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星期六。
伊驹盯着日历, 忽然感慨道:“是假期啊。”
想到今天不用上学,伊驹心里松了一口气,而系统却唉声叹气, 对着剧情率发愁。
因为它自始至终就没有变过!
饶是脑子有包的系统也猜到里面有问题,它向上级汇报,不过现在还没有回复,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革职,变成无业游统,系统就心痛。
伊驹不知道它怎么想,像往常一样吃早饭,直到被旁边的Alpha盯得发毛,不得不开口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季滨城别过脸, 假装在看电视。
于是伊驹又低下头吃饭。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季滨城转头。
他低头, 季滨城又转回来。
“你有事。”
伊驹把叉子放下,坐直身体, 直直地盯着季滨城, “到底怎么了?”
季滨城僵了一下, 表情闪过被抓包的不爽, 很快掩饰过去, 拿出年长的那一套,“哪有什么事……呵呵, 我会有什么事?”
“那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
“看你好看。”季滨城不着调地回嘴, “赏心悦目, 我看两下养眼。”
然而,伊驹依旧盯着他, 甚至不眨眼。
“好吧好吧,我说总行吧。”
季滨城嘀咕两声,咳嗽清嗓,“就是啊……昨天,你有没有给你哥说我在家里?”
伊驹:“说了,说你煮饭好吃。”
Alpha猛地拍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那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一句话都没说!”
“这也太恐怖了!”
“那要我告诉他吗?”伊驹眨巴眨巴眼睛,“说你想和他打电话。”
“不要。”
季滨城立马拒绝:“ 不,我压根没想过。”
这不是找死吗?他可是个惜命的人。
“……管他的。”季滨城将自己的头发弄乱,表情重回平静,看着伊驹将最后一块培根吃掉,心里压不住冒头的想法,让他跃跃欲试。
反正也被知道了,对面还没有表态,虽然横竖都是一个字死,那不如乘机多享受一下。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状似无意地问:“今天有想好干什么吗?”
“不会又是去奶茶店工作吧。”
“今天奶茶店也放假。”
伊驹回想以前放假的时候自己在做什么,似乎一般是待在家里,偶尔跟着哥哥外出,或者陆固良有时候会叫他出去玩。
“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季滨城勾起唇角:“想去哪里都行。”
伊驹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他在旁边的柜子上翻找,找出一张传单,语气兴奋:“去这里怎么样?”
“什么地方?”
季滨城走进,拿过传单一看。
巨大的摩天轮下写着三个大字——欢乐谷。
太幼稚了吧……完全不符合他心里约会的去处,季滨城放下传单,对上一双眼巴巴瞅着自己的眼睛。
他还能说什么呢?去呗。
于是乎。
两个身材高挑的人就这么出现在欢乐谷门口。
季滨城特意带了墨镜,以防止被拍照留下证据,显得整个人格外像黑·帮,吓哭了经过的小孩。
“你真的不打算摘墨镜吗?”
伊驹看了眼鼻涕和眼泪一齐淌下的小孩,又看眼身边浑身黑还戴墨镜的Alpha,觉得自己应该离远点。
“这样不挺好嘛,周围没人敢靠近。”
人流在季滨城和伊驹身边形成了一个圈,不敢靠太近。
周六的欢乐谷很多情侣和父母带小孩的组合,人流量很大,有些小孩疯跑,吓得路人赶紧躲避,然而当跑到季滨城面前时,却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害怕地缩回父母身后。
太阳有点刺眼,伊驹眯了眯眼睛,正努力地看前方路牌上写的字时,天突然黑了。
鼻子上多出了一副墨镜。
伊驹转头,在墨镜后的眼睛眨了眨:“不怕被拍吗?”
“长得帅不怕。”
季滨城朝伊驹wink了一下,唇角挑起,英俊的面孔暴露在阳光下,吸引了不少目光。
伊驹和季滨城先去玩了一些刺激的项目,然后又去射击项目逛了一圈,出来的时候伊驹手里堆满了玩偶,身后的摊主一脸怨气地看着他们离开。
“家里要放不下了,是不是该买个柜子?”
季滨城从小卖部买了麻绳口袋,将玩偶全部装进去,只留下一个大黑蛇让伊驹抱在怀里。
他提了提袋子,闻言挑起一侧眉,调侃道:“不如换个房子。”
“或者说……放到我家去。”
伊驹点了点头:“那你拿回去吧,反正都是你赢的。”
他才不喜欢这种蠢兮兮的玩偶,季滨城都想嘲笑自己了,搞些听不懂的话,不如直说。
季滨城正准备解释自己的本意,忽然瞥见角落闪过一道影子,只是几秒,但季滨城依旧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在拥挤嘈杂的人群之外,有人一直在跟踪他们。
不是朝自己来的……
Alpha暗自转动手臂,不动声色地靠近伊驹,假装捡拾掉下的落叶,凑近伊驹耳边,“有人跟踪,你认识吗?”
伊驹偏头躲开他呼出的气息,朝周围看去,没有发现什么不对静。
“别动。”
季滨城双手捧住他的脸,叹了口气,“你这么做会惊到他,他会躲得更深。”
“?”
伊驹懵然地看着他,又被人长臂一揽,亲密地靠在一起,耳边传来Alpha故意压低的说话声:“看前面的玻璃,从反光找。”
玻璃倒影出街道的景象,伊驹的视线在其中穿梭,很快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认识?”
“嗯。”
伊驹从季滨城的手臂下弯腰离开,向左侧走了几步,回头道:“我等会回来,你先坐一会儿。”
说完。他便向藏在角落偷看的人走去。
像是知道自己被发现,那人站在阴影里没动,等伊驹靠近,他还是维持着站直的姿势一动不动。
伊驹将怀里的玩偶换了位置,将它夹在手臂里,毛茸茸的尾巴绕着手臂,像趴在手上一样。
“我应该说好巧,还是不巧?”
宿友炎抿紧唇,将双手背在身后,挤出一句:“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伊驹看了看周围,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张长椅,便招呼宿友炎一起往那走去,打算坐在椅子上说几句。
结果Alpha死活不肯坐下,伊驹只好自己坐着,看着树似立着的人,有些苦恼:“其实我有个问题。”
“其实我们只见过几面吧,为什么要向我道歉,还说……要当狗什么的。”
“……”
宿友炎下意识摸上项圈,想要反驳,嘴巴张开却说不出话。
喉咙干涩无比,稍微发出气音就能带动身上伤口摩擦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疼痛,但没有被眼前人看着的时候,它并没有这么大的存在感,不会像现在这样宛如再次撕裂一样疼。
宿友炎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才干涩地说:“其实……我似乎很早之前就认识你。”
“很荒谬,但是,我在梦里见过你。”
“梦?”伊驹愣怔。
“对。”
宿友炎:“在梦里,我们是朋友,我……一直看着你,那个世界和这里不一样……你也不一样。”
系统:尖叫.jpg!
脑仁被系统吵得有点疼,伊驹晃了晃脑袋,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再次看向宿友炎:“你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吗?”
宿友炎:“……”
当然记得。
每一分每一秒。
从遇见他的最开始,到最后突然消失、变成空白的世界,甚至还有梦境里暧昧的幻想……触碰的温度格外真实,让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疼痛也无法让他脱离。
“记得。”他摸了摸手臂上的伤。
伊驹有点高兴,又有点担心,这代表着什么?世界要变回原来的样子?还是变异源就是宿友炎?
