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很糟糕。
真的很糟糕。
郜志额头上青筋暴起, 胸膛起起伏伏,对着一声不吭的陆固良都要气炸了。
寸头还板着一脸,像谁欠了他几个亿似的, 正眼也不瞧他,就只顾着在那拍篮球,就算动作很帅, 也无法掩饰一个事实。
——就在十分钟前,他故意带球撞人,还差点和对方打起来。
而另一个‘受害者’正一脸假笑,还有心和其他人说话,这该死的卷毛又是哪里来的,前几天还看到在隔壁学校, 今天就蹦跶到他们篮球队了。
回想对方嬉皮笑脸地说是因为小马所以来这,郜志更是呼吸都不顺了。
两人隔着几米远但身上的信息素已经浓得要喷洒清新抑制剂,队里少有的几个后勤Omega们已经撤得远远的, 把口鼻都遮住,而Alpha们也不敢轻易靠近, 一个二个表面上打球, 实际全在看戏。
明里暗里都是视线。
郜志捏捏鼻梁, 试图用轻柔的语气平息怒火, “我说你们——能不能等训练结束再打?”
“应该是你, 只有陆学长想打架啦。”
“说这话前,你应该把那臭死人的信息素收回去。”
陆固良斜睨过去, 手臂上肌肉像峻石般, 凸起的线条令人心惊, 此时没有伊驹在场,更是肆无忌惮, 野兽般的黑眸给人以巨大的压迫力。
“不如陆学长先收你的。”左星楠笑着看了过去,身边讲话的Alpha已经吓得几步,缩回其他队友身边。
脸庞如同天使的Alpha看似苦恼地抓抓头发,嘴上毫不留情地喷洒毒液:“明明是学长先攻击的吧,难道这是校园霸1凌吗?哇哦,好新奇。”
陆固良隐隐又要爆发,脚即将迈出: “闭上你的狗嘴。”
“抱歉小马没在,闭不上。”
左星楠仍是一脸无所谓,甚至有些挑衅地转向陆固良,上次的拳击他还不服,要是能再来一次绝对要把人打倒。
郜志赶紧插入他们之间,两个Alpha的信息素不好受,他也是强忍着攻击的欲望来执行队长职责,对着陆固良好声好气:“要是小马看到了怎么办,他请假了不代表明天就不知道这件事,那个卷毛要是去告状,凭你的嘴,肯定一败涂地。”
提到小马,陆固良瞪大眼睛,气上眉梢,一双眼睛几欲喷火:“他竟然不告诉我就请假,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他为什么不跟我说,还让阙云来告诉我?”
你是完全没听到后面的话啊……
郜志感到一阵头疼,他向斜后方看去,阙云正在孤独地做腿部训练,一点也不在意正发生在篮球场上的争斗。
而旁边的卷毛又向自己耸耸肩,装无辜。
到底是为什么篮球队里一群问题儿童啊!
郜志拉住路过的舒维冠,眼神颤抖,“我需要你。”
“我还以为你能自己解决呢。”
舒维冠喝了口水,将矿泉水瓶放在地上,她的目光在两个僵持着的Alpha身上看来看去,沉吟半晌,拍拍郜志的肩膀:“没救了,等小马。”
“那小子请假了!”
郜志气得牙痒痒,控诉道:“竟然还让阙云来帮他请假,一点也把我这个队长放在眼里。”
“嫉妒了?”舒维冠挑眉。
郜志的表情陡然停顿:“……”
在郜志沉默之际,陆固良突然暴怒,指着左星楠喊到: “今天再来打一架呗,手下败将。”
“你是小学生吗?”
郜志抓住他的手臂,气笑了,“别发疯,篮球队里不准打架。”
寸头目光阴沉,视线像把刀似地戳向左星楠,“那我退出。”
“当真?当初是你非要加入,现在想走?你觉得小马怎么看你——”
陆固良像被人遗弃的大型动物,重复道:“他没跟我说就请假。”
你是什么提取关键词的机器吗?
一个硕大的十字出现在郜志的额头,他强忍怒气,安抚这头无理取闹的野兽。
“你要是累了,提前走,直接去找他不行吗?”
这点提醒了陆固良,说走就走,他立马忘掉后面的卷毛,马不停蹄地跑向更衣室。
走了一个大麻烦,郜志呼出口气,转头看向左星楠时脸上挂起截然不同的神情,对于一个外人,就没必要再和蔼可亲了。隐隐可见他背后升起一片黑雾
“那么,左星楠学弟,接下来讨论一下怎么解决这个麻烦吧。”
他说话显得格外儒雅随和,在念麻烦时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
左星楠饶有兴味地观察眼前人,嘴角勾起露出两颗虎牙,像对情况依旧了然于胸,“当然,队长想怎么解决就怎么做。”
两个披着羊皮的狼笑得同样和蔼。
*
陆固良换好衣服仍是黑着脸,他笃定主意要抓伊驹一个现行,再怎么也要让对方答应自己以后不跟左星楠多说话。
他原本想的不说话,但怎么可能,于是降低标准变成少说话。
心里盘算着伊驹要怎么维持冷脸,陆固良迈出更衣室时,撞上了两个没见过脸的Alpha,东张西望,做事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干嘛。
凭借直觉,他叫住两人:“喂,你们要干嘛。”
被抓包的Alpha身体僵直,视线不敢看他,含糊结巴地说:“我……我们是,篮球队……篮球队的……想换衣服。”
“队员换衣服不需要带这么大个袋子,你当我傻吗。”
他说话很平静,但其中蕴含着某种恐怖气息,让两人面色更难堪了,后退几步打算离开。
“我让你们走了吗。”
高大壮硕的寸头Alpha露出一排尖锐的牙,狂气外露,像大型野兽一般,令两人不敢动弹,只能僵直等人靠近。
陆固良夺过那大袋子,动作暴躁,直接将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里面有各种署名的信件和礼物,各式各样,甚至有个信息素香水——有些AO会把自己的信息素做成香水送给喜欢的人。
里面蕴含的意义不言而喻。
两人眼巴巴地盯着那滚到陆固良脚边的香水,咽了口水,被其他人推着来做这项任务前,他们还没想到会被人抓住,因为篮球队管理一向宽松。
可今天刚好踩了某人的霉头。
只见陆固良盯着香水看了会,咬了下后牙槽,侧脸轮廓一下变得更加锐利,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穿着运动鞋的脚就已经落在香水瓶上。
“咔嘭——!”
香水四分五裂,信息素的气味飘散到房间四处,陆固良嫌恶地挥散这股气息,黑眸中燃烧着无名的火焰,双手捏紧又放开,似乎在忍耐自己的攻击欲望。
最后他面色平静,眼中满是对两人的厌恶之情,几乎凝成实质将人划伤,“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两人屁滚尿流地跑走了。
陆固良招来工作人员,清理了地面上的香水瓶残渣,工作人员打开通风疏通空气,让白茶味信息素尽快消散。
在工作人员准备收拾地上的信件时,寸头Alpha抬手暂停了他们的动作,弯下腰从其中捡出一封淡蓝色信封,随后踩过地上的礼物和信件离开了更衣室。
工作人员这才接着将地上的东西丢进垃圾桶里。
对着装满信封和礼物的垃圾箱,其中一个工作人员不禁感到肉痛,从包装来看,送礼人定是花了心思,肯定是想将心意传达给对方,但可惜了,全都进了垃圾桶。
感慨完后,他拉动开关,将所有东西全部无害化处理。
*
“啊切。”
刚上车伊驹就打了个喷嚏,他纳闷道:“好奇怪,难道有人在想我?”
“更可能是着凉。”
易群彬将手探到他额前,确认没有发烧后继续低头看文件:“回去让厨师煮点汤药。”
“不想喝。”
易群彬不同声色: “给你买了新款模型拼图。”
“哥你太好了。”
伊驹快乐地抱住兄长的脖子,没注意到弄乱了对方精致的发型,易群彬任由他动作,甚至护住他的背部,以防摔倒。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记我还在车上了。”
副驾驶的人探出头,狭长的狐狸眼紧盯着两人,“不打招呼吗?小马。”
“乐哥你怎么来了。”
在易群彬温和的注视下,有着一副风流长相的男人将头收了回去,慢条斯理地说,“听说易阿姨和伊阿姨回来了,我得去拜访拜访才行。”
易群彬将文件关上,拆台道:“他是来商量事的,别管他。”
闻言,伊驹欢呼:“妈妈终于回来了,她们肯定给我带了礼物。”
“也该成年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
沃乐调侃道:“是不是几个礼物就能把你勾走啊,以后你哥不得哭死。”
“你的话好像有点多。”易群彬的视线通过后视镜投向沃乐,就这么一眼就让沃乐缴械投降,在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如果哥哥伤心的话,我会好好道歉的。”
伊驹撑着下巴思考道:“好像他也不会对我生气吧。”
坐在旁边的兄长软了神色,温柔地摸摸弟弟的头,一时之间车里的气氛又变得和谐起来。
看着这一幕,沃乐心中涌动着捣乱的欲望,前几天易群彬让他在项目上吃了苦头,他脑子抑制住恶作剧的心思,很想试试如果把这对兄弟分开会是什么样子,狐狸眼笑得眯起来,格外奸诈。
“如果哪天你心有所属,你哥绝对会气炸。”
瞬间,车里安静无比,甚至有冷冻的趋势,沃乐捂住嘴巴向后看去,直愣愣地对上年长Alpha沉静的眸子,像即将掀起风浪的大概。
他立马补救道:“开玩笑啦,哈哈哈。”
在弟弟的话题上,大魔王根本开不起一点玩笑。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轿车一路驶进别墅大门, 沃乐仍坐立不安,他总觉得易群彬正在盘算怎么报复自己。
堂堂执行总裁竟然因为一句玩笑变了脸色,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易群彬铁面无情的名声在外, 做事雷厉风行,逼得老谋深算的董事会不得不为他腾开位置,承认他是未来领导人。
想起那群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沃乐痛快无比,他们在刚接触家族企业期间或多或少都被教育过,早就看不惯老登们的嘴角,有一个能站出来分庭抗礼,谁不乐意呢。
此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溺爱幼弟。
谁会就连出差也要每天坐飞机回家啊,虽然私人飞机很方便, 但是晚上24点到家,第二天早上5点又要飞走,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难道他每天看到伊驹睡觉不成……
沃乐看向易群彬的眼中增添了几分怀疑, 而后者还是老神在在的,在西装革履里称得更加英挺, 安静地聆听伊驹讲每天的趣事。
也不知道对他的未婚妻有没有这么温柔。
沃乐收回视线, 轿车稳稳地停在住宅入口, 他自己开门率先下车, 颇有几分逃跑的意味, 刚站定,伊驹也下车了, 这么一看他才发现Alpha少年长高不少, 隐约有超过自己的趋势。
年龄正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界限, 每天悄然改变,褪去生长期特有处于成熟分界线的青涩感, 就在伊驹侧眸看向他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属于易群彬的影子。
对啊,被兄长照顾长大的孩子怎么会不相似呢,以前他还觉得两人虽是兄弟,却在性格上区分开,长相也是,现在看来过分耀眼的孩子也并不是没有棱角。
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伊驹想掌权那么该怎么办?
