌的口水,认真夸赞道?:“我从来…这么好吃……糖葫芦…没吃过。”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颠三倒四。
“一定…要…一口咬开,味道?…更好…”生怕对方不信,萧旻珠还作势嚼了两口。
求你了,快吃吧。
“真的假的?”好吃得舌头都?打结了。
真的真的,快吃快吃。
魏蛟没吃过糖葫芦,听她这么描述,也生出了试试的心思。
萧旻珠目光死死盯着魏蛟的表情,眼见往日的一张俊容霎时之间变成了一个“囧”字,才彻底满意。
嘴里跟开了闸似的猛流口水,哈哈大笑。
“你骗我!”魏蛟第一时间吐掉了口中咬成两块的山楂,尽管这样,那抹尖酸的涩意仍然在口中经久不散。
“不是你说想吃的吗?”
同样面目扭曲,外加口水直流的萧旻珠颤巍着嘴唇道?。
“你,你这个……”魏蛟眼眶都?被刺激出一抹水意,颤着声儿“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什?么。
萧旻珠提醒:“别说话了魏蛟,你口水都?要滴下来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魏蛟怼回去,反应过来又立马质问:“不对,谁让你直呼我本名的。”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直接叫他?的名字了。
路过的人纷纷朝这两人投去奇怪的目光。
这两人穿得跟富贵人家似的,长得也好看,为什?么偏偏有病呢。
许久。
“魏蛟,我嘴麻了,走不动?路。”
“你嘴麻,又不是脚麻。”
……
“我真走不动?了。”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人……上来。”
月光如?水,映照出两条细长的人影。
挺拔青年缓缓弯下腰,娇俏的女郎轻轻将手环绕在他?的脖颈上,再跃上背脊,两条人影顿时合并为一条,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踏上回家的路。
第37章 香膏
新的一年, 并不算祥和?,各州皆有异动。
刘元宗因为西戎屡次三番越过边境线的问题,最?终与对方干起了仗, 打的难舍难分, 洛阳那边,董国舅董叙,近日被熙帝正式册封太尉一职, 位极人臣。
另外南方几个诸侯间的平衡也因为青州易主被打破。
崔琰在娶了萧青雁后,就相当于得到了扬州萧家的支持, 再有宁王的襄助, 年节刚过,就率军南下,联合两万扬州军队, 呈两方夹击之?势, 进攻青州。
崔裕所管辖的城池接二连三地丢失,最?终, 随着首都长?陵的陷落, 崔琰彻底拿下了青州。
消息传至昌平, 萧青雁欢欣不已。
她果然没有看错崔琰。
崔琰目前正按着她梦中最?终预想的那样, 一步一步地上升,虽然还需要几年才能登上那个位置,但她等?得起。
“夫人,紫芙和?素月要随我们一同去青州吗?”萧青雁身边最?得用的婢女,流荷问。
青州一直是崔家的地盘, 崔琰既然攻下了长?陵, 她们自然也要从昌平搬到那边去住。
提起那两个女子?,萧青雁就想起了当日王夫人用半软半硬的态度将人塞进府里的事, 心中就有些不虞。
萧青雁指挥下人将要带走?的东西打包,淡声道?:“她们二人留下打理宅子?,郎君到底会回昌平来看望舅舅舅母,宅子?便缺不了人打扫拾掇。”
据她所知,崔琰目前虽然并未收用过她们当中任何一人,但放在眼?前始终碍眼?得紧。就让她们留在这?个宅子?好了,反正一年到头,崔琰都可能回来不了一次。
流荷心领神会。
——
萧旻珠的火锅一经推出,品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店铺时常人满为患,衡阳顿时掀起了一股吃火锅的热潮。
她的成?功也引来不少店铺的效仿,不多?时,不同名号的“火锅店”就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不过凭着无法复刻的独特香辣风味锅底,萧旻珠的店始终是里面生意?最?好的。
与三五好友围坐在火炉边,一边吃菜,一边谈天说地,再发发汗,身暖心热,出门时仿佛就不那么惧怕外面的天寒地冻了。
这?日,萧旻珠巡视完店铺回府时,恰好与吴嬷嬷一行人相撞。
萧旻珠现在与杨夫人的关系属于是井水不犯河水,只魏蛟去顺安堂请安慰问的时候,出于晚辈的礼仪,萧旻珠偶尔会跟着前去,一个月不会超过四次,即使去了,除了名义上的礼节,她与杨夫人一般也不会聊天。
主要你看不惯我,我也不喜欢你,没什么好说的。
吴嬷嬷瞧见了萧旻珠,停下脚步,心不甘情不愿地施了一礼。
萧旻珠抿出假笑。
感觉到一个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眸看向视线的主人。
与站在吴嬷嬷背后的青年对视一眼?后对方立刻垂下眼?,上前一步,态度恭谨地向萧旻珠道?:“在下魏恪,见过嫂嫂。”
嫂嫂?
对方是魏蛟的弟弟。
怎么云娘之?前没提起魏蛟现下还有其他?的兄弟,她还以为那些人都不在了呢。
幽州牧魏畴有十几个儿子?,早年间有几个在战场上就丧了命,后面幽州内乱,为了州牧的位置,剩下的几人又斗得你死我活,萧旻珠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场硝烟过后只会留下一个胜利者。
话?本里面都这?么写的。
头顶宛若看死人的目光让魏恪略微抖了两下。
吴嬷嬷简单介绍了两句:“这?是九公子?,先前一直在闽邑任职,老夫人与九公子?祖孙多?年未见,今日特意?召来相叙。”
“原来是这?样。”萧旻珠为心里以为对方早已不在世微微尴尬,抿了抿唇道?:“君侯若是知道?九弟上门必定会十分欣喜,到时我与君侯为你接风洗尘。”
对方的年纪看着要比她大一点,喊九弟奇奇怪怪的。
听她说起魏蛟,魏恪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脸色略一白,嘴角的笑怎么看怎么僵硬,“那便叨扰兄长?与嫂嫂了。”
——
“君侯,旬先生回来了。”
远方官道?的一个小点渐渐显现成?一辆朴实无华的青盖马车,魏蛟并十余十余亲卫守在离衡阳城外百米远的亭子?等?待。
见马车靠近,魏蛟从亭子?里大步走?了出去。
旬翊披了件厚领披风走?下车,气色有些不太?好。
他?温煦地道?:“君侯不用特意?出城来等?下官的。”
魏蛟面上毫无对待他?人的矜傲之?色,反带了几丝轻松和?悦,他?无所谓地道?:“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就当出城散散步了。”
魏蛟问:“那边的事都弄完了?”
旬翊颔首,“之?前收到的消息没有错,当年魏霁侥幸逃脱后确实躲到了平葛,这?两年以平葛为据点一直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之?前还想拉拢季郁,但被拒绝。最?近几月,下官以滁邱为中心广面搜查周边几个小县,拔出了不少魏霁的人,但因为打草惊蛇,还是让他?给?走?脱了。”
旬翊又道?:“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已经离开了河东一带。”
魏蛟扯了扯唇角,冷哼道?:“我的这?位四哥向来骄傲自满,如今也像个生活在阴暗处的老鼠般东躲西藏,不知他?心底作何感想。”
平葛是滁邱旁边的一个小县,先前魏蛟攻滁邱,也带了要将魏霁抓出来的打算,但可惜,还是让对方给?跑了。
冷风一吹,旬翊弯腰抵唇咳了几声。
魏蛟的思绪被现实拉回,皱了皱眉头问:“这?都多?久了,你的咳疾还没好?”
