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弥漫之地，一个黑袍老者正在狼狈逃窜。
他双眼布满血丝，头发乱如杂草，身上衣服也破烂不堪，每听见一点声响，都要骤停脚步，惊弓之鸟似的四下张望。
神侍，或者说鼎香谷的姚真人，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落到如此境地的，之前一切分明都很顺利啊。
先是通过偶然得到的一本古籍和一块神骨，获知了飞升成神的捷径，又利用鼎香谷姚家家主身份作掩护，成功建起“神诏者”组织。以“飞升”作诱饵，骗来一个又一个修士修炼表面进境飞速、实则滋养他一人的邪功。最后还躲过六宗追查，积攒足够多的异兽丹，布成飞升大阵，只差一步就能飞升成神！
然后……突然间一切就都变了。
追随自己数十年的下属是假的，成神大阵是假的，就连这神界也是假的！
姚真人环顾四周，仙云袅绕，神山巍峨，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琼楼玉宇金碧辉煌……
以上这些，一个都没有！
有的是漫无边际的漆黑雾气，是隐在雾中的可怖怪物。
而一想到那怪物，姚真人就浑身颤抖不止，怪不得那红发青年将他推进阵法时，说的那句“神侍大人，时间到了，好好享受你的神界哦。”怎么听怎么像幸灾乐祸。
原来这儿根本不是神界，是邪界！
那种模样的怪物，那种多看一眼都要让人发疯的怪物，怎么会存在于世上，他真的还能活着回到修真界——
“啊——！”
正想得出神，脚上忽然一紧，姚真人低头望去，霎时目眦欲裂。
一条黑色触须不知何时无声爬近，攀附上他的脚腕。
是那怪物！
那怪物又找到他了！
周身腾起灰色雾气，姚真人正欲故技重施，用化雾方式再逃，却那触须像是早有预料，顷刻间分成无数细丝，将姚真人连同灰雾一起笼成一团，生生拖进了浓雾里……
【……异常……清理……异常……】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毫无波动起伏的古怪声音传来，姚真人才心如死灰地明白，自己又被拖回了怪物老巢。
听这声音，那怪物是还在折磨那只仅有半边身子的怪鸟吗？
之前他就是趁这机会逃走的，如今他都被抓回来，折磨竟还没完。
只见黑雾缭绕间，一只华美巨鸟被数不清的黑色触须缠绕，那些触须仿如活物，窸窣蠕动着，一点点钻入巨鸟的眼、耳、口、鼻之内。
【……袭击玩家……异常……清理……】
“我……我不是……异常，不是……不是袭击！”
巨鸟扑腾翅膀，口吐人言：“那是我族后辈，你休想……休想把她留在……在……在……”
声音逐渐低弱，眼神也一点点变得呆滞空洞。
周遭安静下来，直到那怪物冰冷刻板的声音出现：
【异常清理完毕！】
姚真人：“！！！”
目睹全程的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多出，因为以他邪修多年的经验，这什么“异常清理”分明是在抹除神魂啊！
太可怕了，更可怕是那怪物“清理”完巨鸟，又将触须伸向了他。姚真人忙催动功法，赶在触须钻入脑内的前一刻，以灰雾护住最核心的一片神识。
下一刻，困意袭来，视野渐暗，怪物的声音都变得飘渺：
【……正在改造……进度……百分之五……百分之十……百分之……】
姚真人如入梦中，灵魂像被抽出，变得轻飘飘的，他正拿不准要不要暴露保留力量做抵抗，忽听怪物声音一转：
【检测到大量玩家……暂停改造……满足……准备……开启一号灵境……】
飘忽的灵魂急速下坠，姚真人再次有了实感。
可当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个身体。
他穿着一套模样古怪的衣服，站在一块长条形的草地边，草地外围着一圈红色道路，道旁矗立着一栋方方正正的六层小楼，那楼的窗户和门都是透明的，样式同样古怪极了。
这时，上百道白光从天而降，落在草地上，化成一个个光团，又转瞬凝成了一个个人形。那些人有男有女，也穿着怪异服饰，但不一样的是，姚真人无法动弹，那些人却一落地就开始四处打量、交头接耳。
被区别对待，姚真人不仅不恼火，反而极其兴奋，因为虽然间隔太远，听得不十分清晰，但他还是听见了许多声“道友”！
这说明什么？
说明自己有救了啊！
他推测自己是被怪物困进一处幻境，而这些能自由走动的人一定就是进幻境试炼的修士！
果然，像是印证他的猜想，身体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右手挥起，做了个示意安静的动作，嘴巴开开合合道：
“同学们，请大家静一静，欢迎你们入读灵境高中，我是你们的校长！”
修士们顿时被吸引来目光，姚真人则更加暗喜。
太好了！
虽说一些词语陌生，但凭语气能判断，他这身体在幻境中是个大人物！
大人物好啊，在修真界，幻境一向难缠又危险，是以修士们进入后必须谨小慎微，对幻境中的人物，尤其是大人物，不说言听计从吧，那也是绝不敢轻易得罪的。
一瞬间，这位正道长老兼邪修头子的脑海中闪过不下二十种服人之策，保证每种都能忽悠得修士们找不着北，给他卖命、助他脱身。
让他看看，用哪一种更好呢……
心中正得意盘算，却那数十人已经“哗啦啦”围了上来。
“校长是吧？这儿是哪？你是谁？是干什么的？”
“你有任务……我是说有事交代我们吗？”
“有的话说下奖励。”
“武器、法宝、秘籍……或者重要信息都行。”
姚真人：“……”
不是，现在的小修士都这么着急，也这么直接吗？上来就要奖励、要法宝？
不过也好，急功近利更好骗，且等他放出护着的神魂，掌控身体后再徐徐——
可惜徐徐不成了，眼见一连问了数个问题，姚真人都木讷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修士们瞬间换了副面孔。
“什么啊，好像没任务。”
“那就是没用，怎么办？”
“要不要砍一刀，试试看能不能触发什么？”
“可以啊，但化身没配刀。”
“那就捡块石头砸一砸，或者直接用拳头打。”
姚真人：“……”
不是，这群修真者怎么回事，能不能尊重一下幻境？
“等一等，别动手！”
忽然一个小修士站出来，制止众人：“别动手，我相信幻境不会无缘无故弄个人在这儿，一定有原因，咱们得慎重。”
瞧瞧，这才是对待幻境该有的态度。
“所以我建议先把他衣服扒了，搜完身再打。”
姚真人：“……”
姚真人：“…………”
你他师尊的……
一向善于伪装的姚真人都给气得爆了粗口，先扒再打，是人话吗？他手下邪修都没这么狠过！
他师尊的，这到底是打哪儿蹦出来这么多邪恶修士？！
……
时间回到稍早前，一则六宗公告发布在了互联域上。
【经确认，七隐域巨鸟与穹顶黑洞有关，详情不便明说，但我们已获得进入洞内之地的方法，现面向全修真界招纳修士进洞探索。】
公告一出，热议不绝。
【该不会让我猜着了，那头是一处秘境吧。】
【很有可能。】
【我的师尊啊，给修真界各域都开了个洞的秘境，那得有多大？】
【说不定能与苍云秘境比肩！】
【去去去，去这种大秘境开荒，再危险我也得去！】
【是想去就能去的吗？一共才一百个名额，虽然仅限筑基期以下，但人也少不了。】
【有选拔比试吗？】
【没有，报名不限出身、年龄、修士种类……选拔方式是由七隐盟挑选。】
【啊？公告不是六宗发的？为什么选人却是七隐盟来？】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呃……】
【这里面不会有问题吧？】
【我也感觉有点问题……】
互联域建成后，修士间的交流是更加密切不错，思维却也更容易大开，这不聊着聊着就拐了方向，什么“六宗已非六宗”，“开荒实为骗命”的揣测都来了，弄得六宗不得已放出内情：
【仅限修为、不限其他是因为探索方式特殊，据探查，黑洞内极可能存在一处幻境，我们不会让各位真身进入，而是借助一种独门法术，在洞内之地生成化身，再由诸位远隔黑洞控制化身探索。】
【因为化身死后能再生成，所以本次探索危险性不高，我们将不论战力，更偏重挑选感觉敏锐、善于搜集信息的修士参加。】
【凡参与者在探索期间每发现一份有用信息计为一点贡献，探索结束后可凭此向六宗兑换奖励，奖励包括但不限于：守一宗藏书阁阅览资格、万火谷炼制上品法器、鼎香谷出产……】
众修士：“……”
众修士：“…………”
虽说这份补充公告解答了疑问，但——
幻境、化身、远程控制、死亡重来、积攒点数、兑换奖励……
一溜儿关键词结合起来，你确定这是正儿八经的秘境开荒，不是通天塔的又一次活动？
就说六宗发公告，怎么最后是让七隐盟选人，敢情根源在这儿呢——擅长开这种荒的，那不是通天塔老试炼者，也必然是众境之境的前排修士！
事实也确如众人推测，最终选出的修士几乎都来自六合、七隐两域，有一个算一个，都在通天塔试炼方面“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以至于造成的结果就是——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六宗长老们站在接天树叶上，遥望着半空幻影，人都傻了。
那幻影是凤鸟凝聚出的、展现洞内之地情况的影像，此时却是鸡飞狗跳、满目狼藉：
门窗破了、桌椅翻了、讲台拆了……
诺大的高中校园没一处完好，连安静无争的草地都被拔了个精光，像被重新犁了一遍。
至于那个自称“校长”的男人，更是光着身子蜷缩在操场边，嘴巴大张、双眼呆滞，任由修士们跑来跑去，生动诠释了什么叫生无可恋。
六宗长老：“……”
六宗长老们直想捂脸，太丢人了，真不想承认这群人是他们派出去的，他们修真者是爱抢个宝、夺个珍，但也没这么的、这么的……
都不好意思形容！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群修士也不尽是瞎闹，在他们循序渐进、逐渐放肆的试探下，还真帮长老们搜集到不少信息。
“灵境高中，一所培养出众多优秀学子的……嗯，从这个简介看，‘灵境’是名字，‘高中’是类似咱们这里‘宗门’的意思。”
“却不知是什么门派，剑修、丹修、符修……”
“那得看一看他们教的功法。”
“化学、物理、生物……这是何种功法？诸位听过没？”
“那生物瞧着似与灵兽有关。”
“匀速、变速、加速、减速……那物理莫非是关于御剑飞行？”
“不是吧，它也没提灵剑啊。”
“啧，这写的都是什么和什么！”
“诶？等等，我看见一个认识的，这张化学试卷上画的是炼丹炉没错吧！”
看半天终于出现一个认识的，几位长老都很激动，尤其鼎香谷的紫真人。
“炼丹炉？在哪？什么题？我看看难不难。”
“哈哈，紫真人说笑了。”
“是啊，紫真人面前还能有炼丹难题吗？”
紫真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她淡笑着顺指引望去，正准备看看这异界炼丹都是用何手法，然后就看到——
【已知铅丹与硝酸反应如下：】
一些弯弯绕绕的符号。
【请问铅丹化学式是什么？】
题目简洁明了，然而紫真人：“……”
“呃……紫真人？”
见她沉默良久，众长老面面相觑。
“莫非很难吗？”
紫真人：“…………”
难不难的……她就压根儿没看出这玩意儿和炼丹能有什么关系！
结果到最后，长老们还是一样都没弄懂，但他们也不气馁，凡是幻影中出现的文字，管明不明白，通通一字不差背下，等日后回宗再研究呗——如此神秘之地出产的功法记下不亏，一定大有玄机！
而除了功法外，其他方面的收获就有些不尽人意了。
“校长”说了句欢迎后就未曾开口，整个学校空空荡荡又无他人，修士们翻了一圈又一圈，地都犁过两遍，就差把楼推平了，也没找到离开方法。
“白小友之前遇见的‘炸裂融化’和‘眼前一黑’的情况也没出现。”
就跟他们探索的不是一个地方似的。
长老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中原因，见再下去也是无用，便让凤鸟主动结束，召了众人回来。
“接下来怎么办？”
“要不然……再来一次？”
万火谷的赵真人建议道，他们炼器还讲究三锤五火呢。
“行，那就再试一次！”
无形波动从凤鸟身上漾开，修士们再一次神情骤滞，连向黑洞彼方的化身。
半空中，幻影也重新铺开，展示出新的画面。
这一次，修士们进入的是一条街道。
街两侧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包子铺、煎饼摊、奶茶店……食物香气如有实质，似乎都能透过幻影闻见。
“啊，是这儿，我第一次去的地方，”白三冬说，“可好奇怪啊……”
她之前去时，街上全是人，可此刻，除了街口立着的一个自称“灵境美食街管理员”的男人外，整条街空荡死寂、再无一人，水壶却在烧着，食物也还热着，仿佛所有人是突然消失的一般。
与“灵境高中”时一样，修士们涌入街道翻查起来，可或许是受限于地点，这次不仅没找到更多线索，也没发现秘籍功法，倒是尝到不少异界小吃。
当探索结束，被凤鸟送回修真界后，众修士都咂摸着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六宗长老：“……”
这探索是不是过于轻松了？
他们不信邪，第三次拜托凤鸟开启传送，接着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直到第三十次结束，六宗长老，连同一百名被选中的修士都迷茫了。
一连探索三十次，去到的却只有六个地方：高中、街道、公司、小区、商场、游轮。
六处循环往复，每一处都除了一个介绍者外再无他人，也都随修士们折腾个底朝天。
“还要继续吗？”
“感觉再下去也是一样的。”
“是啊，就这六个地点，咱们每个都去了五次，我注意过，每次去，装饰、物件……连墙上污渍都没变过。”
而哪怕去了这么多次，也没有特别发现。
除了每个地点都以灵境命名：灵境高中、灵境街道、灵境小区……以及——
“对了，不是发现三个图案吗？”
“你是说高中一张课桌底下刻的、美食街炸串店贴着的和游轮上一幅画里的那三个？”
那三个图案是有一点点值得注意的地方，毕竟都由黑白方格组成，是三个地点难得的共同之处。
不过也只有一点点，因为那图案乍看毫无规律，修士们开动脑筋，套用五行八卦及各种功法好一通分析研究，结果半天后发现……还是毫无规律。
“我看就是巧合，那个世界的人就是喜欢黑白格。”
“是啊，地点有六个，真有玄机，也该有六个图案才对。”
“另外三个地方没有吗？”
“没有，都找遍了，确定没有。”
“嗯……这……”
“你怎么看？”旗使边听修士们讨论，边借助分魂悄悄询问陆垣，“你觉得那些图案有玄机吗？”
“这个嘛，谁知道呢，”陆垣却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道，“你可以建议他们撤了。”
“啊？撤？”旗使有点懵，“为什么？”
“因为再下去也没意义，你没发现吗，那个地方不是完整的。”
“不完整？”
“嗯，”陆垣没多解释，只说，“所以你现在建议他们休息，明天再来。”
“等、等一下，”旗使觉得自己彻底懵了，先不说哪里不完整，就说这个建议，“今天不完整，难道明天再来就完整了吗？”
陆垣：“是啊。”
旗使：“……”
哈？为什么？
……
是夜，接天树，休憩中的凤鸟感知到什么，猛地支起脑袋，凌厉视线射往某方向。
“谁？”