这俩人已经是他见过最不可思议的兄弟了,没有勾心斗角、暗自算计……安静得有点吓人。
沃乐实在想不出两人反目成仇的场景,不过心中隐隐期待着好戏发生,如果那天到来,他可不一定会站在易群彬一边。
想着,狐狸眼笑得更加格外灿烂。
“收起你的心思。”
易群彬目光追逐着弟弟的身影,语气平常,“我不介意让明天的会议延后到星期六。”
“别生气嘛。”沃乐脸色一变,瞬间换上可怜相,“我保证全无二心,周六我约好和梦育去海上公园,你可别挡了我的爱情啊。”
易群彬不回话,迈向大宅内,身后狐狸眼气得牙痒痒,没办法也灰溜溜地跟上。
“那的特产是相机吗?”
伊驹掂量了下手里的相机,眼睛快要放光,他抬起相机就给母亲们拍照,逗得易母笑得花枝乱颤。
伊母宠溺地看着妻子,将手里另一个礼物也递了过去,“市面上的零件都是那边的生产的,这个是她非要给你买的饰品,我劝过,没用。”
“给哥哥好了。”
伊驹不喜欢戴首饰,小时候易母喜欢给他各式的镯子和项链,最后都被他撸下来当玩具,易群彬怕他误食,全都收进盒子里再也没拿出来过。
他将相机屏幕显示给易母:“看拍得怎么样。”
易母笑得合不拢嘴,上下打量他好久,又上前帮他整理有些凌乱的衬衫领,感慨道:“也就几天没回来,又长大了点,时间过得真快。”
“明天去挑几件新款式,我已经预约好了,你一放学就去。”
伊驹应声,低头摆弄照相机,对准天花板拍了一张,又将镜头移向大门,刚好捕捉到气质各异的Alpha。
“哥,看我的新相机。”
相机外形简易,黑色壳子包裹下格外显得低调。
易群彬仔细看了一遍,像质检员似的,“看上去质量不错。”
“妈妈,这是给您准备的礼物。”
一旁的侍从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盒奉上,易母开心地打开,是早心仪的项链,她欣慰地放下礼物,上前拥抱长子,“这些天辛苦你了。”
几人寒暄几句后,沃乐找准时机上前搭话:“欢迎两位阿姨回国,我可等了好久,就期待今天能和你们见一面。”
“这是我的小小礼物。”
他也准备了一套东西,而易母有些摸不着头脑,伊母了然地点点头,示意三人上楼说话:“谢谢,小易已经提前将此事告诉我们,不如上楼详谈。”
“好。”
做事同易群彬如出一辙的简洁追求效率,沃乐心里感慨和聪明人说话真不一样,他心里有十分把握事情十拿九稳,笑容真诚了几分。
三人离开后好一会儿,伊驹才想起一件事——秋生的手帕。
他放下相机,从口袋里拿出真丝软帕,上面依旧残留着些桂花气息,不同于未成年Alpha对Omega信息素的青涩和顿感,成年Alpha在伊驹掏出手帕那一刻便牢牢地盯来。
深沉的海洋似要掀起风浪,颇有雷雨欲来之意,但他沉着气,像在捕捉猎物的前一秒耐心的猛禽,等待幼弟的解释。
“哥,你知道真丝手帕应该怎么清理污渍吗?我明天要还给同学。”
“同学?”易群彬重复道,“哪个同学。”
伊驹:“秋生。”
“哦,秋家的Omega。”
他们见过几次面,也了解对方已经和左家的独子订婚,羊羔似的Omega不可貌相,心思缜密手段凶狠,就这么个骨子高傲的人,‘不小心’地将带着信息素的手帕借给了伊驹。
年长的Alpha勾起唇角,有心机有手段,但还是太稚嫩,他在心里叹息,将手帕从伊驹手里拿过,用食指和拇指捏着,“交给杨叔,他知道该怎么洗。”
杨叔闻声而来,恭敬地拿走手帕。
见幼弟像了失去兴趣,不再关注手帕的事,转而继续摆弄相机,易群彬又叹了口气,为自己的担忧感到可笑。
秋生如果想让伊驹知晓自己的心意还得再吃点苦头,在他眼里,秋生还达不到及格线,首先第一点,他没有解除婚约,没有反抗长辈的能力和胆识,怎么算得上真正的爱呢。
易群彬要确保伊驹未来的伴侣是最优秀、最爱他的人,起码一定要比他更甚。
纳入考虑者数量稀少,伊驹也仍然没开窍,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他会一直陪伴左右……
年长Alpha目光温柔,在脑中规划着最大化利益以得到近乎极限的‘幸运’,他必须确保伊驹的未来永远是毫无阴霾,凭借十分之一的努力造就幸运。
就算厄运让地上铺满荆棘,他也要用最柔软的云为幼弟垫脚。
即使用上自己也无妨。
*
伊驹道别哥哥,走进学校大门。
他像以往一样沿着熟悉的路前往教室,偶尔会有人和他打招呼,一切都很正常,但冥冥之中又有哪里不对劲,让伊驹不由皱眉思索起来。
“到底少了什么呢……”
在他思考期间,不远处几个人正兴奋地交谈着,零星地捕捉到几个词,‘退学’‘欺负’以及‘陆固良’。
对哦,忘记小陆了!
伊驹向几人走去,“你们知道陆固良在哪吗?”
几人没有回答,盯着他看。
其中一人如梦初醒,吞咽口水,食指向右方:“在一班。”
伊驹道谢,朝所指的方向走去。
二年级有7个班,分布在不同楼层,布局大相径庭,伊驹转过拐角,差点撞到人。
“谁啊,没看到——”
刚转过头Beta就愣住了,他赶忙挪到一边,让开一条路。
在他前面还有许多拦路人,目光汇聚到更前方,越过一个又一个脑袋,伊驹看到了独特的寸头。
“请让一让。”
人群像湖畔边的芦苇,风一吹自动变换位置,隔出一条还算宽敞的道路。
伊驹沿着这条路走到他们之前所注视的两人面前,人群离两人还有一段距离,形成空隔地段。
一个Omega跪坐在地上,捧着碎成几片的信件垂泪,专心致志以至于没有察觉他的到来,而他要找的陆固良站得笔直,不耐烦地扭脖子。
刚靠近,陆固良就像闻到骨头的狗似的,眼睛噌地亮起,嘴角隐隐有提起的趋势,但又被狠狠压了下去,变化迅速。
“你昨天私自请假。”
伊驹纠正:“请假本来就是个人的事情,不能用私自。”
陆固良就差把牙咬碎了,一字一句,“你没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我去表演社了。”
两人你来我往几句,脚边的Omega忽然顿住,僵硬地抬头,看到他的脸时瞳孔颤抖不停,脸色苍白无力,像马上就要晕过去似的,实际上他非常希望自己能晕过去。
伊驹注意到他手中的碎片上似乎写着什么,刚想低头细看,没看到字迹,反而看到了浅棕色的手心。
“颜色比你的肤色浅。”伊驹点评道。
陆固良像被烫伤似地将手抽回,严肃的脸色早已绷不住,眉毛上扬,又变回熟悉的大狗熊,手臂揽住伊驹的肩膀。
“走了,这里人多好烦,我要好好跟你讲一下左星楠的事……”
他攀着人便想走,但伊驹没动,他转头看过去,伊驹正看着脚边仍跪着的Omega,而后者浑身颤抖得像只羊羔。
“小马——”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
Alpha一只膝盖着地,像对待受伤的小鸟似的、小心翼翼地捡起被他撕成碎片的信。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Alpha捏着碎片, 不知在想什么。
似乎在生气,嘴角不再上扬,而是沉默成一条直线, 眉头微微皱起,让人恨不得立马抚平那些褶皱。
围观的人群感受到了同样的沉重,他们紧紧盯着Alpha的动作, 像面临即将掀起的巨浪。
但最终,他只是轻轻地将碎片放在跪地的Omega手中,帮对方收拾干净地上的狼藉。
陆固良几乎想要冲上去将两人分隔开,莫名的恐慌感令他不安,不过是给居心叵测的Omega一个小小的教训,为什么会变这样……
像得不到关注的大型犬, 陆固良试图通过亲密动作让伊驹起身离开,没想到被按住了头。
Alpha力道轻柔却不容抗拒,陆固良只能弯着腰, 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他向颤抖着的Omega伸出手,“还有力气吗?”
Omega泪珠不断, 他咬唇摇摇头, 将手放在伊驹手上, 然后被拉着站了起来, 被轻柔地对待, 令他头晕目眩,仿佛身处梦境, 手中碎片犹如捧花, 而不是破碎的心脏。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急切的情绪将喉咙牢牢抓住,但如果再不做什么, 以后一定会后悔。
“谢谢你……我——”
“谢谢你的礼物。”Alpha在他吐露心声前,友好地打断了他,他看见那双天空蓝的眼睛被垂下的睫毛遮住,也遮挡住他鼓起勇气的视线。
一瞬间,那些勇气又变回胆怯,几乎脱口而出的小鸟回到口中,他颤抖地注视着眼前的Alpha,眼泪直掉。
“我看到有我的名字,你是准备送给我的吧?希望我没有自作多情,很抱歉我的朋友撕毁了他们,如果有下次机会,你可以亲手交给我。”
伊驹说完朝Omega露出一个笑容,自认为很好地安慰了别人,结果没想到Omega哭得更凶了。
他有点手足无措,手伸进兜里只摸到秋生的手帕,于是转头去掏陆固良的。
在后者咬牙切齿的注视下,伊驹毫无顾虑地将手帕借给泣不成声的Omega,然后拉着人道歉。
人高马大的寸头不得不弯腰道歉,虽然像是放狠话,但还是老实地道完歉了。
“真是少见的场景啊。”
慵懒的声音接近,来人熟练地靠着伊驹,嘴边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舍得道歉啦?”
“还轮不到你来说!”