旬翊一笑,淡声道?:“老毛病了,一到冬季就犯。”
魏蛟看眼?对方银丝参半的头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旬翊再过几年就满六十了,其他?老头这?个年纪都待在家里儿孙绕堂颐养天年了,旬翊无儿无女,还要整天为他?处理杂七杂八的事。
魏蛟心中不免有些歉疚。
“你这?样拖着可不行,明天让张甫春去你那儿给?你诊诊。”
旬翊忙问:“可是东平城中的张甫春?”
魏蛟扬扬眉:“你也认识?”
“此人医术盛名,据说就连一脚踏进阎王庙的人都能救回来,堪比妙手回春。”旬翊忍不住问:“张甫春是刚好游历到衡阳来了吗?”
魏蛟道?:“不是,他?如今在南营做驻军郎中。”
旬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连连询问:“君侯是把他?绑来的?还是花重金请来?”
魏蛟:“……”原来在旬翊心里他?竟然是这?种形象吗?
“都不是,他?自己主动?来投我的。”
这?句话?比他?先前的猜测还要让旬翊震惊。
实话?说,虽然魏蛟是他?的主公,但据他?所了解,魏蛟还没有礼贤下士到能让其他?人抛却一切主动?来投的情况,军营那边,除了一直跟随魏家的家将,主动?归顺的就是像季郁这?种降将败将,文士这?边,都是或走?投无路或得罪了其他?诸侯跑到衡阳来讨口饭吃的僚属。
魏蛟将发生在东平、与董家的牵扯简单解释了下。
旬翊轻轻又咳嗽两声,“原来是这?样。”
魏蛟瞥眼?他?,想了想后道?:“你不是看重贺时章嘛,要不把他?培养成?你的接班人,这?样你也能轻松些。”
旬翊抚了一把胡须,哑然失笑问:“君侯之?前不是觉得他?太?过规行矩止了吗?”
魏蛟摩挲了下指端,唔了一声,“相处过后我觉得他?还行,虽然为人死板了点,但做事沉稳,不会专门说些大道?理来哄我。”
“君侯既然发话?了,下官当然不会有异议。”旬翊微笑着道?。
数月不见,君侯举止想法变了许多?,而且在往好的方向改变。
一切都是从君侯娶了亲开始。
旬翊心中不免对那位萧夫人生出了些许好奇。
——
鹿苑,萧旻珠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青竹见此,赶忙跑去关屋里的窗户,认真嘱托道?:“夫人的小日子?快到了,今日不该出门的,万一着凉就不好了。”
于是唤了热水,催促萧旻珠去泡个热水澡。
青竹从小就在萧旻珠身边服侍,说是一起长?大的也不为过,在她面前,萧旻珠也没什么好扭捏,衣衫滑落肩头,袒露一片雪背。
莹白如玉的足踩上小凳,浴房内昏黄灯光洒在白皙裸露的肌肤上,无端增添了几分幽然的魅惑。
萧旻珠闭眼?靠在浴桶的边缘,任由温暖裹挟身躯。
青竹轻轻抬起女子?手臂:“女郎,你的指甲长?长?了一点,奴婢拿剪子?来给?你修修吧。”
没有外人在时,青竹偶尔会唤回从前在闺中时对萧旻珠的称呼。
萧旻珠抬起手看了看,水珠从细腻晧腕,又落入木桶里,“这?个长?度感觉染蔻丹蛮好看的哎。”
青竹:“那等?会儿奴给?女郎染了试试。”
萧旻珠说好。
泡久了皮肤容易起褶皱,过了一会儿,萧旻珠从水中站起身,披上宽大的浴巾。
冬天皮肤容易干燥起皮,所以即使除了脸蛋,四肢也需要涂上保湿滋润的香膏,青竹见过萧旻珠的身体很多?次,但几乎每次都会被对方腰细腿长?的身段给?惊叹到。
但这?次,青竹看着对方窈窕的身材曲线却红了脸,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女郎,你有没有觉得那儿好像大了一点。”
“是吗?”萧旻珠低头看了看,“最?近我就感觉有点胀痛,心衣穿着好像确实紧了点”
按照现代科学的说法,她这?具身体还处于发育的年纪,所以那里会变大也是正常的吧,可能与她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太?舒心有关,什么也不用担心,每天只需要思考吃什么。
等?等?。
经由青竹提醒,萧旻珠目光继续往下,停留在了自己不知何时变得丰腴起来的腰部。
她上手捏了下,肉肉的。
啊——
她变胖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胖了多?少斤,但是她确确实实地长?了肉。
萧旻珠欲哭无泪:“青竹怎么办,我长?胖了。”
原来梅香味的香膏用完了,青竹拆了盒新的晚香玉味道?的。
她边替萧旻珠涂香膏,认真道?:“女郎从前太?瘦了,这?样刚刚好,奴听说前朝有个贵妃还专门以丰腴为美呢。”
是杨贵妃吗?
萧旻珠哀嚎停止,“真的吗?”
青竹点头,“而且女郎还长?高了,从前比奴婢矮了一个指甲盖,现在看着比和?奴婢差不多?高了呢。”
换上室内穿的舒适里衣,青丝如瀑,用白玉簪简单挽起一个发髻,额前几缕碎发垂落,平添了几分居家的从容和?温婉。
在青竹的安抚下,萧旻珠反应暂且没那么激烈了,但还是有点郁闷。
不过萧旻珠排解烦忧有一个良方。
那就是数钱。
虽然数一遍钱不会变多?,但看着自己手上拥有巨款,会让她觉得以后的日子?格外有奔头。
萧旻珠将一个红匣子?拿出来,里面装着店里最?近一个月的流水。
魏蛟走?进屋里,就瞧见女子?身着淡雅长?裙坐在桌边,裙摆轻垂,绽开,像院子?里盛开的雪梅。
桌上,一堆散落的银锭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这?是萧旻珠刚数完的,现在手上拿着一叠银票,每将一张银票撇到另个手指头压着,她嘴角的笑意?愈盛。
魏蛟在她身边入座。
见她盯着银钱的目光深邃而明亮,他?回来了却眼?也不抬,便有些不爽,嗤声道?:“你掉钱眼?儿里了?”
