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一切,临离开前,于思雅把左星凝叫到一边,单独交代了一些事。


    没几句话,核心思想也很简单——听话,不要给楚时音添麻烦。


    这话跟她妈妈交代的大差不差,听了一天,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左星凝左耳进右耳出,等楚时音忙完过来,一招手她就颠颠跟了上去。


    下了电梯,左星凝跟着楚时音停在一辆银色的suv前,十分乖觉地爬进副驾,系好安全带。


    车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沾染了楚时音身上的异香,混着淡淡的香水味,闻得她手脚软软,像陷进棉花。


    “姐姐,我们现在是去?”


    “回家,”楚时音摘下用来遮掩的黑色渔夫帽,纤细修长的手指插进浓黑长发中顺了顺,“你淋雨了吧?先回去洗个澡,别感冒了。”


    闻言,左星凝低头悄悄闻闻衣服,果然带着一股阴干的湿气,她缩起身子降低存在感,“好,谢谢姐姐~”


    一声姐姐被她叫得又甜又软,楚时音扣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瞬,接着启动汽车,说道:“先休整几天,等思雅回来后应该会安排你露面,你大学是学表演的,基本功应该还没忘吧?”


    左星凝摇了摇头,“没忘。”


    声台行表、七力四感,她这一年哪样也没落下过。


    “但是毕竟很久没正儿八经演过戏了,我也不太确定我现在的水平是什么程度。”她小声补了一句。


    楚时音余光撇她一眼,没有安慰,转而问起别的:“思雅说,你在学校的时候演过电视剧,还是有点戏份的角色,后面怎么突然没消息了?”


    “啊,你是说我大三下学期拍的那部仙偶吧。”


    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段日子,她第一次进组、第一次长出獠牙,发现自己的不同……之后,她做了长达半年控制不住自己把人咬死的噩梦,直到回了家换了环境才有所缓解。


    原来她还没忘啊。


    左星凝紧紧攥着安全带,泛白的指尖几乎要把安全带连带掌心一同戳个洞,她低着头,语气却是轻松的,像是自嘲,“其实拍戏还挺开心的,只是,拍的时候导演总是骂人啦,我有点害怕。”


    楚时音注意到了她话语中的停顿,害怕是真的,前一截,不过是扯来的谎。


    “你这次出来是不是什么都没带?”她把话题引开。


    “……是,出来得有点着急。”


    何止是着急,简直是火急火燎。


    左明岚女士跟她斗智斗勇了十几年,早知道她是什么性子,为了不让她看出苗头,愣是真的什么都没帮忙收拾,一句“走,带你去吃饭”就把她骗了出来,然后一脚油门踩到了外省,临下车前只丢给了她一张身份证,还不忘“换”走手机。


    但凡看看天气预报多给把伞再让她换身衣服呢!想起今天的狼狈左星凝就气得牙痒痒。


    楚时音又道:“记得打电话跟阿姨叔叔报个平安,别让他们担心。”


    “他们巴不得我出来,会担心才怪嘞。”左星凝嘟囔了一句,嘴比脑子快。


    “还在赌气?”


    “……”


    左星凝顿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楚时音的意思,刚才有于思雅在,有些事情不好多说,她只能称自己是跟家里吵了架出来,手机不知道在哪被人偷了,勉强把这一身狼狈糊弄过去。


    之后,倒忘了跟楚时音单独解释。


    再提起这些事,总觉得有些丢脸,左星凝小声辩解:“我不是离家出走……”


    “嗯?”


    路过一处幼儿园,里面似乎在举办什么活动,路边停满了车,家长撑着伞挤挤攘攘站到了马路上,楚时音转动方向盘小心避开,闻言只回了个鼻音,像是不大相信。


    “其实我是……”


    左星凝张了张嘴,想说她没有离家出走,就是一直不肯出来找眷属被忍无可忍的家长丢出来,手机也不是丢了,是压根没拿到手。但转念一想,楚时音就是眷属,这话跟说不想见她有什么区别?


    “算了,我就是离家出走。”她放弃解释。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很轻很轻,左星凝第一次恨自己耳力为什么这么好,不然把它当成风声就不用尴尬了。


    现在好了,她肯定被当成离家出走的幼稚小孩儿了。


    第一印象,大失败。


    她瘪了嘴,对着窗户绞尽脑汁怎么让楚时音对自己印象再好一点,还没想明白,就听到楚时音问了一句什么。


    她下意识答了句没有,等回答完,问题才真正在脑子里组合。


    ——“你猫毛过敏吗?”


    猫毛?什么猫毛?


    很快,左星凝就见到了“猫毛”的主人。


    房门刚一打开,左星凝就听到了一迭声软甜的喵喵叫,在这种攻势下,连楚时音向来清冷的嗓音都柔暖了不少。


    “好了团团,别挡在门口,有客人要来。”


    像是听懂了,也可能是闻到了陌生人的气味,猫叫声戛然而止,楚时音让开位置,左星凝终于踏进了屋,得以见到猫咪真容。


    一只白色的长毛狮子猫,端坐着,抬头看她,眼珠剔透干净,是天空一样的湛蓝。它高高昂着头,胸前的毛发云朵一样蓬松,尾巴则像个鸡毛掸子,略微压低,这是警惕的表现。


    “它叫团团是吗?”左星凝蹲下身,慢慢地伸出手给它嗅闻,交换气味,“姐姐你什么时候养的猫?”