陆固良被踩到尾巴似地跳起来,眉眼间滚滚乌云,“你来干什么。”
居博海歪歪头头,悠闲地说:“我来看戏。”
“一个Alpha竟然撕掉别人的信,真让人看不下去,对吧,小马。”
伊驹看了一眼站着不敢动的Omega,转移话题,“先回去吧,这里人很多。”
“行,刚好我要去学生会一趟,陪你们走一段路。”
居博海率先动身,伊驹跟上,而陆固良落后几步,他脸色凝重,有种大祸临头,但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没觉得自己有错,唯一的错误就是被伊驹发现了。
可没想到最后事没办成,反而让伊驹多看了那个Omega几眼,他更气了,紧紧地咬着后牙槽,气不打一处出,前面还有个学长等着看笑话。
陆固良上前几步与伊驹并排,快速地观察脸色,既鲁莽又小心翼翼地开口,“小马,你生气了吗?”
Alpha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思考片刻才回答道:“算不上生气——”
陆固良差点就能重新笑起来。
“只是我不喜欢你干涉我的事。”
“他想给我送礼物,那么便是他的事,送信对象是我,那么只有我能对此做出回应,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是我的朋友,不是我。”
伊驹看着陆固良逐渐凝固、不知所措的脸,“我可以为请假没有跟你提前说道歉,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你提前说过要在篮球队等我,但这件事,和你毫无关系,如果他喜欢我,他可以送信、送礼物……送自己想送的东西,能对此做出选择的只有我。”
陆固良想要辩解:“可是他……他们让人进篮球队的更衣室放那些——”
“那应该交给郜志。”
Alpha表情平淡,甚至有点不近人情,言语清楚地划分出界限,让陆固良愣怔。
“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即使是朋友,我也会生气。”
伊驹见他格外不同的表情,没有上前安抚,而是选择朝一旁站着观看许久的居博海说话。
“学长,能帮我给秋生带东西吗。”
居博海收回看戏的神色,微微一笑,“当然,任凭差遣。”
伊驹提到秋生,这让他暗自猜测起来,秋生最近又做什么事,又是送东西又是被送的,进度可比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的陆固良快多了……
可当伊驹拿出被真空密封袋装着的手帕时,居博海感到一阵诧异。
“手帕?”居博海拿着袋子上下看了一遍,“这是手帕标本吗?哈哈哈为什么要用真空袋装。”
“我哥说可以避免再次弄脏,而且……要是我的信息素沾上去,不太好,毕竟他是Omega。”
他可巴不得多沾点。
居博海笑着将袋子拿在手上,一只手挥了挥,“那好,我现在给他送去。”
真想看看秋生看到手帕的表情,说完,他迫不及待地离开了,留下气氛有些僵硬的两人气氛。
陆固良沉着脸,别扭半天憋出一个抱歉。
像只不知道道歉是什么的大型犬,企图用肢体动作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一个劲地往伊驹身上蹭,头埋在颈脖处一动不动。
伊驹也任由他动作,容忍着朋友的胡闹,过了一会儿,等人消停下来,他将双手放在毛茸茸的寸头上,迫使对方直视他的眼睛。
“以后不要胡闹了,事后赔偿要在今天之内完成。”
陆固良磨磨牙齿,血液冲到大脑,有些晕乎乎的,他的情绪再次活跃起来,忍不住想要破坏些什么,无处发泄的情绪在心中汹涌,但他不敢动,即使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也听话地不动。
凝视着天空蓝的双眼,他忽然泄气,压下所有跃跃欲试的想法。
“好。”
他答应道。
只是道歉而已。
*
连树整天都不在状态,他一想到表演社的事情就情绪不稳,那个奇怪的猜想持续在脑中浮现。
他像以前那样想甩掉所有杂念专心学习,但它一直萦绕在脑海里,窃窃私语,导致上课内容他只听进去了一半,不由得心情更加烦躁。
反应在脸上就是——脸色更臭。
他就这么臭了一天的脸,不过今天葛世博几人没在来找麻烦,他们只是看见他,便脸色奇差地扭头,似乎也不想见到他。
也好。懒得应付这群富二代。
当下课音乐响起,连树坐在位置上没动,想到要去表演社,他的心情七上八下,要说开心,没有那么开心,要说抗拒,也没有那么抗拒。
他怀着不安的情绪,拖延许久才前往社团所在地。
在门前还犹豫了许久,连树终于推开门,他发现房间里不仅有伊驹和之前来过的人,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寸头。
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寸头敏锐地扭头看来,仿佛野兽的气息牢牢将他锁定住,在几秒后又淡然挪开视线。
连树绷紧身体,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于是默默挪到角落里,冷静地观察房间里的人。
此时,位于视线中心的Alpha忽然愣住,仿佛在聆听什么——
伊驹再次听到脑内系统的电子音。
「
“你只是个平民。”
Alpha看似平静的眼神下闪过几丝怜悯之色,“被我看上,是你的福气。”
“我要这种福气!”
Ta大叫着推开靠近的Alpha,眼中含泪,激动得浑身颤抖,“我要的只是能够正常地活下去!而不是被你们一个又一个人接着戏弄!”
“呵呵,公爵殿下碰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幅表情。”
Alpha仍然温和地笑着,但毫不留情话语像刀似地捅穿Ta的所有伪装,温润如玉的表面下隐藏着恶劣的毒蛇,他像蛇一样慢慢缠紧猎物,游刃有余观察着猎物痛苦的表情。
“怎么,你不承认?那天我可看见——”
“不。”
Ta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忽然使出大力揍了眼前权势滔天的大臣一拳,在对方恐怖的眼神中,坚定地说:“就算受尽屈辱,我也不会屈服,以后我一定要推翻你们这群无能的、愚蠢的贵族!等着被砍头吧!”
Ta说完便跑开。
Alpha看着他的背影,一只手摸上嘴角的乌青,忽然像发现有趣的事情一样哈哈笑出声,模样疯癫。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人离开的方向,调情般说道:“我等着砍头的那天——”
“这场戏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果然是场戏。
伊驹琢磨着,还是个平民反抗贵族的戏。
正思索着,在他面前等待已久的社长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那个……学弟,对于剧本你有什么想法吗?”
“贵族和平民。”
伊驹认真地说道:“就写旧时平民反抗贵族的故事吧。”
社长喜上眉梢,应和道:“好好,肯定是个有深度有内涵的故事,就让我们的编剧——”
“连树,你站在那干嘛,过来啊。”
远远角落里的连树猝不及防被指名,几道扫射而来的视线存在感十足,他紧闭着嘴,习惯性挂上酷哥表情,来到社长拉和伊驹面前。
“你听到了吗?我们的下一场戏剧大概内容。”
他沉默一会,老实回答:“没有。”
“是贵族和贫民。”
连树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看向伊驹,手指局促地捏紧。
他心跳如雷,脑中那个猜想越变越大,几乎让他听不清其它的声音。
而在牵动自己所有神经的Alpha开口的那一刻,一切都安静了,他轻轻说:“要写一个平民反抗贵族压迫的故事。”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为什么。”
当连树说出这句话时, 周围瞬间安静了,像是惊飞了白鹭的湖面,人群间泛起阵阵波澜, 他们将视线投向Beta,疑惑他竟然反问。
连树无暇顾及别人的目光,一个又一个字从嘴里蹦出, 语速过快甚至有些强势,看起来咄咄逼人:“为什么是平民和贵族,历史上消除皇族统治、毁掉贵族的是同样身为贵族的爱迩日家族,里面从来都没有平民的出现……”
他迫切想知道答案,来否决自己可笑的猜想,看向Alpha的目光格外锋利, 展露出容貌中所具有的攻击性。
站在他旁边的社长吓了一跳,额头滴汗,连树平时沉默寡言, 表演社所有人都没见过他具有攻击性的一面。
对面两个神情迥异的Alpha面色不善,pl让社长心里更是突突, 赶紧拉住他的衣袖, 把人往后拽了拽, 但银发Beta脚底生根, 根本拖不动。
完蛋了……社长心想, 好好的大运说不定要变成大祸。
她屏气凝神去看Alpha的表情,出乎意料, 他没有生气, 而是眸光微动, 陷入思考。
视线中心,连树终于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像是在不依不饶为难对方,立刻又变回原来沉默不语的样子,但骨子里仍然执拗地想得到答案。
他低下头,声音又低又沙哑,像哽在喉间的自言自语:“我的意思是……没有必要将主人公设置为平民。”
对面的Alpha理解地点点头:“是这样啊。”
“历史上并非是完全意义上的爱迩日家族推行了去贵法,实际上记载表明,当时存在一名无姓氏平民与家主合谋,最后促成此事。”
连树听得发愣,脸一下子红了,他攥紧手心,勉强维持原样。
他咳嗽几声,磕磕巴巴地说:“我没有看其他的书……抱歉。”
对面的Alpha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耐心等他讲完后,将想法全部说出:“没关系。实际上以我看来,就算历史上没有这位人物,我也想要一个以平民来抵抗贵族的故事。”
“即使阶级不可跨越,闪耀在人性中的光辉才是足以令人为故事倾倒的关键。”
Alpha用着微微上扬的语调,说出令连树深感诧异的话,“我敬佩以小博大的勇气,反抗才是人生的关键,或许说起来很俗套,但我喜欢有勇气付出一切、坚强不屈的人,总有和枯石中生长的杂草一样的韧劲。”
“这样的故事一样很美好。”
从他口中吐出的字眼本该让连树发笑,过于理想化,现实里才没有这种荒唐如梦的故事……可这本来也只是一个剧本罢了,为什么自己要如此在意呢……连树感到荒谬。
他抬头便看到对方的眼睛,专注而期待,似乎正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即将干枯的心脏般注视着自己,有一瞬间,不存在的聚光灯照在他和Alpha身上,让他们成为故事的主角。
那颗风吹雨打、再也不会跳动的心为此震颤。
连树沉默片刻,回答:“好,这个故事很好。”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令陆固良磨磨牙,格外不爽,拉伊驹的动作变得更加明目张胆,而宿友炎则看着连树,思考着什么。
“既然这样。”社长眼看伊驹身后的Alpha面露不爽,赶忙出来打圆场,“我们先来商量下时间吧。”
“过两个月就是文化节,要在那之前过三次排练。”
她转头对连树说:“连树你能在两周之内把剧本写给我吗?”
从刚才的激动中脱身而出,银发Beta陷入平静的状态中,他看了Alpha一眼,安静地点头,“可以。”
社长继续安排着,比以往更加具有活力,嘴角上扬好几度:“先把角色列出来,选角编排在一个月完成,之后就会很顺畅了——那个,伊驹同学,之后的编排你也会来吗?”
剧情眼看就要发生,伊驹怎么会错过呢。
“除去UsTtrem数学竞赛的事情,有空我都会过来看看。”
陆固良等得浑身难受,看着伊驹和别人说话就不得劲,他攀住人嚷嚷道:“篮球队呢。我们该过去了,下周还有比赛!”