萧旻珠将最?后几章银票数完,才淡淡道?:“那君侯告诉我,谁不喜欢钱。”
魏蛟一噎,不说话?了。
这?些日子?以来,萧旻珠对与魏蛟搭伙过日子?的相处模式已经摸得明明白,魏蛟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满身刺地扎人了。
但俗话?说,狗改不了那啥,魏蛟总有些时候嘴巴不怼人心里就不舒坦,每当这?个时候,萧旻珠如果心情好的时候会让让他?,心情一般则会像今日这?样不痛不痒地怼他?一句,心情不好……
好像她还没有心情特别?不开心的时候。
萧旻珠将银票压在匣子?最?下面,然后双手捧起银锭哗啦啦往匣子?里装。
“今日我回来的时候,恰好碰到吴嬷嬷带着魏恪,也就是你那个九弟往顺安堂去。”
“他?怎么回来了?”魏蛟下意?识询问,随后反应过来再过几日就要到三年一度各郡太?守来衡阳述职的日子?。
魏畴共有十一个儿子?,所以对他?的儿子?们,除了受宠姬妾生的几个外,其他?皆是哪儿用得上就往哪儿填,战场上死了三个,治灾死了一个,还有一个替他?去洛阳朝见皇帝的时候被刺杀而死。
到魏畴本人死了过后,想争他?位子?的儿子?就有六个,而魏恪是魏蛟唯一一个留下性命,放走?外任的兄弟,其他?皆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当日宴席一片狼藉、鲜血满地的场景魏蛟还历历在目,他?那些个原本叫嚣着要杀了自己的兄长?皆死状凄惨地躺倒在地,正当魏蛟要解决掉最?后一个祸患时,魏恪却哭爹喊娘地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别?杀了自己,说自己会安分守己,绝不谋求其他?。
或许是因年少进府时,魏恪是唯一一个没因为他?怪异的外观排斥自己的人,魏蛟留了他?一命,赶他?去偏远的苍县赴任。
因着魏恪回府,魏蛟想起了许多?从前的往事,神情浮上了一层阴翳。
直到临睡前,帷幔被拉上,幽幽香气萦绕鼻间。
魏蛟头偏向里面,问了句:“你换香膏了?”
萧旻珠随口道?:“之?前的用完了,这?个不好闻吗?”
魏蛟敛眉:“有点太?香了。”
他?还是很喜欢之?前的那个。
“不会吧。”萧旻珠抬起手自己闻了闻,“味道?挺淡的,可能你还没闻习惯。”
她自己用惯了梅香味,但偶尔换换其他?味道?,调剂调剂心情也不错。
“对了,君侯你瞧,我的新指甲好不好看。”
萧旻珠显摆地把手往魏蛟眼?前伸。
魏蛟没什么审美,随意?看了两眼?,“还行。”
第38章 欺骗
“夫人, 郎君回来了。”
夫妻俩时隔两月再次见面,萧青雁今日特意画了精致繁复的妆容,闻听外面下人通禀, 雀跃地从凳子站起身。
身穿银白甲胄的崔琰从外面走进来?。
“郎君。”
头顶上步摇晃个不停, 萧青雁却?无暇顾及,迫不?及待迎上前。
崔琰一见到萧青雁神情略微一愣,随后很快又?莞尔一笑, “夫人何时到的?”
“昨日下午,府上下人说你去阳城了。”萧青雁垂首替对方解铠甲上的搭扣, 帮忙将厚重的甲衣脱卸, 换上轻便常服。
“郎君去阳城做什么?”萧青雁随口问了句。
崔琰顿了顿后解释道:“长?宁郡主的外祖住在阳城,我护送她去探亲。”
长?宁郡主是宁王的独女。
一听到长?宁郡主这个?名号,萧青雁动作一怔。
梦中发生的事其实如走马观花一般, 尤其是萧旻珠与崔琰成婚后, 崔琰登基前的那几年?,南北相隔, 萧青雁与萧旻珠这个?堂妹并未有过联系, 只后来?从外人的只字片语中知道了对方过得不?错。
萧青雁其实并不?认识长?宁郡主, 但?为何这个?名字听着耳边又?这么熟悉。
甚至隐隐觉得对方很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威胁。
她试图回想梦境中的细枝末节,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反而脑海中有了丝丝混乱的声?音。
萧青雁莫名头?有些眩晕,身子一斜。
“你怎么了?”崔琰连忙扶住她,垂眸见对方不?算好的面色,“可要唤郎中来?瞧瞧?”
萧青雁摇了摇头?, 撑过那一阵难受, “我……无事。”
因是久别重逢,萧青雁专门让厨房命厨房做了许多崔琰爱吃的菜。
崔琰这两个?月常在外面跑, 瞧着比从前黑了些,但?并未减损他俊朗的相貌,还比之前多增添了几分男子气概。
她示意崔琰坐下来?,温柔地笑了笑,“菜都快冷了,我们先?用饭吧。”
然而没过多久,萧青雁准备许久其乐融融的场景突然被?外面传进来?的喧嚷声?打破。
喧哗声?越来?越近,很快便到了院子。
“放开我,我要见郎君。”
听清声?音的源头?,萧青雁眉梢紧蹙,迅速看了眼崔琰的面色,示意流禾出去将人赶走。
崔琰问:“外面是谁在叫喊?”
萧青雁飞快答:“是个?犯了错的小丫鬟,之前一直不?服妾身的管教。”
崔琰唤住即将出门的流禾,“先?把她带进来?吧。”
“这……”
流禾面色复杂地看向萧青雁,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崔琰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从听见外面声?音开始,身旁的妻子就?变得不?太自然的面色。
他眸色微深,若有所思?。
萧青雁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交握,勉强做出随和轻松的表情,“流禾,就?按照郎君的意思?吧。”
流禾只好应答。
不?多一会儿,外面的女子被?带进来?。
紫芙一见到崔琰就?像是看到了曙光,当地一跪,双目通红,早已是泪流满面,“郎君,您要为素月与奴做主啊……”
萧青雁死死掐住手心,看向对方的眼神满是厌恶和轻蔑,早知这个?贱婢会像这般鱼死网破地闯进来?,她当时就?不?该有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
本来?,她是将紫芙和素月留在昌平的宅子。
但?却?不?曾料到两人竟买通了侍卫,偷偷跟在最后一个?装行李的马车上,要不?是青禾偶然间?去取东西,还真的要到了长?陵府才会发现。
更让萧青雁恼怒的是,素月那个?贱婢竟敢与她呛声?,说是她害怕自己会夺走崔琰的宠,才将她们二人留在昌平。
对这两个?胆大?的婢子,萧青雁一瞬间?涌现出杀意。
要不?是顾及王夫人那边以及担心日后崔琰会发现,损害自己在对方的形象,她可能真的会这么做。
到最后,萧青雁只是不?屑地轻笑:“你不?是想见到郎君嘛,那我满足你好了。”
剩下的路途,她不?允许素月坐车,只能跟在自己的马车后面。
等到了长?陵,对方的双脚已是不?能再走路,萧青雁安排两人住进远离主院的后罩房,还叫人看住她们,准备过段时间?将二人打发到偏远庄子做事,不?知紫芙这个?贱婢是如何跑出来?的。
紫芙好不?容易见到了崔琰,正要将这段日子以来?的遭遇全都诉说出来?,萧青雁却?突然笑着打断了她。
“这次出行,我本来?安排紫芙和素月留在昌平守宅,以防后面郎君回昌平看望舅舅舅母时需要临时打扫屋宅不?方便,但?素月那丫头?私底下不?服妾身的安排,竟挑唆紫芙偷偷地跟了上来?,妾身一时气愤,就?罚了两个?月的月钱,并让其打扫后面的院子,却?又?不?知,二人反应竟这般大?,还跑到郎君面前来?哭告。”
萧青雁话语中暗含无奈:“若都像这般,府上怕不?是要乱套了,我也不?知这当家主母该如何做了。”
紫芙望着崔琰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
萧青雁却?上前一步,动作温和地将她扶起来?,抬手用帕子擦了擦她的眼泪,叹了口气道:“紫芙,你若是下次不?满意我的安排,可以提前给我说,我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
在崔琰视角看不?到的地方,她靠近紫芙的耳边,冷冷道:“别忘了你的身契在我的手上,你要是不?乱说话,我可以将你留在府里。”
话音落下,她微笑着退开。
崔琰仿佛并未注意到中间?的怪异常,淡声?问:“可是如夫人说的那般?”
