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接,殷燃心口微动。
顾泽杬咳得眼角都红了。
明明一个多月未见,殷燃的脑海中还是清晰地闪过某个晚上,顾泽杬也是这样红着眼眶,少见地展露出柔弱。
只不过那时比眼下要旖旎多了。
殷燃收回手,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才又重新递到顾泽杬面前:“水凉,顾总慢点喝。”
他今天在外面奔波,见天气炎热,就顺路过来给商铺的装修工人送点冰饮,正好也了解下施工进度。
没想到刚到大门口,就看见顾泽杬在那儿咳嗽。
殷燃转身从助理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一瓶水,让助理先进室内,自己则径直走向了顾泽杬。
这样的高温天,顾泽杬的脸色却白得像是冬日里受了寒。
殷燃蹙眉:“顾总生病了吗?”
殷燃手上来回的举动,顾泽杬看得一清二楚。经历过殷燃为他拆鸡肉和剥虾,他没觉得意外,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没生病,也没不舒服到拧不开瓶盖的地步。
“谢谢殷总。”但顾泽杬也不会驳回对方好意,他小口地喝了些水,凉意抚平了喉咙的异状,胃部也终于平静下来。
殷燃注意到,顾泽杬雪白的袖口沾了一点点灰尘。
顾泽杬今天一身正装,料子挺括,袖扣扣得齐整,即便喝水,袖子也不会像休闲衬衫那样,在抬手时滑落,露出底下细白的手臂。
他竟还记得,顾泽杬在自己车上打哈欠时的慵懒模样……
顾泽杬很快放下手:“不是生病。只是里面太闷,又可能不小心吸了灰。”
殷燃回过神:“那就好。”
不适感退却,顾泽杬旋紧瓶盖,轻轻蹭掉嘴角的水渍:“殷总也是来看店面情况的吧?”
殷燃幽深地盯着顾泽杬被水光衬得莹润的唇瓣,嘴上没有忘记作答:“对。”
他想不起来了,那天晚上,他有没有亲过这里?
念头一出,殷燃心中一凛。
他在想什么?
他若无其事地将视线上移几分,继续道:“刚才看见顾总,还想着邀请你一起去看看。但既然里面的环境让顾总不舒服,那还是等开业了再来。”
顾泽杬笑道:“好啊。算起来,你们快要完工了吧?”
“嗯,预计一个月内结束。”
顾泽杬笑眯眯:“还好殷总没有非要坚持‘公平竞争’,不然现在说不定我们都还没开工呢。”
殷燃自然没想到顾泽杬会提及此,不由一愣:“……顾总说得对。”
嘴上讨了个小小的“胜仗”,顾泽杬弯起眼:“那殷总快进去吧,不用管我了,我没事。”
殷燃:“我……”
“阿杬!”
话却被自商场内传出的声音打断,殷燃抬起眼。
司璟匆匆忙忙,边快步地行走,边絮絮叨叨着:“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咦,殷总?”
但他一跨出门,就看见了殷燃站在顾泽杬的面前,下意识刹住脚。
殷燃笑了笑,冲司璟招呼了声:“司总。”
他重新转向顾泽杬,没再接着先前的话:“既然司总在,那我也不担心顾总了。我先进去了。”
“嗯。”顾泽杬依然笑得得体端方,“多谢殷总关心。殷总再见。”
殷燃转身,走进商场,与司璟擦肩而过时,对他点了点头,算是简单的示意作别。
司璟没来得及回应,殷燃就已经往里走了。
司璟抓抓头发,回头瞅一眼殷燃的背影,问顾泽杬:“他是不是有点奇怪?”
顾泽杬同样在看殷燃,但很快收回视线,脸上的笑也敛起。
他耸了耸肩:“不知道。”
司璟:“……”
顾泽杬好像也有点不对劲!
“你是不是不舒服?”司璟试探,“我看你刚才在里面脸色很差。”
“没事,就是闷到了而已。”顾泽杬下意识摸了摸脸,但握久了冰水的手温度变低,凉得他一激灵。
他低头看了眼殷燃给的矿泉水:“走吧,回去了。”
他当然察觉到了,自己喝了水后,殷燃那一瞬间不加掩饰的重邃目光。
很少见,殷燃这样的神情,以至于让他下意识提起早该翻了篇的“公平竞争”,来转移注意力。
……
苏凛和将送到他这儿的文件分门别类,按轻重缓急自下而上地整理好,抱进顾泽杬的办公室。
刚在办公桌边沿放下,顾泽杬便一眼瞥见了最顶上的信封,白底金边,被黑色的文件夹衬得无比显眼。
顾泽杬:“那是什么?”
苏凛和将信封递过去:“前台说,是早上殷总专门派人送来的。”
“……殷燃?”
他又搞什么稀奇古怪呢?
信封上还隆重地按了个金色的火漆印,顾泽杬满腹疑团地拆开,抽出里面同样白金配色的厚纸卡。
一个没注意,一张卡片随之掉了出来。
顾泽杬越发迷惑,先看了看厚纸卡。
是一封邀请函,大致内容是:殷氏集团旗下的“望雪度假酒店”近期改装升级完成,诚挚邀请顾总携亲朋好友入住“望雪阁别墅”体验。
后附酒店导览一份。
顾泽杬拿起落在桌上的卡片,正面正印着三个飘逸的大字——望雪阁。
“……”
殷燃……认真的?