许久不说话的宿友炎冷冷地说:“如果你很着急,现在就可以走。”
陆固良啧了一声,转头看向对方,对视时火光四溅,“和你有关系吗?”
“只是建议。”
如冰霜般的Alpha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眼看两人要爆发冲突,伊驹决定先离开表演社,毕竟篮球队还有人等着。
他朝连树和社长道别:“好啦,那我就先走了。”
“再见。”
社长对着几人的背影疯狂挥手,等看不见人影了才稍微了冷静点,刚才的经历让她浑身火热,喃喃自语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有预感在不久的以后,表演社能成为论坛话题中心,呵呵……乘这一次文化节,我要狠狠张扬,打那些看不起人的脸。”
连树没有应和,默默地看着几人离开的方向,在Alpha踏出门口时,屋外的阳光落到他的衣领上,衬衫白得像在发光。
*
学生会里,会议桌被围得满当当,此时全场寂静,所有人都注视着主席位上面容温和的Omega。
秋生合上文件夹,仍是处事不惊柔和的模样,仿佛刚才发号施令的不是自己。
“今天就到这里,希望大家能准时完成任务,也祝各位今日愉快。”
“散会。”
一声令下,围坐的人才陆续起身,桌椅挪动声响过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秋生阅览着几份文件,眼中的光却越来越沉,面无表情像教堂里肃穆的雕像,颇有几分悲天悯人之感,手里拿着的不是纸张,而是人间疾苦。
“扣扣。”
他闻声抬头,看见居博海那张似笑非笑、天生多情的脸。
Alpha笑得格外开心,眉眼深邃醉人,看谁都像有情,但秋生只觉得厌烦,他露出标志性假面微笑,礼貌地问:“居学长有事?”
居博海抽出离秋生距离最远的位置,懒散地坐了上去,悠哉悠哉地将办公室布置打量一番,姿势随意,像在自己家似的。
“没事不能过来看看吗,好歹我也是上一届学生会的成员,好久没来,还真熟悉啊……”
秋生看见他懒散的做派就烦,于是移开视线,重新看起文件,语气平静道:“如果居学长是来参观的,那么请便。毕竟身为上一届的会长,任期不到三年就辞职,肯定心有留恋吧。”
不知来意的Alpha撑着脸,悠闲地回复他的话:“是啊,学生会长的职务多方便,学籍信息全能查到,还有各种比赛都要经过学生会盖章才行,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
他说完停顿片刻,意味不明地说:“就是有个缺点——事太多了,不方便做自己想做的事。”
秋生笔不停,一边在文件上圈出几个大字,一边说:“居学长是来劝说我的?”
居博海摆手:“哪能呢,只是觉得有点可怜。”
“像个章鱼一样忙不停脚,什么都能完美解决,就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不好……”
闻言,温和的Omega放下笔,面露关切:“比不上居学长参加派对忙,上次的事,居学长好像还没解决完?”
居博海哈哈一笑,将双手背在脑后,“啊呀,那只是件小事,早就解决干净了。”
两人目光相聚,看出彼此眼中的情绪——说完赶紧走。
居博海瞬间失去逗弄的心情,懒洋洋得靠着椅背:“这次我是来帮别人跑腿。”
说话间,他拿出被真空包装的手帕。“一份很特别的礼物。”
Alpha稍微用力,袋子便在长桌上直直冲向对面的秋生,像预测过似的精准地停在他面前。
“……学长费心了。”
秋生看着干干净净、像重新出厂的手帕,刚才还维持着的笑脸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生气了吗?我只是跑腿而已。”
居博海饶有兴致地看着,心底生出戳破隔膜的快意,从礼仪方面来说,他不应该对一个Omega心怀恶意,但对面的人在他眼里可不是什么需要保护和礼让的Omega。
秋生:“你想多了。”
哦?没有再称呼居学长咯?
还不到撕破脸皮的境地,Omega面无表情的样子倒是比假惺惺的笑着好,失去兴趣、达成最终目的的居博海打了个哈欠,从座位上站起来,半眯着深蓝色的眼睛。
他的语调同样慵懒:“有些事,我不想直说,但是作为一个有婚约的人,最好还是解决完自己的麻烦再去招惹别人,不然会有人生气哦。”
秋生看着他不说话,片刻后再次温和地笑起来:“这句话,应该说给居学长自己吧。”
只是羊羔般的眼睛中凝结着冰块,像祝福也像预言般笃定:“等下次宴会,我希望你还能像今天一样开心。”
“借你吉言。”
居博海懒散地挥手,离开学生会办公室,留下秋生沉默地注视手帕。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伊驹最近有些烦恼。
不是指拯救世界这件事, 虽然它很重要,但更令他感到烦恼的是——朋友间争端好像过于频繁、还有转变为斗殴的倾向。
比方说,现在他的不远处, 高大健硕的寸头Alpha眼中欲喷火,后牙槽咬得绷紧、使得线条更加硬朗,一双野兽般的眼睛死盯对面一脸悠闲的娃娃脸Alpha。
对方在死亡视线中没有展现一丝紧张, 嘴角微扬,精致的五官丝毫不显柔软,反而攻击性十足,眼中有跃跃欲试之意,这幅有恃无恐的样子更让人生气。
在一天之内,这幅景象已经出现过三次了。
伊驹不禁陷入沉思, 平时大家都是好好相处,怎么现在越来越多矛盾呢……
想不通原因,他对着互相瞪眼的两人叹气, 随后略带疑惑地开口。
“你说他们为什么总要吵架呢。”
坐在长椅上的郜志扶额,脖子上挂着毛巾, 十分疲惫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是因为你。”
左星楠还好说, 在人际社交方面甩陆固良十条街, 对其他人都是一副好说话的清爽样, 篮球队成员原本的戒备心逐渐消失,没过几天便对这位隔壁学校的转校生和蔼起来。
倒是陆固良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似的, 每次看见左星楠都恨不得跳到天上去, 比见到宿友炎的反应还大。
两人几天里吵了快十次, 管又管不住,没一个人听他讲话, 搞得他心烦意乱,又要硬着头皮安抚两人,实在烦不甚烦。
有伊驹在还好,没在就是灾难。想到这里,心头的郁气更是汹涌澎湃,说话也带了几分抱怨意味。
黑发Alpha疑惑地说:“因为我?可是他们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诶。”
郜志挑眉,用毛巾擦了两下头:“这话怎么说……”
“如果是因为我的话,他们应该看着我才对吧,像现在这样脸对脸,完全容不下别人,更像是因为自己才对。”
郜志擦头的手顿住了,他抬头看向Alpha,对方微微偏头,双眼一片明净,对视间,郜志有种对方知道一切的错觉,仿佛置身于云层之上俯视众人的天上来客。
再一眨眼,Alpha还是站在面前,如鸟儿羽翼般的睫毛眨了眨,在光影下几乎透明,他轻轻地笑了笑,眼睛眯起,从缝隙间透出令人心动的光。
“队长你……有点笨哈哈。”
郜志立马清醒,气得牙痒痒,他用毛巾遮盖脸上的恼怒,声音从毛巾下传来:“你怎么说话呢!好歹我也是前辈,可恶,你这家伙,最近总迟到,表演社有什么好东西吗?连比赛都不管。”
话半真半假,倒是借机发泄情绪全是真的,他有些泄气,在心里自嘲起这幼稚的行为。
像以往一样,伊驹没听出来他语意所指,认真地回答:“有很重要的事。”
郜志自暴自弃:“是是是,你的事都很重要。”
“嗯……”
黑发Alpha沉默片刻,像发现新奇的事物,好奇地问道:“队长你生气了?”
郜志被他的眼神看得躲闪,咳嗽两声,摆出以往儒雅随和的笑容,镇定道:“怎么可能,你想干嘛就干嘛。我像他们那种小气的人吗?”
伊驹:“哦。”
随后他失去兴趣再次将目光投向仍在对峙的Alpha们。
郜志心里梗了一口气,明明刚才还洞察力十足,怎么到他这就只剩一个哦了。
他有点郁闷,把毛巾摘下,准备丢进旁边的篮子里。
他刚放下毛巾,对执行后勤的Beta礼貌地笑了一下,同时背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后勤Beta看向他身后,眼中藏不住跃跃欲出的关切。
郜志对此在熟悉不过,原本温文尔雅的笑容变得冷淡起来,以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瞰Beta自以为隐藏很好的心思。
明明每一个动作都在彰显目的所指,却还装出不在意,小心翼翼地接近,自顾自地沉浸在不可能的心思里面,真是太……愚蠢了。
在Beta愈发激动的表情里,郜志失去兴趣,转过身去。
然而不知何时Alpha早已靠近,伸出的白皙手掌中一颗糖印在他的眼前。
在对方愣怔的视线下,伊驹将手伸得更近,唇角扬起:“讨好一下队长。”
“又不是小孩子,干嘛每天身上揣糖。”
郜志冷静下来,叹了口气,表情放松许多。
虽然抱怨,但他还是把糖拆开含进嘴里,动作很快,甚至没看清糖果颜色是什么样的。
是柑橘味的,甜度超标。
他不喜欢甜的食物,但送的人是伊驹,文质彬彬的眉宇忍不住露出更多笑意,就在他品尝着来之不易的甜味时,Alpha补充道:“是别人送的,扔了多可惜。”
嘴里的糖瞬间变得无味,郜志皮笑肉不笑:“呵呵,你有心了。”
还能怎么样呢,就是他能干出来的。
郜志将硬糖抵到最边上,寻思着找时间丢掉,一边拿纸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我听别人说,你前几天教训过陆固良?”
伊驹:“教训?是指让他道歉的事吗?”
郜志乘机将糖吐了出来,掩盖在纸张里,嘴里甜得齁人,剑眉隆起,又很快被掩饰而去。
“他做了什么?”
黑发Alpha平静地叙述:“毁掉别人送我的东西,还当着面撕碎了信件,很过分,不过听他说,已经有好好补偿道歉,也算过去了吧。”
郜志心头一动,“信?你看过那封信了?”
“没有。”
伊驹摇头,回想起那天Omega怔然落泪的样子,“那天后他没有再把信送给我。”
连名字都不知道,说完他叹息一声,“我还想看看他想迫切表达的是什么。”
“如果……是告白呢。”
伊驹沉默片刻,感觉奇怪遂皱起眉头,似乎困惑于郜志的用词,“告白……告白是指诉说内心所想还是另一种具有指向性的说法?”