伊驹按捺住起伏的心脏,找不到思考的头绪,有些凌乱地问:“那你记得我们是前后桌吗?我旁边坐的是上可叶。”
“记得。”
宿友炎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坐在你后面,每天都可以看到你的动作,当初想和上可叶换位置,但她不同意,不过后面也可以,周围没有人打扰……”
忽略掉杂七杂八的事,这就是以前那个宿友炎啊。
“太好了!”伊驹从座位上跳起来,“你竟然记得!你从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啊?”
“大概……在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开始做梦。”
Alpha露出茫然的表情,因为伊驹的开心而下意识地跟着勾起唇角,“我做的不是梦吗?而是真实发生的事?”
“那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的我……是什么人?”
“你就是你啊。”
伊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想说出关于剧情的事,但系统规则禁言,他只能拍了拍宿友炎的肩膀,告诉他:“没关系,你就是你。”
问题又回到开始。
伊驹的视线落在宿友炎脖子上的项圈上,觉得手心发烫,不由将手收回身后,“但是这项圈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是道歉。”
宿友炎捏紧手心,其实在内心深处,他知道那个无法说出的秘密,渴望像狗一样被惩罚,和对方紧紧锁在一起。
梦的片段再次浮现。
那是被时间模糊之后、年幼的图片。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是在小时候。”
*
五、六岁时,宿友炎被母亲带去参加一场宴会。
那时,他还很矮,在一群大人中间像颗蘑菇,抬头仰视他们时,仿佛置身雨林中,每个人瞥过他的眼神,看似温和亲切,实际上更像是藏在树叶后面的蟒蛇。
宿友炎在纪录片里看到过那种蟒蛇,它们有斑斓的花纹、金色的眼睛。
他也有一样的眼睛。
和母亲一样,被称为毒蛇的眼睛。
宿友炎不喜欢呆在人多的地方,不想被母亲推到身前,让别人看他,像炫耀玩具一样展示给所有人。
但是,不听话会被打。
他不喜欢疼,于是跟着母亲走了很多地方,站到腿酸,终于在一个大客户面前,母亲松开了他,让他去和客户的小孩们一起玩。
他看了看那几个同龄的孩子,他们站在一起,排斥新人加入,宿友炎不想说话,偷溜到窗帘后,因为弄脏了衣服会被骂,所以直挺挺得站着看窗外的月亮发呆。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天上云很少。
他盯着月亮看,忽然身边传来响动。
一个孩子掀开窗帘,注意到他时发出一声小小的啊。
宿友炎眨了眨眼睛,试图将月亮留下的光斑散去,在他揉眼睛的时候,那个孩子突然凑近,好奇地盯着他。
等光斑散去,他才发现盯着自己的孩子有一双绘本书上天使一样的蓝眼睛。
“你的眼睛不舒服吗?”宿友炎听见他说。
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宿友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小孩很疑惑,他没有离开,而是左看看右看看,小声地问宿友炎:“你知道花园在哪里吗?我想去找花仙子。”
母亲说过花仙子并不存在。
她们是假的,是编造出来安抚小孩的东西。
但宿友炎不想这么说,他指了指窗外,喉咙因为很久没有说话而干涩,一开口声音沙哑:“在一楼的右边。”
“哦。”
小孩点了点头,趴在窗户上看,看了一会儿,他站直身体,向宿友炎道谢:“谢谢你,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
宿友炎抿紧唇,沉默地站在原地。
小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有人,而是上来拉住他的手,像即将探险的勇士一样鼓起胸膛,露出大大的笑脸:“那我们走吧!”
然后,宿友炎就被他牵着来到一楼的花园里。
他们找了好久,但一直没有找到花仙子。
“难道她们晚上要睡觉,所以不出来吗?”
小孩疑惑地说:“可是书上图片明明晚上啊。”
宿友炎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真相告诉他,左手被牵着,属于另一个孩子的温度传递到心里,让他不想松开。
如果可以一直就这么找下去就好了。
宿友炎默默地想。
“不过,在这里看月亮好大哦,比在二楼看还要大!”
小孩抬起左手,试图用食指和拇指形成的圈.圈住月亮,圈住以后,他开心地转头向宿友炎展示圈圈的大小,“有这么大!”
宿友炎嗯了一声,也跟着露出笑脸。
比划完,小孩和他讲悄悄话,嘴巴贴在耳朵附近,小声地说: “我叫伊驹,你要和我当朋友吗?”
宿友炎还没开口,小孩竖起食指嘘声,然后又小声地说:“我们小声点,不要吓跑花仙子,假装在闲聊,等会她们出来,立马把她们抓住。”
“我……”
宿友炎握紧了他的手,用气音说:“我不能交朋友。”
“为什么?”小孩歪了歪头,“你哥哥不准你交朋友吗?”
宿友炎摇头:“我没有哥哥。”
“诶?”
小孩惊讶地说:“我还以为每个人都有哥哥。”
他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也开始和宿友炎一样用气音说话,一字一句念得很慢: “那为什么不能交朋友啊?”
原因宿友炎也不知道,他只能说: “我母亲说的。”
“好吧。”
小孩苦恼得垂下头,像在思考天底下最难的问题一样愁眉苦脸,宿友炎盯着他看,试图确定他不是从绘本里跑出来的小天使。
他没有翅膀,也没有光环,还会握着自己的手,他肯定不是天使。
愁眉苦脸好一会儿,小孩才抬起头,脑子里蹦出灯泡一样的想法,高兴地对他说:“那你来当我的狗狗吧!”
“我哥哥说,小狗是人的朋友,如果你不能直接当我的朋友,可以当狗,像我奶奶家的小醋,我们可以每天一起玩,我可以给你洗澡,给你喂好吃的,然后一起睡觉——好像不能一起睡觉,因为哥哥不准。”
小孩嘀嘀咕咕说完,期待地看着他:“可以吗?”
宿友炎也不知道,但他点了点头说好,如果可以每天都在一起就好。
“太好了!”
说完,小孩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紧张地看周围,然而没有任何花精灵的影子。
花精灵没有遇到,蚊子倒是不少,坐在花园里他们被咬了好几个包,最后受不了了,小孩拉着宿友炎走回楼里。
宿友炎乖乖地跟着他,思考怎么当好小狗。
“Pony。”
一个青少年似的Alpha拦在他们面前,将小孩拉了过去,上下看了两圈,朝身后的侍从要止痒水,然后精细地从上到下涂在那些蚊子包上。
直到涂完后才松开小孩。
宿友炎发现,这个Alpha的眼睛也很蓝,但更像海。
他半蹲着平视小孩,生长期的身体蜷曲着,不在意地面会弄脏裤子,温柔地问:“为什么要甩开张叔?”
“因为我要去抓花仙子,张叔太大了,会被发现的!”
小孩挠挠了脸,Alpha立马拿起止痒水给他涂挠过的地方,把比自己小很多的小手包进手掌里,不让他再挠,“那你抓到了吗?”