紫芙回过神,偷偷打量两眼萧青雁莫测的面色,随后战战兢兢地回复道:“奴不?该听信素月姐姐的话,对夫人有所不?满,奴知错了。”
见对方这样反复无常,崔琰皱眉道:“你一开始说有冤,现在又?说自己知错,这般谎话连天的婢女,还不?快赶出府去。”
见崔琰相信了自己,萧青雁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紫芙求救般地看向萧青雁。
萧青雁出来?解围道:“这丫头?也是被?背后之人当了枪使,郎君就?宽恕她这一次吧。”
她冷眉看向紫芙,“还不?快退下。”
紫芙也不?知如何到了现在的情状,只好惶惶然地离开。
——
而后,崔琰理所当然地该留宿主院。
崔琰洗漱完躺在床上,旁边的萧青雁靠了过来?,她的手轻轻搭在男子臂膀,轻轻换了声?,“郎君。”
充满了暗示意味。
她与崔琰已经成婚两个?多月,虽然并不?急切,但?萧青雁还是想早早地拥有一个?有着两人血脉的孩子。
这样才能时刻提醒她,这一切的都是真实的。
但?向来?温柔待她的崔琰今晚却?拒绝了她,只听他轻声?道:“夫人多日赶路,身体肯定还未恢复过来?,还是早些睡吧。”
萧青雁心中也些许失落。
但?丈夫的出发点是关心自己,还是让她心中宽慰了不?少?。
过了半刻,崔琰突然从床上起身。
“怎么了?”萧青雁问。
崔琰掀开帷帐,拿起挂在架子上的外裳,他的面容在光线下显得有几分晦暗不?明?。
对方说话的声?线并无异样,“突然想起来?还有些重要事务没处理完,夫人自管早些休息,不?必等我了。”
——
后罩房。
素月看着四周阴湿简陋的环境,没有丝毫睡意。
打听到今儿个?郎君会回府,她与紫芙便商量好了,让对方去郎君先?前揭穿萧青雁的假面,在昌平时,萧青雁就?一直提防不?让郎君与她们二人相处,将她调到外院伺候。
郎君离开了,还想让她守在空宅。
素月本就?是个?心气高的,打定了主意要留在崔琰身边,当然不?可能轻易放弃,于是挑动紫芙偷偷跟在来?青州的队伍里,但?一不?小心还是被?发现了。
因为一时不?忿顶撞了萧青雁,对方便罚她跟在马车后面追跑了几十里路。
她的脚上全是血泡,血肉和袜子粘黏在了一处,忍痛分开,第二天又?重复惨痛的经历。等到了长?陵,双脚已经血肉模糊,痛的没有知觉,大?夫说,她至少?得休息半个?月才能下地。
为了让郎君知晓那个?女人其实是个?心黑的妒妇,她只能用最后一点积蓄买通看守的仆人,让紫芙这儿逃了出去。
她心慌意乱地盼着,等着。
好不?容易等紫芙回来?了,对方却?言辞模糊地应付她,随后收拾东西从这里搬了出去。
凭着共事数年?来?对对方的了解,素月明?白紫芙这是被?策反了。
她痛苦又?不?甘,将紫芙那丫头?和萧青雁骂了千遍也不?能解恨,目前外面重新换了仆妇看守,她脚上又?有伤,只能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小房间?。
就?在她黯然绝望之际,外面却?传来?那个?仆妇的阿谀的讨好。
“这是下人住的院子,使君怎么走到这儿了?”
使君?
郎君在外面!
素月挣扎着起身,想要下地去开门,但?脚底那一刹那传来?的刺密痛意让她面容煞白一片,额头?全是冷汗,随后膝盖一弯倒在床边。
望着近在咫尺的大?门,素月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开始不?顾一切地朝外呼喊,“郎君,奴在这儿,夫人她要谋害奴……”
听见里面的动静,仆妇面上笑意已经快挂不?住。
崔琰横眉冷眼地看向她,“我想去哪儿需要向你报备吗?”
仆妇汗颜:“不?敢。”
崔琰用冰冷彻骨的语气道:“让开。”
仆妇再无可奈何。
大?门被?打开,甫一见到如神祇般出现的崔琰,素月几乎要喜极而泣,但?她明?白目前最主要的是,要在崔琰面前戳破萧青雁温柔妻子面目的假象。
狭窄昏暗的房间?里,崔琰的面上仿佛罩上了一层淡淡寒霜。
第39章 纳妾
为了款待这位许久未见的九弟, 魏蛟今夜特意吩咐在正厅设宴待客,并?请了宋辽、旬翊等幕僚家将陪坐。
月华如水,银灰洒落在古朴典雅的院落中。
旬翊许久没造访燕侯府, 一路进来时注意到四周布局与先前有些许不同, 指着?庭院栽种的几株梅花问道:“我怎么记得此处原先是空旷的一大片。”
路过廊桥,几条红白锦鲤为岸边动静所惊,慌不择路地钻进水底, 清风拂过,清雅的梅花香气?飘来, 让人倍感心旷神怡。
同行的宋辽答:“这是之前君侯夫人命人移栽过来的。”
旬翊笑着?抚了抚胡须, “原来如此。”
他就说君侯绝对不可能有如此闲情雅致养鱼种梅。
萧旻珠是和?魏蛟一起到?的,本来她?是不准备过来的,坐在席宴上吃东西都有许多人盯着?, 一点儿也不自在, 而且在座的都是男人,她?又没什么话题可聊, 就只能无聊虚度时间。
在魏蛟让她?去?的时候, 萧旻珠撇了撇嘴道:“不好吧, 我?到?那儿会不会耽误你们谈事?”