“算了,你理解成其他意义也行,反正我已经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
一时间,郜志有点可怜想送信人,不仅被撕毁了信,还被拒绝得干干净净,对于不再送信的原因,他也能理解到——因为鼓起的勇气被避开,为了挽回最后的自尊心所以消失好了。
自己在这同情个什么劲,他心里别扭,于是调转话题:“你最近在表演社鼓捣啥呢,不会想在文化节整一出话剧吧。”
伊驹:“你怎么知道,队长你还有点聪明。”
文质彬彬的Alpha额头凸十字:“……我一点都不笨!”
“记得到时候来看。”
伊驹兴致勃勃,昨天他才去连树那更新了进度,虽然对方还是一副沉默不愿多说的样子,但对于剧情整理得很好,每个场面都用纸张列出,虽然对话剧不熟悉,但能感觉到对方的专业。
编剧进展顺利,同时莫名的熟悉感愈发浓烈,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连树,但每次想仔细观察对方的脸时,Beta的头就会越来越低,像要缩进肚子里似的。
伊驹晃晃头,将跳跃的思绪甩走,“总之这次表演肯定会很精彩的!”
毕竟有剧情在!
笑得这么高兴,不知道表演社里发生了什么好事,郜志语气酸溜溜,“可惜我们篮球社完全比不上……”
表演社不是个废材集聚地吗……当初招新都只敢发传单,里面很多普通生,究竟哪里有趣,难不成又看了什么动漫,突发奇想吧。
他嘀咕道:“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你啊……”
“是人哦。”
伊驹想到马上就要抓到剧情里的主角,笑得格外灿烂,比平时的笑容多了几分期待,天空般透彻的蓝显现出愉快的滋味,像夏日冰淇淋融化掉在心口,冰凉清爽。
“有重要的人在那,我想找的人。”
身材高挑的Alpha陡然失去笑意,往日温柔儒雅的脸上多了几条裂缝,“那个玩具?”
玩具?好奇怪的代称,伊驹想起之前和几人的解释,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郜志有些急躁,“你认真的吗——”
“小马!你怎么还不过来。”
大眼瞪小眼中的两人里陆固良率先扭头,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和你组队,跟他3v3!”
左星楠跟着喊道:“哦?不是和我组队吗?刚才你可是先眨眼了!”
“我可没说在跟你比眨眼!白痴!”
“那你瞪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有眼疾,找个时间去检查检查吧。”
天使长相的Alpha轻蔑地笑道,“需要介绍吗?陆学长。”
陆固良怒气上头,抓住对方的衣领:“去你的——”
“队长!快来帮忙啊!”
一队员着急忙慌地朝郜志叫喊,其余人不知所措,纷纷向他看来。
郜志笑得格外和蔼,背后汹汹的黑色火焰燃烧,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已然压制不住愤怒的情绪。
“你们俩——都给我各跑10圈!”
前不久因为陷入两人争端而被连坐、才跑完步的阙云轻手轻脚来到伊驹身边,谨慎地递给来一瓶水,然后像以前那样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学弟还是和以前一样,这让伊驹更烦恼了,他叹了口气,遥遥望着吵闹的人群,“所以为什么啊……”
*
同样很烦的还有秋生。
年长Omega身着一丝不苟的西装,注视着自己的独子,好一会儿才开口:“这周的宴会你和左星楠一起去。”
“这次我们要向其他家族表示合作还在进行,而且未来的几年里都会保持,你知道最近的一些政策吧?不仅是政治上的,还有目前企业的举动,我希望你作为秋家的未来继承人能够有自己的估量。”
“……我知道,母亲。”秋生低着头,手指甲扎进手心里,刺痛提醒着他、撕咬着他,一想到自己要和别的Alpha站在一起,他就浑身难受,像爬满了毛虫。
但家族利益大于个人。
他必须隐忍。
光照到他头顶,羊羔似地眼睛中藏起光,只剩下冰冷刺骨。
“沃家的Alpha这次会做出一些事情,虽然还不清楚他的动作,但你要注意。”
身居高位的女性微皱眉,各种猜测都在脑海中浮现,淹没在谋算背后,她又将视线放在自己的儿子身上,抓不住若即若离的预感萦绕心头。
她冷静道:“这次的宴会不会太平。”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夜幕的衣摆刚遮住天空, 星星点点灯沿着宽敞的道路延伸到豪华的酒店门口。
令人瞠目结舌的各色昂贵车辆有序到来,侍从们依次为贵宾开车门、引路,遥遥望去镶嵌在礼服上的钻石仿佛能刺伤人眼, 流淌在高级丝绸上的光芒如银河中的星星。
步入大厅,一片熠熠生辉。
像旧时剧院那样优雅庞大的大厅足以容纳数千人,此时水晶吊灯熠熠生辉, 扑满深红色桌布的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餐点。
不远处延长桌后专门配置的厨师们正在现场制作宴会小食。
上流来客优雅漫步于大厅中,低头交谈时穿戴的珠宝奢华迷人,俨然一副尽雅尽奢的文明交流会。
此时,在远离中心的斜角里,几位年轻人正交谈着。
“是Overia的葡萄酒。”
身着礼裙的Omega眯起眼睛,沉醉地说:“而且年份早于68年, 入口浓醇,后劲留香。”
“不愧是L-OT组织的宴会,上次在派米的相比起来简直差了十条街。”
靠着椅背的Alpha摇头, 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财团之间亦有差距,哈哈, 这次有陆家带头, 怎么也坏不了。”
“我听闻今天的宴会L-OT成员企业都会参加,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大事。”
其中一个Alpha挑眉戏谑道:“乔家也会来?真是稀奇, 我记得她家的Omega和易群彬订婚两年了, 阵营可比陆家的坚固。”
“陆家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把国外的根基挪进来,能有今天的地位已经算得上不可思议, 倒是秋家最近动作奇怪。”
“你们有听说过秋家和哪家联姻吗”Omega轻盈地放下酒杯, 好奇地问。
“还不清楚, 只有L-OT里的成员知道吧。”
“秋家联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总是遮遮掩掩, 但在现在这个节点……上任总统派系刚倒,波及到秋家,如果再不表明联盟,很容易遭人暗刀。”
几人纷纷摇头,像是早已看破局势,实际上只是因为风浪涉及不到自己,所以便有恃无恐地讨论。
有人好事地问:“秋家的Omega如今成长得如何?”
“就在那边——”
顺着说话者抬手所指的方向,几人视线看去,一眼便看见穿着礼服的Omega。
柔顺而富有光泽的头发被打理得精致,少年身着贴身西装,勾勒出紧绷的线条,介于消瘦和圆润间的脸庞有着湖水般宽容的气质,一双羊羔似的眼睛不卑不亢地看着面前说话的人,礼仪完美无缺。
靠着椅背的Alpha评价道:“已经有未来继承人的气质。”
“诶,那个是谁?”
只见Alpha穿着相似款式的西装,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但眼睛却没有看向秋生,而是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卷发为其增添了几分阳光不羁。
还没等他们中有人开口评价,那Alpha忽然看向他们的方向,礼貌地抬手示意。
被抓住的几人紧张了一瞬,随后也纷纷举杯,等人移开视线才表露惊讶。
“这位就是秋生的未婚夫?”
Omega难掩惊讶之意,目光闪烁:“我知道他,左星楠,左家的独子。”
“没想到秋家竟走了这一步棋,之前可没听说过他们还愿意涉黑。”
Alpha啧啧撑奇:“左家也想踏足政界……真是志向不凡。”
“不知道其他人会作何反应。”
有人摇头叹息:“还是早点给秋家送礼,提上点关系。”
“我倒觉得可以去接触下宿家,他们可是‘老牌贵族’,永远都不会倒。”
另一个知道内情的Alpha摇头:“宿家的人……都怪得很,跟他们不如和LEBENSEN打交道。”
话止于此,再说下去就不适合宴会场合,几人用笑掩过,都有各自的算计。
忽然,旁边沉默许久的Alpha开口:“你们看见易群彬了吗?我还想看看他那足不出户的未婚妻呢。”
话刚落下,他们便在场中搜寻起来。
精神力敏感、越过行为心理学的Omega视线穿梭在各色人中,她很快找到一个气质不凡的身影,单从背影来看,对方沉稳又游刃有余,很符合易群彬那仿佛掌控一切的姿态。
她往旁边看去,一个身形娇小的女Omega正低着头,好像礼服让她感到不适,僵硬地扯着裙摆,与裸1露在外的皮肤相比,红发格外显眼。
那是乔家人特有的红发。
八九不离十就是易群彬和他的未婚妻乔荔洁。
尽管两人都是背对着她,但Omega观察片刻,发现了一个奇怪之处,易群彬虽然动作上来说有在维护自己的未婚妻,但他的手距离乔荔洁太远了,甚至于红发Omega需要小心翼翼地贴近那只手。
而红发Omega也心不在焉,全程低着头,执行任务一样立在Alpha身旁。
两个人像是……在假装亲近似的。
但她也没放下心上,上流社会里貌合神离的Couple多如牛毛,只要利益关系足够密切,谁在会乎情感上的事呢……她颇为感性地想,像浪潮后沙滩留下的贝壳,即便发现了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Omega刚开口想告诉同伴们时,一个Alpha靠近易群彬和乔荔洁,肉眼可见的,隔阂从两人间消失了,两人的全部精力转向面前Alpha,从肢体上清晰地表达着情感指向。
她努力去看忽然出现Alpha的脸,顷刻间堵在喉咙间的言语软化,被抽空精力似的、嘴里吐不出一个词。
还处于生长期的少年眉眼透露着青涩,只是抬手间早已展露未来的恣意,奇异的交叠如蝴蝶轻轻挥动翅膀引发的海啸。
光亮降临在他身上,像披上一层发光的雾,静静地、亲密地扫过脸庞每一处。
那双眼睛没有看向她,而是轻巧地扫过,留下她心中剧烈的轰鸣。
“在看什么,”
易群彬伸手帮伊驹整理领带,仔细地抚平纹理,平日养尊处优只碰重要文件的手格外谨慎,“等会记得把手链交给母亲。”
“妈妈竟然把它掉在洗手槽里,我找了好久。”
因此迟到的伊驹手里攥着盒子,他的视线触碰到一旁的红发Omega,后者瑟缩躲避开,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荔洁姐,好久不见。”
Omega猝不及防被呼唤名字,眼神躲闪,小声地说:“好久不见……小马长高了好多。”
伊驹歪头看着Omega的头顶,笑着伸出手在她头顶比了比,刚好到自己下巴,“是诶,刚好可以把头放在荔洁姐头上。”
乔荔洁呆呆地点头,后知后觉脸变红,接着拧着裙摆不说话,只敢盯着Alpha胸前的纽扣。
旁边传来低沉像琴键般的声音,满是宠溺,“小马,注意礼貌。”
伊驹朝兄长摊手,“知道啦。”
“沃哥他们呢?怎么没有在附近啊?都看不到人。”
“他们有事……你也该去母亲那边——”
说话间,易群彬看向身边瑟缩着的Omega,心里叹息但表面没有丝毫变化,他停下话头,转而拿过伊驹手里的饰品盒,“还是我去一趟,你在这陪乔荔洁。”
伊驹应声:“好哦。”
随后易群彬离开,只剩下伊驹和乔荔洁两人面面相觑。
红发Omega性格安静懦弱,平日泡在实验室久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一个劲地沉默着,手指搅着,十分纠结。
“荔洁是09届的吗?”