小孩摇头:“没有,可能是因为她们睡了。”
“下次我陪你抓。”
Alpha站直身,拉着小孩想走。
他的视线只有最开始的那一秒落在宿友炎身上,之后就当作空气无视了。
小孩想回头说什么,却被Alpha忽然抱了起来,用糖堵住嘴巴,就这么渐行渐远,消失在宿友炎眼前。
宿友炎握紧了留有余温的左手,身上蚊子咬过的地方发痒,但他没有挠,不像留下痕迹,他沉默地回到二楼,再也看不到小孩的身影。
等蚊包消失,宿友炎开始思考刚才是不是自己的一场错觉。
他低下头,找不到一点对方曾经存在的证据,而窗外的月亮依旧大而圆。
他盯着它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又留下一个月亮光斑。
*
宿友炎看着伊驹,没有光斑留在虹膜,地面的人如此清晰可见,一会儿,他又低下头:“……你还记得吗。”
伊驹刚才叙事中回过神来,从记忆角落里找到了这段回忆。
“那是你啊。”伊驹苦恼地扶额,“我还被我哥嘲笑,说当初那个小孩肯定觉得我是在欺负他呢。”
“没想到……”
明晃晃的黑色皮质项圈彰显存在感。
伊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这是你什么时候买的?”
“在那天晚上之后。”
提及那天,宿友炎抿紧唇,耳朵泛红,“我会认真赎罪!”
他直挺挺地站着,像有根不肯弯曲的钢筋在身体里,沉默地等着伊驹说话。
伊驹没想到小时候的无心之语会变成这种情况,手心发烫,他叹了口气,将手放在那黑色的项圈上。
绕过Alpha僵硬的身体,摸索着项圈的系口,因为不熟悉,解开的动作偶尔碰到Alpha的皮肤,脖颈的温度更高,伊驹的手指尖也染上温度。
啪嗒。
伊驹将项圈解开,连同Alpha的温度一起握在手里。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以后来当朋友吧。”
伊驹又把手里的玩偶塞给没反应过来的宿友炎,“给,你的道歉礼物。”
“……”
宿友炎抱着毛茸茸的黑蛇发懵,刚好玩偶的脸和人的脸都朝向伊驹,看上去出奇一致。
“所以……以后别说你是我的狗了。”
伊驹挠挠脸颊:“感觉不太符合道德规范。”
颈间束缚的力气骤然消失,束缚在灵魂上的项圈也一并化作空气。
宿友炎抱紧怀里的玩偶,闷闷地说:“谢谢你。”
“没事,我们是朋友嘛。”
伊驹向他伸出手,露出笑脸:“要一起去玩吗?”
这次他的回答不是沉默。
“好。”宿友炎也露出同样的笑。
……
等了好久人,等回来两个人。
季滨城看着抱着玩偶的Alpha牙有点痒。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伊驹看着手中的照片, 三个人站在中央,戴墨镜的那位立在左边,抱着黑蛇玩偶的站在右边, 而自己则立在中间。
从唇角的弧度来看,三个人都是笑着的,尽管有一个戴着墨镜, 看不大出来。
伊驹将照片放进相框里,将它立在书桌上。
又是新的一天。
他摸了摸自己修剪得乱七八糟的刘海,嘴角上扬,新的开始,新的发型。
昨天晚上季滨城想帮忙剪,但被伊驹拒绝了, 结果自己下手,一不小心变成了狗啃刘海,跟哥哥讲的时候才知道季滨城是个用刀高手。
不过一切都为时已晚。
盯着乱七八糟的头发, 伊驹迈出房屋,跟在喋喋不休抱怨的季滨城身后。
因为突然停电, 他没能追剧, 所以现在一肚子怨气, 这股怨气似乎由来已久, 从星期六那天就开始有。
“破小区半夜停电, 做个饭满屋子烟,都过去12个小时了, 怎么还不来电?不会是要拆迁了吧。”
季滨城抱怨道:“最近还漏水, 也不知道哪里在装修, 天天晚上吵死了,所以说, 你还是跟我回去住最好。”
图穷匕见了这是。
结果回头伊驹正在专心整理自己的头发,季滨城又叹了口气,掏出车钥匙,“等今天晚上回来,我给你修修。”
“伊驹!”
还没打开车门,身后忽然传来喊声。
生长期高大强壮的Alpha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目光直直锁定伊驹,“好巧啊。”
伊驹惊讶地发现来人竟然是陆固良,他穿着校服,大大啦啦地出现在破旧的住宅楼。
“你怎么在这?”
“我搬过来了。”陆固良打量起季滨城的车,有些嫌弃,“这车好古董。”
“你懂不懂什么叫经典款啊?”
季滨城拉开车门:“走了,再不走要迟到了。”
伊驹点了点头,正准备进车,转头看到陆固良站在原地没动,有些奇怪地问:“你不走吗?”
“司机有事请假了。”
他往车内瞄了眼,一副想要动却又被约束在原地的样子,黑黝黝的眼睛看着伊驹。
在季滨城疯狂的眼神示意下,伊驹让开身位,对陆固良说:“那……一起吧?”
“好!”
他高兴地露出鲨鱼齿,但在上车的前一步又停住,表情割肉似的犹豫不决,“可是……会被别人看到。”
当然,陆固良本人不在乎这个。
伊驹:“没事。”
然后推着陆固良坐上车,两人呆在后座稍显拥挤,陆固良更是展不开双腿,局促地坐着。
他的表情格外兴奋,忍不住偷瞄伊驹,看到狗啃似的头发,才反应过来似的,“你的头发怎么了?有人故意欺负你?”
他的表情骤然严肃,目光锐利地盯着伊驹参差不齐的头发,眉头一点点聚拢。
“我自己剪的。”
“啊……”陆固良的眼神转变为欣赏,“我喜欢,很有个性。”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思考什么时候也剪个头发。
“你为什么突然搬过来啊?”
陆固良飞快地回答:“因为想和你多相处一会。”
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哼哼了两声,给自己找补:“校内不能和你讲话,校外又离得远,干脆搬过来了。”
伊驹想到自己之前的做法,哑然失笑:“其实之后不用麻烦了,想找我说话的时候就过来吧,以后像朋友一样相处。”
“朋友啊……朋友好。”
陆固良含糊地应到,忽然又反应过来,瞪大眼睛,身体往后靠:“真的?!”
“嗯。”伊驹看向窗外,移动的风景不变,天空蔚蓝。
系统那边还在劝他:“宿主,这完全不符合剧情啊!”
“没有什么剧情。”
伊驹回答道:“剧情率不是一直没变吗?”
系统哑然,它真的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了,跟上面也无法联系,像被什么隔离了一样,它只能委屈的窝回原位,反思自己做统失败的一生。
季滨城忍了一路,最后在到站时忍无可忍对伊驹说:“我希望家里能有一片净地——别把外人带回来!”