魏蛟像是没听见她?话中的婉拒之音, “你同我?坐在一块儿,有什么不好的。”
无奈之下,萧旻珠只得跟来。
两人一步入宴厅,瞬间吸引了众人目光。
魏蛟身穿靛蓝色宽袖直裾,玉带束腰, 眉眼冷冽, 整个人显得矜贵又精神,落后?一步的女子?脸上画着?淡雅妆容, 头发简单地盘了起来,侧边插了双凤玉梳,中间是圆润不失精细的镶嵌红宝石纹金簪,看起来姝丽又端庄。
走在一处,宛若一对璧人。
众人皆起身,“见过君侯与?夫人。”
魏蛟入座,挥了挥长袖道:“今儿个专为九弟接风,不用太过拘礼。”
魏恪连忙微微弯腰,双手作揖,声音谦和?而恭敬道:“小弟在外任职三年,虽与?兄长相隔两地,但时刻挂念兄长,如今回?到?衡阳,得君侯如此款待,实在是受宠若惊。”
魏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意又说了两句安抚他入座。
诸多人中,魏恪是最识时务为俊杰的那一个,魏蛟想,只要?对方安分?守己,他并?不介意保对方安享一世富贵闲人的生活。
魏蛟与?萧旻珠同坐主位,魏恪在侧,而后?左边一列是武将,右边是文士。开宴时,魏恪恭而有礼地奉起酒盏向魏蛟敬了一杯酒,“小弟虽屈居小郡,但仍听说了兄长如今的赫赫威名,幽州必在兄长治下蒸蒸日上,万世千秋。”
每个人身前的筵案上摆满了丰盛佳肴,牛、羊、鱼、豕应有尽有,中间有武士舞剑为众人作兴,宾主尽欢、觥筹交错。
闻听魏恪的一番恭词,魏蛟举杯与?对方共饮。
魏蛟平日穿惯了干练的窄袖,再穿宽袖的衣裳总感觉不太方便,不知倒酒时第几次袖子?差点又落入菜里,魏蛟忍不住皱眉啧了声。
眼见魏蛟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一旁萧旻珠忍俊不禁地将他右手的袖子?捞起来,“小心些嘛。”
魏蛟轻瞪了她?一眼,“下次再也不听你的了。”
这身衣服其实是萧旻珠给魏蛟选的,她?先前收拾衣柜,发现魏蛟其实有好几身偏文雅宽松的衣服,但从未见对方穿过。
衣服做来不穿就浪费了,而且她?还没见过魏蛟穿直裾,对方常常一身时刻准备揍人的干练劲装,要?么就是一袭甲胄,今日反正要?出?席宴会,穿直裾正正合适,没想到?效果还不赖。
两人微微凑近交语时,不自觉流露出?的亲昵之态,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夫妻感情好的表现。
底下有人悄悄讨论:“我?怎么觉着?主公这段日子?脾气?比从前收敛了不少。”
另一个武将答:“成家了就变稳重了呗。”
听见议论声的季郁感慨地饮下一杯酒,他可记得两个多月前那次,明明前日君侯才?在营帐内立下要?将左贤王打得屁滚尿流的承诺,激励士气?,于是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点完将,只等君侯下令就率军北上,却只在朔朔寒风中等到?一个来传话的小旗。
事后?他才?在宋辽那儿得知,君侯其实是听了萧夫人的劝告才?放弃北上的决定,后?来刘元宗攻荆城也确实证明了不北上是正确的,但这件事也从侧面反映了他们的君侯相较于逆耳忠言更听得进枕头风,不知是福是祸。
魏恪坐在侧面的位置,同样将上方两人亲昵自然的相处模式收入眼间。
实话说,他的第一个想法是震惊。
震惊怎么有一个女子?敢接近魏蛟,还不害怕,同时也惊讶于魏蛟对待对方无意识流露出?来的宽和?。
原本魏恪以为,萧家愿与?魏蛟联姻,单是看中了他背后?的权势,才?送了个女子?过来,昨日侯府初见女子?,魏恪为对方美貌所惊,但知道对方是兄长魏蛟新娶的那位萧夫人后?,魏恪心中顿时觉得惋惜。
毕竟任哪个女子?见到?兄长那异于常人的重瞳下意识心中都会有所畏惧吧。
但也不一定,如果对方是为了权势嫁给魏蛟的话,说不定会忍住内心的恐惧亲近对方。
魏恪就这样臆想着?。
直到?今日近身见到?两人的相处却又发现并?不是那回?事,
萧旻珠目光向下,发现宋辽贺时章外其他人她?都不认识,宋辽旁边坐着?一个深衣老者,转头时那双浅褐色的眸子?突然与?萧旻珠对视,萧旻珠略一愣,但她?注意到?对方眼神中并?无恶意,反而带着?宽厚长者的慈爱之色。
就跟爷爷看自家孙女似的。
老先生,第一次见面你这样看我?,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啊。
出?于礼貌,萧旻珠回?以温和?微笑。
一旁的魏蛟与?魏恪、下属推杯换盏时余光注意到?身旁女子?一直盯着?一个方向,嘴角还带着?温柔笑意。
魏蛟抬眸,顺着?视线望过去?,恰好就瞧见贺时章那小子?白得发光的一张俊秀面容。
顿时,魏蛟面沉如水,握住酒杯的手青筋都鼓了起来。
她?怎么又对贺时章……
但仔细想想也不奇怪了。
从初识到?现在,魏蛟不止一次地从萧旻珠口中听见她?喜欢的是出?口成章、钟敏毓秀的小郎君那种类型。
虽然魏蛟知道萧旻珠既然嫁给了自己,绝大可能不会整红杏出?墙这出?或是怎么样,但光一想到?萧旻珠会用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在他人身上驻足,紧紧是有好感那种,魏蛟心中都想堵了一团东西似地难受。
烦闷之余,魏蛟忍不住将气?乱撒。
一个大男人长这么白有什么用,会射箭吗?会骑马吗?魏蛟不自觉地把自己会的和?对方拿来相比较。
但很快又觉得这些东西没什么可比性。
贺时章长得俊俏、会读书写字、有文化,光是站在那儿就是萧旻珠理想的类型了。
说不定当初萧旻珠会救下他,除其他要?素外更有对方相貌的原因?。
魏蛟并?不是那等不可理喻、跋扈自恣的主公,贺时章又一向恪尽职守,但……
贺时章莫名觉得脊背发凉。
果然,下一刻魏蛟就喊到?了他的名字。
“贺时章。”魏蛟掂起酒壶将杯盏倒满,嘴角勾着?莫测笑意,看向他道:“先前多亏你敢于谏言,孤醒悟后?留守衡阳,才?能及时将荆城从刘元宗手上夺回?来,此杯酒敬你。”
贺时章为难地看着?侍从端下来地满满一杯酒液,道:“主公,在下不会饮酒。”
“男人可不能不会喝酒。”魏蛟虽是笑着?的,但话语中却带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就喝一杯,不会醉的。”
桌子?底下,袖子?突然被人扯了扯,魏蛟侧目。
萧旻珠附耳过去?,轻声劝道:“贺时章不会喝酒,君侯就别让他喝了。”
作为曾经的职场人,萧旻珠本身挺看不惯带有强迫性质的酒桌文化,所以她?并?不希望魏蛟沾染上某些讨厌大领导身上的特质。
萧旻珠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没一句他爱听的。
难道是心疼了?
为这个猜测,魏蛟下颚紧绷,偏头不再看她?的眼睛。
魏蛟语气?有些不善道:“男人家的事,女人别管。”
“……”
萧旻珠眼眸微微瞪大,表示无语。这人又是抽哪门子?疯,明明出?门时还好好的,现在又不好好说话。
君侯态度半是强硬,贺时章无法违抗,只能硬着?头皮端起酒杯。
但下一刻魏蛟突然又发话了。
“等等。”
他这是在做什么,用手上权利逼迫下属?