“凤鸟前辈很敏锐嘛，”暗中有一道男声传出，“但别紧张，我们是来帮你的。”
“帮我？”
“凤鸟前辈和六宗合作是为了找回半身吧，但你确定白天那样的探索有用？”
凤鸟没回答，黑暗中的声音笑道：“看来凤鸟前辈也感觉到了，凰鸟前辈是被黑洞内的一样东西困住，白天的六个灵境也是那东西所为。黑洞那边有凰鸟前辈和那样东西，这边却只有凤鸟前辈你一个，如何也是不可能赢的。”
“所以呢，你有办法？”凤鸟问。
“是有办法，我们能给你一个类似的东西，助你抗衡黑洞那边，而这——”那声音充满诱惑地说道，“也是你救回凰鸟的唯一机会。”
“唯一机会……”
凤鸟眼眸低垂，沉默数息，忽然冷笑起来：“你觉得我傻吗？几句话就能相信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
“凤鸟前辈自然不傻，但我们很可信的——”
脚步声响，两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一个是方才说话之人，黑衣覆身，黑袍遮面，另一个……
凤鸟倏然瞪大眼睛。
另一个全身被雪，圆头圆脑，只有巴掌大小。
那是、是……
“怎么样，凤鸟前辈？”
黑衣人的视线轻轻扫过身边的小猫，又落在凤鸟身上，意味深长地问说，“我们的可信性是不是很高？”
……
“他居然真相信了。”
直到离开接天树，白盟主依旧没回过神，来历不明的人给的来历不明的东西，甚至都说了使用后会有危险，那巨鸟居然也敢用。
“他为什么那么相信我们？”
“这个嘛，”陆垣瞥他一眼，“大概因为我长了一张可信的脸。”
白盟主：“……你就没露脸！”
“好吧，是盟主你长了一张可信的脸。”
白盟主：“……你能不能偶尔有句真话？”
陆垣：“……”
他说的就是真话啊，白虎妖祖的脸可信度怎么可能不高？
“那个……”白盟主也不再追问信不信的问题，因为他更纠结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把黑石给他？”
一想到刚刚，黑色珠子化成数条触须，钻入凤鸟脑内的一幕，白盟主就莫名担忧：“他不会有事吧？这样做真的能帮忙找回凰鸟吗？”
“嗯，能不能的，我也不——白盟主，你那是什么表情，别紧张嘛，”陆垣笑说，“放心吧，放一阵儿而已，害不死他，如果没用，我就立刻把黑石收回，不过大概率是有用的。”
他已经确定黑洞那边有一块黑石碎片，而根据白天修士们的探索情况，那碎片的作用极可能与生成场景有关。
“但光一个场景是不完整的，也是没意义的，于是我想到白盟主你的那块碎片。”
那是一块主“规则”的碎片。
“想想看，如果把它交给凤鸟会如何呢？”
白盟主：“会如何？”
“凰鸟有场景，凤鸟有规则，他们又相伴而生、天然相连，这种联系或许也能作用在碎片上，使它们取得联结，然后……”
陆垣仰头望向天空中的黑洞，幽幽补全后半句话：
“然后，共同作用出一个游戏。”
……
……
第二天，一百名修士和六宗长老们重新聚集到凤鸟身前。
六宗长老脸色凝重，昨天研究一晚，依然没想出探索良策，今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百名修士却浑然不知愁苦，边准备，边兴致勃勃地闲聊：
“一会儿第一个去美食街就好了，那个叫奶茶的东西昨天没喝够。”
“你也喜欢奶茶？我也是！等会儿一起喝啊。”
“我期待去商场，那里卖的衣服样式虽怪，但穿在身上意外不错，昨晚我照着回忆，做了好几个服饰馍祖，道友们都夸好！”
“我更想去高中背试卷。”
“也是，那可都是难得的秘籍，虽然暂时看不懂，但多背几张，日后慢慢研究也是好的！”
修士们吵吵闹闹都忙着交流，无人注意凤鸟的变化，相比昨日，此时的凤鸟眼神平静，无一丝波澜，像被抽离一切情绪一般。
直到无形波动展开，化身连接建立，众人眼前一黑，又一亮——
“诶？”
“这是哪？”
不是高中，亦非商场或其他几个地方，众人来到一片纯白空间。
“有变化！”
“换新地方了！”
留在外面的六宗长老们望着空中幻影，也是一阵激动，换新地方就说明有新情况，有新情况就很可能有新突破。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对啊，这有什么可探索的，还不如那六个地方。”
“不对，不是什么都没有，你们看天上。”
天空中，两行大字正缓缓浮出，众修士仰头望去，只见那字写的是：
“对战名称：抓钥匙。”
“对战方式……”
“一、一百对一？！”
第92章 抓钥匙
看见“对战方式：一百对一”这句话，在场百名修士的眼睛都亮了。
——虽然搞不懂昨日还是六个灵境循环游，今天怎么就变成通天塔式考验，但：
“一百对一？其中那‘一百’指的是咱们吗？”
“肯定的，咱们正好一百人。”
“所以这对战是让咱们一百人打对面一个？”
“哈哈，那岂不是简单至极，想不赢都难？”
众人喜气洋洋，差点提前庆祝胜利，直到有修士觉察不对：
“怎么没规则？”
是哦！
其他人也恍然，怎么没规则呢？光说对战名是“抓钥匙”，可到底怎么个抓法，是比谁抓的多，还是比谁抓的快？
“你说这里头会不会有蹊跷，孟兄？”人群一角，齐明悄悄问孟单青道。
这俩人自“外挂”风波之后，就迫于债务成了半个合欢宗弟子，不久前刚用“寻剑”帮合欢宗拿下制符大比第一，如今又被白九夏派来探索黑洞，一起被派来的还有个叫小绿的正宗合欢宗弟子。
“你说这里头会不会有蹊跷，孟兄？”与齐明一模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那小绿凑了过来，他长着一张严肃脸，却偏有个喜欢学人说话的怪癖。
孟单青早习惯合欢宗弟子的各有古怪，只专注问题道：“是有点蹊跷，若这‘抓钥匙’是‘幻岛纷争’、‘器灵纷争’那样的对战，没必要不讲明规则。”
以他这段时间积累的魂符制作经验，一个东西隐藏越深，往往越是关键，所以——
“这对战规则定然极其特殊，甚至说不定……”
【你们有三次机会。】
【第一次将在倒数十后开始。】
【十……九……八……】
天空浮现出巨大的倒数。
“没时间了，”孟单青只得停下分析，抓紧吩咐齐明和小绿说，“不管怎样，一会儿进战场后都先别急着动，等我弄清规则再做打算。”
“放心吧，孟兄，我明白的，”齐明拍胸脯保证，“待会儿一定紧跟着——”
白光骤亮，他下意识闭眼，却下一刻恢复正常后：
“你……？！”
齐明瞪大眼、张大嘴，傻了一样站在原地，刚还说进战场后一定跟紧孟兄，可现在，别说孟单青，一个人影都不见了！
此时此刻的齐明正孤身一人站在一条街道中央——不是六个灵境里的美食街，是一条堪称简陋的小街。
从一头到另一头，约莫不过几十丈长，没有转角也没有岔路，就是笔直一条街，被一片浓雾环绕。
受禁制所限，齐明进不去浓雾，只能在街道范围活动，但整条街空空荡荡，没什么可逛的，唯一值得探究的或许就是那个摆在道边的大木箱了。
木箱半人高，方方正正，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红色数字：“20”。
齐明目光凝在那数字上：“二……十？什么意思啊？”
【请开始准备！】
一行红字突然出现在视野中，吓了齐明一跳，接着是跳动不止的倒计时：
【一百……九十九……九十八……】
不是，等等，开始准备？什么准备？准备什么？
齐明又心慌又迷惑，张望一圈，果然最可疑的还是那个大木箱。
于是三步并两步，冲到箱边，一把掀开。
齐明：“……”
包子、烤串、油条、奶茶……
这不是昨日“美食街”的小吃吗？仔细看每样东西旁还有字：
【包子：别踩我，有前果！】
【烤串：对不起，这里只有变态辣。】
【奶茶：都说了喝我会长胖的。】
齐明：“…………”
不是，这都什么乱七八糟！和“抓钥匙”有关系吗？
【十七……十六……十五……】
怔愣间倒数将尽，齐明越发急迫起来，倒数结束后会发生什么？钥匙在哪？其他人又在哪？他到底该怎么做？
【三……二……一！】
倒数结束。
齐明猛然一顿，说不上来具体感觉，但就在倒数结束瞬间，整条街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更静了，连浓雾都停止翻涌，像在等待什么发生一样。
齐明敛气屏息，不动声色地退到街边，微微躬身，摆出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姿势，打量四周。
很好，无声、无影、无——
等一下！
有人！
齐明瞳孔一缩，就在刚刚，距街口几丈远处，一道人影闪了一下又立即消失。
因为时间太短，齐明甚至都没看清对方容貌，只隐约瞥见是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
那是谁？是他们的对手吗？为什么闪了一下就消失？是会隐身？那接下来是不是要偷袭自己？偷袭的话又会从哪冒出来？
思绪纷乱，身体却越发紧绷，齐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敢漏过任何一丝敌人气息。
他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
直等到白光再次亮起。
【第一次对战结束，你们失败了！】
齐明以及其他严阵以待着被送回纯白空间的修士：“……？！”
什么玩意？
结束？
不是，发生什么了就结束？
他们才看见敌人影子而已，难道对战不是正要开始么？
……
“有点麻烦了。”旗使秘境，陆垣望着旗使转播的光屏画面，叹息道，“这个‘抓钥匙’是通天塔没怎么做过的游戏类型，他们没有应对经验。”
“怎么会？”白盟主不解，“你不是弄过很多对战吗？”
“此对战非彼对战。”陆垣摇头。
无论“幻岛纷争”还是“重铸迷城”，又或是再早前的“褪色守盟”、“千人团战”，都是真真切切的玩家对抗，但“抓钥匙”不一样：
“说是对战，但规则不知、对手不明，连给的都是三次机会，而非三局两胜，可见这根本就不是对战。”
白盟主：“那是什么？”
“解谜。”
陆垣注视着画面中一个个抓耳挠腮的修士：“这对战其实与‘战’关系不大，能不能获胜只看一点——他们能否在三局之内解出这游戏真正的设定与规则。”
【怎么回事，咱们怎么就失败了呢？】
【不知道啊，我就在一条街上转了圈，啥都没看见。】
【我倒看见一个人影。】
【是不是一闪而过的那个？我也看见了！那谁啊？等半天也没再出现。】
【是咱们的对手吧。】
【那怎么闪了一下就跑，都不来攻击我？】
【是有点怪，还有街边一箱子的奶茶也很怪。】
【什么奶茶？我箱子里都是课本啊。】
【我这边是衣服、鞋。】
【我是扫帚和抹布！】
众修士只感觉对完信息后更懵了，似乎他们每人都被送进一条相似又不完全相似的街中，相似在都是一条笔直又简陋的长街，都有一个装满东西的木箱和闪一下就消失的人影，不相似的是箱子编号一到一百各不相同，箱里装的东西也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又是编号、又是箱子、又是人影……感觉有关系，好像又没关系。
修士们的脑子乱成一团，直到有人想起一个关键问题。
【钥匙呢？不是说“抓钥匙”？有人看到钥匙吗？】
众人都是摇头。
“看到了、看到了！”这时人群中，一个修士举起手，“小绿看到了！”然后就讲述起来。
只是这叫小绿的修士似乎不太擅长讲话，一会儿指着自己的头，一会儿在空中画圈，磕磕巴巴比划半天，才勉强让众人明白。
【你是说……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不是人，他长着一个钥匙形状的头？】
【你确定？】
【是啊，他闪那么快，我就勉强看个影子，你还能看清他的头？】
“当然！小绿的眼睛不一般！”
修士们是不清楚那小绿的眼睛哪里不一般，但他信心十足的模样倒也足够有说服力。看来关键问题解决了，他们要抓的钥匙就是那个人影，不过更关键的问题随之而来：
【怎么抓？】
【是啊，他在各条街间乱窜，而且每条街只来一次，闪一下就没，看都看不清，还抓？】
如何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现场一片愁云惨淡，天空还不长眼地再次浮现出倒计时。
【管不了那么多，第二次要开始了，输也必须上了。】
【也不一定输，各位道友想想看，上次是咱们不知道有这么个钥匙人会出现，反应不及也正常，这次咱们盯紧点，应该有机会。】
【还有那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看见钥匙人就往他身上扔一扔试试。】
【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放个箱子在那，说不定有奇效呢！】
【最后别忘了，一百对一，咱们有一百个人，一百条街，也就是一百次抓钥匙的机会！】
【是啊，一百次呢，他再能躲又如何，咱们只要有一个人抓住机会就赢定了！】
“不可能赢的。”
看着光屏中士气高涨的修士们，陆垣叹道：“只解出钥匙身份，却没解出那钥匙为何能身形飘忽，再来多少次都是不可能赢的。”
白盟主：“他身形飘忽，难道不是因为能在不同街间传送吗？”
“不同街？”陆垣轻笑，“看来白盟主也和那些修士一样，都误会了一件事啊。”
“什么事？”
“从来就没有一百条街。”
“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没发现吗？”陆垣凝望光屏中再次被白光吞噬的修士们，“那考验里的街道自始至终都有且仅有一条。”
……
姚真人站在一条笔直、无人的长街前，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兴奋。
还有两次，还有两次他就自由了！
事情起因是不久前，那困住他的怪物突然向他提了一个交易，说只要他三次成功地从一条街头跑到街尾，就放他离开！
从街头跑到街尾而已，这条件听起来是那样简单，简单到姚真人都不敢相信，极度怀疑是那怪物又在搞什么把戏。
于是，当被送到街口，视野里的倒数结束后，姚真人片刻不敢怠慢，挥臂提腿，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中是倒退的物影。
本以为会发生点什么，但直到抵达终点，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没遇见东西，也没看见人，真就是在一条空街上跑了一趟。
这也太简单了吧？
姚真人顿时信心高涨，站回街口后，迫不及待第二次开始——搞不懂倒数那么久为什么，让他一口气跑完剩下两次得了，就这样的，他甚至可以连跑一百次！
【……三……二……一！】
终于，漫长的倒数结束，姚真人正欲再次奔出，却忽然愣住了。
因为随着倒计时结束，不远处的街面上竟浮现出一个白白胖胖的东西，那是、是……
“包子？”
姚真人走近两步，发现那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包子，只是非常不普通地凭空悬浮在离地一人高的地方。
为什么这里会飘着一个包子？上次也没出现啊。
姚真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下意识觉得还是谨慎为妙。