伊驹表示了解,然后就被陆固良拉着走进学校。
伊驹听着陆固良絮絮叨叨他的心情变化,周围人不断投来好奇、看戏的视线,有的被陆固良瞪了回去,有的偷偷摸摸在手机上发消息。
分别之后,视线也没有消失。
伊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第一次和前桌打了招呼。
前桌似乎叫了一声,但伊驹的注意力已经被桌子上的传单吸引走。
以深红色为底的宣传单上写成金色的字——表演社话剧最新力作,就在一周之后。
贫与富。
和时间改变之前,连树担任编剧制作的话剧名字一模一样。
宛如命中注定,伊驹在宣传单的最下方看到了一行小字:总策划居博海,主演人员某某以及编剧连树。
居学长是策划诶。
伊驹对这场自己未能参演的话剧格外感兴趣,同时他还有另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想。
那就是,居博海正在躲他这件事。
没有信息,没有见面,没有参与美术比赛的后续,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样,当然酒吧那一次不算,遥遥看了一眼而已,他跟确信,居博海正在避免和自己见面。
看着手上的传单,伊驹决定问一问前桌。
然后得到了又惊又喜的交代。
“是学生会的宣传,今天特地印发的传单,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每个班派发,明明以前一会贴大报的……”
记好日期,伊驹将传单收好。
中午吃饭时,陆固良粘了上来,跟着伊驹去吃一楼,没想到中途碰上宿友炎,三个人就这么坐在一起。
陆固良十分不爽:“你在这干嘛?狗圈子不戴了?”
此时宿友炎脖子空空,黑色项圈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让陆固良心情好了点。
但伊驹举手:“其实那个圈子在我这里。”
戳中陆固良的神经,他猛然回头看向伊驹,像警惕得要跳起来似的:“什么?!他逼你收下的??”
“不是啦,我们交换礼物。现在是朋友。”
宿友炎点了点头,冷淡地瞟了陆固良一眼,其中的情绪不言而喻。
陆固良掏出口袋里的项圈,啪地甩在桌面上,“那你也收下我的!”
这个项圈款式简洁但细节处复杂,不像是随便就能买到。
伊驹傻眼:“这是?”
此时,宿友炎怼了回去,语气呛人,点燃战场:“你为什么要学我,这会让你觉得好受吗?”
“我没有学你。”陆固良皱起眉头,矢口否认。
“那你为什么和我一样用项圈当礼物。”
陆固良更生气了:“明明之前你是说当狗——”
宿友炎矜持地转过头,一字一句地说:“现在是朋友。”
“你有病啊!”
陆固良看着桌上的项圈,一时间脸上燥热,猛地又抓回自己的口袋,“那……我回去准备礼物。”
见他扭着脸,伊驹也没打算继续问项圈的由来。
这顿饭吵吵闹闹地吃完,是他好久没有感受过的热闹午餐。
午饭过后,伊驹在教学楼告别两人,正在上楼时,忽然在不远处发现一个很久不见的身影,于是飞快地追了上去。
“连树。”他来到Beta身边,把人吓了一跳。
银发Beta表情空白几息,紧张的回头,喉结上下滑动。
当视线落在伊驹身上时,他的惊讶未消,反而加深了:“……是你啊。”
还有话堵在喉咙里,比方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伊驹面对他的态度不像对陌生人该有的,反而很熟稔,像相识已久。
这让连树觉得奇怪,更奇怪的是,在他心里反而因此松了口气,抑制不住感到高兴。
伊驹:“我想问一件事。”
“关于表演社话剧的事,表演这件事是你想出来的吗?”
“不是。”
连树抿紧唇,“是我哥……居博海想的。”
某天他突发奇想,说要展现艺术的美,于是连树就成了苦力,写完剧本还要跟着他排练,现在大张旗鼓宣传一番,如果弄出糟糕的结果,连树也不敢想之后会有什么惩罚。
加上最近的梦,他的精神饱受折磨,眼下有了青黑。
伊驹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居学长会整这么一出,或许有剧情的原因,但还是有点太巧了,让伊驹不由想到宿友炎身上的变化,或许剧情正在一点点消失,而世界也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
沉默片刻,连树还是忍不住心底的好奇,有些别扭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明明很不显眼吧。”
“没有啊,你的头发很亮。”
伊驹看向他的银发,感慨道:“很难看不见诶。”
居然是因为头发吗……连树心里发笑,摸索了一阵,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这是你的公交卡。”
伊驹接过,看了一下:“这不是我的,这是柏以善的。”
“你在哪里捡到的啊?”
连树抿紧唇,没有说话,回想起糟糕的回忆,不想说自己听了墙角,于是编造了个理由:“偶然捡到的。”
“那谢谢你了,我回去给他。”伊驹将卡收下。
连树对于他口中的另一个名字了解甚少,但也对语气中的熟稔感到不舒服,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调转话题:“……居博海最近有找你吗?”
最近那人又回到从前喝酒寻欢作乐的样子,除了突发奇想整了一出话剧之外,好像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连树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对这个血缘上的哥哥,他一向的态度是能避就避,居博海就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爱好看他受罚,本质烂透了,连树不想伊驹和他牵扯上,成为他身边那些烂人‘朋友’,又或者说,是成为桃色的‘朋友’。
无论哪个都糟糕透了。
居博海这个人就糟透了。
“没有。”
伊驹说:“事实上,他应该躲我。”
“躲?不可能……”
然而连树又抿紧唇,心里有了个荒谬的猜测。
最近家里多了一副画,被藏在居博海的房间里,拿回家的那天连树瞥见过他对画的态度,小心翼翼却又一脸冷漠。
裸露在红布外的画框镶金,明明是被主人精心挑选装裱,却又盖得严严实实,不能窥探到里面的一丝一毫,居博海就这么将盖得严实的画挂进自己的卧室,对着床,永远也不打算掀开它。
被母亲问起时,他只说那是一副拍卖品,见不光。
可既然见不了光、又为什么要把永远也看不了的画挂在房间里呢。
自相矛盾。
母亲被他的话逗笑,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话。
“有些画关了灯看,看的人也不知道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瞎了。”
连树陷入思索,但伊驹得到想要的回答已经打算离开。
“没关系,我会找他说清楚的。”
伊驹挥挥手往后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郑重地对连树说:“以后不要当个坏人哦。”
连树愣住了,想不明白为什么。
但心里有更重要的想法,让他在人离开前脱口问出:“话剧,你会来看吗?”
“会。”
连树抿紧唇,逐渐握紧手心,直到伊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他还是握着手,沉默地站着。
有个小小的念头在脑内生根发芽,让他觉得荒谬无比。
“不可能吧……”
他喃喃自语道。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回家时, 陆固良也加入了他,理由是搬家顺路。
下午来接人的季滨城脸色果不其然臭了点,再三强调不能让外人进入家门, 半途就打算把陆固良甩下车。
可惜赖皮蛇怎么也甩不掉,虽然最后没有进伊驹的家门,但他听到伊驹会去奶茶店打工时, 更是精神百倍,表示会在门口等伊驹一起去。
吃晚饭时季滨城格外不爽,具体表现在饭菜咸度,比平时咸了不少。
“听好了,晚上回来的时候屁股后面别多一个人。”
伊驹点点头,大灌了几口水后离开家门。
没走几步路, 果不其然在路口处发现一个蹲着等他的Alpha。
陆固良神采奕奕地来到他跟前,换了套衣服,叽叽哇哇地问伊驹奶茶店的事。
伊驹疑惑:“可是你不是每次都会点一堆奶茶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对奶茶店一清二楚了。”
“咳咳……我也没有全喝, 我就喝了你给的牛奶。”陆固良举起一只手,以示清白。
他今天格外亢奋, 跟在伊驹身边头都扬了几度, 夹克外套皮质反光, 十分闪亮。
伊驹觉得他像个遛弯的狗, 不存在的尾巴甩得飞起。
当在路口遇到柏以善时, 这种既视感更强了,因为陆固良全身警惕起来, 十分不爽盯着对方, 每靠近一步都要回头看伊驹的表情。
“小马!”
