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桃的纳征礼之前,宋之洵被加封为越骑校尉,屯兵于京城西郊的莲花岭,把守京城入口。
高盛把持朝纲后,本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宋之洵这样的名门子弟做高盛的侄女婿,受加封并不奇怪。算下来宋之洵如今手上统领八千余人,并不少了。
司妤找来一张京城的地图,看了好久,最后圈下了莲花岭旁边虞山的位置。
没几天,到纳征礼,司妤以皇室长公主身份去恭贺。
上一次徐晦夫人出殡,那是三品诰命,这一次王小桃是五品县君,但所得赏赐一点也不比上次徐夫人少。
这是高盛的要求,司妤有些意兴阑珊,打算到一趟,小坐片刻就回宫。
正午时她到太尉府,发现高盛果真对侄女好,这大礼办得十分隆重,院中宾客如云,王小桃随高盛过来行礼,今日她穿得珠翠满堆,行礼也更得体了,似乎长进了不少。
司妤问王小桃:“上次县君落水,不知回来是否有着凉?”
王小桃回答:“多谢长公主关心,一切无碍。”
司妤便又说了一些王小桃“惠质兰心,品貌端庄”的话,然后赏金银首饰和丝绸,随后入座。
才坐下不久,听闻宋家来送订聘之礼的人将要到来,司妤准备要走,却有丫鬟来替她倒酒,她正欲拦下,那丫鬟却一不小心将酒全倒她身上了。
丫鬟连忙道:“奴婢该死,求公主恕罪!”
司妤不知这丫鬟怎么这么笨手笨脚,但看她的样子,竟也不慌乱,洒了酒之后很快跪下,认错,行云流水,一点差错都没有。
倒是一旁王小桃急了,起身为难道:“公主,这……”
随后便有嬷嬷上前来,朝司妤道:“公主,此婢女行事鲁莽,冲撞公主,老奴下去定然重罚,还请公主允许老奴带公主去更衣。”
司妤出行,自然不会只有一套衣服,宫女会随时备着好几套衣服以免发生意外有损仪容,此时她只能去更衣。
但她看着这嬷嬷,又看看一旁跪着的丫鬟,觉得这事来得太巧。
而且这嬷嬷似乎是高盛身边的人,她又坐了片刻,终是起身随嬷嬷离开花园,往后面寝室而去。
行至一处门洞,迎面碰见两名护卫,那两名护卫立刻避让,嬷嬷带着司妤拐弯过去,走几步,便听旁边男人的声音道:“老元,待会儿你替我一下,我去趟茅房。”
“你怎么又要去茅房?”
“这不是肚子坏了么。”
“行行行。”隔了一会儿,问:“刚才李嬷嬷带的哪家姑娘?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嘿,你连她都不认识,人家当时可是要……”
话未完,李嬷嬷在花墙这边朝那边道:“好大的胆子,安静!”
下面二人没想到她们就在花墙另一边,连忙噤声称“是”,慌不迭就离去了。
李嬷嬷朝司妤赔礼:“公主恕罪,今日小姐大喜,府上宾客多,为防意外,从别处调了许多护卫过来,没学过规矩,冒犯了公主。”
司妤淡淡道:“我知道,太尉是不拘小节的人。”
毕竟凉州出身的他本就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他自己就没规矩。
司妤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想着刚才那两个护卫的话。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刚才那人最后说了一半的音,好像是“杀”,“人家当时可是要杀……你?”
她之所以注意,是因为那人称“老元”。
元这个姓并不常见,她在京城没听见过,高盛这一干人过来后也没怎么听见,就只有那个斗胆包天的元炳。
但如果是“袁”呢?
司妤仍然倾向于他就是元炳,一是两人后面的话,二是这元炳的体型,与当天卢慈给小柔辨认的那人很像。
她直觉,这就是元炳本人。
好你个卢慈,好你个高盛,宫中要犯,就这么大摇大摆在太尉府当值!