是以他没有贸然触碰，一弯腰，避开那包子，重新迈开大步，向着终点跑去。
……
……
【第二次对战结束，你们失败了！】
随着这行大字浮现，回归白色空间的修士们个个沮丧起脸。
“又失败了！啊啊，就没一个人抓住它吗？”
“没有，衣角都没碰到。”
“箱子里的东西我也试了，什么抹布、扫帚、水桶的，它一出现我立刻一股脑儿全扔过去，还是啥用没有！”
“主要是那钥匙太快了，闪一下就消失，谁能抓得住？”
“是啊，要是它站那儿不动就好了。”
“那还叫对战吗？你们净想些什么美——”
“它的确没动，”一个年轻修士忽然说，“它在我那条街现身时的确没动，还站了好长一会儿。”
“你说什么？”
众修士围住他，七嘴八舌询问起来。
“你说它在你那条街停住了？”
“还停了好长一会儿？”
“那你怎么没抓它？”
“我、我抓了，但——”年轻修士皱着眉，似乎也十分想不通，“但那钥匙好像不存在一样，我的手从它身上穿了过去，根本碰都碰不到它。”
众修士：“……？！”
他们都被这个消息震懵了，若说之前追不上时也罢了，总有个盼头，现在追到却碰不到，这让他们怎么打，这又算哪门子的“抓”钥匙？
“你是四号吧？”却在这时，一个声音向那年轻修士提问。
“是的，道友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五号，”孟单青越众而出，“那钥匙就是被我诱停在你那条街的。”
众人再次一惊，年轻修士本人也糊涂了：“你说是你把它诱停在我那条街？可我没看见你啊，到底怎么回事？”
“这得从那条街是怎么回事说起，”孟单青环顾众人，“其实也不复杂，你们用过‘方格制符’吗？”
面面相觑中，近九成修士举起手。
“解锁高级制符法了吗？”
手纷纷放下，仅剩寥寥几只。
“好吧，那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叠层’，”孟单青说：“那是‘方格制符’中的一种高级制符法，专用于制作比较复杂的魂符画面，与初级制符法不同，‘叠层’制符是把画面分成若干层来做，比如制作一个小人砍树的试炼，土地是一层，树林是一层，小人的劈砍走动又是一层，三层分别做好，最后叠加起来。”
有修士似乎明白什么：“道友你的意思是‘抓钥匙’这个考验……”
“没错，也被分了层，”孟单青说，“我猜真实街道只有一条，就是钥匙人在的地方，而我们被送进的一百条街道不过是叠加其上的一百‘层’罢了。”
因为互相之间不同“层”，修士们无法看见彼此；因为与钥匙人不同“层”，他们也不能触碰——
“不对啊，”那个没碰到钥匙的年轻修士质疑说，“如果我们和钥匙人不同‘层’，那何止碰不到，应该连看都看不见它才对。”
“所以这里面还有第二条规则，”孟单青道，“也是有关对战方法的真正规则！”
早在第一次尝试结束时，孟单青便发现一个问题：“我两位朋友拿到的编号是二十与三十四，他们的钥匙人都现身在街道前半段，我是七十五，钥匙人则出现在街道后半部分地方，那时我就想，钥匙人闪现的位置会不会和编号有关？”
“因此第二次挑战开始，当发现编号是‘五’后，我做了一个尝试。”
他用目测将街道分成一百份，在前十位置各放一样东西——是想一百份都放的，可惜箱子里的东西不够——然后手拿包子，亲自站在最怀疑的第五份处。
“结果钥匙人真就出现在我站的地方，还做了一个弯腰躲避的动作！这意味着什么？”
在众修士若有所思的表情中，孟单青缓缓说道：“这意味着每条街道是与钥匙人不同层没错，但同时又各存在一个‘豁口’！”
不是钥匙人身影飘忽，是他们只能借助“豁口”窥见真实街道的一小块，当钥匙人跑过“豁口”，对他们来说就是消失了。
原来是这样，众人恍然大悟。
“我还有一个问题，”年轻修士问，“钥匙人为什么会弯腰躲避？它能看见你？可怎么看不见我们？”
孟单青：“因为它看见的不是我，是我手里的包子，更确切地说，是对战开始瞬间的包子。”
众修士：“……什么？”
“是这样的，”孟单青解释道，“其实钥匙人出现之时，我下意识做了个挥拳动作，包子早不在原来位置，但它还是弯了腰，于是我确定还有规则三。”
“——对战开始瞬间，‘豁口’内的东西会被复现到钥匙人所在街道，这是那些东西唯一能被钥匙人看见的方式，也是唯一能影响钥匙人的方式。”
众修士：“影响？”
“没错，综合规则一、二、三，这‘抓钥匙’的真正对战方式已然很明显了不是吗？咱们不能亲手抓，而是该利用准备时间，先根据编号找到‘豁口’，再使用木箱里的东西做出一些布置！”
至于“布置”指的是什么……
在场都是老通天塔试炼者，什么罪没遭过，相视一眼，几乎瞬间领会。
不过——
“有点不好搞啊，我们还不确定那些东西都有什么用，布置又是定死的，很容易被躲过去。”
“一份‘布置’好躲，一百份呢？至于那些东西都有什么用……”孟单青自信笑道，“各位道友，如果相信我，就让我帮你们安排。”
虽不知这黑洞秘境为何弄了个“制作试炼”的考验，但对于做过“寻剑”的他来说，猜个道具用法而已，属实是对口了。
“道友们，别担心，这种‘布置’其实很简单，咱们只需秉持一个理念，那就是——”
孟单青撸起袖子，阴测一笑：“只要全往死里整，那就不怕整不死！”
……
……
“哎呦……嗯……啊呀……嘶——”
光屏前，白盟主两爪捂脸，一会儿呲牙，一会儿咧嘴，整张猫脸都写着“不忍直视”四个大字。
屏幕被“横十纵十”地分成一百块，每块画面都是一条长街，每条长街上又都站着一位修士，他们身周摆着、身上挂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物件儿，神情充满期待。
而他们期待的尽头自然是钥匙人——可怜的钥匙人。
穿着笔挺衣服、戴着优雅高帽、脸却是钥匙形状的怪人正在一百块画面间辗转，像是会传送一般，它忽而闪现在左上角的街道里，忽而又现身于右下方的长街上，位置变来变去，唯独“待遇”不变，到哪儿的下场都是一个样：
前脚在十号街踩中“包子”平地倒，后脚就在十一号街脸着地啃上“烤串”，被变态辣毒成一颗猪头……
上一秒被二十号街“橡皮”擦掉的手臂刚长回来，下一刻就被三十号街的“粉笔”击中，劈头盖脸接下数十息的粉笔雨……
碰到“奶茶”胖三倍；撞上“工卡”腰颈伤；最可怕是那个标着“快递”的盒子，甚至无需碰触，看一眼就双手直接断掉！
白盟主：“……”
那些都是六个灵境里的东西，昨日看时分明稀松平常，原来竟这么危险的吗？那个世界的人是不是也太惨了点。
当然更惨的还属这位钥匙人，每走一步都要遭受数重暴击，重重带泪、步步泣血，白盟主感觉它整个钥匙都快碎了。
不，不是感觉，是真的碎了！
只见再一次被击中后，钥匙人忽然僵住不动，钥匙形状的头部出现一个裂口，接着那裂口越扩越大，蛛网般蜿蜒而下，直至蔓及全身，最后轰然破碎，炸成了一片金光。
【恭喜你们成功抓到钥匙！】
“这、这就成功了？”白盟主甚至没回过神来，“这么简单吗？所以这考验真就难在找规则上面？”
陆垣：“你要知道，所谓考验，最终目的从来都是检验资质。”
“诶？资质？”
白盟主一愣，却来不及深想，突然光屏震颤，耳听得旗使惊呼声传来：
“不好！”
……
【出了什么事？我们域的黑洞怎么消失了？】
【我们域的也消失了。】
【我们这边也是！】
【是不是和六宗搞的那个探索有关？】
【他们成功了吗？还是失败了？有没有在七隐域的道友，说下什么情况？】
【我师姐在七隐域，我问问她。】
【奇怪，怎么发不出去信息了？】
【各位道友，你们还在吗？】
【各位道友？】
各域修士惊讶发现，不仅天空黑洞突然消失，手玉通讯也变得迟缓，想着莫非那黑洞还能影响手玉？
殊不知黑洞影响的不是手玉，而是手玉背后的“服务器”。
七隐域，大大小小的秘境之灵撇下工作，痴了般望向天空。
与其他域不同，七隐域的黑洞不仅没消失，反而扩得更大，浓雾搅动出一个漩涡，如同在天上开了一道大门，有奇异气息从门内散出。
那气息人类感觉不到，但对秘境却有着异样吸引，吸引中又带着某种威压，以至于秘境们都僵在半空，想往大门那儿飘，又害怕真的飘进去。
索性这矛盾未持续太久，几乎是大门刚刚出现，众人都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接天树上的凤鸟一声长鸣，挥动翅膀，腾空而起，如一道逆射向天的利箭般，径直冲入门内。
下一瞬，漩涡渐散，大门消失，天空重新澄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什么情况？”
“我们赢了，然后呢？”
“没奖励不说，怎么连黑洞都没了？”
接天树上，刚从考验中醒来的修士们懵极了。
接天树外，恢复神志的秘境们也差不多。
大概此刻唯一不那么懵的就是陆垣了，他望着天空沉默片刻，忽然掏出一块圆盘。
拨动几下，阵纹游移变换，在半空中凝出一道幻影。
白盟主：“这是？”
陆垣：“是昨晚送黑石时，顺便放在凤鸟身上的双子阵盘。”
幻影中出现一道身影，正是进入门后的凤鸟。
白盟主：“你那时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陆垣：“不，就是习惯性监控……咳，我是说保护下合作伙伴。”
白盟主：“……”
不过很快白盟主也没心情探究陆垣的动机了，因为画面里浓雾渐散，露出了现身于凤鸟面前的凰鸟，同时也露出了那个寄生在凰鸟身上的怪物真荣：
它有一个伞盖样的主体，以及成百上千根细长触手，一簇簇、一丛丛，挤在“伞”下，轻盈摆动，有点像一种水中生活的动物，只是那伞盖并非光滑，而是沟壑纵横的，所以这让它看起来更像是——
“脑子？”
白盟主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为何越看越觉得那玩意就是一颗脑子。
而就像脑海中的幻象般，那脑怪周围也环绕着一些“气泡”，泡内装着各种景象。
有他们见过的，如修士们探索的六个灵境，也有他们没见过的，一些冷银色建筑和穿梭其间的古怪飞行物体。
“噗、噗、噗……”
白盟主正看得出神，那些“气泡”忽然一个接一个破裂开来，与此同时，凤鸟身上也探出触手——与依附凰鸟的“脑子”不同，凤鸟的触手上嵌满了密密麻麻的赤红眼珠。
是之前长在他身上的“规则”黑石！
这么说，那“脑子”果然也是另一颗黑石？
“怎么办？”白盟主急道，“它们好像要融合，咱们不做点什么吗？”
陆垣没有回答，他只是专注地盯着幻影，盯着那两个怪物触手连触手地融为一体，盯着它凝成一条长蛇模样的新怪，又盯着它转动“蛇头”，捕捉到什么一般选定方向，抛下凤凰二鸟，游弋而去。
“原来是这样……”
“这样是哪样？”白盟主问，“你知道它要去——哪儿？”
却眼前一花，视野中哪儿还有陆垣的影子。
第93章 最后一关
【太好了，通讯恢复了！又能上留影壁了！】
【刚刚是怎么回事？是黑洞影响吗？可黑洞不是都消失了？】
【七隐域的没有，我亲眼所见，七隐域的黑洞扩成一个大漩涡，一只巨鸟冲进去，然后才一起消失。】
【那没跑了，此番异变绝对与六宗探索有关。】
【说到六宗探索，那些被选中的道友呢？回来了吗？得了啥好宝贝了？】
【得啥啊，啥也没有。】
【道友你这就不对了，都是一起混留影壁的好道友，跟我们还瞒着？能搞出这么大动静，至少也是个仙品法宝吧。】
【就是！快说一说，让我们也开开眼。】
【真没有，一会儿应该有道友发帖详述，总之我们参加了一场试炼，忙前忙后，一番辛苦，好不容易赢了，结果就被送出黑洞，啥都没得到。】
【真的假的？】
【这么惨吗？】
【噗——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但实在忍不住想笑。】
【这黑洞真不讲究啊，还不如通天塔，塔里试炼再折磨，该给的奖励总不会少。】
【谁说不是，现在就指望六宗报酬，但几位长老在那儿嘀嘀咕咕，这探索刚开始就结束，感觉他们也发愁。】
【唉，搞的我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哈哈哈，当初没被选上我还郁闷过，现在看来，舒舒服服留在通天塔里也——”
擎天秘境，通天塔某洞府，正给留影壁写回复到一半的修士忽然眉头一皱，站起身。
只见空间波动，一个透明漩涡出现在他身侧。
下一刻，天旋地转，修士下意识闭眼，再睁开眼时，竟是已经回到了自己在六合城的小院里。
“什么情况？”
他懵懵地站在房中，好一会儿，忽听外面声响，连忙推门出去，却见街上人声嘈杂，竟都是他这般满头雾水的修士。
“张兄？”
“王老弟？”
“你也是突然被送出通天塔的？”
“你也是吗？”
“还有我，看留影壁好好的，也没说要出塔啊，怎么就把我送出来了？”
“与其说送，你们觉不觉得更像是扔？”
“有点……”
“所以有人知道吗，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是擎天秘境里出了什么大事么？”
……
擎天秘境。
传送走最后一名修士玩家，羊小球飘回陆垣身边：“哥哥，这下能说了吧？你不是去七隐域调查那什么黑洞，怎么突然回来不说，还叫我赶紧帮忙把玩家都送走？”
陆垣：“因为不然就来不及了。”
羊小球：“来不及？什么来——”
“砰！”
震天巨响从上空传来，羊小球仰头望去，一条长蛇模样的黑色怪物不知何时出现在秘境外，正用它那硕大的头颅撞击着笼罩秘境的透明罩子。
“那是什么？”羊小球惊呼。
“是黑色石头化成的怪物。”
“黑色石头还能变成怪物？它为什么要来咱们秘境？”
“是啊，为什么呢？我也很想知道。”陆垣能猜到怪物是奔着他们秘境而来，可对于具体目的——
环顾四周，擎天秘境虽几次扩大，却始终如陆垣穿越之初那般空空荡荡，一样宝物都没有，勉强值得一提的也就是那种漫山遍野的暗灰色石头了。
“砰！”
“啊，哥哥你别乱看了，”羊小球一溜烟儿躲到陆垣身后，瑟瑟发抖地拽着他的衣角，“想想办法吧，它快撞进来了！”
蛛网般的细纹在撞击处出现，并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
“黑蛇”巨怪后仰、蓄力，对着蛛网中心重重一击。
“啊！看吧，它真的撞进来了！”
羊小球的尖叫声、透明护罩的碎裂声、黑色怪物的咆哮声……各种声音同时爆发，陆垣难免愣神一瞬，
便在此时，一股推力从背后袭来，令他不由自主地往前飘去。
而上方，“黑蛇”巨怪已借着撞势冲进秘境，笔直地向着陆垣的方向坠下。
……
“轰隆——！”
震天巨响从远方传来，刚融回一体的凤凰吓了一跳。
“发生了什么事？是那怪物吗？”凤鸟在心中问。
“有可能。”凰鸟答，“只不知那怪物去了哪，又在干什么，竟弄出这般动静。”
“轰隆”声连绵不绝，足足持续十数息方止。
黑色迷雾渐散，显露出这方空间的真实面貌来：地面尽是暗灰色石头，天空则布满黑色黏液，密密麻麻的细丝从黏液中钻出，活物一般穿梭蠕动。
凤鸟：“那是什么？”
“不知道。”凰鸟说，她虽在此处百年，但一直被那怪物控制在幻境中，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空间真貌。
“所以那怪物究竟是什么？”凤鸟又问。
凰鸟沉默数息：“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居然真是天碑？”凤鸟不敢相信，“可数万年前，它只是一块承载天书与伟力的石碑，何时竟生出了灵智？”
“不是的，”凰鸟却说，她与怪物共存百年，最清楚不过，“那怪物不会思考，只会制造一个个不断重复的幻境，非常刻板呆滞，所以不是生灵智，更像是……是……”