这只能证明他是一个仗势欺人的蛮夫。
魏蛟心中的那股郁气?上不去?下不来,只能憋着?声儿道,“要?是实在喝不来就别喝了。”
“君侯宽厚。”贺时章如临大赦地放下手上的酒杯,但还是未明白魏蛟为什么突然为难自己。
他今日什么话也没说,不应该会惹恼对方啊。
房间里酒气?弥漫,闻多了便有些头昏脑涨,萧旻珠略陪坐了会儿,就先离开了。
后?半段的宴会时气?氛无端沉重了几分?,虽然有那些文士高谈阔论地将话题聊下去?,但因?为东道主意兴索然,这场宴席没过多久便散了。
酒宴结束,魏蛟往鹿苑的方向回?去?。
远离了喧嚣的正厅,夜色中唯有冷风吹过树叶的轻微婆娑声,魏蛟心中突然有些留恋鹿苑房间中的温暖,不自觉加快了步子?。
但吴嬷嬷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打着?灯笼,看来等候有些时候了,“老夫人想请君侯到?顺安堂叙叙话。”
魏蛟下意识皱了下眉,问:“可有说是什么事?”
吴嬷嬷躬身道:“这个奴不知,君侯到?了就知晓了。”
走进顺安堂,有仆妇侯在门口,魏蛟自行将外面的氅衣脱了递过去?,内室中,杨夫人坐在塌边,吩咐下人道:“君侯在前厅设宴饮了酒,去?备些醒酒茶来。”
魏蛟淡淡道:“老夫人找我?何事?”
杨夫人望着?他,感叹着?道:“既然君侯这样问,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不知君侯对阿箬是何看法?”
魏蛟闻言,突然明白了杨夫人的用意,平声道:“于我?来说,箬女郎只是一个远房的表妹。”
这些日子?以来,每当他到?杨夫人这里来请安时,杨箬都会在旁边陪侍,有时候杨夫人还会特意让杨箬送自己出?去?,魏蛟原本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一想,就都明了了。
杨夫人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但还是试探着?问:“那我?想请君侯纳了阿箬,君侯可愿?”
魏蛟看向杨夫人,没有丝毫犹豫道,“不愿。”
杨夫人深吸了口气?,并?未想到?他态度这样决绝,沉默片刻,决定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态度相劝:“你如今得封侯爵,按礼法诸侯可一聘九女,好开枝散叶,现在后?院就只萧氏一人,难免空虚了些,阿箬算是你表妹,性情一向温婉淑贞,聘为妾虽稍稍委屈了她?,但她?仰慕君侯,甘愿为妾侍奉,君侯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圆了女儿家这一小心愿。”
魏蛟:“如老夫人所说,让杨箬做妾确实是委屈了她?,幽州没成婚的好男儿一大把,老夫人可好好替她?相看,实在不行,我?手下也有好几个未成婚的将领。”
杨夫人却冷着?脸打断:“君侯这般拒绝,可是因?为萧氏?”
魏蛟抿了抿唇道:“与?她?无关?,我?只是觉得老夫人可以给杨箬找门更好的亲事。”
祖孙俩的谈话不欢而散。
事后?,下人战战兢兢地清扫地上碎裂的茶壶杯盖。
“他现在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祖母!”杨夫人愤然地一拍桌角。
想到?魏蛟说的那些听似委婉实则傲慢的一番话,杨夫人怒极后?又是感叹,“若是……若是当初我?不曾向使君求情,如今怎么可能是他坐在这位子?上。”
吴嬷嬷赶忙道:“夫人请噤声。”
她?看了眼外面,去?关?了门,
杨夫人也觉得自己如今说这些话并?无任何意义,她?靠在桌几,一手撑着?头,像是力气?被抽干,语声低微道:“君侯不肯纳阿箬,杨家那边我?该如何去?说。”
虽未曾明说,但将杨箬带回?衡阳,几乎所有人都默认杨箬日后?会成为燕侯的人。
中山杨家已?经渐渐没落,子?孙后?辈文武不济,只能靠吃祖上荫蔽过活,照这样下去?,最多再过两代中山杨家在贵族中就就查无此人。
杨夫人回?中山待了两年,她?的子?侄们一开始也确实对她?这个姑奶奶十分?敬重,但呆的久了,府上就开始有了些闲言碎语,说是她?与?如今的燕侯并?非是缘上的祖孙,不过是因?为在衡阳那边受了冷落,才?回?到?中山。
那些个侄媳虽将碎嘴的下人惩罚一通,但话里话外地还是希望她?这个老姑奶奶出?山,请燕侯帮扶他们杨家一把。
而最稳靠的关?系就是姻亲,于是他们意会地将杨箬送到?杨夫人身边。
吴嬷嬷思索后?道:“依下奴看,多半是萧氏善妒,在君侯面前挑唆了什么,加上夫人与?君侯间本来就有些小嫌隙,这才?引得君侯不喜,对夫人有所误会,也不愿纳箬女郎。”
杨夫人捏了捏额角,“以你言,我?当如何?”