柏以善抬手挥了挥, 笑容在看到陆固良时减淡,也变得警惕。
“你怎么在这。”
“关你什么事。”陆固良双臂交叉, 居高临下地打量柏以善。
伊驹拍了拍他的肩膀,Alpha立马变了副脸,再也不理柏以善。
“他最近搬过来了。”
“搬?”柏以善震惊,“他一个贵族搬来这里干嘛?”
“我想干嘛就干嘛。”
他的话气得柏以善牙痒痒,于是Beta故意靠近伊驹,凑到他耳边说小话,“一定要小心他!他上次明明做了那么坏的事!才不要轻易原谅他!”
“喂!我已经知道错,而且道歉了!”
陆固良想动手把柏以善扯开,磨了磨鲨鱼齿,飞快地观察伊驹的表情,补充道:“伊驹……小马已经原谅我了!”
“嗯。”伊驹点了点头。
“你是要去医院看柏叔叔吗?”
“是的,他的身体还没恢复,最近就想着出来摆摊,特别倔。”
柏以善换了只手里提装着苹果的袋子,有些苦恼地说:“上次的事,他一直说要找季……季叔叔道谢,但一直没找到机会,有机会可以一起吃饭就好了。”
叔叔?如果让季滨城听到了指定得炸锅。
伊驹很想笑,唇角上扬,掩饰不住笑意:“等我回去告诉他。”
“对了,上次之后还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柏以善坚决地比了个No,笑容灿烂,“听说左星楠被教训了一顿,他们就只敢在背后蛐蛐我而已,我听到的话也是会说回去的!”
“嗯很厉害。”伊驹赞同地点了点头。
此时旁边的陆固良有些不是滋味,他也想加入对话,主要是想和伊驹说话,让柏以善赶紧走人。
听到他们的谈话,陆固良别别扭扭地说:“之前……欺负你的事,也算我的错,回去我会补偿你的。”
“你是?”
柏以善转头,假装惊讶地对陆固良说:“不会是陆固良吧?”
“喂!”
柏以善朝他做了个鬼脸:“才不接受你的道歉,做梦去吧。”
“别得寸进尺啊你!”
走走停停碰巧经过一条街,此时有些人驻足在路上,纷纷抬头看着什么。
伊驹也停下脚步,跟着人群抬头的方向看去,一块明亮的电子屏幕上正播放着几个大字。
——“lOPt将正式启动abo生理矫常项目!”
时间流动变缓,伊驹眨了眨眼睛,听到身边柏以善发出惊讶地叫了一声。
“生理矫常?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柏以善震惊地说:“这是什么技术啊……能改变性别吗?”
一旁陆固良挑眉,不做表示,打了哈欠。
世界真的改变。伊驹看着屏幕久久不能回神。
“如果是真的……”柏以善握紧了手,“那该死的贵族就该全部闹翻天了!”
“早就开始闹了。”
陆固良不感兴趣地将手背在脑后,似乎自己不是柏以善嘴里贵族的一员,“昨天股市崩盘,那群人就已经吵翻天,说要把这个公司身后的人抓出来,但是怎么可能……这后面肯定有其他人帮忙。”
“你不怕贵族被废?”柏以善奇怪他的反应。
“关我什么事。”
陆固良双手插兜,浓眉扬起,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辉:“有没有贵族我都是最厉害的。”
柏以善:“……”
柏以善无语,他为自己以前觉得这人很可怕感到后悔,这人明明就是个中二病。
这条突发新闻让柏以善心情难以平复,笑容更甚,在路口分别时,他元气满满地朝伊驹告别,甚至说出了以前不会说的话。
“明天早上一起去学校吧!”
“好。”
伊驹收回手,而陆固良则震惊无比,有些生气地说:“他怎么敢这么猖狂,我还在旁边!明天你应该和我一起去学校。”
伊驹没有听清:“嗯?”
陆固良咳嗽两声,想到自己之前更猖狂的行为,软了态度:“明天我可以像今天一样和你一起去学校吗?”
“当然。”伊驹说,“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
完全不是这个意思!陆固良暗自生气磨牙,但也不敢再说,憋着一肚子气跟在伊驹身后。
来到奶茶店,这里似乎比平时要热闹一些,门口有人在门口张望,等伊驹来到面前,他们才移开位置,兴奋地叽叽喳喳交谈。
伊驹正疑惑着,推开门一看,两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吧台前面,火气扑面而来,脸上挂彩的Alpha身残志坚,大大啦啦地靠在位置上,脸上挂着嘲讽的笑。
而他不远处的Omg此时一脸愠怒,羊羔似的眸子盛满怒火,似乎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厌恶地避开视线。
偏头时,伊驹正好与他的视线相撞,清晰地看到Omg脸上表情的变化。
秋生脸上的怒气如潮水般消退,随之而来的是克制不住涌出的喜悦。
“终于等到你了!”身后脸上挂彩的Alpha抬起手,露出两颗虎牙,“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还记得我吗,我是左星楠——”
“你到底想干什么?”
秋生忍无可忍,从放学起,左星楠就像个跟屁虫怎么也甩不掉,现在又神经大发装可怜,生怕别人看不出他的居心。
“只是顺路啦,你要是不舒服可以走哦。”左星楠轻快地回答,快速从座位上离开,来到吧台前,期待地看着伊驹。
“……”
秋生默默坐在原地,握紧了手心。
陆固良很烦又突然冒出来的人,手臂摊开撑在台面,占了大半部分面积,左星楠被挤到一边,也不生气,笑得格外灿烂,视线一直追随着伊驹的背影。
“我也想喝招牌奶茶,葡萄芝士!”
“轮到你点单了吗?”陆固良呛声,“没看到我在这?”
“你这么大一坨垃圾我怎么可能看不到。”
左星楠瞥了他一眼,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也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如果不是身体抱恙,他可能会主动招惹。
可惜,他才被收拾了一顿,皮还不痒。
但在陆固良看来,这家伙是在明晃晃地挑衅,额头青筋暴起,很生气,但又不能随便打人,更气了。
“小马,真的不能报警把他抓走吗?!”
“很可惜,你不能。”
伊驹将倒进杯子里的牛奶递给陆固良,然后又回到后面制作其他奶茶。
陆固良摸着杯子,一下子就被顺毛了,哼了一声,不再搭理左星楠。
左星楠看着觉得刺眼。
但没办法,谁让他的第一印象太糟糕了呢。
他撑着脸,思考着怎么挽回自己的形象,想到身后还有个安静不语的Omega,回头一看,秋生还坐着不动,低头在思考着什么。
盟友也没有,只能孤军奋战了。左星楠趴在吧台上,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伊驹的背影。
伊驹将两杯奶茶做好,拿出其中一杯,放在了趴着的左星楠面前。
卷发Alpha陡然直起身,笑得格外灿烂,“谢谢~”
他捧起杯子上下打量,称赞起它的颜色,然后又快乐地将吸管放进嘴里,满足地喝了一大口。
称赞之词堵在嘴里,左星楠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皱成一团,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硬撑着比起大拇指:“好喝!”