“诶?”乔荔洁慌张抬头,又紧张地点头,嘴抿成一条直线。
“那清新剂的研发者是——”
乔荔洁跟着伊驹的动作指向自己,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脸红得像个苹果,声音像蚊子似的,“是我。”
“好厉害啊。”
伊驹兴致满满,“当时我就猜到了,我是不是也很厉害。”
“嗯……嗯。”红发Omega乖乖得点头,眼神柔和得过分。
她忽然又低下头,暗地里小心扯动礼裙,衣服绷在身上的感觉十分不适,她穿惯了宽松休闲白大褂,此刻穿上礼服像被套在壳子里一样。
她很想快点回到实验室里,逃避人群的视线,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做实验,或者钻进地底下,躲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诶,你看这里有一只爬虫。”
Alpha的声音忽的在耳边放大,吓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双腿绷直,肾上腺激素狂飙。
心脏突突的响动让她无法分辨Alpha的话语,只能机械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地面瓷砖反射出屋顶熠熠生辉的吊灯,她没看出异常,紧张得快要发抖,手心汗津津的。
就在她紧张得快要打嗝的前一秒,一双手由摆出的“虫”印入眼帘。
Alpha朝她露出稚气的笑容,“怎么样,很大一只爬虫。”
一直紧绷的情绪像沙漏里的细沙般泄尽,飘飘乎失重感随之而来,有种脚踏在实处的真实感,看着Alpha摆出的爬虫,乔荔洁终于笑了出来,唇角浮现出小小的梨涡。
伊驹抬头看了一圈,易群彬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半路被人拦住了,在他回来前,自己有必要好好照顾乔荔洁。
“穿着礼服很难受吧,我们可以悄悄挪到旁边,靠着柱子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伊驹拉着乔荔洁来到一处无人的露台边,红发Omega已经变得飘忽忽,依靠在瓷白圆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动作。
伊驹松开两颗扣子,露出脖颈和半截锁骨,淡淡的葡萄味顺着他的动作逸散,飘进乔荔洁鼻子里,成年Omega眼睛迷蒙,心中升起无名的渴望。
“给,先喝点水吧。”
伊驹将顺手拿过的高脚杯递给乔荔洁,但对方呆呆地站在没动,于是他将杯面贴上Omega的脸,把她冰得抖了一下。
“哈哈,清醒点了吗?”
乔荔洁接过杯子,无声地点了点头,红色发丝下耳朵通红,小小地抿了口杯里的果汁,放松下来。
一边品尝果汁,她偷偷观察着很久没见的Alpha,少年的身姿像春天抽长的柳条,每一处都展露着蓬勃的生命力,额头、鼻梁、嘴唇……
“荔洁姐,你最近在忙些什么课题啊?”
红发Omega慌乱咳嗽几声,视线又移到地面,“就……就是一些关于植物和……信息素的……大概涉及到一些生物学和化学……”
“听上去很有趣诶,会不会再做几个产品,像清洁剂那样——和你一起做实验肯定会很好玩。”
实际上实验室没有敢和她一起的。
乔荔洁小声地说:“并没有……”
她刚说完,身旁的落地帘幕传来一阵响动。
误入此处的Alpha身着开衫马甲,戴着一副眼镜,看到他们时愣了一下,旋即形色匆匆,着急忙慌地欠身道歉离开,没有注意到口袋中的管状物体掉在帘幕上。
伊驹还没来得及叫住他,那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捡起地上的物品,放在手中仔细观察。
细长管状体里装着不明成分的蓝色液体,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乔荔洁好奇地靠近,和他一起观察起意义不明的管状体。
伊驹转动管身,在管体背后,白色的标签上印着一排小小的字体。
——第0365次测试成品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这是实验室用品?”
伊驹感觉奇怪, 谁会把这东西带到宴会上呢,意味不明。
乔荔洁观察片刻,迟疑地说道:“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见伊驹看向自己, 乔荔洁有点害羞,但还是断断续续地说明:“平时实验室之间交流,会相互分享现阶段的产品, 我可能是在那见过。”
她话锋一转,疑惑地说:“但是我看到的还只是0350。”
伊驹好奇地问:“它的功效是什么?”
“是一种辅助用剂,少量可减缓疲惫和信息素的释放,但量过多会导致身体失力,还可能昏迷。”
红发Omega褪去瑟缩,眼中冒充神采奕奕的专注, 回到自己的领域,停不下话头,“我拿它回去做过实验, 发现在加入酒精的情况下,这种功效可以变得完全相反, 激发性1欲和信息素流动, 成为催.情.剂, 量大可以对腺体造成损伤。”
她说得有些激动, 抬头看了伊驹一眼, 又紧张起来,“抱歉……我说太多了。”
“没有, 我觉得挺有趣。”
伊驹再次看向手里的试剂, 仍然不能理解它出现的原因, “等会我把这个还给他吧,也不知道重不重要。”
他抬头望一圈, 恰好有人靠近,是陆固良,寸头Alpha一身合体西装,领口不羁地敞开,小麦色皮肤在灯光照耀下具有别致的吸引力,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紧紧锁定他们,脚步迈得很大,像紧迫地追逐猎物。
“终于找到你了,好不容易摆脱其他人,叽叽喳喳地真烦人,又没什么可说的,非要装个样子来巴结。”
陆固良不耐烦地吐槽道,说完才发现还有一个Omega在旁边,胆小地不敢跟他对视。
“乔荔洁,这位是我哥的未婚妻。”
红发Omega胆怯地点头示意,伊驹又向她介绍了一遍陆固良,用词为朋友。
陆固良压抑下烦躁的情绪,试图扬起友善的笑容,“你好。”
“你……好。”
乔荔洁也不敢多说,默默地往后挪了挪,降低存在感,当个摆设。
陆固良没有多说的打算,转而问:“你哥呢,怎么没看见他?”
伊驹朝人群看去,没有看见易群彬的身影,猜测对方大概被人留住正在应酬。
“去给母亲送手链,现在还没回来。”
“哦。”陆固良说完,嫌距离不够近,又往伊驹身边蹭了点,“我们去后面花园逛逛,呆在这好无聊。”
伊驹摇头,他看了一眼乔荔洁,觉得自己有必要等到兄长回来再离开,对方过于社恐,很可能会变成恐慌。
“我要等我哥。”
陆固良郁闷,但没动,打算一起等。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学校的事和游戏,也不至于让乔荔洁感到紧张,三个人相处还算平和。
说着说着,陆固良眼尖看到秋生和左星楠,两个人像模特似地站在一起,只是头没朝同一个方向,各自和其他人说话,像因为巧合而靠近,而非共同应酬。
“他俩怎么站那么近……肯定有鬼。”
陆固良很讨厌左星楠,此时敏锐地打量他和秋生两人,试图从中找出端倪,进而实现打击对方的目的。
伊驹也跟着看了过去,竟发现那个丢失药剂的Alpha在不远处,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下一秒,又走离人群,朝花园方向走去,
伊驹刚想动身将试剂还给对方,被人围住的两人中左星楠像是感应到视线忽然抬头,与伊驹对视正着。
他表情一滞,像是有点慌张,想说什么,但距离太远,又被人群包围着,根本无法动身,旁边秋生察觉他的异样,跟着抬头,瞳孔收缩,完美的表情出现裂缝。
“他们应该……是订婚了吧。”
红发Omega犹豫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宴会一般都要和婚约对象待在一起,秋家应该很久以前就有婚约,但现在才表明身份。”
她很少了解企业和政界的事,也是从别人那听说的,在来宴会前,易群彬专门向她解释了人物关系,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也能大致猜出。
“订婚?”
陆固良怪异地念出这个词,像看到大象头上有只猴子,难以置信:“真的假的,左星楠和秋生?”
“太扯了,他们不是说不认识吗。”
乔荔洁笃定地说:“一般都是要保密的,就像研究内容一样。”
她直接将婚约和做研究等同,当初为了便于理解就这么记下了。
作为童年在国外度过、双亲自由恋爱的人,陆固良表示不能理解,但看到两人表情僵硬,心里畅快不少:“好啊,恶人自有恶人磨,我看他俩肯定很不爽,在学校还装不认识,没想到以后是要一辈子捆绑,哈哈。”
“原来如此。”伊驹感慨道,“之前是我误会了,还以为他们是故意隐瞒,其实是有苦衷的啊。”
“管它的。”
陆固良转眼,嘴边浮现一丝不怀好意,“那宿友炎是不是也有个未婚对象。”
“没听说过。”
乔荔洁摇头,“如果你看到他和别的Omega在一起,那可能就有。”
闻言陆固良迫不及待开始寻找另一个可恶的Alpha。
伊驹心思没在两人的关系上,他想着快点把东西还了,那个不知名的Alpha从花园进去再也没出来,也不知道对方是谁,等会还会不会回来,
“小马,你看到宿友炎那个讨厌鬼了吗?或者其他人……”
陆固良还以为他在和自己一起找人,眼睛到处扫视,忽而停下,嘴角裂开,露出尖尖的牙齿。
“我看到宿友炎了,他——”
冷淡的Alpha发丝略长,遮挡住眉毛,黑发下一双浅金色的眸子像蛇的眼睛,俊脸面无表情,此刻他正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什么,看起来冰冷不可接近,和他搭话的人面露难色,逐渐远离。
就这么在他身边形成了圈,隔绝了人。
他看见了伊驹,眸子亮了几分,走了过来。
很显然,他周围没有什么Omega,也没有Beta,这让陆固良很失望,随着Alpha的靠近头渐渐皱起,手插进西装裤,不爽地啧了一声。
“小马。”
宿友炎礼貌地朝伊驹打招呼,“晚上好。”
他自然地忽视了剩下的两人。
陆固良插进两人之间,火气十足:“喂,你眼瞎吗?也给我打个招呼啊。”
“……”宿友炎斜睨他,不作声,而是看向乔荔洁,认出她的身份,“乔小姐,晚上好。”
“你好。”
乔荔洁再次变回紧张胆怯的模样,缩到一边。
“我看了易哥,他还在和几位企业CEO交谈,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会过来。”
宿友炎看了眼乔荔洁,又收回视线,专注地望着伊驹,“我还以为会在那边遇到你,没想你在这里。”
“那边人好多,我们在这休息会。”
伊驹看他来的方向是花园,遂问道:“刚才你见过一个戴眼镜的Alpha吗?他进花园里面了。”
“戴眼镜……应该看到了。”宿友炎思索片刻回复道,“他是何家的人、现在药业管理局的员工,小马找他有事吗?”