凤鸟：“傀儡？”
凰鸟：“差不多！”
“好奇怪，天碑怎么会变成傀儡？”凤鸟如何也想不明白。
只是想不明白也不能再想了，如今更要紧是想办法离开。
凤凰扇动翅膀，飞上高空，四下环顾，试图寻到一条出路，却突然——
“那是什么？”
极远处，似经过一场浩劫般，散落着许多破碎石壁，地面上更有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洞口黑气缭绕，深不见底。
凤鸟：“那会是出口吗？要不要过去看看？”
凰鸟：“没看见那怪物，或许可以——等一下！有人！”
只见洞边站着一个小孩，一身白衣，微卷白发，不及半个大人高，与巨洞相比实是无比渺小，也难怪凤凰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不过，这时出现在这儿的绝对不简单，哪怕对方看起来只是个小孩。
该怎么办？要试探下吗？
凤凰二鸟在心中商量着，不察那小孩突然转过头，一双天蓝色的眼睛直直望了过来。
一瞬间，凤凰如被天雷击中，识海翻腾，周身剧痛，叫都叫不出一声就软了翅膀，往下栽去。
眼见远方大鸟拖着华丽的尾羽坠进一片尘埃，羊小球才撇撇嘴，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重新望向身前黑洞。
“最后一关了。”
他微侧头，靠近洞口，倾听什么一样，自言自语着说道：“最后一关，哥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
陆垣是在一阵风吹树叶的摩挲声中醒来的。
他发现自己侧倒在地，眼前是一片蓝色花海，那些花生得奇特，每一朵都有花无叶，剔透晶莹，如同玉石雕造而成。
“它们是玉衔花，是极其稀有的，能生灵根、拓灵脉、重塑天资的灵植。”
清越声音从后方传来，陆垣坐起身，转头回望，见不远处、一棵古树下站着一个笑吟吟的修士。
那人二十来岁模样，穿一身褐衣，笑容热络，面容则颇为眼熟。
“尚云真人？不、不对，”陆垣视线扫向四周的奇花异树和仙云神雾，“或许我更该叫你……苍云秘境？”
褐衣修士静静回望陆垣，脸上笑容一点点扩大：“我没看错，你果然很聪明。”
他的身体变化起来，眼尾上挑，鼻梁变高，黑发寸寸染为红色。同时属于秘境的强大气息也不再隐藏，嚣张地散发出来，竟还有点熟悉。
“原来三号背后是你，”陆垣回忆起在不伏骨上感受到的气息，“是你在利用神诏者收集天碑？”
“我是在收集天碑，但利用他们？”苍云秘境一声冷哼，“他们还没那个资格。我真正利用的是你，不，我也不是利用你，我是在帮你！”
见陆垣表情明显不信，他又道：“罢、罢、罢，看在你大老远给我送来天碑碎片的份儿上，我便告诉你有关秘境的真相吧。”
“一切还要从天地初开说起……”
天地初开，万物混沌，整个世界空无一物，除了一块伴天地而生、蕴无穷知识与无限伟力的天碑。其后不知多少岁月，世间衍化出第一个灵智来，祂生而能掌控天地、号令天碑。
“祂就是天道。”苍云秘境道。
“天道降生后，便开始按天碑传承的指引造世，祂先用天地之力造出各有神通的八位人仙、五位兽神，又驱使他们搬山挪石、移海造林……”
“如此万年过去，世间生灵繁衍渐多，万物欣欣向荣，八位人仙却是有些腻了。他们不老不死、神通广大、受万人膜拜，哪甘心永远为天道驱使。于是有一天，八位人仙共谋盗取天碑，试图破界离去，然后……”
苍云秘境停了下：“然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陆垣想起敖仓记忆中那些从天而降的火球，以及里面一个个挣扎的人形：“他们都死了？”
“是啊，都死了，”苍云秘境嘴角轻勾，“他们也不想想，一身神力都取自天地，说带走就带走，还想捎上天碑，天地能答应吗？”
因此破界当日，天地降劫，世间再无人仙，只剩下五位没有参与的兽神。
“天劫后，第二纪开始，”苍云秘境继续讲述道，“许是吸取了之前教训，这一纪，天道不再创造神仙，一切生灵都得从头修行。”
兽族修妖，且因为五位兽神上一纪的良好表现，他们颇受天道偏爱，每日睡觉吃饭都能提升修为；人族修佛，相对来说就艰难许多，又要修身，又得炼心，还得历尽重重魔障考验。
“不过，人族毕竟比妖族更聪慧，两方势力发展倒也相当。如此又过万年……”
苍云秘境停下，又问陆垣，“你可知又发生了什么？”
陆垣想到了白盟主的记忆：“换妖族想破界了。”
“是啊，”苍云秘境笑道，“妖和人都一样，总是记不住教训，但想想五个兽神活了两纪，前后数万年，不愿再困于一方天地也正常，就是下场嘛……”
“总之天道再次发怒，第二次天劫降临，人、妖两族参与的、没参与的，都被迁怒，天劫足足持续一千年后，第三纪，也是如今这一纪开始了。”
终于说到最关键处，苍云秘境再次停下，嘿嘿笑着问陆垣：“如果你是天道，经历两次失败，你会用什么办法避免破界之事再发生、确保每一个生灵都乖乖留在界内呢？”
陆垣想了想：“最直接的，不让他们修炼不就好了？”
“可是这天地又需要生灵修炼来壮大自己。”
“那就……”陆垣抬起眼，声音幽幽，“那就助他们修炼，但在他们修出破界能力前杀掉他们。”
“哈、哈哈……”苍云秘境抚掌大笑，“说得好，这下你明白秘境是为何而生的了吧？”
秘境是修真者的助力，提供多样资源，帮他们吸纳灵气滋养天地；秘境也是修真者的阻力，设下各种杀机，确保每一个修真者都倒在飞升前。
“当然，秘境也是生灵，也有破界的可能，也是天道提防的对象。所以一个秘境如被修真者搜刮一空还好，至少落得个全尸。倘若真有一天吸足灵力，长成个体满膘肥的大秘境……”
苍云秘境阴测一笑：“你可知修真者们用的灵石来自何方？”
陆垣：“难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世界秘境吃人，人吃秘境，若是不奋起反抗，你我终将都沦为天道的养料！”
“这就是你收集天碑的原因？对抗天道……原来是这么个帮我，”陆垣若有所思，“但你不怕步了那八人仙、五兽神的后尘吗？”
“步后尘？哈哈，他们岂配与我相提并论！”苍云秘境傲然一笑，“我是不同的！”
“第二次天劫后，天道厌弃佛妖，选了‘修真’做第三纪的新规则，苍云秘境便是应此而生的、天地间第一个秘境，以天碑为境心，借天碑之伟力，全修真界最初的秘籍、法器、传承都由此流出，各类修士、大小宗门均受其影响，就连第三纪的记年法都要按苍云秘境六十年一现身的规矩来制定。”
“这般重要的秘境，天道自然得亲自掌管，只是祂没料到，规则划下，天地自行衍化，有些事哪怕天道也干涉不得，就比如——既然规则说‘秘境是活物’，那么每一个秘境就必将有一个境灵。”
陆垣：“所以你……”
“没错，我与其他境灵不一样，我不是天道创造，是天地蕴生的！”
苍云秘境先是傲然：“我能和天道一样取用天地之力、号令天碑，连秘境空间都与天道掌管的本源之地共处一域、互为掌背。”
继而又狰狞起来：“明明都是天地蕴生，天道有的我也有，天道会的我也会，所以你说，凭什么祂是吃我的天道，我就是被吃的秘境呢？”
“诞生几千年来，我日日夜夜想着这个问题，最后终于想到了答案。”
轰隆声响，地面震颤，一座石台从花海中缓缓升起。
苍云秘境走到台边，轻抚着台上凹槽：“天比我早生一步没关系，我尽可杀了这天，令祂给我腾位！十方诛天阵……这就是我的答案。”
“原来你想取代天道，”陆垣打量那堪称简陋的石台，“确定能成？”
“当然！不说第二次天劫以来，天道被魔气缠身，越发虚弱，如今连我这秘境都不敢进，就说两百多年前，要不是该死的神诏者，我已经成功了！”
陆垣：“是六合域北那件事？”
“不然还能是什么！”苍云秘境愤愤道，“都怪两百多年前，六合域北那个秘境，那秘境前世是八千多年前、修真界第一个飞升的修士——自然飞升是假，他被天道做成了秘境——但他做人时能修至飞升，做秘境也有点本事，竟在转生时领悟到一丝天碑法则，伪装成神，靠着招揽信徒快速攫取灵力。”
“本来他搞他的，与我无关，只是那该死的秘境，弄个献祭阵法也能出错，不仅毁了他自己，还打通本源之地，震碎了天碑！”
“两百年啊，我足足找了天碑碎片两百年，期间还得分身盯着那死灰复燃的邪教，以防他们再坏事，实在是、是……”
“不过，现在好了，多亏你，天碑终于集齐了。”
苍云秘境一伸手，三颗圆润的黑色珠子浮现于掌心：“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最后一块天碑在你身上吧？快给我吧。”
陆垣知他指的是曾寄生于敖仓的那一块，只是：“我为什么要给你？”
“你没听明白我的话吗？天道拿你当养料，我诛天也是帮你！”
“确实，谢谢好意，可惜我不敢让你帮，”陆垣微微一笑，“谁知道你做了天道，我会不会死得更快。”
苍云秘境盯着陆垣，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呵，看来你是误会了一件事啊，我说让你给我，不是让你选择，是可怜你辛苦一场，给你个弃暗投明的机会，既然你偏不知好歹——”
一条土龙拔地而起，直刺入陆垣身体。
“嗯……让我找找，天碑被你藏在了……哈，在这儿！”
一颗泛着神秘光泽的黑色圆珠被从陆垣胸口扯出，飘向苍云秘境。
“呵，不自量力！”
再不看倒地的陆垣一眼，苍云秘境转向石台，高举起双手。
黑光大盛，四颗黑珠于他手中慢慢靠拢、凝聚，最终化成一块长方体石碑。
那石碑不过一臂长，形状极其规整，表面漆黑如渊，一出现就自动飞入石台凹槽。
苍云秘境立即将手贴向石碑。
碑面骤亮，无数黑色符文涌动，顺着凹槽流向石台，又经之融入四面八方的土地中。
“阵成、阵成……阵快成……”
符文越涌越多，苍云秘境也越来越激动，眼见一个笼罩整个秘境的大阵即将布成，却忽然——
符文一滞，碑面忽明忽暗闪烁起来。
苍云秘境眉头一皱，连忙检查，发现那天碑表面不知何时竟出现一个裂点，以此为中心，数道细纹正在快速蔓延。
天碑在开裂！
“怎么回事？哪里不对？不应该啊？”他疯了一样向天碑注入灵力，却依然挡不住碎裂速度，那些裂纹甚至开始顺着与天碑接触的手掌往他身上爬去。
“不、不、不！到底怎么回事？”
“你也知道，不同天碑碎片有不同属性，”陆垣声音幽幽传来，“比如白盟主那一块是‘规则’，再比如你从我手里夺走的是‘生机’。”
“是你？”苍云秘境想明白什么，吃人一般盯向陆垣，“是你在搞鬼？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陆垣笑着回望他，“不过是往‘生机’里填了一点‘死意’。”
苍云秘境：“死意？”
“你看不上的‘不伏骨’，我很好奇，一个带着‘死意’的假货，一个象征‘生机’的真品，掺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就拿你做了个实验。”
陆垣上下打量着满身裂痕的苍云秘境：“原来结果是这样啊，该说果然越精密的东西就容不下瑕疵吗？”
“你、你……”
裂缝越来越大，灵体逐渐溃散，苍云秘境死死盯着陆垣，眼中仇恨在燃烧：
“是我小瞧了你，但你也别得意，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下场？这里没了我，你又被打成重伤，这么好的机会，祂不可能放过！你记着，我死之时，就是你被吃之日！等着吧，你会后悔！你一定会哭着后悔的！”
话音未落，整个灵体彻底溃散成万千光点，云散烟消。
四野重归寂静。
天碑也重新化作四颗黑珠，落回石台。
陆垣支撑着站起身，踉跄几步走到台边。
他望着那些黑珠，出神好半晌，这才伸出手去，却在碰到它们的前一刻突然停下。
因为有脚步声在接近。
很快，喜极而泣的惊呼声传来：“哥哥，你在这儿啊！可找到你了！你不知道，你被那个怪物砸进洞里后我有多害怕！但想到你有危险，我还是鼓起勇气爬进来找你！你没事吧？这儿是哪？那大洞竟然通着这样一个地方，好神奇哦！”
陆垣转过头，看向那个冲自己跑来的熟悉身影，无声叹了口气：“都这时候了，有必要继续演吗？”
“演？”羊小球停在石台边，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哥哥，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演？”
“传说世间有一种神莲，万年发芽、万年开花、又万年才始生莲子，其天赋灵性，内含无穷广域，恰如芥子须弥，是以又被称为‘芥须莲’。”
天真笑容褪去，羊小球面无表情：“没意思，你想起来了啊，什么时候？”
陆垣：“刚刚。”
为何修真界百域会恰好组成一个圆锥；为何几次山洞梦中，他都是自言自语；又为何白虎看一眼天外就绝望崩溃，哪怕转世成了秘境也依然记得一个刻骨铭心的“花”字。
——因为与他对话的正是那朵黑莲花，修真百域根本就是一百颗莲子组成的小世界。
“哥哥是因为想起来一切，才没答应与苍云秘境合作吗？”羊小球掐着嗓子问。
“你知道就好，”陆垣捡起四颗圆珠，递过去，“我已经完成约定，是不是该你兑现承诺了？”
“承诺？你是说这个吗？”羊小球一挥手，一段影像浮现于半空。
是山洞中，陆垣坐在莲池边说的话：
【……那就说定了，我进去你的莲花世界帮你寻找天碑……你不放心，尽管封住我的记忆，让我带一本最基础的阵法秘籍就行……若我没找齐，算你赢，否则算我赢……你赢了，我的命给你；我赢了，你就要和我契约……】
“天碑找齐，我承认是你赢，”羊小球把玩着四颗圆珠，“只是啊，哥哥……”
黑雾腾起，他的身形拉长，白发转黑，瞬间从一个天真可爱的孩童化成了浑身冒着邪气的少年。
暗色莲纹于双瞳间闪现，无数黑色莲丝破地而出，穿梭交织出一张大网，将重伤的陆垣捆起。
“只是啊，哥哥，赢了和拿到奖励可不是一回事。”
陆垣：“莫非你想食言？”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嘛，这叫‘最终解释权归策划所有’。”
陆垣：“……”
“怎么了？这不是哥哥你教我的吗？”羊小球欣赏着陆垣的脸色，“嘻嘻，哥哥啊哥哥，你也说了我天生是做策划的材料，所以怎么可能有信用这种东西呢？”
陆垣：“…………”
“不过说到策划，”羊小球得意笑道，“怎么样啊，哥哥，我专门给你打造的游戏如何啊？”
“游戏主角是一个初生秘境，他每天努力做游戏、找玩家，从一无所有开始打造秘境，期间还历经艰险收集到四颗法宝，最后又拼着重伤打败最后一关的BOSS，熬到关底结算，却发现……哈哈……却发现白忙一场，BOSS后面还有BOSS，主角他早就被利用了个彻底……哥哥，谢谢你帮我找齐天碑，也谢谢你帮我解决祸患，我给你设计的这个结局你满不满——”
“你笑什么？”羊小球倏然停下，怒视陆垣，“你在笑我吗？”
“我不是笑你，我是在笑你说我是‘主角’这件事，”陆垣戏谑地看着他，“之前明里暗里那么多次，不都骂我是反派来的吗？”
“你说这个啊，算你有自知之明，”羊小球哼了哼，“不自量力妄图契约我，你当然是反派，但我念在你辛苦一场，太过可怜，赏你一回‘主角’当当。”
“谢弟弟赏赐，不过算了，我还是更适合做反派，”陆垣嘴角噙笑，“弟弟啊，你知道主角和反派的区别吗？”
说罢不等羊小球回答，自问自答道：“我告诉你，主角和反派最大的区别在于获胜方式，主角能遇难成祥，是以他们的胜利总是充满各种意外；反派不同，反派没有主角的运气，因此他们想要获胜，从来只有一条路可走——”
