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姜殊晴这个插曲,钟离雁和楚时音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两人默契地摒弃了无用的说辞,直言快语,将谈判的时间压缩到了最短。
谈判初步结束,楚时音和钟离雁再次回到小宴会厅时,局势已经变了样子——
左星凝和姜殊晴头碰头趴在圆桌上,睡着了。
除了她们身旁凌乱的酒杯和叠放的瓷盘外,小宴会厅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这至少说明,她们独处的那段时间确实很平和。
楚时音松了口气,走过去叫醒她:“星凝,醒醒,该回家了。”
“姐姐,”左星凝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你们聊完了吗?”
“聊完了,走吧,我们回家。”
左星凝点点头,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站住转身:“殊晴怎么办?在这儿睡一夜会着凉的。”
“我来就好,”钟离雁走进来,右手搭上左肩,行了一个鞠躬礼,“左小姐,刚才是我一时冲动,抱歉。”
左星凝摇摇头:“你该向殊晴道歉,她拿你当最重要最重要的朋友,所以现在才会这么难过。”
钟离雁一怔,习惯了虚与委蛇的生活,很少会有人同她说上一字半句掺杂真心的话。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左星凝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说完,便径直向楚时音确认能否把姜殊晴交给钟离雁,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两人相携离开。
望着她们的背影,钟离雁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复杂。
她和楚时音认识了六年,六年的时光,没能让她们成为敌人,也没能往朋友的方向多走一步。
因为,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她就嗅到了对方灵魂当中,与她相似的气味——
压抑在平静表象下,近乎疯狂的自毁倾向。
她不免对此产生好奇,有关楚时音的信息一张张出现在办公桌上,包括她藏得错漏百出的过往。
钟离雁帮了她一把,仅仅出于好奇。
以她的地位手段,无论是想捧人还是封杀,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但钟离雁只是在旁观。
旁观毫无根基背景,从最底层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的楚时音,像在看错位时空的自己。
不过,和楚时音相比,她也只占了个会投胎的便宜罢了,从那样的泥潭挣脱的第一天起,楚时音就永久获得了幸运女神的垂怜。
左星凝。
真巧啊,她查到的资料里,资助楚时音的那位女士,也姓左。
钟离雁轻笑一声,招手叫了两个人跟上楚时音,免得她们被醉鬼亦或是闲杂人士骚扰,横生事端。
接着,她把不知何时围过来、战战兢兢生怕“战争”再次爆发的侍应生们都离开,等这层重新清静了后,钟离雁揉揉脸,去迎接只属于她的“狂风骤雨”。
“阿暖,”她弯下身子,柔声唤姜殊晴的小名,“醒醒,我们回房间睡。”
姜殊晴皱了皱眉,尝试了几次都没把眼睛睁开,但她听出是钟离雁,便捂住耳朵,把脸别到一边,摆明了不要理她。
“不肯起来,是想让我把你扛走吗?”
醉鬼给不出清晰的回答,钟离雁弯了弯眸子,起身走到椅子后面,手臂横在姜殊晴小腹前挡住,另一只手拉住椅背,将椅子转了九十度。
身体短暂失重,姜殊晴下意识往前扑,钟离雁带着她的腰往后一倒,眨眼就把人打横抱在怀里。
“钟离雁……”一番折腾,姜殊晴终于把眼睛睁开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个钟离雁?”