“刚才他掉了一管试剂在这,等会要还给他才行。”
陆固良凑近,“什么试剂?”
伊驹将手里的管状瓶给两人看,陆固良看了也不懂,一脸疑惑:“有这么忙吗?还要随身携带……”
伊驹:“可能很重要吧。”
宿友炎观察一会儿,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看向入口方向,那周围鲜少有人停留,一般都不会有人离开热闹的宴会跑到花园去,绝大部分人都在不浪费一丝精力社交。
“等会中场聚集他会出来的。”
此次宴会由L-OT联盟、由国内最大的几个企业和上层政客组成,每次举办宴会不仅是为了提供一个社交、谈合作的平台,也是为了宣布重要事项、总结和展示最新成品和政策。
每到中场,所有参加人员都要到另一个大厅里就坐,等待L-OT上台开展活动。
“我怕这个对他来说就是要在展示用的。”
伊驹说出自己的担忧:“到时候上台的话,我把它在下面递上去,他会被人笑话,刚才他好像就在找它。”
Alpha低头的样子,很像在寻找什么。
陆固良歪歪脖子,黑眸中闪过不耐烦,冷酷地说:“是他自己不拿好,如果重要为什么会掉出来。”
“我陪你去找他。”宿友炎说道。
陆固良瞪大眼睛,瞬间反应过来:“你——你忘了乔小姐还在吗?”
红发Omega说:“我……我没事的。”
还没等陆固良开口说出让宿友炎一个人去时,一个人靠近他们。
是不认识的面孔,红发蓝眼,一看便知道是乔家人。
是名男性Beta,红发半长发搭在肩上,长相英俊,但眼睛狭长邪魅,增添一分阴翳的气质,他的视线扫过几人的脸,最终停顿在乔荔洁身上。
“荔洁,父亲在找你。”
“好……”
乔荔洁走向红发Beta身后,全然依赖的态度表明了他的身份——乔家长子,乔信伦,
他简短地表明来意:“我是来找荔洁的,不打扰几位休息,先行告退。”
伊驹认得他,曾经在聚会上见过,于是点点头。
红发Beta错身离开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像蜻蜓轻点湖面。
很快,两人走远。
伊驹收回视线,看着两人迟疑地说:“那……我们都去花园看看?”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好。”
“不好!”
陆固良和宿友炎看向彼此, 只有一个人气得火冒三丈,宿友炎头发偏长,黑发如绸缎, 他淡淡收回视线,像没有感觉到陆固良的怒火。
“现在就去吧。”
陆固良怒极反笑,总是流露出野兽的身材埋没在西装革履中, 流露出于校园不同的痞气感,像被束缚在壳子中,此时扯领带的动作暴露出他的本性,“我说,你怎么不和那群虚与委蛇的老家伙们待着,平时不是最喜欢跟他们黏在一起吗?来这找什么清净。”
宿友炎语调平静, “如你所言,那现在你应该呆在森林里才对。”
他们吵架算寻常,像背景音乐似的, 伊驹没多管,他盯着花园方向, 见有人走进, 就是没人再出来, 手里的试剂仿佛在发烫, 吸引他往前走。
他脚下迈步, 自动往花园走去。
他一走,后面两人跟着动身, 像磁铁吸附的铁粉碎屑。
陆固良还打算再争几句, 只好老实闭上嘴, 像个跟屁虫一样跟上,宿友炎原本就没看他, 他比陆固良块,紧紧地占据伊驹右手位置。
宴会中分散的人们见他们三人并行,诧异地投来目光,拦在路上的人移动身位,惊讶于几位未来掌权人的举动。
在宴会中途离开可不是什么好讯号。
一时间猜测莫多。
而被‘予以众望’的三人毫不知情,来到花园里开始找人。
酒店花园足有一个运动场大小,花卉绿植繁多,各种艺术家作品立于其中,遮挡视线,扫眼过去,一个人头都看不到。
“那人长什么样来着?”
伊驹一边回想,一边说:“金丝眼镜、长脸,穿着马甲,礼服是长尾式的,还别着一个羽毛胸针。”
正值春天,虽算不上热,但花园里空气潮湿,昆虫频频出现,陆固良探草时猝不及防被不明物体扑了一脸。
寸头少年赶忙拍开蛾子,心情愈发暴躁,不善地龇牙,“……该死的,谁会把实验室用品拿到宴会来啊!胆小鬼,还躲到花园里!”
“……”
宿友炎瞥他一眼,没说话,视线稳稳地看着前方的Alpha,黑发称得面如白雪,侧脸在灯光下像在发光,他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原因无他,单纯因为还有一个烦人的陆固良。
陆固良喋喋不休:“完全就是半成品,不管是哪家公司,我才不投资……”
“药业管理局不是哪家公司的。”宿友炎忽然开口,凉凉地看了陆固良一眼,“按赞助制来说,最大的股东是LEBENSEN。”
陆固良:“……”
他眼皮一跳看向伊驹,话拐了十八个弯,“我还是要投资的。”
哪知道下一秒宿友炎又拆台,“也不是你想投资就能投资。”
“喂!你能不能继续安静啊!”
陆固良恼怒,他将手从兜里抽出,紧紧攥住,压制着时刻蓬勃欲发的暴躁,“安静不了就滚远点。”
伊驹捕捉到关键词,回想起学校里越发混乱的境况,不由叹了口气,“小陆啊,你最近是不是要到易感期了?为什么越来越容易发脾气。”
临近成年的Alpha易感期频发,那时整个人都会变得暴躁易怒、敏感多疑而变得格外脆弱,很容易陷入负面情绪中,最好的解决方式是用Omega的信息素缓解,相同的,Omega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Alpha趋向于攻击,而Omega趋向于躲避。
此话一出,陆固良也有点自我怀疑,最近看不顺眼的Alpha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无法忍受……难道说真有这个原因?
他们也快成年了,也不是不可能,如果真是,那他又得去接受不知名Omega的信息素安抚……简直想吐,这么一想陆固良心情更不好了,眉头皱得紧紧能夹死苍蝇。
Omega……烦人的Omega,就不能有一个彻底根除信息素影响的法子吗?
不过就算没有易感期,宿友炎照样讨人厌。陆固良转头瞪了导致他被说的罪魁祸首,结果宿友炎还是那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看得他火大。
还没等他发火点炮,一串脚步声接近。
接受过特殊听觉训练的陆固良率先察觉,迅速转头看向声源,接近的脚步声有序又夹杂着几分凌乱,一颗棕色的头先走进他的视野中。
他与来人对视在一起,陆固良立马失去兴趣,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像看到一抹灰尘般毫不在意。
伊驹也转头看来,“秋生?”
往日总是游刃有余的Omega有些气喘,精心打理过的发型略显凌乱,他想靠近几步,却又顿住脚步,视线从其余两个Alpha身上划过。
秋生礼貌地笑了笑:“晚上好,抱歉因为一些事情没法先来和你打招呼。”
“没关系,你有什么事吗?”
Omega抿紧唇,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伊驹,视线在Alpha的脸上徘徊,似乎想看出不一样的情绪。
时间有些久,久到陆固良发出不满的啧声,向Omega投去隐隐不耐烦的视线。
什么情绪都没有。
秋生分不清自己是该难受还是该开心,只觉得一团麻花堵在喉间,婚约这件事对他来说什么也不算,只是迫切地想通过它来了解Alpha的心思。
他维持着原样的笑容,喉结艰涩地动了动,羊羔似的眸子微微看向其他方向,“抱歉,不小心走神了,因为母亲的吩咐,所以我要先去休息室更换衣服……打扰了。”
他匆匆到来又匆匆离开,休息室在花园另一边,与伊驹错身而过时,他穿过熟悉的葡萄气息,像碰巧落在头顶的羽毛,只是轻轻拂过。
他心中生出阵阵酸意,那痴缠的心思被打碎,但仍然像滚滚熔浆,烫得他心脏疼痛。
像必须经历的生长痛,侵入骨髓。
“他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陆固良对着人离开的背影吐槽道,“真是莫名其妙。”
伊驹摇头:“可能是因为有事吧。”
“最近很多政策改革提议是秋家提出的,或许他是在想今晚上的宴会该做什么来挽回合作伙伴。”
宿友炎轻飘飘地说,他的视线回到Alpha身上,像在品尝红酒似地用视线啄吻。
“怪不得左星楠走在一起。”
寸头Alpha回过神来,又啧了一声,这次心情好多了,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情绪,“他们挺般配。”
他才不在乎左星楠和秋生的感情状态,只要两个人不好,那他就开心,有了婚约,秋生必须离伊驹远点,至于左星楠,那个卷发现在都没出现,一早还眼巴巴地看了好久,肯定是在哪里躲着,觉得骗了人内心有愧不敢过来。
一石二鸟铲除两个讨厌鬼,如果他们要结婚,他可以去送点礼。
陆固良心情逐渐变好,坏心情转移到另一个身上,嘴角不再紧绷,整个人都悠闲下来,手重新插进兜里。
一眼就能看出来在想什么,宿友炎默默地离他更远,继续偏头观察身旁的Alpha,秋生的出现和离开并没有让他露出其他的表情。
他在心里沉默地计算着秋生的价值,将自己也比较了一下,发现实际半斤八两,于是心情持续下降。
再看陆固良那张傻乐的脸,更烦了。
在场三人心情守恒,有人开心有人不开心,伊驹依旧状况外,他的视线仍在花园里巡查,期间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出现,偶尔有人经过,但始终没看到那个戴眼镜的身影。
就在伊驹打算等宴会后续再找人时,又一个人经过他们身边。
看起来只是普通地经过,但在错身的那一刻,伊驹抓住了他的手腕。
被抓住的Alpha一脸诧异,还带着几分慌乱,他没穿外套,笼罩在白衬衫下的手腕被伊驹抓着,但也没有挣扎,而是下意识露出讨好的笑,“请问……有,有什么事吗?”
陆固良没搞懂发生了什么,见伊驹抓着一个长相清秀的陌生Alpha,快步走来,极具压迫力的身高挡在旁边,上下打量对方,将人吓得不轻。
“小马,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宿友炎也靠近,三人将他围住,被抓住的Alpha额头直冒汗。
伊驹反应过来松开他的手腕,“抱歉,下意识就抓住了。”
“没……关系。”Alpha暗自捏揉自己的手腕,迫于压力不敢动弹,“那个,我能……离开吗?”