“他疯了吧!”
中午,听完顾泽杬的简述,司璟筷子上的鱼丸直直落回碗里,溅起一片汤水。
“……”顾泽杬嫌弃地皱眉。
“抱歉抱歉。”司璟连忙拿纸巾擦干净桌子,“这不是太惊讶了嘛。没记错的话望雪最便宜的房间也要五位数吧?”
“嗯。”
至于仅此一间的望雪阁别墅,得再往上翻个几倍。
还不是有钱就能住的。
望雪度假酒店当年由殷燃的父亲殷望属意建造,而与酒店同名的望雪阁,更是他亲自设计监工的,投入心血无数。
建成时殷望说过一句话——不是客人选择望雪阁,而是望雪阁选择客人。
顾泽杬越想越茫然。
有钱也不一定能住的望雪阁,现在被殷燃拿出来邀请他,还直接送来了房卡,不用他花钱。
殷燃打什么主意呢?他爹知情吗?
司璟:“不过殷燃这时间选得真巧。”
商铺装修有条不紊地进行,其他事务也正好都告了一段落,顾泽杬空出了这个周末,打算好好休息两天。
但凡邀请函晚一周来,他的日程就又排满当了。
顾泽杬点了点头,然后问:“你去不去?”
看完邀请函,惊讶过后,顾泽杬就考虑过了,在家躺也是躺,在酒店躺也是躺,还是殷燃做东,管他在打什么主意,不去白不去。
不过一个人就有点无聊了,别墅好几间卧室,住两三个人绰绰有余。顾泽杬刚才问过了顾启建和岑茹要不要一起,但他们俩对呆在酒店两天一夜没什么兴趣,拒绝了。
“去啊去啊,我这周也空。”司璟嘿嘿一笑,“把小苏也带上呗。我自愿做司机。”
顾泽杬早有预料:“我就知道。”
司璟又突然有点郁闷:“你去和他说啊,他就听你的话,我找他他肯定不同意。”
顾泽杬开玩笑道:“你说你这领导混成这样,失不失败?”
“失败,”司璟放下筷子,长长地哀叹,“太失败了……”
顾泽杬忍俊不禁:“好了别演了。周六你开车,前排留给你们。”
司璟一秒复活,嬉皮笑脸:“没问题!”
周六早晨,苏凛和早早等在小区门外。
前两天,顾泽杬忽然请他一同出游。他惶恐地想要拒绝,但他又怎么可能抵御得了敬重的上司的竭力邀约,最终还是同意了。
不远处,熟悉的车子驶来,稳稳地停留在面前。
苏凛和打开副驾驶的门,俯下身准备上车时,却乍然怔住了。
坐在驾驶位的怎么是……
苏凛和双眼圆睁:“司总?”
司璟将墨镜暂时向上推了推,露出眼睛侧头看向苏凛和:“小苏早啊!上车。”
“怎么是您开车?”苏凛和没动,“换我来开吧。”
司璟开车他坐车,岂不是以下犯上。
“不要,你快上车。”司璟笑出一口白牙,“别浪费时间,早到早玩儿。”
“可……”
“小苏。”另一道声音插进来。
苏凛和看向后座:“顾总。”
顾泽杬莞尔:“休息日,没有上下级之分。司璟乐意当司机,你不用顾虑,上车吧。”
苏凛和犹豫:“那……好吧。”
这才终于跨进副驾坐下。
司璟突然“唉”一大声:“还好先把你们顾总接上了,不然没他劝你,你还得跟我争好久呢。”
苏凛和:“……”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后方,顾泽杬暗自忍笑。
实际上,是他要求司璟先来接他的。他有时候也有点坏心眼,想看看苏凛和正经工作外的其他表情。尤其是在司璟面前,一被逗着玩就非常鲜活。
毕竟苏凛和小他们四岁,在他眼里年纪还小,总被工作情绪裹挟实在辛苦,偶尔也该放放松。
“好了,别逗人了。”但自己的下属,还是要维护的,“走吧。”
“好好。”司璟重新拉下墨镜,“出发!”
一路通畅前行。
到达酒店大堂前,要先穿过一片中式林园。枝繁叶茂,摇曳生姿,淡金微光缕缕垂落,如临仙境。
大堂矗立其中,古色古香,低调奢华。
司璟一踏进去,嚯地感慨:“这下我是土包子进城了。”
司家朝上几辈都是读书人,称得上书香世家,虽富裕,但克勤克俭。也没想到司璟是个对做生意感兴趣的,家里人倒不束着他,任他选了商务专业攻读,毕业后直接跟着顾泽杬进了顾氏集团。
钱赚得更多了,但司璟依旧没大手大脚过,如今确实是头一回走进高奢酒店。
苏凛和无奈:“司总是土包子,那我是什么?”
“嗯?”司璟回过头,笑嘻嘻的,右手往苏凛和肩上一搭,“我是大土包子,你是小土包子。”
“……很重,司总。”
在前台登记完毕,服务生送三人去了别墅。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人进了大堂。不过来人一身正装,言笑不苟,显然不是来度假的。大堂里的员工见到他,都立刻挺直腰背。
来人径直走向前台,问:“顾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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