吴嬷嬷:“箬女郎是夫人的亲侄孙女,性子?又素来温婉,若得了君侯的眼,必会促成君侯与?您母子?和?谐。”
杨夫人垂下眼睫,皱眉道:“这些我?也明白,但刚刚你也听到?了,他不愿纳妾。”
吴嬷嬷早知杨夫人心头虽有所顾虑,但仍一心想促成魏杨两家的亲事,不然也不会把杨箬带上一起了。
她?安慰道:“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先时是因?为君侯与?箬女郎不熟悉才?会拒绝,更何况……”
后?面一句她?压低声音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杨夫人虽无子?,但依然能笼络丈夫,并?且还抱来了别人的儿子?养在身边,见惯了也深谙后?宅的阴私,吴嬷嬷是她?身边多年的心腹,自然以主子?的利益为先,过程如何并?不在意,只要?结果能达到?预想就好了。
杨夫人略一思索,心中有所迟疑:“君侯万一事后?气?愤。”
吴嬷嬷劝道:“老夫人是君侯的祖母,君侯难道会对老夫人不敬?到?时候生米做成熟饭,再有老夫人出?面,君侯肯定会纳了箬女郎。”
杨夫人一想觉得有理,便下了心。
——
魏恪并?未住在侯府,先前杨夫人留他,他婉拒了。
三年前那场喋血晚宴,滔天大火至今让他胆寒,步进侯府大门时,魏恪甚至怀疑自己脚下踩的土地其实也浸慢了鲜血。
这个怀疑让他腹中酒水翻涌,止不住想呕。
魏恪回?到?居所,已?经是半夜。
他推开房门,正打算如往常般进门去?换衣洗漱,但只跨进了一步,他的动作忽然就停顿下来。
多年来养成的戒备心理让他对周围细微变化都格外敏锐,他抬眸看了眼四周略微昏暗的房间,仿佛暗中有另一个人在看着?他。
察觉房内可能有人闯进,魏恪一慌,往后?退一步打算离开。
背后?突然传来男人的闷笑声。
“九弟还是这般小心谨慎,难怪会做苟且偷生之人。”有人拖着?长音道。
听见熟悉的嗓音,魏恪猛然一转身。
“四……四哥?”魏恪瞠目结舌地望着?陡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你不是已?经……”
他当日明明亲眼看到?对方被魏蛟一剑毙命后?倒下,最后?葬身火海。
“九弟难道想问,我?不是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你眼前?”说话的男人高大魁梧,半张脸轮廓深邃俊朗,而另半张脸横亘狰狞扭曲的暗红疤痕,形如鬼魅。
要?不是有下属拼命相救,魏霁确实该如魏恪所说的那样死去?,侥幸逃脱后?,他这些年一直逃亡在外,集聚旧部后?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伺机向魏蛟报仇雪恨。
但是现在,他多年来的心血却被人毁于一旦。
一切原因?,都是魏蛟。
魏霁咬肌骤紧,他曾站在顶峰享受他人仰望,并?将魏蛟踩在脚下,如今,自己成了东躲西藏的逃犯,从云端跌落地狱也不为过,魏蛟却什么都有了,金钱、权势、地位,这一切本来该是他的。
魏霁对魏蛟恨之入骨,复仇的怒火驱使他冒险来到?了衡阳。
他已?经没什么再失去?的了,就剩这一条命,但最近魏蛟查的紧,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查到?他的行踪,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搏一把。
但侯府他进不去?,魏蛟平时出?行身边也都有亲兵护卫,于是魏霁想到?了魏恪这位九弟。
没想到?魏恪却在当日活了下来,还取得了魏蛟的信任外放做官。
察觉魏霁对自己并?无杀意,魏恪比先前稍稍放松了些,他扯了扯嘴角道:“我?如今就是混日子?讨生活罢了,四哥来找我?做什么?”
魏霁微微眯了眯眼,片刻嗤然一笑。
他双腿分?开地坐在圆凳上,倒了杯茶道:“九弟这么紧张做什么,你我?兄弟多年未见,就不能叙叙旧了。”
魏恪攥紧手心,随之坐下。
魏霁将茶杯推向旁边,目光如炬道:“我?今日前来,其实想与?九弟谈一笔交易?”
魏恪:“什么交易。”
魏霁循循善诱道:“你助我?除掉魏蛟,事成之后?,你我?共主幽州。”
魏恪面色一惊,“你疯了不成,你我?无兵无马,谈何斗败魏蛟。”
魏霁闻听此话,就知魏恪对魏蛟并?不是心悦诚服,笑了笑道:“我?有一计,用不着?兵马就能除掉魏蛟,就看九弟愿不愿意与?兄共谋大业了。”
……
魏霁已?经离开了。
魏恪独自坐在桌边,轻轻摩挲冰凉的茶杯边沿,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许多年前的事情。
他母亲是府上一个并?不算受宠的侍妾,比不上其他几位夫人,小时候魏恪因?为性格胆小怯懦成为几位哥哥捉弄的对象,他向来逆来顺受也生不出?什么反抗的心思,事情的转机是在魏蛟进府后?,那些人并?不怎么来招惹自己了,转而去?嘲弄欺负魏蛟。
“他是三只眼的怪物。”十岁左右的少年正是心中藏不住恶的年纪。
魏恪发现他们对待魏蛟比对自己更甚,魏蛟的脸上身上常常会多出?许多伤口,幽深的眸子?深不见底。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魏恪是府里第一个向魏蛟表示接纳的人。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魏蛟渐渐在军营中赢得声望,得到?魏畴的器重,他却还是一副文不成武不就的模样,直到?现在,魏蛟已?经成为了一方诸侯,自己却只能仰人鼻息而活。
巨大的落差早已?让魏恪生出?了复杂的情绪,他只能从魏蛟不曾拥有的方面上遐想来抵御内心的不平。
魏蛟向来不好女色,且性情暴戾,这样的人注定得不到?他人真心。
当日在侯府初次见到?那位萧夫人,魏恪忍不住细想这样一个天色国姿的女子?就只能在他兄长的府邸中蹉跎此生,不知道与?魏蛟相处时见到?对方那双如鬼怪般恐惧的眼睛会不会吓得惊慌失措。
但今日亲眼看到?两人的相处才?发现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女人与?魏蛟相处时从容自如,甚至还有调笑的闲致,而魏蛟对待那位萧夫人更是算得上温和?亲昵。
如今魏蛟权势地位女人都有了,他有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
黑暗中,魏恪眸色渐渐晦暗。
第40章 秘密
书房。
昏暗阴影下, 魏蛟静坐在案前。
暗卫走进来,单膝跪地?,“禀报君侯, 沛县县令上禀几日前曾发现魏霁踪影。”
魏蛟沉默片刻, 张口?时声音带了一丝暗哑,“那么就是说还没找到。”
在如炬目光下,暗卫惶恐地低头。
魏蛟:“这么久了, 连个人?都抓不到,难道他还能隐身不成。”
暗卫思?虑后缓缓道:“属下猜测, 魏霁一路从平葛到沛县, 如今很可能就在衡阳周边。”
魏蛟早已?厌倦了这如猫抓老鼠般的游戏,未免夜长?梦多,魏蛟眼神闪过一丝冷意:“增派人?手, 务必要将魏霁给孤找出来。”
暗卫领命退去, 房间再次陷入沉静。
——
萧旻珠小日子就这两天了,身体无力, 小腹沉甸甸似的不舒服, 连厨房做的她最?爱的麻辣下饭的菜她吃着都索然无味。
她只想窝在床上, 闭门不出。
但你不想干事, 不代表事情不会落在你身上。
萧旻珠如今掌管府上中馈大权,采买、管理田产铺面、人?员调度、宴请都该她来,尽管有云娘帮忙,但她也不能什么也不干当甩手掌柜。
因着之间魏蛟一年到头几乎都在军营,鲜少?回府, 为了减少?开支, 府里就辞退了一批下人?,只留下打扫、厨房的人?, 但现在加进了她,杨夫人?也从中山回来了,府上伺候的下人?就不够了,急需要招进来一批新?人?。
今日约了人?牙子进府相看。
一个深衣仆妇从外面推门进来,埋下头恭敬地?道:“夫人?,人?牙子到了。”
萧旻珠应了,换衣服准备出门。
马上快到三月份了,幽州已?经不再落雪,天气也变得没那么严寒,但萧旻珠比较怕冷,出门还是裹了厚厚一层。
走了半刻钟,还没到,萧旻珠搓了搓手,问:“为何把地?点安排地?这么远?”
前方领路的深衣仆妇微微侧过头,笑了笑道:“老夫人?听说今儿个会有人?牙子进府,就准备亲自来瞧瞧,所以?就将地?方安排在靠近顺安堂的一处园子,马上就快到了。”
听说这是杨夫人?的安排,萧旻珠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和青竹跟在仆妇的后方。
原本走过长?廊,往岔路口?的右方再走一段青石板路就是顺安堂,但这仆妇却带着她往左,萧旻珠想起先前她在侯府乱逛时,要往这边走,云娘却劝阻了她,说西院太?久没住人?请了人?准备重新?修缮,没什么好逛的,萧旻珠只好收回了来这边的念头。
杨夫人?怎么会把地?方安排在这边?