李嬷嬷将她们领到一处幽静的房间外便停下了,和司妤道:“公主,便是这里。”
这儿长了许多忍冬,此时金银相错的花儿正盛开,阵阵飘香,花丛沿着墙角一直爬到屋顶,很有春夏气息。
“公主请入内更衣。”李嬷嬷替她推开门。
司妤与如缨等人进去,李嬷嬷离开,她在里面才换好衣服,门便被推开了,高盛走了进来。
如缨等人看看司妤,低头出去了,司妤暗暗深吸一口气,回头娇声道:“今日大礼,太尉竟还有时间过来。”
“是小桃订婚,又不是我订婚,还要我整日侍候着?”他一过来,便将她抱至朝后开的一座窗台上,撩起她裙子。
她不情愿,推他道:“不要在这里,窗开着。”
“开着才有意思,放心,没人来。”他道。
一切不由她分说。
她按着窗台,紧紧咬唇,看一眼外面,没几步便是高高的院墙,窗外仍是一丛忍冬花,花香袭人,的确不见人,但实在是……
到底是府中在办喜事,他没有多磨蹭,快速就解了欲,将她扔在房中叫她再等着自己,自己就理好衣服匆匆离去了。
司妤扶着窗框,转头看着外面的忍冬花,看着看着,又想起小柔。
那姑娘,还不到十七吧,看着那么柔弱的人,怎么有勇气去死呢?
她司家皇宫的宫女,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
司妤想,自己的确想杀高盛,但最终不知能不能成功,在等待那个遥远又叵测的结果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做好眼前的事?
没一会儿,如缨几人从外面进来,见她在窗边,先替她披上衣服,又去关窗。
司妤拦道:“先别关。”
说完,看看几人,挑出一个平日手脚灵活的宫女来,唤道:“如织。”
如织上前,司妤与她轻声说几句,如织点点头,便领命离去了。
随后司妤才吩咐如缨:“你们去找人要一盆热水来。”
……
元炳是个闲不住的人,在院墙下守着,十分无趣。
与自己一同值勤的刘四又去了茅房,他就更无趣了。
晃荡着累,不晃荡无聊,举行盛宴的花园里飘来酒香和舞乐声,他心都飞了过去,心想那群做官的可真他妈过着皇帝般的逍遥日子!
改日走运,让他上战场砍几个人头,在太尉面前露一回脸,也做个大官,到那时必然有喝不完的酒,耍不完的女人。
正想靠着墙角打个盹,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粉色身影,他往那边一看,就见一个妙龄女子鬼鬼祟祟穿到了墙后。
他立刻按着刀柄追上,由于跑得快,正好看见那身形娇小的女人往另一条□□跑去,他于是立刻追上。
太尉府本就没什么女人,今日大部分人还都去了花园,这一片房屋也都空着,那女人尽往没人的地方跑,他想也没想就又追了上去。
最后那女人绕过一个假山就不见了,他追去,只有一条路,再往前,就看见了一条靠近院墙的窄道,正要再往前追,就见右边的忍冬花藤后是一座房子,里面隐隐有水声传来,窗子还开着。
他悄悄过去,贴着窗边往内瞧,没想到竟在里面瞧见了女人。
水声是一个水盆发出的,两三个丫鬟围着一个女人,好似在给她擦身子,他又多看两眼,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太尉府的丫鬟,这分明是刚才见过的公主身边那几个宫女!
元炳别提多兴奋,立刻就瞪大眼睛去瞧公主,可偏偏他站的方位不好,明显公主此时是没穿衣服的,他都能看见她那双白嫩的小腿,偏偏其余地方被两个宫女挡着,根本看不到关键地方,他急得要命,立刻就往前走一步,几乎要将头探进去瞧,结果就在此时,一个宫女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下子就到了窗后,与他四目相对。
于是“啊”地一声,宫女大叫。
里面宫女也是大惊,连忙将衣服给公主披上,并大喊道:“有刺客——”
元炳还没回神,便有其余护卫过来,一把将他拿下。
因事涉公主,立刻有人去禀报李嬷嬷,李嬷嬷又去叫来了高盛。
高盛来时,护卫押着元炳跪在屋外,高盛看看他,随即进屋去,只见司妤坐在床边哭。
见他来,宫女们退下,高盛到床边,看她身上似乎没伤,问:“怎么了?说有刺客?”
司妤哭道:“不说有刺客,难道说……”说到一半又哭起来。
美人流泪,实在叫人心怜,高盛安慰道:“到底怎么了,现在怎么这么爱哭了?”
司妤暗暗想,确实自己以前不是这么哭哭啼啼的,太过了也不行。便止了哭声,泣声道:“太尉走后,我在房中擦身,如绵见窗子没关上,去关窗,竟发现那人在外面偷看!”
她说得悲愤欲绝:“也不知他看了多久,什么时候来的,刚才……”说着越发悲痛道:“都怪你,都怪你,一定要在那里……”
后面就哭声不止了。
高盛听明白了,搂着她的肩,脸上已起杀意。
“别哭了,你先等等。”说着他就起身出了房门。
听见门关上,司妤又哭了几下便止住声音,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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