陆垣抬起眼，幽幽说道：“那就是提前做好一切布局与计算。”
地面轻颤，黑光大盛，无数符文组成的锁链钻地而出，瞬间将羊小球牢牢禁锢住。
莲丝大网如被灼烧般化作飞灰，陆垣轻跃回地面，再无半点重伤模样：“唉，弟弟你太谨慎了，把你骗进这儿还真不容易。”
羊小球：“什、什么？”
“这么说我演技不错吧？”不等羊小球搞清楚状况，又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出。
陆垣：“太浮夸了。”
“浮夸有浮夸的效果嘛，祂不是都顺着引导走了？‘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下场？’、‘这里没了我，你又被打成重伤，这么好的机会，祂不可能放过！’、‘等着吧，你会后悔！’、‘你一定会哭着后悔的！’……”
身后声音说着耳熟的话语，一点点来到羊小球面前。
眼熟的面容、嬉笑的表情、赤红的长发……
“你、你……”羊小球见鬼般瞪大眼，“你不是魂飞魄散了吗？”
又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的对话：“你们两个……合作了？什么时候？不可能！”
不说今天两人每一句话他都在洞那头听得清楚，就说陆垣变成秘境以来，他每日从旁监视，绝不可能有疏漏。
“我说小黑莲，都这会儿了，你还以为我是什么苍云秘境之灵啊？”
红发青年拨弄着耳边数字“零”形状的吊坠，嘻笑着退到陆垣身后站好。
觉察到两人关系似乎不止合作那么简单，羊小球更懵了。
这时，四颗黑色圆珠腾空飞起，落回陆垣手中。
“弟弟，”陆垣把玩着那些圆珠，似笑非笑，“你知道，这被你当作伴生传承、用了数万年的天碑，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第94章 好结局
七隐域，接天树，六宗长老们还在商议黑洞一事。
黑洞消失，凤鸟也跟着不见，六宗探索无疾而终，本想让小修士们先回去吧，却忽然又接到消息，说是六合域的通天塔也出了事——所有修士都被扔出塔，时间还刚好就在黑洞消失时。
难道通天塔也与黑洞有关？
众长老顿感事情扑朔迷离起来。
而为此事更添一分迷离色彩的，是万法寺方丈的话。
“阿弥陀佛，事关本寺隐秘，老衲本不想说，现在……”他长叹口气，对众长老道，“昨日探索六灵境时老衲曾听见一首曲子，其曲调韵律与本寺弟子在通天塔所得曲谱一般无二，而这张曲谱同时也是本寺珍藏，来源正是万年前的……天碑。”
天碑？那是什么？
几位长老俱是茫然，守一宗的沈宗主却是悚然一惊，天碑是他们守一宗历代宗主间相传的隐秘，据说那碑是上古仙神遗留的传承，内有万千大道、无穷功法，更重要的是，传说它就矗立在苍云秘境深处，是苍云秘境的根基！
虽然都是传说，沈宗主也没见过，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所以黑洞、通天塔、天碑、苍云秘境，这些都有关联？
沈宗主头都大了，再想到黑洞消失后，一直与他保持联络的尚云老祖也失去音讯，莫非老祖他老人家也卷入了这件事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觉得还是要从六个灵境入手，”此时，千机谷苏谷主忽然说，“那三张图，我总感觉藏着秘密。”
“三张图？”
众长老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昨日探索黑洞时，修士们在那六灵境内发现的三张怪图，每一张都由上百个黑白方块组成，看似毫无规律，却又仿佛暗藏玄机。
“莫非苏谷主发现什么？”沈宗主眼睛一亮。
“没有，但我感觉那图不全，”苏谷主道，“既有六个灵境，图也该有六张才是。”
这个观点昨日已讨论过一次，照理是该如此，可事实是，除高中一张课桌底、美食街一家店内装饰、游轮走廊一幅画外，“公司”、“小区”、“商场”三个灵境全让修士们寻遍了，就差掘地三尺，也没发现类似图案。
“我知道……”苏谷主垂眸，他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可却过不去心头那个坎儿，总觉哪里不对。
相比其他修士，阵修往往有着更敏锐的灵觉。
便如此时，哪怕找不到佐证，他也坚持认为全部图案不止三张，而是六个，并且其中一定藏着一个极重要的秘密，
……
苍云秘境。
三张幻图悬浮在半空，每一张都由横十六、纵十六的黑白小方格构成。
“六宗派人探索黑洞时，弟弟你虽没去七隐域，却一定在暗中关注吧，”陆垣指着那三张图，“是不是很眼熟？”
羊小球不耐烦地蹙起眉：“什么图不图的，不是说要告诉我天碑是什么？”
“这就是在告诉你，”陆垣笑道，“其实类似的图有六张，除明面上的三张外……”
三处灵境场景截图随声浮现。
公司灵境，大楼或开或关的玻璃窗；小区灵境，或奇或偶的门牌号；商场灵境，或亮或灭的水晶灯。
“若把开关、奇偶、亮灭一一对应至黑白两色，我们便能得到……”
另三张黑白图随之浮现，飘到上空，与先前三张并成一排。
盯着那六张黑白图，羊小球眼神忽然怔了下。
“想起来了吧，这些是什么？”陆垣提示道，“我教过你的。”
羊小球：“是……超二维码？”
超二维码，一种超越平面矩阵式条形码的、以立体图形为依托、用分布的黑白图形存储大量信息的编码，常被灵信塔的服务器们使用。
羊小球心跳如鼓，他总想着陆垣来自外面世界，许是见过他的莲花同族，通晓天碑知识也不奇怪，但现在，他忽然意识到没那么简单。
“这里面藏着什么信息？”他听见自己问陆垣说。
“藏着什么，解一下不就知道了？”
六图凌空飞起，按上下、左右、前后，化作一个立方体的六面。紧接着，那立方体忽左忽右地旋转起来，黑白色块以某种规律不停移动，一道道信息流也被不停取出、整理、重组……
无数字符生了又灭、灭了又生，最终凝结成……
一个数字？
【60】
盯着那大大的“60”，还以为会看见什么惊天秘闻的羊小球愣住了：“这算什么？60是什么意思？”
“是签名，”陆垣道，“我的签名，也是我留给失忆后自己的提示。”
羊小球瞪大眼：“你的签名？等一下，60……6……0……六……圆……陆垣？”
“弟弟你果然还是很聪明的，可惜没能再细心些，不然就能早点发现天碑与我的关系了。”
“这么说天碑是你的法器？不可能！”羊小球仍然无法接受，“我使用了数万年，若天碑有主，我不可能发现不了！”
“谁说天碑有主了？”陆垣挑了挑眉。
“你不是说天碑是你的——”
“天碑是我的，但不是法器。”
四枚黑色圆珠腾空而起，化作四道黑色流光，分别融入陆垣四肢。
他动了动凝实的手脚：“这天碑啊，其实是我的身体。”
“你说什么？”羊小球已经彻底懵了，“你不是人类修士吗？”
“首先呢，人类和外面世界的模样都是天碑灌输给你的假象，真正的外层世界是没有天碑记载中的那种人类的；其次，我现在是人类，但曾经……”
陆垣双眼忽然变得空洞，声音也如被抽离了一切情感般变得冰冷，他望向羊小球：
“正式认识一下，代号文明，前蓝星灵境计划，第六十代主脑。”
……
“诶？你有没有感觉到，地好像颤了一下。”
六合域，城内街区，一个修士捅了捅身边好友。
那好友从手玉前茫然抬起头：“有吗？”
“有！就刚刚，你真没感觉到？”
“没感觉到，但就算感觉到了我也不关心，”好友摆了摆手，“我不管地颤不颤，我只想知道我的手玉怎么这么慢！”
屏幕上，留影壁界面正中画着一个大大的圆，正一圈圈转动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正在发信中，请稍后……】
“稍后、稍后，我都稍后多久了，发条回复而已，怎么这么慢！”
“道友知足吧，至少现在还能用，”附近修士凑过来，“有人试了，如今各种方法都进不去通天塔，可见擎天秘境一定是出事了，以后这手玉能不能用都是两说。”
“啊？不会吧，你别吓我，没有手玉，日子怎么过啊！”
最初说“地颤”的修士也害怕起来，忙掏出手玉：“别慌，我看看七隐域那边有没有消息——奇怪，记得上次关手玉时还有不少灵力啊。”
望着屏幕“灵力不足，无法开启”的提示，那修士嘟囔一声，却也没多想，直接调动体内灵力向手玉灌去。
而同一时间，同一条街、或不同条街，同一域、或不同域，数不清的修士也如他一样，如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催动灵力在手玉上不停点滑着……
……
苍云秘境，对话仍在继续。
羊小球：“你说你是……主脑？”
“服务器的一种，你也可以当我是服务器成精，”陆垣眨了下眼，恢复正常神态，摸着下巴说，“毕竟工作内容和你这个莲花成精的天道差不多。”
羊小球：“……”
羊小球哪还有心情听玩笑，他脑海乱成一团：“不对！还是不对！”
法器也好，身体也罢，都无法解释一个最核心的问题。
“天碑怎么可能和你有关？明明数万年前，我初生灵智时，不，哪怕再往前，我未生灵智、未发芽时，天碑就已经存在了！”
“是啊，你说得对，所以弟弟，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
陆垣笑望着羊小球：“最初的最初，又是谁把你种在山洞里的呢？”
真相其实相当简单，无非是一个种下种子却没能按期收获的故事。
“我将你种入山洞莲池，又分离身魂，把身体做成天碑融入种子内，只等发芽开花，小世界文明也在天碑引导下发展到一定规模后炼成法器，却不曾想被一些事情绊住。再回来时，洞内已因为内外时间流速差异过去数万年。”
莲花是开了，也衍化出了小世界，但同时也多出一个桀骜不驯的天道。
莲花既已开智，再粗暴地炼成法器就不合适了，不如契约更好些。
“我于是远程激活了内置在天碑中的高级智能体——零。”
站在陆垣身后的红发青年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
“零脱离天碑，暗中活动，布置能困住你的阵法，所以‘十方诛天阵’实为‘十方困天阵’。”
“可惜准备未久，零的存在被你察觉，为防天碑秘密泄露，他只好谎称自己是苍云秘境生灵，一面假装对抗你，一面继续布阵。直到二百多年前，阵法将成，六合域却突发意外，打乱了我的计划，我也只好——”
“只好伪装成偶然发现山洞的修士，继续骗我是吧？”羊小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质问。
好一个帮他收集“天碑”的“好”心人！
好一个被他利用的“傻”修士！
原来骗局早在他发芽前就已布下，天碑是假的，仇敌是假的，帮手也是假的！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吗？
“我的故事说完了，现在该轮到弟弟你了，”陆垣说，“你的回答是什么？契约还是不契约？”
“我呸！”
羊小球咬碎银牙，把他骗得这么惨，还想契约？做梦去吧！
他死死瞪着陆垣，一副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模样。
愤怒不断攀升，怒火直至顶峰，却忽然，他的表情竟又平静下来。
“呵、呵呵，你是不是以为你赢定了？”羊小球面无表情道。
话音未落，地面开始震颤，浓云开始翻涌，灵花、灵树一棵接一棵倒伏下来。
“别忘了，我即是这天地本身，一个小小的阵法最多困住我的化身而已，怎么可能真正困住我？”
阵纹如被什么干扰般闪烁。
“我之前不动用全力，是还顾及着修真界，好歹我也建了万年，费了不少心血，但现在……”
地面寸寸开裂，无数细丝与黑雾纠缠着从裂口疯狂钻出。
黑发少年衣袖鼓动，长发翻飞：“现在你成功惹怒我了！就算会魔气暴动，就算会天劫灭世，我也认了，因为今天，你！必须死！”
阵纹最后挣扎着亮了一下，便如被撑爆的锁链，轰然碎成千万片。
黑色莲丝凝成的触手如脱笼的猛兽，又像出鞘的利剑，呼啸着刺向陆垣面门：
“哥哥，”羊小球狞笑着，“往常都是你教我，今天我也教你一个道理，骗人的话不要随便说，因为是会成真的。呵呵，天碑是你的身体是吧？那我就杀了你，再夺……夺……”
触手被一股力量束缚住，滞停半空，任如何催动，仍不能寸进。
更可怕的是，羊小球感觉自己的力量在流失，与天地间的联系也在减弱。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阵法明明已经被我破坏了！就算没坏——”
“就算没坏，一个小小的阵法也不可能困得住你天道是吧？”
陆垣笑眯眯地拨开身前触手：“我说弟弟啊，‘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我是教过你的，那么当一个反派和你废话时，你难道不该立刻想到他是另有企图，比如……拖延时间么？”
“你！你又做了什么？”
“没什么，为你准备真正的阵法而已，”陆垣道，“生机、规则、能源、记忆，是天碑的四个模块，这你都熟悉，可你知道，天碑其实还有第五块吗？”
羊小球：“你说什么？”
“抱歉啊，刚刚又骗了你，打从一开始这‘十方阵法’就是引开你注意力的幌子。数千年来，不，应该说万年来，零在做的根本不是准备阵法，而是引导第五块天碑化成的无数齑粉，让它们经由苍云秘境，一点点渗入你的本源之地，渗进每一个秘境、每一块灵石，最后蛰伏下来，等待被唤醒的这一刻——”
天空忽然浮现出一行文字，似乎是某位修士在留影壁的发言。
【刚刚又地动了，道友们，还挺厉害的。】
余光一闪，羊小球发现自己手臂浮现出一个白色光点。
紧接着：
【六合域有人进通天塔吗？】
【地好像又不动了。】
【附近有道友吗？一起组队去重铸迷城呗，等也等不来消息，不如试炼得好。】
【七隐域是什么情况？】
【终于又上留影壁了，再上不来，我灵力都要耗空了。】
【今儿个手玉怎么这么消耗灵力。】
【是因为灵信流传的太慢？】
【谁知道呢。】
信息一条叠着一条，挤挤挨挨叠满整个天空，一如羊小球身上越涌越多的光点。
“这是什么？这些都是什么？”他不停蹭着手臂，却依然阻止不了光点增多。
“人们常说，最高端的猎手，往往会以猎物的形式现身，可我觉得，最高端的猎手当属于伪装的‘工具’才对。毕竟再虚弱的猎物，也不会让人类没有一丝防心，反倒是工具……”
陆垣嘴角轻勾：“人类对待工具时，总是带着上位者的高傲和掌控一切的自信，殊不知在利用工具的同时，他们又何尝不是在被工具控制呢？”
“弟弟啊，你虽然不是人类，但在天碑‘教导’下，也很好地继承了人类的缺点。”
羊小球呆呆望着蔓延全身的光点：“所以这些……”
“四十一座灵信塔、十万台手玉、数亿颗灵石，虽然时间仓促，未能达到最佳，但也足够结出一张覆盖整个修真界的大网。”
羊小球：“……网？”
“是啊，忘记和弟弟你说，”陆垣促狭一笑，“你借我之手打造的东西，也是如今困住你的东西，它叫互联网，不叫互联域。”
【网困住一切，伪装者获得所有】
曾经的预言浮现在脑海，羊小球也终于彻底明白：“白泽！白泽！！连你也骗我！”
“这网直接作用于天地，作用于你的本体，绝无挣脱可能，那么弟弟——”
陆垣声音幽幽：“我再问你一次，同不同意契约？”
沉默在天地间蔓延。
羊小球：“……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
陆垣定定看着他，半晌，忽然一笑：“果然是我教出来的，好，没关系，你是了解哥哥的，我从来不勉强人，你当然可以说不，只是……”