“果然很满足我的心意。”
说完,他倒吸一口凉气,脸皱成一团。
“那就好好喝完吧。”伊驹从吧台走出,“这是给你特制的。”
“好嘛……喝完能原谅我吗?”
左星楠眼巴巴地看着他来到秋生面前,将另一杯奶茶放在Omega面前。
秋生惊喜地笑了笑,也喝了一口,和以前一样甜,但他的笑容更深,羊羔似的眸子弯成半月。
“谢谢,很好喝。”
“我还以为你会把左星楠挤走。”
伊驹说:“你应该更强势点。”
秋生愣了一下,瞟向伊驹身后坐在吧台边的卷发Alpha,被对方皱着一团的表情丑到,心里的郁气消散,噗嗤笑了出来。
别扭的情绪消散,秋生放下心里的矜持,像面对认识已久的朋友,笑着说:“你说得对。”
他笑起来和伊驹记忆里的模样相像几分,眉眼中不再只是温和。
伊驹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回到吧台后。
左星楠一直嚷嚷着想获得关注,旁边陆固良时不时嘲讽一句,吧台边吵吵闹闹,过了一会儿,秋生也加入阵营里,对左星楠连拉带踩,一时间战场格外热闹。
店长今天很忙,伊驹帮忙打下手,好一会儿订单才减半,终于清闲了点。
正在擦吧台的水时,店长过来拍了拍伊驹的肩膀,“外面好像有个你认识的顾客,一直在外面看着呢。”
伊驹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一个戴着眼镜的人影引入眼帘,是许多天没有见过的上可叶。
她正在抬头望天,假装自己很忙。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其实上可叶很早就来了。
但看到店里有秋生在, 又默默地退出奶茶店,站在距离点铺不远处的花坛边发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要来这,或者说清楚但不想承认。
本以为是自己的秘密基地, 但发现的人越来越多,聚拢而来的人愈发优秀耀眼,而她只能看着。
上次秋生来店里的时候, 她也在,目睹Omega和伊驹的相处后,默默喝完一杯奶茶就离开了。
这次来的人不止秋生,还有几个没见过的Alpha。
仔细一看,原来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上可叶有点后悔让司机跑这么一趟了,人没看到, 自己还得等一个半小时才能回家。
郁闷的情绪像头顶的落叶,刷刷地掉。
上可叶抬头看天,在头顶阳光的照耀下心情愈发暗淡,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响动, 有人来到她身边。
上可叶警惕地看去, 却没想到来人竟是伊驹, 有些慌张地往后退了两步, 一时间手足无措, 眼睁睁地看着伊驹越走越近。
“为什么不进来?”
伊驹递给她一杯奶茶,常温不冷手, “天上有什么好看的吗?”
“有……有太阳啊。”
上可叶为自己辩解:“还有云, 你没有发现今天的云很少吗?”
伊驹也抬头看向天空, 眯了眯眼睛,赞同道:“今天是大晴天诶, 天好蓝。”
这样的颜色和眼前人眼里的一模一样,所以自己才会下意识地看天空吧……
上可叶脸上温度上升,既有因为被自己的行为蠢到,也有因为被突然关心的喜悦,她低下头揪了下手心,觉得自己现在格外蠢。
手里的奶茶重量不大,但存在感十足,安抚了上可叶烦躁的内心。
“你怎么看到我在这,今天店里应该很忙吧?”
“一直都挺忙的。”伊驹视线降下,自然地落在上可叶头顶,发现那里有一片绿色的叶子,大概是因为在树下站久了,自然掉下来的。
他伸手将那片叶子拿了下来,惊得Beta赶紧后退,像被吓到的猫似地,缩成一团。
“有叶子。”伊驹两只手指夹着叶子,晃了晃,“其实是店长提醒我的,她说你在外面站了好久。”
“也没有很久……啧。”
上可叶别过脸,再次将视线投向店铺里,心情奇异地再次变得惆怅起来,语气奄奄:“那么多人在……想不起来我也正常。”
“没有哦。”
伊驹接住她的话,像平常一样说:“其实我今天早上还在想你。”
想以前的学校生活,坐在自己旁边的好同桌。
“想?想我??”
上可叶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声音上扬有些破音,她捂住自己的嘴,眼镜东倒西歪,直愣愣地看着伊驹。
“对。”说完,伊驹觉得有点奇异,于是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调转话题说:“你有没有觉得看到我好眼熟之类的?”
上可叶别过脸,脸上温度降不下来,但心里也明白她想的和伊驹说的不是一回事,可心情喜悦得按不下来,让她飘飘然。
“嘛……你这么一说,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眼熟,咳咳……其实昨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你了。”
伊驹惊讶地眨眨眼,凑近了点:“真的吗?是什么梦?”
这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脏跳得快要受不了,上可叶赶紧后退,语速飞快:“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学校生活什么的!”
其实她记得很清楚,在梦里她们是同桌。
“真好啊。”
伊驹感慨,一切的发展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前进,让伊驹愈发思念以前的日子。
两个人安静地呆了一会儿,伊驹打算回店里,向身边的人发出邀请:“要一起进去吗?你的位置还在。”
“不了……”
上可叶扶了扶眼镜,突然就冷静下来,心想要是进去了那么近距离的修罗场,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怎么办?
突然,她有一种强烈的吐槽欲望。
上可叶捂住嘴,对这份情绪感到奇怪,此时已然没了最开始的烦躁郁闷,心情舒服多了。
她用没有提奶茶的那只朝伊驹招了招手,走前不忘让伊驹把会员卡拿进店里付款。
上可叶站在路口等待司机到来,心情平稳而愉悦,她喝了口奶茶,舒服地叹了口气。
司机还没到,有一辆豪车缓慢停到路边,上可叶投去目光,心里预感一跳,果不其然看到车上下来一个眼熟的人。
此时,司机也到了,上可叶坐上车,想到店里的景象,后怕地拍拍胸口,庆幸自己跑得快。
*
晚上回家时伊驹径直倒在沙发上,疲惫得不想动弹。
季滨城从他面前走过去也没有反应,不由语气酸酸地说:“工作这么辛苦啊,还是因为和哪些臭小鬼玩得太开心了?”
伊驹想到下午发生的事,不由浑身一僵,心灵疲惫,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因为脸埋在沙发里,叹气声变调,像被捏住嘴巴的小鸭子。
简直就是大混乱啊!
在宿友炎加入之后,整个奶茶店热闹非凡,几方点火,最后差点在奶茶店里打起来,店长非常不满,但出于钞能力,她退居二线,让伊驹当主持人,负责维持局面。
想要安抚生气的人不是一件难事,难的是要安抚每个生气的人。
好一会儿,伊驹才缓过神来,从沙发坐了起来。
此时电视机播放的不是季滨城以往爱看的电视剧,而是下午看到过的新闻。
“今日一家名叫IOPt的公司异军突起,在最近的科技展会上宣布将要公开ABO矫常这一重大技术,据本台记者报道,这家公司并不是最近才成立的,早在……”
季滨城捧着杯子经过伊驹面前,在沙发另一边坐下,看着电视屏幕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你哥动作还真快,上一周还不接电话,今天就不动声色地直接甩王牌。”
季滨城喝了口杯里的啤酒,手指搭在腿上,悠闲悠哉地说:“我还以为会过很久才上市嘞,没想到这么等不及,上次实验室的技术明明还不成熟来着。”
“这件事还没准备多久吗?”