    “一年多了,有次下雨,阿姨在小区里捡了它又不方便养,就一直放我这了。”


    “这么久了啊,微博上好像没见你发过?”


    “微博?”楚时音挑了挑眉,将这两个字在舌尖碾了碾,“最近这两年都是工作人员代发,我很少打理。”


    “难怪,我说怎么……”左星凝声音忽然卡住,她反应过来什么,猛地一抬头,正对上楚时音似笑非笑的眼。


    “你的id是什么,我回关一下?”


    “……”


    好消息,暴露粉籍后自担要跟你回关。


    坏消息,你俩现在面对面,且你号上的骚话根本来不及删。


    左星凝两眼一闭,气若游丝地挤出回答:“请,请偶像离粉丝的生活远一点。”


    楚时音耸了下肩,没说什么,左星凝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一扇门后,然后脱力般一屁股跌在地上,团团蓬松的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脸颊,怜悯般的安慰。


    左星凝欲哭无泪——


    很好,她现在也是拒绝过楚时音的女人了。


    -


    楚时音逗完小粉丝就去了储藏室。


    她有一间房间专门用来放品牌方寄来的东西,其中最多的就是衣服。送来的东西都在于思雅那筛过一道,之后由家政阿姨收在储藏室,等待一个重见天日的机会。


    她和左星凝身量相当,都是修长匀称的体型,按理来说,要找出几件没穿过的衣服给左星凝完全不是问题,可楚时音还是翻了许久。


    两人的穿衣风格不尽相同,在她眼里,左星凝总是副小孩样,穿她的衣服并不十分合适。


    找来找去,楚时音最终拿了套运动装出来,又回卧室,翻出两件没穿过的干净内衣。


    客厅里,左星凝看起来已经平复好了心情,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根逗猫棒毫无技巧地摇来晃去,逗着空气。


    团团则躺在猫爬架上有一下没一下摆着尾巴,似乎已经评估过了这只两脚兽的危险度,吝啬地不肯分给她目光。


    直到楚时音出现,它才“喵”一声跳下来,谄媚地凑过去。


    左星凝收起逗猫棒,看着楚时音进了趟卫生间,然后蹲下摸了摸脚下蹭来蹭去的猫,一时不知道该羡慕谁。


    “它不让你摸?”楚时音问。


    左星凝摇了摇头,然后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微小的手势,“只碰到了一下下。”


    准确来说,是她被猫尾巴尖扫了一下。


    关于猫的话题并没有聊太多,左星凝先去洗了澡。


    淋了雨又阴干的衣服带着股散不去的潮气,让她总疑心自己是根刚从海里捞出来的咸湿海带,站在干净的陆地上多少有些失礼。


    褪去衣服,花洒漫出来的热水淅沥沥洒在身上,草草冲洗一遍后,左星凝用干发帽裹住滴水的头发。


    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叠衣服,浅淡柔和的色彩,然而在左星凝眼里却好似什么易燃物品一样,多看一眼就会爆炸。


    她自己会爆炸,炸成粉色的烟花,碎屑还要拼成楚时音这三个字的那种。


    微红着脸,左星凝把手擦干到一滴水也没有,才小心翼翼伸向衣服。


    她安慰自己,女孩子之间互相换衣服穿多正常啊,上学的时候她还不是穿过室友的外套,哪里有什么大不了的……嗯,没什么大不了的。


    左星凝不敢多看,胡乱确认了一下正反,闭着眼睛套上。


    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她把脸上散乱的头发随手往后面一扒拉,对着镜子扯开下唇。


    吸血鬼的獠牙自带止痛和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前者对她无效,后者却是救命良方。


    一个多小时的工夫,唇内的两个血洞已然愈合,只留下两个口腔溃疡一样的圆点,到晚上应该就能全部愈合。


    全部收拾妥当,左星凝再洗了遍手,开门出去。


    楚时音正坐在沙发上,膝上搭着一片白色毛毯,走进了,左星凝才发现那只“白色毛毯”是团团,听到动静,它湛蓝的眸子懒洋洋睁开一道缝隙,目光落点和它的主人短暂一致。


    左星凝皮肤白,浅色的衣服很衬她,楚时音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抬手往桌上某个位置一指。


    “前段时间品牌方刚好给我寄了手机,多了一台,你先拿去用。”


    她指的方向尽头是一台玫瑰粉的裸机,左星凝认出这是楚时音代言的手机品牌在今年夏季推出的新款,价格不菲。


    左星凝面色犹疑,没等她想出拒绝的话,楚时音便又开了口。


    “不喜欢吗?”


    楚时音垂下眼,表情是恰到好处的失落,好像问的不是手机。


    “我以为……你是我粉丝的话,会很开心跟我用同款,看来,是我想多了。”


    左星凝:“……”


    她可真是,罪大恶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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