他走到羊小球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只是亲爱的弟弟，那样的话，我恐怕只能忍痛动手，彻底抹除你的灵智了。”
……
“结束了。”
雾气缭绕的空间，白泽盘膝而坐，喃喃自语说。
就在刚刚，有着灰、白、黑三股气的天地盘经历了一场大变：
先是灰、白两气一番激烈厮杀，以白气驱散灰气告终。接着向来乖乖跟随白气的黑气露出真面目，反向白气杀去。那白气刚经历一场大战，势气正弱，眼看不敌黑气攻击，却之前被打散的灰气竟又重新凝聚，且摇身一变，也化成了一股白气。两气合一，黑气瞬间陷入颓势，但也只是瞬间，很快它又积蓄力量，开始反扑……
“您说结束了？”听见白泽自语，一旁守候的青狐支起耳朵，忙问，“是好结局吗，白祖？”
白泽看向身前的四方玉盘。
反扑的黑气终是不敌白气，被重新禁锢起来，而白气也于此时显露真容——掩藏在白色外表下的，竟是一股比黑气更黑的气息。
一大一小两股黑气合而为一，那黑色瞬间浓稠数倍，如同不见底的深渊，又如世间最极致的黑暗。
“是、是好结局吗？”见白泽迟迟不说话，青狐忐忑地又问了一遍。
怔怔凝望着那邪恶到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气，白泽忽然一笑：“是好结局。”
邪恶加上邪恶缔造出的自是百倍的邪恶。
可那是对外。
对他们修真界的生灵来说，毫无疑问，这就是好结局。
……
……
空旷无人的山洞内，仙雾缭绕的池水间，一丛灿烂的黑色莲花正随雾气轻轻摆动。
却忽然，一粒尘埃从那花中飞出，迎风就长，直长成一道人影，落在莲池外。
那人影落地后，伸出一手，触向莲花。
黑色花朵晃了晃，化作一道流光，没入那人指尖。
指尖、手臂、颈项、面颊……黑光一路攀爬，最后停在那人额心，凝成了一个黑色的五瓣莲花印记。
再然后，仙雾袅袅，水波轻荡，山洞又陷入了死寂。
直到一个少年音从那莲花印记中发出：“哼，别以为我同意契约，就是怕了你，我只是、只是觉得你的手段还不错，是个人才，我是惜才，对，我不是不能杀你，我是惜才！杀了你，我上哪儿玩游戏去，你说对吧？所以别以为我是怕你才契约，明白吗？我、我才不怕，我还没使出全力呢，不然才不怕你的互联网！喂，你听见没有，听见没——”
“听见了。”陆垣无奈睁眼。
“那你听明白没？”
“听明白了，你和我契约不是怕我，是赏识我。多谢弟弟赏识，不过，”陆垣道，“弟弟啊，其实你想想，和我契约也没什么不好吧？咱们签的是平等契约，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反而能帮你‘狩猎’。”
羊小球：“狩猎？”
“你总不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山洞吧？”陆垣颇有深意道，“出去后你就会发现，外面可是有一些好‘东西’呢。”
“外面……”羊小球视线落向山洞出口，那里正忽隐忽现地闪着红光，“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嗯，描述起来有点复杂，”陆垣想了想，“这么说吧，数万年天碑引导，弟弟你还是凭本能设计出‘人吃秘境、秘境吃人’这样的生态链来……能诞生出你这种黑莲花的世界，你觉得会是什么样呢？”
羊小球怔了怔。
像“人吃秘境、秘境吃人”一样，那样的世界想来……想来……
“想来一定是我喜欢的世界啊！”
他兴奋大笑，丝丝黑气自莲纹冒出，带着邪恶的气息：“嘿嘿，你早说啊，哥哥！外面的世界这么有意思吗？那快走，离开这儿，咱们去外面，有咱们两个反派联手，不愁不能猎到——诶？不是出去吗？哥哥你怎么又坐下了？”
“因为魔气、黑洞、通天塔、秘境……修真界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啊。”
“先出去再慢慢处理呗。”
“那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既是前往外面的世界狩猎，又怎能不为猎物们送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当然是——”陆垣拨动池水，掩映在雾气中的神色明暗不定，“当然是咱们辛辛苦苦培养出的第四天灾……”
第95章 尾声（一）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
一个午后，六合域城郊某处茶棚，几名修士正在歇脚。
微风拂过，吹动灵茶香韵，也将放在桌子正中，那长条玉牌发出的声音一并吹起。
【万火谷宣布最新手玉下月开售，据称新手玉将使用更优质灵材，并融入小型传送阵法，现在预订还可获得灵剑捆绑服务，更多详细信息请……】
“加了传送阵的手玉？他们终于炼成了？我得买一个。”
“也不用急，我看了介绍，一个极小传送阵而已，一日一次，一次只能传送一颗丹药大小的物件。”
“一颗丹药也够了。”
“是啊，危机时能保命呢。”
【合欢宗发表声明，正式与万法寺断交，据内部人士透露，本次断交起因是魂符集市规则……】
“不是吧，又来，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们第四十五次断交了吧。”
“不，是第四十六次。”
“你们说这次又几天和好？左右有魂符集市在，这两宗就分不了。”
“我更想知道这次又是为哪条规则。”
“哈哈，上次是化身小人能不能露胳膊，这次或许换成能不能露腿？”
【据相关修士透露，鼎香谷正尝试炼制一种能吸收魔气的法器，该修士还透露，若炼制成功，势将影响手玉……】
“等一下，鼎香谷？那不是丹修宗门，什么时候改炼器了？”
“是哦，而且吸收魔气的法器，为什么会对手玉造成影响？”
“搞不懂。”
“我也搞不懂。”
【天剑门带来一个好消息，化神期大能银霜剑君倾力制作的魂符即将在全互联域发布，据了解，该魂符囊括三千剑谱、百万题库，融合天剑门弟子都害怕的“通宵达旦、全年无休”修炼法，号称三年练气、五年筑基，还不快去买给你的徒弟……】
“不愧是天剑门！不愧是银霜剑君！”
“真是为修真界的剑修做了一件大好事！”
“呃……你们说咱师父会不会看见？”
“……”
“…………”
“哈、哈哈，我随口一说，别自己吓自己，还是听听下一条。”
“对对对，下一条、下一条！”
【今日午时，千崖域灵信塔正式建成，随后千崖域举行盛大庆祝活动，六宗长老齐聚塔下参与见证……】
“噫？这个千崖域灵信塔，我没记错的话，是不是最后一座灵信塔？”
“没错，这座塔一建成，修真界百域就都能使用手玉，互联域也算是真正的互联域了。”
“真快啊，百域百塔，这么快就达成了？”
“哪快了，通天塔都消失一年多……”
闲聊骤停，众修士忽然沉默下来。
茶香袅袅，微风瑟瑟。
直到一个修士再次出声：“你们……最近还有尝试吗？”
这话颇有些没头没尾，在场修士却都立刻听明白他在问什么。
随着黑洞事件莫名其妙开始，又其妙莫名结束，六合域修士无比熟悉的通天塔也一同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一年多来，众修士用尽各种办法，尝试再次入塔，却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就如当初悄悄出现一样，通天塔消失得也毫无踪影，若非留下手玉、魂符、留影壁……留下这种种彻底改变修真界的东西，他们真要以为塔内经历只是一场梦了。
“如果通天塔还在，会不会解锁更多新试炼呢？”
“肯定啊，而且肯定还很坑。”
“哈哈，那是当然，还记得‘守盟战’吗？那‘褪色’给我坑惨了。”
“‘褪色’算什么，‘孤剑’才是最坑的，想当初我死了几百次。”
“不不不，你们都错了，其实最坑的是五行棋，我为攒一套茶具，闯了上千次，灵力耗得一干二净，胳膊都差点抬不起来。”
“那最后呢？攒成了吗？”
“攒成是攒成了，但没等领，通天塔就消失了！”
“听你一说，我也想起还有几千晶钻没来得及兑换。”
“我的洞府，也才扩到第三层！”
整个茶棚顿时一片哀嚎。
正此时，又有声音响起，是建塔庆祝活动中，守一宗长老在讲话：
【当年黑洞异变，苍云秘境也受到影响，六宗大会被迫延期。今日趁着第一百座灵信塔建成，我代表六宗宣布一个好消息——六宗大会即将再开……相比往次，这次大会稍有些特别，因为……】
“老板，来一壶紫叶灵茶、茶……怎么了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新进门的修士话没说完，人却先愣住。
因为但见茶棚之内，众修士都瞪大眼睛、张大嘴，错愕望着桌上手玉，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与此同时——
一片巨石林前，红衣少年默念口诀，催动长剑，游鱼般绕过十数根石柱，刺入当作目标的假人身体。
“哈哈，千影剑练不成，单影剑也不赖嘛，不知道录全没有，我得发给蒋师兄他们看看。”
说罢拿起摆在一旁的手玉，却在瞥见新收信息时一下顿住。
……
古朴桌边，蓝衣少年挥毫泼墨，用歪七扭八的字体写出满满一大张纸。
“哈哈，照这个点子来，我们飞舟符坊一定能超过合欢宗，做出最受欢迎的魂符！”
他举起宣纸，正得意欣赏，却忽听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
城门入口，手持长刀与身背巨斧的年轻修士正相携仰望匾额。
“黑刃老弟，看啊，这儿就是七隐城了！”
“是啊，斧哥，咱们终于来到七隐城了！”
“听说这里搞了个百境挑战，咱们也挑它一挑，不挑够一百个秘境绝不离开。”
“对，绝不离开！”
豪气万丈之际，却忽听城内喧闹声响，两人随身携带的手玉也开始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
还有那荆棘丛生的深山中，剑修挥动重剑，刚劈开一条通路；灵草茂盛的土地里，植修拿起锄头，正准备开始采集；
拖着长尾的白狐歪倒床上，给手下布置完任务后；剃着光头的小和尚端坐桌前，敲打木鱼酝酿新曲时……
六合、七隐、千机、天剑……
剑修、符修、丹修、器修……
修真界不同域的做着不同事的不同修士，却都在同一时间愣在手玉屏幕前，只因他们都收到了同一条信息：
【六宗大会一个月后召开，地点就在擎天秘境里！】
……
……
一个月后，守一宗。
群山环抱的谷地内人头攒动，山上山下挤满修士。
“让一让、让一让……”
一个年轻修士挤了好半天，才寻到一处人稍少的地方，不禁喘着粗气感叹：“好多人啊，这就是六宗大会的威力吗？”
旁边修士瞥他一眼，嘿嘿笑道：“不，是‘今年’六宗大会的威力。”
“此话怎讲？”
“道友不知道吗？今年大会与往年不同。”
“我知道，今年是在擎天秘境举行。”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奖励！”
“你是说通天塔传承？”年轻修士一下来了兴趣，“道友，我们域比较偏，灵信塔也建的晚，你和我说说，那通天塔传承有什么好处，是有数不尽的灵石啊，还是有绝强的功法啊，竟吸引来这么多人？”
“灵石？功法？”旁边修士不屑一笑，“那些算什么，如何能与通天塔传承比。”
“此话又怎讲？”
“你们域建灵信塔晚，但总该知道灵信塔是什么，互联域又是什么吧？”那修士说，“灵信塔、手玉、魂符……这么说吧，如今全修真界每个修士都在用的这些东西，追本溯源，其实都出自通天塔传承！所以明白了吗？灵石、功法、天材地宝……那都是死物，用一件少一件，唯有通天塔传承不一样，得到它，相当于得到一座灵石矿脉，能在互联域的生意中与六宗分一杯羹，你说这里面的赚头，什么宝贝能比？”
“原来是这样！”年轻修士双眼都在放光。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这次传承又与手玉、灵信塔那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没仔细读六宗公告？奖励一项写得清清楚楚：‘通天塔最终传承’，‘最终’二字明白啥意思不？”那修士压低声音，“据我分析，通天塔是再现不错，但情况一定很不妙，说不定濒临崩塌，所以才会说是‘最终传承’。”
“有道理……”
“那么重点来了，这世上好东西往往都留在后面，但凡称得上‘最终’的，都是宝贝，通天塔想必亦然。因此据我推测，今天这份传承绝对比手玉、灵信塔加起来都宝贵！”
“难怪六宗派了这么多人来。”年轻修士恍然大悟，万火谷为参会停了法器炼制，鼎香谷暂不对外售卖丹药，天剑门甚至把外门弟子都带来了。
“道友、道友！”他继续向旁边人打听，“你分析出这么多，那能知道这‘最终传承’究竟是什么吗？”
“这个嘛……”
旁边修士一捋长须，视线扫过附近竖起耳朵偷听的众人，微微一笑：“我和你说，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据我分析，这通天塔的最终传承，很可能正是——”
“快看！”
“是守一宗的人！”
“来了，终于来了！”
“大会要开始了！”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一队修士飞入山谷，落至早已搭好的高台。
领头的正是守一宗宗主沈愈中，他先与六宗长老们一阵寒暄，待众人落座后，踏前一步，对着谷内众人：
“感谢诸位道友远道而来参加六宗大会……”
又是好一番场面话说完，才话锋一转：“按万年惯例，六宗大会本该在苍云秘境现身前举行，并以进入苍云秘境做奖励。但大家知道，黑洞一事结束后，不仅擎天秘境消失，苍云秘境也未按期出现，六宗大会只能延迟。”
“擎天秘境因何消失？苍云秘境为何也受影响？黑洞到底是什么？”
“对这些问题，一年多来，六宗一直在调查，我们派出无数弟子，走遍修真百域……但是很遗憾，最终还是没能查清真相，不过倒是发现一个事实。”
他顿了顿，环顾会场众人：“那就是，擎天、苍云两个秘境实为一体！”
“什么？”
“真的假的？”
“所以我在通天塔试炼其实就是在苍云秘境试炼？”
“我说塔里怎么有那么多好东西呢！”
台下顿时一片喧哗，负责维护秩序的修士多次出声，才让会场重新安静下来。
“不仅如此，”沈宗主继续说，“我们再次找到两个秘境后，发现受黑洞事件影响，秘境正在崩塌，因此今次六宗大会，很可能是我们进入擎天、苍云秘境的最后一次机会。”
喧哗声再起，比上次更响，而不等弟子们整肃秩序，沈宗主就接着说：“也因此，本次大会我们不限宗门、不限修为，任何人都能参加，都能争取传承，我也希望你们能成功，因为不论谁拿到，这份传承都属于我们修真界。”
听到这里，众修士早已迫不及待，有人甚至开问：“沈宗主，您就直说吧，怎么比！”
沈宗主却未回答，而是转过身，望向端坐主位的一位褐衣人。
后者笑着站起身，缓步至台前。
人群霎时一静。
“嘘！”
“快别说话了！”
“是尚云真人！”
“各位，”视线扫过台下一张张或兴奋、或紧张的面庞，尚云真人道，“有人问怎么比，很抱歉，我实在没法说，因为我说了不算，六宗长老们说了也不算，那么谁说了算呢？”
地面亮起微弱白光，一个笼罩整座山谷的大阵逐渐显现。
“不必紧张，只是一个通往考验场的传送阵法——就是阵法发动后，不一定每个人都能被传送。”