“当然。”季滨城歪了歪脖子,伸展在厨房里运动后的手臂,“一直都是悄悄在搞,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布了,说不定是有哪个投资人出手,反正后面的势力乱得很,你就别参合了,安心等你哥回来吧。”
伊驹盯着季滨城:“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季滨城挑眉,理直气壮地说:“我是被派来照顾你的!”
“你是为了偷懒吧。”
伊驹上下打量懒散的Alpha,得出一个重要结论:“你胖了。”
“?”
季滨城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他不满地嚷嚷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的腹肌一块都没有少,不信你看!”
“就是胖了,你敢不敢去称体重。”
“不敢!”季滨城理直气壮地躺在沙发上,占据他觉得最舒服的位置,明明年长很多,却开始耍脾气,抢了伊驹的小熊揽在怀里,得意洋洋地说:“我有人质。”
伊驹无言以对,凝视他好一会儿,才说:“你好幼稚,你应该叫我哥哥才对。”
季滨城沉默了几秒,脸皮比城墙还厚,竟然张嘴就来:“小马哥哥。”
说完,他wink了一下。
伊驹顿时浑身不适,赶紧离开他身边,在季滨城难以置信的“不是你让我喊的吗,你也喊我一声啊”的背景音里,逃回自己的房间。
果然季滨城这个人的脸皮还是太厚了!
伊驹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换了套睡衣,然后踢踏踢踏地洗漱去了。
季滨城蹲守在厕所外,手臂弯夹着小熊,死皮赖脸地跟在伊驹身后,靠在门边非要看伊驹洗漱。
“你今天必须叫我一声,我都叫你了,付出总不能没有收获吧?”
伊驹一边刷牙,一边从镜子里看他,从嘴里飘出一连串含糊不清的话。
季滨城实在听不懂,敲了敲门,让他专心漱口:“漱口的时候别说话。”
伊驹吐出嘴里的唾沫,认真地看着镜子里的季滨城:“我刚才说的是你做梦吧。”
“喂喂,好歹给你做了这么久的饭,叫一声都不愿意?话说我也没有惹你生气吧,怎么感觉你对我有很大偏见啊?”
季滨城试图卖惨,他也不抱期望,就是假装掉鳄鱼眼泪,装得可怜兮兮的。
这句话倒是让伊驹反思起来,这个季滨城确实没有做过毁掉自己积木和模型的事……而且他也真的做了好久的饭,厨艺已经能和米其林餐厅媲美。
但是话到嘴边,伊驹怎么也说不出哥哥两个字。
逐渐憋得脸颊泛红,眉头紧皱,嘴巴里两个字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
季滨城见他皱着眉,心里叹气,还能怎么办呢,也不能强人所难是吧。
Alpha伸出手戳了一下伊驹的腮帮,戳出一个小窝,依旧不着调地笑着,断眉上挑,“你不叫,以后我可以叫你哥。”
“是吧,小马哥哥。”
伊驹张开嘴巴,久久不能吐出一个字。
然后他干呕了一下。
季滨城不由无语:“喂喂,有这么恶心吗?我只是像我想象里你叫我一样叫了一下你而已。”
“你的想象也好恶心。”
伊驹后劲十足,缓了好一会:“我要跟我哥说。”
“!”
季滨城警惕:“说什么?”
“说他多了个弟弟。”
“别告状啊你,是不是不想我活了。”
两人打闹一番,伊驹掏出手机给哥哥打电话,季滨城则悄悄地躲回房间,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事实上,伊驹只是吓唬他而已,有件事情他想一个人思考思考。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宿主, 你不觉得很怪吗?”
“怎么了?”
系统惴惴不安,它已经很久没有受到来自上级的回复了,而剧情率更是丝毫不动。
虽然能和其他系统聊天, 但是不详的预感愈发明显,让反应迟钝的系统都察觉到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要完蛋了!
“剧情率它一直没有改变诶!”
“按照原剧情,现在主角受应该已经和主角攻在一起了。”
“诶?”伊驹愣了一下, “这么快吗?”
“不是快不快的问题啦!”
系统着急得快要哭出来:“剧情根本没有按照原本内容走,但是剧情率没变……会不会世界意识觉醒,要把我关在这里啊?呜呜呜呜我好害怕。”
伊驹捕捉到没有听过的词,先安抚系统情绪,再问:“世界意识是什么啊?”
系统哭得抽抽两下,声音哽咽道:“就是……就是世界会产生自主意识, 它会排斥外来系统干预,这种有自主意识的世界是很危险的,一般系统有去无回, 呜呜呜,不会被我遇上了吧呜呜呜, 明明最开始说这只是一个校园文世界啊呜呜呜……”
“别哭啦, 你现在还好好的, 不会有事的, 我会保护你。”
系统:“真的吗?可是你好久都没跟我聊天了。”
伊驹认真地回答:“真的, 只要你不要阻止我做事就好了。”
系统觉得委屈,但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最后嗯了一声, 小声说:“宿主, 如果我们能找到世界意识就好了,说不定它会放我出去。”
“而且如果有世界意识的话, 剧情什么的就不用管了,危险程度不是同一个等级,上面说产生意识的世界要用另一套标准来对待,但是我是小系统不太清楚。”
系统天真地说:“这个世界意识也是新诞生的,说不定它很好说话。”
“世界意识……是人吗?”
伊驹突然问。
系统摇头:“不是啦……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是它们有些会化作人的样子。”
“哦。”
伊驹安抚它:“没事,你在脑子里面呆着,如果它来了,要先经过我才能找到你,我会帮你,别担心。”
“呜呜呜宿主你好好。”系统十分感动。
于是它掏出自己最近珍藏的八卦,开始和伊驹分享。
伊驹一边听着一边回到座位上,有些走神地思考最近发生的事,身边的人越来越熟悉,陆固良昨天剃了寸头,原因是因为剪坏了头发,看到他短发的样子,伊驹不由想到以前的他。
除了班级,似乎一切都回到从前的模样。
“伊驹……伊驹?”
“嗯?”伊驹回过神,发现前座在叫他。
“下午的表演你要去看吗?”
前座有些犹豫,他知道最近伊驹身边有很多人,但如果再不鼓起勇气,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今天……”
伊驹翻出放在柜子里的传单,看到日期,果然就是今天。
时间过得太平缓,生活规律而拥挤,让他都忘了已经要到表演社话剧演出的时候了。
将传单叠好,赤金色的字体掩藏在红色里,啪嗒一声,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面上,像某种邀请函。
“我会去的。”伊驹说。
前桌:“那……那我们可以一起吗?”