于是萧旻珠出声问:“还要走多久?”
仆妇闷头走路,头也不回地?道:“就在前方不远了,夫人?难道没听见有人?说话声吗?”
绕过一片茂密竹林后,尽管视野逐渐开阔,再见到的屋舍墙面也比平时看到的破旧,大门上的红漆也显得斑驳陆离,路上一个下人?小厮也没见到,显然不像云娘所说的那样在准备修缮,萧旻珠就算神经再大条,也觉得有些古怪了。
她看向走在前方的仆妇,对方是因为鹿苑人?手紧缺,这几日从其他地?方抽调来的,萧旻珠与她并不熟稔,而现在这个仆妇倒像是故意引她往这边走。
萧旻珠略一思?忖后停下脚步,她抚了抚额,斜靠在青竹身上道:“哎呀,我突然头好晕。”
看不见的地?方,萧旻珠轻轻捏了捏青竹的手臂。
青竹顿时心领神会,焦急的道:“夫人?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下吧,明儿个再招人?牙子过来。”
萧旻珠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好,主仆俩相携转身准备离开。
下一刻,那仆妇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把匕首,挡住了两人?去路,此时,对方早已?换上了另一幅面孔。
还不待两人?反应,她就直接将青竹劈晕,对萧旻珠冷冷道:“夫人?最?好乖乖听话,不要让奴难做。”
乖乖地?等着受死吗?
萧旻珠往后退了一步。
对方是谁的人?,萧旻珠自觉没得罪过谁,虽然杨夫人?有些看不惯她,但也不至于买凶杀人?。
难道是来找魏蛟寻仇的?因为无法接近魏蛟只能把她哄出来泄愤,老天爷,能不能冤有头债有主,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咸鱼啊。
萧旻珠做出一副害怕得要命的神情,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位嬷嬷,有话好好说,你要是有困难的话,我其实颇有钱财,对方出多少?,我出两倍,啊不,三倍。”
女人?看萧旻珠的目光顿时变得像看草包的不屑,“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钱买到的,你和魏蛟那个小畜生?狼狈为奸,要不是你还有用,我会直接用这把匕首解决了你。”
果?然是冲着魏蛟来的。
狼狈为奸。
萧旻珠真觉得自己躺着也中枪。
虽然被骂了,但好歹对方握着的匕首没怼的那么近了,对自己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
萧旻珠干笑着辩解:“他是他,我是我,不妨你去找他吧,你绑我也没有用啊,说不定?等我死了,过段时间魏蛟就会欢天喜地?地?娶新?妇了。”
女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他娶新?妇,你就不伤心,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
女人?做出的反应像是收到了和自己所了解到的信息截然不同的指示。
谣言,绝对是谣言。
萧旻珠叹口?气:“我只是魏萧两家?联姻的工具罢了,我父母早逝,叔婶不喜,祖母不爱,在庐江守孝时我其实就有了喜欢的人?,只等他高中便?向我家?提亲,但叔父看中了魏蛟的权势,用联姻的由头将我嫁了过来,婚后,魏蛟表面以?正妻之礼相待,实际上对我漠不关心,我实在不堪忍受……”
萧旻珠半真半假地?说出自己的人?生?经历,语罢,还作势擦了擦自己并没有的泪,以?求得对方恻隐之心。
女人?敛眉,像是在思?考她说的话。
但对方并不是那么被容易糊弄过去的,片刻后她冷声道:“到时候就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了。”
随后,她用匕首架在萧旻珠颈侧推着她往前走。
西园的大门看护比较薄弱,只有几个军士,女人?威胁地?道,要是出去的时候萧旻珠敢呼救,就会立马杀了她。
萧旻珠简直要愤气填膺,这些人?报仇能不能不要波及无辜弱小啊,即使?青竹醒了去通知云娘和魏蛟,她恐怕也不知是生?是死了。
路过一片废墟,女人?突然停下脚步,问:“夫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萧旻珠抬目望过去,什么也没有,地?上只躺着遗留的断壁残桓,有烧焦的痕迹,于是摇头道了声“不知”。
不过萧旻珠确实不太?明白侯府为什么有这些荒芜的屋舍,云娘又为什么会骗她?
很快,女人?就解答了他的困惑。
“西院是从前府上公子们的居所,知道魏蛟为什么不允许众人?进出西院吗?”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不待萧旻珠回答,耳畔,女人?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脸上怒气隐现,“那是因为他心虚,魏蛟害死了使?君,还亲手杀了自己的手足兄弟,知道自己名分得来不正,只能堵着众人?的嘴巴。”
萧旻珠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女人?一个激动刀刃把自己脖子割破了。
女人?像是陷进了癔症,“那一日府上血气冲天,地?板上的血迹冲刷了两天都冲不干净,魏蛟却招来部将下属大肆行宴,其冷戾残忍之处,连杨夫人?都害怕地?离开侯府回了中山,与这样一个人?同床共枕,午夜梦回,你就不担心冤魂索命找到你头上吗。”
萧旻珠:“……”
她此时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知道他那双眼睛的传言吗?”女人?突然笑了笑,面容扭曲地?道,“我好心告诉你好了,他其实就是个灾祸,会给身边所有人?带来不幸,当年使?君要是杀了他,就不会不明不白死在外面,郎君也不会死了。”
萧旻珠落在前方的目光一下子顿住,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慢。
只可惜女人?是面对着她的方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显然没注意到后面的异象。
女人?神色激动,还在继续道,“你如今成为了他的妻子,最?好多去寺庙祭拜,去去身上的煞气,不要再靠近他,要不然你也有一天会被他害死的,当然,要是你能从我手上逃出去的话。”
下一刻,她手上的匕首就被人?劈落,整个人?被踹飞出去。
女人?咳出一口?血,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魏蛟赫然瞪大眼眸,“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萧旻珠也呆呆地?站在原地?。
果?然,听到秘密绝对会被当事人?发现,恒古不变的定?律。
魏蛟面色难看到极点,双眼发红,整个人?瞧着戾气横生?。
他没看萧旻珠,开口?用冰凉的声音问地?上的女人?:“你对我这么了解,是侯府的旧人??”
女人?却不答,冷笑一声,用轻蔑而又怜悯的眼神看着魏蛟道:“你就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你的祖母畏惧你,你的妻子另有所爱,你注定?一生?孤寂,死后下阿鼻地?狱,魏蛟,认命吧。”
低语完恶毒的诅咒,女人?猛地?握住匕首扎入自己心口?。
伴随女人?的死去,场面陷入了一片死寂。
萧旻珠目光从地?上的血迹转向魏蛟仿佛笼罩在黑暗阴霾中的面色,背脊发凉。今个儿接受的信息量实在有点多,她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所以?就那样在原地?愣着。
片刻,魏蛟一句话没说,甚至没看她一眼,转过身大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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