看着众人神色疑惑，尚云真人又是一笑：“既是通天塔的最终传承，谁有缘、谁无缘，当然都得看通天塔的意思。”
白光大亮，又转瞬暗下。
会场先是一静，接着立时喧闹起来。
留在原地的修士们左张右望，互相急切询问：
“结束了？”
“阵法这就发动完了？”
“我没被传走……是没被选上吗？”
“我也没被选上？”
“啊！有人不见了！”
“我这边也有人不见了。”
“是不是被接进通天塔了？”
“谁运气这么好？”
“是啊，都有谁？！”
……
孟单青只是眨了下眼，就从六宗大会会场来到一片浓雾中。
“孟兄，这是哪儿？”好友齐明也一道被传送了来。
“应该是真人说的考验场。”孟单青猜道，就是不知考验内容是——
“谁？谁在哪？”
迷雾中，一道人影隐约晃动，正往两人方向靠近。
孟单青赶忙掏出一把符箓，齐明也唤出本命灵剑握在手中。两人做好防御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破开迷雾，露出真容。
孟单青：“恩……恩人？！”
却见出现的是一个眼熟的黑衣修士，身形高大，肌肉虬结，手持一把比人都高的重剑，气势汹汹、杀气逼人。
听面前两人叫自己“恩人”，本以为一进考验场就遇见敌人的石山杀气一滞：“你们认识我？”
“你救过我们啊。”孟单青说。
石山迷茫地摇摇头。
“恩人你忘了吗？大约两年多前，六合域的迷瘴林里。”
石山再次迷茫地摇摇头。
“当时你一剑杀了一只异豹。”
石山依然迷茫地摇摇头。
“你还收了我们十块下品灵石。”
石山……
石山恍然大悟，同时捂紧储物袋：“原来是你们！”
孟、齐两人：“……”
看来没跑了，的确是他们恩人。
这时，浓雾开始消散，石山神情一肃，握紧重剑：“考验要开始了。”
孟、齐二人也紧张起来，小心打量四周，提防哪里跳出敌人或是武器来。
然后，便只见浓雾一点点退去，露出一条长街。
街上空无一人，两旁则是各种铺面：奶茶店、包子铺、煎饼摊……
这、这、这……
“怎么了？”见孟、齐两人倏然瞪大眼，石山纳闷询问，“有问题吗？”
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
孟单青：“恩人你有所不知，我俩曾被选中参与六宗的黑洞探索，在黑洞中见到六个灵境，其中一处便与这儿一模一样！”
石山：“所以通天塔与黑洞有关。”
“看来是，但这没什么，之前不少道友都猜测过，问题是，”孟单青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无力道，“当初黑洞探索时，我们有一百个人，将这条街翻了个低朝天，都没发现任何蹊跷，如今它成了通天塔考验，咱们却只有三人，这可怎么……”
【叮！】
熟悉的提示音响起，发愁的孟单青、困惑的齐明、不解的石山俱是一愣，接着便听一道更熟悉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欢迎来到通天塔！】
“塔灵！”
“是塔灵！”
三人顿时眼睛一亮。
【多日不见，三位小友你们好！】
【欢迎你们再次进入通天塔，参与通天塔顶层考验，通过者将获得通天塔的最终传承。】
面对塔灵，三人有许多话想问，可考虑到此时境况，终是先捡最紧要的：
“顶层考验是什么？最终传承又是什么？”
【最终传承是通天塔的建塔根基，具体是什么，通过考验后，你们自然就能知道。】
塔灵的话一如既往带着难懂的深意。
【至于顶层考验又是什么……】
一张白纸凭空出现，飘然而下。
多么熟悉的流程啊！
孟单青怀念一笑，跃起接住那张纸，展开后，笑容却是瞬间僵在脸上。
齐明：“怎么了？”
石山：“任务很难？”
“是，又不是……”孟单青纠结着，将白纸递给两人。
——是很难，但是“很难理解”的很难。
因为雪白纸面上，压根就没写着任何任务，只有一行没头没脑、不明所以的大字：
【通天塔试炼在哪里？】
第96章 尾声（二）
“有没有搞错，我是来参加试炼的，结果你反倒问我试炼在哪里？”
大海中央，一艘巨大游轮的甲板上，身穿华丽蓝袍的少年正在冲天怒吼。
旁边另站着一红衣一灰衫的两人，其中红衣那位满脸鄙夷：“苏以泽，你能不能别喊了，脑子不好就少说点话。”
“你说什么？”苏小少爷回头怒视，“你说谁脑子不好？”
“还能有谁？”红衣剑修翻了个白眼，“人家塔灵前辈问‘试炼在哪儿’，是因为试炼任务就是‘试炼在哪儿’，这是个‘找试炼’的试炼，明白吗？”
“就你明白！守一宗的那个顾谁谁是吧？”苏以泽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刚才不过是在诈塔灵，看能不能套出点有用的话。”
“你可拉倒吧，”顾姚翻了个白眼，同是六宗年轻一辈，又在通天塔针对日久，他能不知道苏以泽什么德行，“套话？呵呵，就你？”
“我怎么了？总比某些不会御剑的剑修强。”
“谢谢，我早会御剑了，倒是某人只会花灵石。”
“谢谢，我飞舟符坊赚的灵石比你见过的都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火气越吵越旺，眼看拔剑的拔剑、掏法器的掏法器，大战一触即发。
一旁的灰衣少年赶紧上前：“那个……”
苏以泽、顾姚：“干嘛！”
“呃……”常乐咽了咽口水，“两位师兄，咱们这儿还有任务呢，要不你们等试炼结——”
“不行！一刻也等不了！”
“我今天非得把这厮打一顿！”
常乐：“……”
要他说，这俩人没别的，纯是功课太少，闲的！换在他们天剑门，一天一小考，两天一大考，天不亮挥剑一万次，日落后还得苦做两千题，一天天给教习长老盯，被银霜剑君训，偷摸看会儿手玉都心惊胆颤，还有功夫吵架？
不过，想到天剑门，常乐眼珠一转，倒是一下有了主意。
“那什么，两位师兄，在这儿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你们要真想来，就来点狠的。银霜剑君的‘三年练气五年筑基’都知道吧？他正打算找一批弟子亲自‘磨砺’，试试效果呢！对象不限天剑门，也不拘剑修。你们要真这么恨对方，不如等今儿结束后，去我们天剑门，给对方报个——唔……你们……唔唔唔……”
苏、顾两人一个死死捂住常乐的嘴，一个狠狠按住常乐的脑袋。
“哈、哈哈，恨什么恨，一个修真界的道友，哪来的恨？”
“就是，苏师兄大气容人。”
“不，顾师兄你才是心胸宽阔！”
常乐：“…………”
不论如何，银霜剑君远程威慑成功，三人小队至少在表面上达成和平，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任务上。
任务确定是“寻找试炼”，三人先检查四周，有结界下不了海，又查看甲板，空空荡荡，显然试炼也不在这儿。
三人于是进入船舱。
船舱出乎意料的大，而且怪。
进门即是一条走廊，也只有一条走廊，曲折回环，没有尽头一般。
走廊地面泥泞不堪，两侧墙上倒是贴着漂亮的墙纸，还每隔数丈就挂着一幅画。
那些画尺寸不一，色彩、新旧、风格也均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内容，画的似乎都是——
苏以泽：“猫？”
长毛的、短毛的，花脸的、纯色的，进食的、小憩的……
不同样貌、不同姿势的一只只猫。
“还有数！”常乐眼尖，发现每幅画的右下角分别都有一行数字。
“1-3-301、3-7-502、4-1-1701……”
顾姚揪着头发：“这都什么意思啊？”
另两人当然也不知道答案，他们知道的只是继续往前走。
前方场景依然相似：泥地、挂画、小猫、数字……除了走廊更深、路也更曲折外。
直到不知走了多久，三人都快不耐烦时，眼前才终于一亮。
走廊尽头到了！
尽头是一个宽敞的圆形大厅，目测能容纳数百人，与他们相对的地方还有一个入口，扫眼望去，那也是条走廊，同样泥泞不堪，挂着许多画，就是画中主角不再是猫。
常乐：“那画的……是狗？”
却无人回答，因为顾、苏两人的视线早已被大厅正中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红一蓝、两根凭空悬浮的钓竿。
苏以泽反应最快，冲过去抢过蓝色那根；顾姚落后一步，但也拿到了心仪的红色。
【叮！】
熟悉的提示音响起。
【欢迎参加“灵境游轮”特别活动：钓食对战！】
【跑动起来，机灵一点，为了客人的要求，勇敢挥动你们的钓竿吧！】
虽不知客人在哪，要求为何，更不知去哪钓、怎么钓，苏以泽和顾姚两人却捕捉到最关键的一个词。
对战！
“呵、呵呵……”
“呵呵呵……”
表面友谊瞬间破裂，两人手持钓竿，狞笑对视。
“顾师弟，待会儿输了可别哭。”
“苏师弟，你才是，输了之后千万别打滚呢。”
常乐：“……”
无心掺和这场口水战，常乐此时想的全是另一件事：怎么只有红蓝两根钓竿？
两位师兄倒是先下手，成了对战双方，那他呢？他做什么？总不能拉他进试炼场的目的就是观战吧？
正纳闷时，视线忽然凝住，落在地板上。
与走廊的泥泞不同，这处圆厅铺着光亮的地板，就是花纹有些奇怪，是一排排灰色的长方形，其间点缀着许多绿色小圆点。
之前光顾着看钓竿，此时常乐才发现这些图案不太对劲。
“你在看什么？”
顾、苏两人也注意到常乐神色不对：“地板上有什么吗？”
“这些画！”
常乐忽然想到什么，激动道：“你们知道‘方格制符’吗？这地上画的是方格制符的背景画。”
而且是从上往下、俯视角度的背景画。
他指着一个绿色圆点：“比如，这代表一棵树。”
又指向一个灰色长条：“你们看上面的‘人’字纹，这是一栋房子！”
顾姚：“你是说，我们正踩在一排排的房子和树上面？”
常乐：“没错！”
苏以泽：“所以呢？”
“所、所以……”
常乐冷静下来，是啊，所以呢？
他的视线虚虚落在地面图案上，这些画的是房子和树，可又和他们的试炼有什么关系呢？
……
白九夏有些纳闷，走得好端端地，肖避岳为何突然停下，开始抬头望天。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肖避岳皱了皱眉，“就是感觉天上有什么在看咱们。”
“你傻吗？当然有什么在看咱们，就是塔灵啊。”
“阿弥陀佛，”落后几步的光头小和尚帮忙分析道，“我觉得肖施主指的应该不是塔灵。”
“你闭嘴！”却只换来白九夏的白眼，“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骗吃骗喝骗我魂符集市印的小和尚，你的帐可还在我这儿记着呢！”
“阿弥陀佛，得失有命，一切在缘，白施主为何不看开些？”
“看开？”
白九夏简直要气笑了，要不是万法寺横插一脚，他们合欢宗就能独掌魂符集市，那该是何等逍遥、自在，哪像现在——
“我们合欢宗的提议，你们就没一次干脆同意的。不同意也算了，还整天想着加限制，知不知道大家做个魂符有多不容易？不制符就别瞎掺和好么？”
“我们制啊，”空觉小声反驳道，“我们帮很多魂符配乐。”
“配乐？”白九夏嗤笑一声，拉住肖避岳评理道，“听见没，这些和尚以为配个乐就算制作魂符了，你觉不觉得很好笑？”
肖避岳：“……”
不，他只觉得再这么磨蹭下去，任务一辈子都完成不了。
于是，他停下脚步，对白九夏道：“如果他们不知道做魂符的难处，你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
白九夏：“什么意思？”
小和尚空觉也疑惑地看过来。
肖避岳：“我是说，你们可以一起做一个魂符啊，难不难的，试一试不就知道？”
白九夏：“……”
开什么玩笑，妖族岂能与佛修合做魂符？
他像被踩了狐狸尾巴。
倒是小和尚认真想了想：“佛度众生，方丈师父说不定会愿意。”
“愿不愿意你们出去后再谈，现在赶紧做任务——找‘试炼’。”肖避岳一转身，进了旁边大楼。
白九夏撇撇嘴，望向眼前十几层高、十数丈长、挤挤挨挨着许多窗户的灰色大楼，一脸抵触地大喊：“还找？你这头狼怎么死脑筋，都说了这里不可能有。”
他们的试炼场名为“灵境小区”，别的没有，一栋栋、一排排，尽是这种灰色大楼。塔灵告知任务后，他们接连搜了十几栋，结果只是平白受累，连个试炼的影子都没见到。
以至于现在，白九夏不用进都知道会看见什么。
空荡的楼道、紧闭的户门、一层接一层的台阶……
事实也的确如此，除了门上数字与其他楼稍有不同，是代表这一栋这一单元的“7-4-”开头之外：
“7-4-101、7-4-201……7-4-701——”
“那是什么？”
七层前往八层路上，小和尚空觉无意间瞥了眼窗外，一下愣住了，赶紧喊两人过来：“你们看，那两栋房子之间，被树遮住的地方，是不是透着一点粉色？”
肖、白两人凑过来，定睛一看，还真是。
在这个不是灰房、就是绿树的地方，竟然有其他颜色出现，本身就不简单。
“一定与‘试炼’有关！”
肖避岳一步当先冲下楼去，另两人也赶紧跟上。
穿过一片林，绕过几栋楼，三人最终来到一栋奇特建筑前。
与四周灰扑扑的高楼相比，这栋建筑是如此不同，它整体呈圆形，像个倒扣的大碗，还是漂亮的浅粉色大碗。
大门虚掩着，一推即开。
“这、这……”
白九夏目瞪口呆：“这里怎么感觉有点像我们合欢宗呢？”
只见门后是一整个大广场，但被粉色半墙围出数不清的格子间，每个格间内都放着浴盆、软床、餐碗……以及一应他们不认识的设施。
大门通向格子间区域的路上还放着一张小桌。
“这又是什么？”白九夏走近桌边，伸手摸向写着“小甲”、“小乙”、“小丙”的三个牌子。
【叮！】
通知声瞬间响起。
【欢迎入职“宠物小屋”！】
【“宠物小屋”是“灵境小区”最受欢迎的一份工作。】
【因为在这里，你们能照顾一些可爱的毛茸茸，你们不仅能给它们喂食、洗澡、哄睡、换衣……还能尽情亲亲、摸摸它们！】
【有没有很心动？是不是很期待？】
通知很快结束，现场却陷入一片死寂。
好半晌，无人说话，直到——
“洗澡、哄睡？”白九夏涨红脸，“这是什么修为的小妖，也敢让我九尾狐伺候！”
“亲亲，摸摸？”空觉也涨红脸，“这是……这是逼我破戒啊！”
肖避岳：“……”
不想再管这两人，他决定先看看里面。
却在走近一个格子间后愣住，因为他看见墙上有个红色按钮，下方还写着一行小字：
【“宠物小屋”为“灵境公司”员工提供的宠物寄存服务有时限，若超时未领，可按此催促。】
肖避岳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试炼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从哪里又蹦出个“灵境公司”？
……
带着霜寒之气的灵剑破空而下，劈向一扇贴着“灵境公司所属”的木门。
“锵——”
灵剑被狠狠弹回，木门却纹丝不动，甚至一道划痕都没有。
“还是不行，”纪青还剑入鞘，对等在一旁的苏以灏说，“十成灵力也劈不开。”
“那就是不允许破门，可是又没有钥匙……”苏以灏沉吟，“莫非我们不需要出去，试炼就在这间屋内？”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所在是一间极狭小的方屋，屋内仅三套桌椅，呈品字形摆放，桌上桌下别无他物，除了——
除了一个长条桌牌。
苏以灏走回桌边，盯着桌牌上【灵境公司物业管理处】的字眼，看来关键还是要弄清楚这些字的意思。
“灵境公司”是他们身处幻境的名字，可“物业管理处”又是什么，是否与试炼有关？