“抱歉。”
伊驹看着前桌暗藏期待的眼神,认真地回复道:“我其他约好的人了。”
“啊……是这样吗,哈哈没事,我可以和朋友一起去。”
前座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没有再转回来偷瞟,比平时安静了不少,这让他斜前方的朋友诧异地回头来看他的表情。
伊驹听到细小的哽咽声,斜前方前座的朋友表情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啊……
伊驹闻到了悲伤的气味。
上课铃响起,前桌依旧安静地埋着头。
伊驹忽然想起之前那一次陆固良执意为难去篮球馆休息室里送礼物的人时的场景。
记忆里画面已然褪色,但Omega抬头往来的眼神似乎和前座重叠在一起。
就连现在哭泣的模样都如此相似。
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伊驹闻到了浓重的悲伤。
原来是这样啊。
他有些理解当初那人是怀着如何的心情向他开口的。
上午过去、下午也悄悄溜走,前座再也没有回过头,伊驹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可能……前座再也不会再向他伸出颤颤巍巍的邀请了。
这样的感情究竟是来自何处呢?明明是怀着勇气,却又会被刺伤。
伊驹觉得神奇。
放学后,伊驹按照约定来到教学楼外,等待着柏以善的到来。
因为提前约定后一起看话剧,而陆固良和宿友炎则被他先叫去占位置了,分头行动的话,可以减少周围人的注视以及吵架频率。
当然,陆固良和宿友炎在一起必然会吵架,只不过他没看到就当没发生。
等了一会,柏以善从教学楼里走出,开心地朝他挥了挥手,快步来到面前。
“没有等很久吧?”
伊驹摇头:“没有,我也是刚到。”
“那就好。”柏以善今天很高兴,眉飞色舞,“刚才遇到之前欺负过我的人,他竟然给我白眼,我立马就骂回去了!”
“很棒很厉害。”伊驹竖起大拇指。
柏以善笑得更开心了,就差尾巴甩上天。
他们一齐往大礼堂走去,今天晚上表演社会在那进行演出。
柏以善眉眼弯弯:“说起来很奇怪呢,今天我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而且……肯定是一件好事!”
伊驹如有所思,摸了摸下巴说:“希望是好事。”
“对了,这场话剧的总策划是谁啊?我只记得编辑的名字,那个编辑是个很厉害的人诶,我经常在成绩名单前面看到他的名字。”
伊驹说:“居博海。”
话音和旁人的话重叠在一起。
一个人正面色焦急地四处张望,着急地对着手机说:“我现在还没找到他诶?东边呢?也没有?”
“该死,怎么快要演出人不见了啊啊啊啊!总不能是临时把摊子丢给我们然后自己出去潇洒了吧?他难道不知道今天他母亲也会来吗?”
“连树那边怎么说?”
“直接不找?”
“我服了这两兄弟了……完蛋,今天全要完蛋!”
柏以善听得一愣一愣地,等那人跑远才回过神,后怕地摸着自己的嘴:“难道好事是这个?不会吧……我成乌鸦嘴了。”
“应该没事吧,毕竟还有其他人呢,小马,我们走吧。”
“嗯。”
伊驹脑中仍在思考刚才那人的话,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脚步,对柏以善说:“你先进去,我去上个厕所,等会来。”
说完他逆着人流跑远。
柏以善伸出的手愣在空中,眼睛眨了眨,声音越变越小:“可是……厕所在另一边诶……”
然而伊驹的背影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人流往礼堂涌入,柏以善被裹挟着进入大厅,来不及转身去追伊驹。
另一边,伊驹跑出通向大礼堂的长廊,沿着花坛绿茵一路走向偏僻的地方。
正值繁花开放的季节,一簇一簇紫色的绣球花饱满地绽放着,宛如宫廷舞女的裙摆,颜色清透,仿佛摆放在阳光下的艺术品,一瓣瓣晶莹剔透。
沿着花开的路,伊驹绕进人烟稀少的后巷,阴影遮盖的地方。
脚步慢慢变缓,伊驹放轻呼吸,看着藏在阴影处缓慢抬头的Alpha。
“真巧啊,学长。”
伊驹忽然想开个玩笑:“你在逃课吗?”
坐在阴影里的Alpha陡然失笑,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这么巧你也逃课?”
伊驹看着他,专注而纯粹,带着像面对新生物一样的好奇:“有人在找你,今天晚上的话剧表演,你不去吗?”
“那个啊……有人善后。”
居博海将手背在身后,避开伊驹的视线,看向花坛里的绣球花,试图平复因为被突然找到而猛烈跳动的心脏。
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收紧,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学长。”伊驹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是在躲我吗。”
如此笃定的话,居博海哑然失笑,手有些颤抖,这是想要他怎么回答。
他自己都不知道。
居博海有些想跑,但脚底生根,根本离不开一步,一种猛烈的情绪在他心中起伏,隐隐知晓自己的命运的无措感,和自我厌弃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想低下头,藏回阴影里。
见他说不出话,伊驹问起另一个问题:“那天在酒吧,学长说了什么啊?”
“那天啊……”居博海喃喃道。
那天他醉得厉害,但看到伊驹时十分清醒,清醒得让他想吐。
那天的白光撒在伊驹身上,将人照得格外洁白,即使待在鱼龙混杂的酒吧,也像是应该被人敬仰、放置在顶层的皇冠……白云、太阳、蓝宝石……他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
在那一刻,他的呕吐欲和渴望达到顶峰,于是像所有艺术家一样,他举起酒杯,看着醉人葡萄色液体在灯光下变换色彩,对自己说:“再见。”
那幅藏在自己卧室里的画、那些梦里反复出现的记忆以及一切分辨不清的情感指向的人。
逃避是件轻松的事。
居博海从小就知道。
当身上堆放了太多期待时,就应该逃避了。
向下堕落是人的惯性,尝到了下落的滋味时,他就开始分不清自己的情感了。
有时候他想要就要,有时候他想要就丢……反复无常,清醒地看着自己沉迷在幻觉中,直到火车冲出轨道,失控降临的那天。
而当居博海在画中纵容了自己,现实中他就想要离开。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可能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成为情感的奴隶,成为像母亲那样的人。
而一切失控的源头找到了他,此时正像研究麻烦一样看着他,通过比天空还蓝的眼睛注视着他的灵魂,让他无处可躲。
“不会是在说再见吧?”
他的心猛地下落,脑袋一片空白。
而说出这话的人仍然抱以学术研究似的态度,一只手撑着下巴,喃喃自语般说:“总觉得会像是学长说出来的话呢……”
“你知道再见的意思吗?”
居博海愣了一下,苦笑道:“再也不见?”
“不是。”伊驹摇摇头,看着他:“是希望再次见面的意思。”
回想起那天海浪声里的话,伊驹靠近居博海,在僵硬的Alpha的注视下,轻轻地凑近,亲了一下他的面颊。
“是悲伤的味道。”
伊驹看着他,认真观察他的表情说:“要再说一次再见吗。”
“为什么笃定我会这样做?”
居博海的表情消失,所有的笑容如海浪般退散,心脏跳动的声响越来越大,几乎让他失聪。
“因为这就是你啊。”伊驹想了想,回答不出具体形容,重复道:“因为这就是学长。”
“啊……原来我这么差劲啊。”
居博海笑了起来,将手敷在胸口,感受着剧烈起伏的情绪,酸醋得疼痛:“有点不甘心呢。”
“再等等吧。”
他笑着对伊驹说:“我也想做点令人意料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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