“因为你喝醉了。”钟离雁抱着她,掠过电梯,径直往楼上走。
“没有,我才不会喝醉。”
“是,你没醉,是我醉了。”
“哼。”
姜殊晴满意了,闭上眼眼睛嘟囔着什么,破碎的音节连不成句子,钟离雁一个字也听不清,觉得她差不多说完一句了,便跟着应上一声。
无论姜殊晴是想骂些什么,总归都是她该受的。
她们还年轻,原本,钟离雁应该还有很多时间去慢慢告诉姜殊晴,她爱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也会慢慢想办法,让她爱上自己。
可惜,事与愿违。
月前,韩氏放出了要为女儿联姻的消息,钟离雁知道那对夫妻的目标只有一人——钟离家的继承人,也即是她。
韩氏经营不善,现在的掌权人不过是个年轻时就被有意养废的少爷,十几年前,韩氏原定继承人意外离世,才让他捡了漏。
无甚大智慧的一个人,平生做过的最明智的决策,也不过是这场慈善晚会。
——用“为体弱多病的女儿祈福”的名义,占据舆论优势,挽救了韩氏因失去继承人而暴跌的股票。
勉强撑了十几年,对他来说已是极限。
韩氏大厦将倾,位于顶端、早就被富贵权势遮了眼的人,再度利用了自己的女儿。
对此,姜殊晴一概不知。
不是所有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钟离雁从小就明白这点,可姜殊晴不一样,她不愿戳破托着她的脆弱泡泡,让她也跌进这遍地荆棘里来。
刻意拉长的道路也会有尽头,打开门,钟离雁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在她光洁的额前落下一吻。
姜殊晴,只需要快乐。
-
和资方洽谈,原本该是于思雅的工作。楚时音临时改了出席的女伴,只能放了于思雅的鸽子,谈完再将结果告知。
等这一会儿的工夫,左星凝已经披着毯子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头偏着,秀气的眉头皱起,唇瓣因姿势的缘故微张,整个人都散发着桂花酒酿的味道。
也不知吃酒酿圆子是怎么吃到这么醉的。
楚时音唇角扬起一抹弧度,俯身帮她掖了掖毯子,启动汽车。
因为提前离席的缘故,她们恰好撞上了晚高峰的尾巴,被堵在车龙后面。
天上淅沥沥飘起小雨,楚时音打开雨刮器,一扭头,正见左星凝直勾勾盯着自己。
车里没有开灯,她安安静静的也不出声,若不是那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映着路灯的光,楚时音还没发现她醒了。
“头晕不晕?”前面的车龙终于动了起来,驶到路口,银色suv转弯,与大部队分开。
左星凝摇头,也不管楚时音看不看得见,脑子软绵绵地像塞了团棉花,她无法思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是在做梦吗?”
“说不定呢,”楚时音握着方向盘,眉宇间染上笑意,“你想梦到什么?”
左星凝没回答,先看了看车窗:“我们为什么会在外面?”
“因为我们正在回家的路上。”
“这样啊,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家?”
“快了。”
“和我想的一样,”左星凝笑起来,自言自语,“果然是在做梦,今天梦到的是接姐姐下班,还没做过呢。”
还?
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楚时音问:“你经常梦到我?”
左星凝神秘兮兮嘘了声:“秘密。”
说完,她安静下来,盯着不断掠到车后的路灯,看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了。
“好慢。”
做梦的话,切换场景不是“嗖”地一下就行了吗。
“别急,就快到了。”
suv驶进小区,往地下车库的方向开,然而左星凝已经等不及了,她解开安全带,手里抱着碍事的裙摆,往驾驶座上爬。
“星凝?!”
楚时音吓了一跳,连忙就近找了个路边的车位,直直开进去,“危险,快坐好!”
左星凝听不进去,人已经爬到了驾驶座,车子停下,她身子一晃,一个趔趄把楚时音扑了个满怀。
香槟色的裙摆层层叠叠落下,左星凝顺杆上爬,一扬腿跨坐在楚时音身上。
她的体温总是偏低,刚睡醒时更甚,楚时音捧着她,像握了一块温润的玉。
“星凝,”楚时音手足无措,“起来,这是别人的车位,乖,下去让我把车停好。”
“不要,”左星凝不明白梦里为什么还要纠结什么车位,她去抱楚时音,躬着身子,脸埋进她肩窝,“姐姐,你好久没回家了,我好想你。”
楚时音没有手去抱她,她的手被左星凝压在腿下,与豆腐般嫩滑的软肉紧紧贴在一起,若是抽出来,动作几乎同抚摸一致。
她只能先顺着左星凝的话去说,“我就在这儿,很快就到家了。”
“你当然会在这儿。”
左星凝直起身,腰往前蹭,大腿压着楚时音的手碾过去,手腕被压住,解放出来的手指下意识收拢,看起来,就像是楚时音自己把她往身前拉了拉。
“姐姐,你腰上是不是有个痣?”
她说着,右手就已近伸进了座椅与后腰的缝隙当中,重复在梦里做过不知多少遍的动作。
“是一颗很漂亮的红痣呢。”
“我不知道……”
什么红痣黑痣,楚时音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独属于她的私密领域正被人肆意玩弄,微凉的指尖仿佛带了电,它碰到哪儿,哪里就麻麻地软了下去。
受不住这样的折磨,楚时音哑了嗓子,徒劳地劝:“别管什么痣了,快下来……”
身上的人不答,灵活的十指依旧顺着她的脊骨抚摸,四处点火。
楚时音快要抑不住喘息:“停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吗?”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楚时音在梦里询问她的意见。
左星凝停了动作,歪着头,很认真地想。
“姐姐,你亲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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