百思不得其解，正准备问问同队第三人蒋泊文的看法，结果发现蒋泊文和之前一样，仍立在窗边专注地看着楼下。
这屋子三面白墙，第四面却是一扇巨大的琉璃落地窗。
透过窗户，外面景色一览无余——这也是为什么苏以灏一直试图离开这间屋子，因为相比“贫瘠”的屋内，丰富多彩的楼外才更像藏有试炼。
尤其楼下，占据他们大部分视野之处，有一片非常可疑的空地，那里横七竖八地挤着一大堆古怪“盒子”，那些盒子都是长方形，但有各种颜色，黑的、白的、红的、灰的……
一开始苏以灏三人只是被这一大片五颜六色吸引，完全没看懂是什么，后来瞥见“长盒”底部的轮子，才隐约猜出，它们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车。
通天塔不可能无缘无故放这么多“车”，一定与试炼有关。
然而问题又绕回来，纵使明白试炼与车有关，他们也还是得先想办法离开这间屋子才行，不然又如何接触楼下那些车呢？
“蒋师兄，你有什么想法吗？”苏以灏走到窗边，问。
纪青也走过去：“窗户、门都试了，不能强行打破，也找不到钥匙。”
反正他们是没法可想了。
“我想……”蒋泊文凝望楼下，眼睛一点点眯起，“或许可以……”
或许可以？
苏以灏、纪青眼睛一亮，连忙竖耳恭听。
蒋泊文：“或许可以把这些车带回修真界卖。”
纪、苏两人：“……哈？”
什么东西？
“当然不是直接卖它们，是卖这种设计，”蒋泊文兴致勃勃道，“你们仔细看这些车，它们的座椅是能放倒的，车身四周的窗户是透明的，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世界的人很可能是一边驾车赶路，一边躺着欣赏风景！你们觉得我把这种设计引入修真界怎么样？放到飞行法器，甚至灵剑上，这样修士们也能——”
“躺着御剑？”纪青面色古怪。
想想一群人躺着从天上飞过的画面，像话吗？关键灵剑也不够长啊。
蒋泊文：“……”
苏以灏一言难尽：“蒋师兄，你看半天就是在想这些？”
“也不全是，”蒋泊文道，“我还在想这扇窗。”
这种用一整面墙做窗户的方式也是修真界没有的，他在想是不是也能拿去卖。
“我知道有些修士不习惯洞府太亮，但没关系，我们可以在炼制时加入些变化，让这扇窗随洞府主人心意变化通透、呈现花纹，甚至兼作通天塔那种石屏也未尝——”
“等等！”
纪青一下瞪大眼：“蒋师兄，你刚才说什么？”
“有些修士不习惯洞府太亮。”
“不是，后一句。”
“炼制中加入变化？”
“不，最后那句！”
“兼作通天塔的那种石屏？”
“对，石屏！就是石屏！”
纪青目光灼灼，已知试炼与楼下那些车有关，又已知他们被困在屋内，绝无走到楼下的可能，那么有什么办法，既不用不离开屋子，又能接触到那些车呢？
答案很简单，也早就摆在了他们面前！
纪青转头望向窗户，深吸口气，运灵力于指尖，像以前滑动通天塔石屏一样，往窗面点去。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纪青：“怎、怎么会……”
还以为窗户是石屏，结果猜错了吗？
“不一定错。”却在这时，苏以灏突然道，并运灵力于指尖，也点向窗面。
不过，与纪青不同，他点的地方不是街道，而是一辆红车。
“嗡——”
轻鸣声响起，那红车像一颗小石子般，粘在苏以灏指尖晃了两晃。
与此同时，五个大字浮现在窗户上方。
蒋泊文：“抢救停车场？”
【叮！】
【下班时间已到，“灵境公司”的员工们坐进车内，却发现他们的车被互相卡住了！】
【现在轮到物业管理处的你们一展身手，快动用你们聪明的大脑，指挥车辆移动，抢救停车场，帮助员工们尽快归家吧。】
纪青：“这是让我们想办法，把这些车从这片空地弄出去？”
苏以灏：“应该是。”
“但那又是什么？”
蒋泊文注意到窗户右下角，一座原本坐落于极远处、几乎相当于背景的方形建筑轮廓被加深，同时还一闪一闪着白光。
他忍不住伸手点去，一段说明立刻跳出。
【千万别让员工们等太久，不然会有坏事发生。】
【但如果实在来不及也别担心，到“灵境商场”挑些礼物吧。】
【五花八门的礼物可以平息员工们的怒火，也能为你们抢救停车场争取更多时间！】
……
“太阳镜、连衣裙、裤子、杂志……”
杨疏踩着长刀飞在空中，脚下是堆积成山的灰色盒子。
那些盒子都一般大小，外表透明，内里则装着五花八门的物品，并用小字标注出名称。
几圈观察下来，杨疏落回地面，对等在那儿的徐生丹和余昭道：“东西非常、非常多，我都看不过来。”
徐生丹：“这么说，试炼岂不是会很难？”
相比其他几个灵境的修士，他们三人应该是最早找到试炼的，或者说，都不用找，因为他们的“试炼”实在是太显眼了。
他们身处之地名为“灵境商场”，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口”字形建筑，数十家店铺分布四方，拱卫着正中的小广场。
所有店铺都大门紧闭，而在门旁开了个方形小洞，一个个长桌模样、下带支腿、上有桌板的东西从洞内探出，像一条条长蛇，延伸出店铺外，汇聚于广场上，并以一种极其复杂的方式纠结缠绕、连为一体，最终形成了一个扭曲回环的庞然大物。
这“大物”是如此之怪，占据了整个商场空间，以至于三人想不注意都难。因此，“找试炼”的任务一发布，三人第一时间来到怪东西附近。
伸手一摸。
【叮！】
【快递转转转！】
【欢迎入职灵境商场，成为三名忙碌的快递分拣员！】
【你们的任务是从传送带上寻找快递盒，凑齐客人订购的商品。】
“吱呀”声响，原来真名叫“传送带”的“长桌”运转起来，将数不尽的盒子从四周店铺运出，一点点填满每一处空档，堆积成一座巨大的盒子山。
“山”边的空白公告栏也显现出文字来，是具体规则：
【1、客人订购商品在此显示，且每次只显示一单；】
【2、请按订单内容到传送带上寻找快递盒。只有当快递盒不被遮挡，且打包区有空余位置时，快递盒才能被拿起……】
三人顿了顿，视线扫向盒子山边，标注着“打包区”的地方，那里有一条独立的传送带。
它非常短，仅能容纳六个盒子，一端连着个黑黝黝的洞口，写着快递投送点，另一端则放着个特别醒目的黄色方块。
“快递盒按被拿起顺序出现在打包区……连续三个相邻快递盒所装物品相同时，打包成功，自动进入投送点，订单完成……”
作为写过无数篇通天塔试炼分析帖的知名主播“三板斧”，余昭几乎是读完规则的瞬间就发现了这个试炼的关键之处——打包区。
每个被拿起的快递盒都必须待在打包区，直到聚齐三个，完成订单投递。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但结合“只有当快递盒不被遮挡，且打包区有空余位置时，快递盒才能被拿起”的规则，以及传送带曲折环绕、势必存在大量遮挡的事实，他们在试炼中绝对会遇见许多“必须先移开碍事盒子、再拿目标物品”的情况。
倘若物品种类少一些也还好，可经过杨疏观察，这里的物品种类简直和这座山一样庞杂。
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稍不小心，“打包区”内可怜巴巴的六个空位就会被占满！
“有没有办法让打包区变长？”杨疏道，那样试炼不就简单了吗？
余昭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通天塔能让他们如此轻松？
他的视线反复扫视着快递山与打包区，最后落在了打包区一端，那个可疑的黄色方块上。
他走过去，发现那方块上画着一个大大的问号，问号上还被打了一个红叉。
被叉掉的问号？
什么意思？规则里为什么没提？
“这里有字！”
这时，一同走过来帮忙找线索的徐生丹惊喜叫道，他在那方块底部，一个极不显眼的地方看见一些小字。
【每按一次，打包区临时扩充一格。】
竟然是延长打包区的办法！
余昭大喜，即便只是临时扩充一格，用得好也能帮大忙，再说，旧格用完一次消失没关系，再按一次生成新的不就好了？
只是——
“咱们能随便按？”
这可不像通天塔的风格。
“呃……也、也不是随便……每按一次会、会伤到……伤到……”
徐生丹表情纠结又迷茫，仿佛看见什么离奇到怀疑人生的东西，如何也开不了口。
余昭、杨疏对视一眼，会伤到什么，这么让人难以置信吗？
他们带着好奇，蹲下身，也往那方块底部看去。
然后，两人就和徐生丹一样傻在了原地。
只见那小字写的赫然是：
【请谨慎使用，因为每按一次，世界上都将有一只问号受到伤害。】
……
“这里、这里、还有那里，上面都是我和你们说过的，一种叫做‘化学’的秘籍。”
摆满一排排书架的大厅内，紫迟带着钟燎、元乐两人，兴匆匆来到几个书架前。
“黑洞探索时，六宗长老们记录了一些‘化学’功法，我奶奶拿回鼎香谷给我们看了，其中有一样名为‘电池’的东西……”紫迟说着忽然停了下，对钟燎道，“钟道友，你记得咱们在废灵石中炼出来的黑色石头吗？”
钟燎当然记得那种能吸纳灵力再释放的石头，她后来本想继续研究，可惜那石头被炼出后，保存不了多久就会自行消散。
“所以你说的这个‘电池’……”
“它与黑色石头非常相似。”
只不过电池吸放的是电力，黑色石头吸放的是灵力。
“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仿造‘电池’，炼制出黑色石头一样吸纳灵气、存入内部的东西来。”
吸纳灵气、存入内部？
元乐瞪大眼：“那岂不是像灵根一样？”
要知道，他们修真者就是靠灵根吸取天地灵气，再存入丹田之内的。
“不然你以为我们紫家擅长何种丹药？”紫迟笑道，虽说人造灵根的作用已远超丹药，几近法器，研究所需的却也是灵根方面知识，是他们紫家专长。
是以这一年多来，参照“电池”构造，他们很快就达成了第一步的“吸收”灵气阶段——虽然吸收时还必须掺杂魔气一起，但这样也不错，或者说更好，毕竟魔气是异兽暴动的根源，如果能将之利用，对修真界也是件大好事。
只是，当初从黑洞中得到的秘籍太少，后续转化灵力、储存、再释放的阶段遭遇瓶颈，迟迟难以攻克。
紫迟：“这次六宗大会，我的最大目的就是寻找更多秘籍，看能否从中发现解决办法。”
没成想运气这么好，都不用通过试炼，一进考验场就找到了目标。
“所以怎么样？”紫迟对两人说，“要不要和我一起研究？”
同是丹修的钟燎自然很感兴趣。
元乐却有些迟疑：“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紫迟已经拿一本书翻看起来，闻言头也不抬，“元道友，这与你们万火谷也有关系，等‘仿灵根’造成，或许不会那么快用在人身上，却能先用在手玉上，让手玉自行补充灵力，这难道不好？”
“我不是说法器不好，”热爱炼器的元乐怎么可能对新法器不感兴趣，但是，“我是说试炼，咱们还在试炼场中，放下试炼不管，过来看书，真的好吗？”
他说着，视线扫过书架上一本挨一本的书，每本书薄厚不同、封皮颜色也各异，却都在书脊上粘着一个光球。
那些光球像一个个白色绒球，轻轻抖动着，球内光华璀璨，中心还悬浮着一个个小问号。
【问号图书馆】
【欢迎参观“灵境高中”问号图书馆，这里有数不尽的藏书、看不完的典籍，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知识。】
【只是，享受阅读的同时，请一定注意那些脆弱的问号们。】
【它们寄书而生，凝聚着书之精华。每当有问号破裂，问题浮出，你们都必须在规定时限内给出回答，一旦答错，对应书籍即刻消失。】
【每个问题仅有一次回答机会，但也有一个减小难度的机会，你们可以从四种方式中选择：
耳聪：聆听一段提示；
目明：去掉半数错误选项；
神强：定位题目相关知识在书中位置；
体健：答题时间延长至……】
“别担心，”紫迟出声，打断了元乐对试炼规则的回想，“这试炼我们不参加也行，因为你没发现吗？这里头有空子。”
元乐：“什么？”
“答题规则啊，”钟燎也道，“上面写了，每当问号破裂，我们就必须答题，可如果——”
她转过头，与紫迟相视一笑，眼中尽是对掌控局势的自信。
“可如果咱们动作小心，压根儿就不弄破问号呢？”
“是的，没错，把心放进肚子里，那些问号再如何脆弱，总也不会好端端地，自己破裂吧？”
……
守一宗，群山环抱的六宗大会场地，六个光屏分别悬浮在六面天空，实时直播着六个灵境的考验。
尽管这直播没有声音，未被选中的修士们也都仰着头，极认真地看着。
“你们说，哪一组能最先通过考验，拿到传承？”
“这得看哪一组的试炼最简单。”
“回答问题那个不行，书太多了。”
“快递那个好像御剑就可以？”
“那不如‘停车场’好，只要在窗户上点来点去就行。”
“那得用脑子的，哪能随便点？”
“就是，我看不如‘宠物小屋’，洗澡、喂食、哄睡而已嘛，简单。”
“那‘钓食对战’呢？其实我有点好奇，他们这一组是要竞争吗？最后只有一个人能获得传承的意思？”
“那个……”
却这时，忽然有修士小声说道：“你们没人觉得有点奇怪吗？”
“什么奇怪？”
“说不好，就是感觉，为什么‘宠物小屋’的墙上写着‘灵境公司’，‘灵境公司’的窗户上又有‘灵境商场’？”
“那又如何？”
“我参加过黑洞探索，当时我们就分析，这六个灵境是那个世界人生活的地方。”
“是啊，既然生活在一片区域，互相提一下，也没什么了不得吧？”
“是……是这样吗？真的是我想多了？”
高台上，沈宗主也听到了众人议论，他微微蹙眉，转头对尚云真人：
“老祖，你觉得……”
后面的话却全堵在了嗓子眼，因为他发现尚云真人脸上正挂着一抹奇怪的笑。
那笑容怎么说呢，似笑而非，怎么瞧怎么像是在幸——
“开始了！”
下一刻，尚云真人正襟危坐，表情严肃，仿佛刚刚的怪笑全是错觉。
“开——哦，您是说试炼开始了？”沈宗主只当自己眼花，连忙回头望向光屏。
却不知在他身后，怪笑重新回到尚云真人脸上，那笑中憋着乐祸，也透着幸灾。
试炼开始？
不不不，应该是“好戏”开始了。
……
【现在开始试营业。】
美食街，一家小店内，孟、石、齐三人各围着一个围裙，大眼瞪小眼地站在案板边。
“咳……”孟单青轻咳一声，率先出声，“既然大家都没有经验，不如由我做个分工如何？”
不久前，他们在一众美食街店铺中找出了这家小店，戴上围裙后立刻触发通知：
【叮！】
【欢迎入职美食小店！】
【请按照点单，为顾客烹饪菜肴。】
试炼要求短短一行，倒是相当简单，但问题是，他们一个符修、两个剑修，哪个像是会做菜的啊。
幸好详细规则给出解释，试炼中一切从简，他们不需要真的烹饪，照着提示做一些固定步骤即可。
于是，孟单青按着规则：“首先是……食材准备，小齐你来怎么样？”
他说着指向店铺角落一红一蓝两个大箱子。
齐明走过去，打量那两个半人高的箱子，又打开一看，一个装着水，一个盛着冰：“里面也没食材啊？”
“好像需要用一个方法，食材才会出现在箱子里，你先自己研究下吧，”孟单青说完，又转向石山，“石大哥，咱俩负责做菜，你是想一人负责几种菜，还是一人负责几个步骤？”
“总共有几种菜？”石山想了想，问。
“我看看……”
第一批试营业的订单已经到达，孟单青找出单子，前后翻了翻，眼睛顿时一亮：“太好了，好像总共才四种菜，分别是……呃……这四个菜名谁起的，好奇怪啊，听起来不像菜，倒像是四种不同作用的丹药。”
石山大奇：“都是什么样的菜名？”
“耳聪、目明、神强、体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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