他认出围着自己的三人的身份,无论哪一个都惹不起,习惯性低眉顺眼,心里却急得不行,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出去。
面前的黑发Alpha没说话,而其余两人静静地等着,很明显谁是那个决裁者,他不得不小心地打量面前人的脸色。
黑发Alpha将手抬起,盯着他,像在思考着什么,这视线犹如实质缠绕他的颈脖,令他无法呼吸,心跳越来越快,几乎犹如雷声在耳边。
清澈、如泉水击石般的少年声音响起,判决了他的命运——
“这是你掉的东西吧。”
伊驹将手里已经捂热的药剂放在Alpha的手心,对仿佛变成石像的人说:“请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我不会看着你伤害我的朋友。”
“你要作出选择吗?”
第30章 第三十章
Alpha:“……”
他面上维护着的小心翼翼悉数消失, 空白一瞬后,又恢复成讨好的笑容,但语气颤抖,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伊驹没有反驳他,而是将掉在地上的试剂捡起来,Alpha想要借此乘机逃开, 但寸头少年动作更加迅猛,他死死堵住路,眸子里燃烧着金色的火焰,像即将扑食的猛兽,吓得Alpha后退几步。
“你跑什么跑,还没说完话。”
Alpha持续后退, 一不注意撞上安静得像空气的宿友炎,冻人的视线激得他寒毛竖立,像被钳制住脖颈无法动弹, 被冷漠的注视下,他恍惚感觉自己衣衫未着, 赤.裸地站在灯光下。
而他的所有想法早已被洞穿。
他精神有些恍惚, 面前的人似乎分裂成一群, 但又没有, 眩晕感让他想要呕吐, 他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虽然你摘掉了眼镜,换了衣服, 还特地画了妆, 但是……你忘记遮住脖子上的痣, 我还记得你,你在我和荔洁面前经过, ‘不小心掉’下了这管试剂——”
伊驹来到他面前,眼睛澄清而坦荡,注视着Alpha颤抖而卑微的模样,他手里握着那管泛蓝光的试剂,微微向前伸出,“拿回去吧,你的试剂。”
Alpha像被蛊惑般摊开手掌,等待面签人将东西物归原主,他的手指像人一样白皙干净,触碰到掌心时泛着阵阵热意,似乎在发烫,让Alpha一下子清醒过来,手指捏紧管身,没有再让它掉下。
不知道试剂被握了多久,就连管身都是热的,连带着他的脸也烧了起来,酸意涌上鼻头,眼睛变得水光光的。
面前人整洁、无暇而坦荡,而自己却无耻地打算用下.流的手段来标记或者说是侵.犯一个Omega……他这时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意识到自己正要做的事是多么肮脏。
他耻辱地低着头,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脸,浑身因为忍耐哭泣的欲望而颤抖,仿佛等待着枪刑的死刑犯。
伊驹没想到他会哭,一时间有些无措,“你还好吗?”
Alpha咬紧牙关,“我……我很好。”
他说话声音抖得像筛子,原本下定决心抛弃尊严做事,却在这一刻因为曾经破碎的尊严的而哭泣。
“……”
伊驹叹了口气,按理说Alpha应该已经成年许久,但没想到情绪失控成这幅模样。
“你的妆花了哦。”
Alpha原本白净的脸上出现两道明显的痕迹,看上去滑稽可笑,他停顿几秒,胡乱地用手肘擦脸,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他面露迷茫之色,嘴唇嗡动,一点也没有成年Alpha该有的成熟,反倒懦弱不堪,怯怯生生地说:“我不干了,我真的不干了,我只是鬼迷心窍,一时间想不开……你能放过我吗?”
“这件事应该和我没关系,你应该向秋生请求原谅。”
“可是我不敢,要是让他知道,我会死得很惨!”
Alpha一时间口无遮拦,把伊驹当成救命稻草,“我真的不能去,不仅是他,我肯定会被碎尸万段,消失在江底——”
他又开始发抖,被自己的幻想吓得不轻,其实也不是毫无根据,以前和秋家作对的几家,不是垮了就是神奇失踪,谁也不知道人到底哪去了。
这幅模样逗笑了陆固良,他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璀璨金色的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你是认真的?真是个胆小鬼——”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甚至笑出声。
Alpha哆嗦一下,没敢继续说话,他抬眸央求般看向伊驹,下意识将其当做可以庇护自己的人。
伊驹接收了他的视线,同样地,宿友炎也看过来,像蛇一般安静又悄无声息,冷冰冰地俯视身材瘦弱的Alpha,后者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自己被盯上。
被Alpha注视着、仿佛变身成他眼中的救世主有些疑惑,他思索片刻,回复道:“在做之前,你没有考虑过这个后果吗?”
Alpha的脸瞬间苍白,似乎有点难以置信,嗫嚅着,“可是……我只是……”
“去吧。”
伊驹:“在做出决定后,就要承受应有的后果。”
“至于你想利用荔洁姐的事,希望之后你能亲自告诉她为什么会把东西掉在那里。”
药剂本身是作为辅助用剂存在,少量可减缓疲惫和信息素的释放,但只要加入酒精的情况下,功效可以变得完全相反,激发性1欲和信息素流动,成为催.情.剂……
这是乔荔洁单独做过实验得出的结果,Alpha‘不小心’遗落药剂无非是想在事后借用她来当挡箭牌,将责任推到此时喝过酒,不知何时会使用相似药剂的秋生身上,那样与之发生关系后,他既可以有把柄在手,也可以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但他想得太简单了,秋家从来都不会束手束脚,如果不是因为伊驹碰巧在场,抓住他,那么迎接他的只会是更可怕的结局。
宿友炎微微含眸,可惜地想为什么不是自己先来处理这件事,反而让心思拙劣的Alpha遇上了伊驹,自顾自地拉进距离……
“……”
Alpha颤抖许久,眼中的光明明灭灭,他想再说些什么,抬头便对上一双如冰山般的眼睛,他瞬间被浇了个透心。
他当然认识宿友炎,S–HCOH的独子,在研究所见、被众星捧月的Alpha,看谁都像看空气,目中无人,此时终于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宛如寒风刺骨刮过面颊。
他忽然失去言语,失魂落魄地看向伊驹,黑发Alpha眼中凝聚了天空,坦荡又包容,只是其中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不是自己的救世主。
他是裁决的上帝。
Alpha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
*
“你认真的?”
左星楠诧异地抬起一侧眉毛,“就这么简单地同意了?”
波澜不惊的Omega没有回头,他注视着镜中的左星楠,神情有些厌倦,“对我来说没有坏处。”
他的头很晕,没力气跟左星楠挣,一只手撑着额头,喉咙发紧。
“那就说好,到学校之后我先去和小马解释婚约的事,本来就是不情不愿,我才不想和你绑定在一起。”
秋生听着没有回话,他出神地看着自己的脸,纯洁羊羔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柔和的眼睛,此时他的发型有些凌乱,还没来得及让造型师重新定型,左星楠就闯进休息室,自说自话地商量明天给小马的解释的对策。
蠢得要命。
他在心里骂道,也不知道在骂自己还是骂对方,愈发烦躁。
卷发Alpha嘴角翘起,双手叠在头后,原本有些浮夸的动作被他做得格外不羁,“我今晚上还没跟他说话呢,啧,一点也不想等到明天。”
“……出去。”
在他说出更多蠢话前,秋生变得不近人情,脑袋里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抑制剂的副作用,他愈发无法控制情绪,“从小道走,他们还在花园里。”
刚说完,他就不得不捂住胸口,那股莫名的感觉在身体里胡乱搅动,似乎打算将他扯得四分五裂,秋生终于意识到不对,但喉咙发紧,根本说不出话。
手和脚也是软的,似乎抽掉了他的骨头,只留下软肉。
左星没有立马离开,他开始打量这个从小到大的未婚夫,像第一次遇见对方一样新奇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要哭不哭的模样,哈哈哈,你难道等会真要哭?”
他说起来不停,眼中闪烁着明晃晃的恶意,似乎猝了毒似的,吐露出骨子里的恶劣。
“让我想想是为什么——难道因为小马压根一点也不在乎你订没订婚?”
左星楠露出一个堪称可爱的笑容:“太好了。”
“哐——!”
各种昂贵的物件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Omega瘦弱的背影起伏,像被雨滴打碎的树叶,一股浓烈的桂花香气席卷而来,激得左星楠瞬间没了继续嘲讽的心情。
他遮掩口鼻,丝毫不掩饰嫌弃之意,“你认真的?发1情期?我才不要标记你。”
然而反应更剧烈的是伏在桌前的秋生,Omega双眼通红,死死地攥着一块碎片,“你滚,现在给我滚出去!”
“我也想走啊,现在出去谁不怀疑我对你做了什么,该死,你是故意的对吧?!”
不管是不是故意,如果他标记了秋生,那么一辈子都不得不和对方绑定在一起!
左星楠闻着桂花味的信息素头晕目眩,后颈甚至有些发热,他早已没了之前挑衅秋生的游刃有余,额头凝结硕大的汗珠,面对Omega高浓度信息素,未成年Alpha有极大可能跟随进入易.感期。
现在情况十万火急,他掏出兜里的终端,拨通电话,声音沙哑,“喂,赶紧来秋生的休息室……不是造型问题,他.爹的他发情了!……不是我做的!赶紧过来!”
挂断电话,左星楠死死贴着大门,摸索着墙壁上的通风装置,之前为了防止被人偷听谈话,他特意支开了所有人,现在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处境,而他没有用过有专门设备锁的信息素换气装置。
左星楠怒骂一句:“该死!”
他转头看向信息素风暴中的Omega,后者已经躺倒在地,仍然死死抓着玻璃碎片,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指滴在地上,温润的眸子充斥着恨意,似乎只要自己往前踏一步,他就要拼命。
“……我还看不上你呢。”
左星楠太阳穴抽动,后牙槽咬紧,拼命抑制着想要咬对方腺体的冲动,浑身燥热。
“扣扣。”
身后大门被敲击。
左星楠不敢轻举妄动,保持着相同的动作背着门开门,在开门的那一刻,他忽然回想起来自己没有提前过问来者。
要是其他人来了怎么办——
门上传来一阵推力,还没来得及把门重新关上,左星楠注意到像垂死羊羔般的秋生眼中的恨意一瞬间融化消失,取而代之是凝结成网的欲望。
“诶?我们来晚了吗?”
熟悉的声音。
左星楠双腿一软往右倒去,然后意料之中跌入葡萄气息的怀抱里。
秋生的眼神重新变得锋利冰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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