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何四”化为白骨,秦关晖傻在了原地,楚熙南只愣了须臾,提着手中剑便冲向芳菲,横劈下来。
芳菲手中灵力止住了剑往下劈的趋势,轻蔑道:“你不过是个人,人是不能弑神的。”
楚熙南不吭一声,收剑而转腕直刺过去,那剑攻势迅猛,插入了芳菲的心脏。
芳菲被贯穿她身体的剑带动着向后退了几步,她拄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大吃一惊,望着楚熙南:“你身上有仙骨!”
楚熙南虚空一握,剑自动拔出芳菲的身躯飞回来,他提剑缓缓走向芳菲,踩在地上的脚步声音深沉。他下定了要杀死芳菲的心。
“我是神仙,我绝不会被人类杀死的。”芳菲自嘲一笑,撑地慢慢起身,右手举起一团硕大的灵力,向他们投掷过来。
楚熙南竖剑欲拦灵团,芳菲脸上带了坏笑,手指屈点,灵团却忽然拐弯,往着后边的秦关晖飞过去。
秦关晖还在迷糊之中,并未发现即将而来的危险。
“秦关晖!”楚熙南扔剑砸向灵团,剑却如同劈在了空气中,掉落在地,发出声响,灵团毫发无损。
秦关晖堪堪回神,与灵团咫尺之近时,他瞳孔一缩,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天上突地降下一道雷,劈散了灵团。
雷声浩然,惊得他差些魂飞。晴空万里,哪来的雷?
他抬头看向空中降雷之云。
白云之上,站了位身着羽衣的男子,相隔太远,无人能看清他的脸。他衣袂飘飞,声音清冷,说话的语调过分疏离,“芳菲。”
芳菲见之一吓,扑跪在地,鲜血染衣,狼狈至极“见过剑阁神君。”
“你犯太多错,今日必死。”剑阁轻轻抬指,隔空对着芳菲点了一下。
“剑阁神君,我……”芳菲张口求情。
“不必多言。”
芳菲面目狰狞,“剑阁!她不可能让我死的!”
轰鸣一声,雷再降下,劈在了芳菲身上,她瞬间化为点点灵光,消散而去。
这位神仙的行事作风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
秦关晖哑然。
剑阁再次挥袖,院落一角关住青虺的药罐子碎裂,她化为巨蛇由村长的屋子攀飞向空,穿过层层白云,巨蟒化为小孩,乖乖站在了剑阁身旁。
“蠢货。”剑阁低头睨她,驾云而去时,远远地望了眼秦关晖。
秦关晖与之对视须臾,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不怎么在意。
他身后的楚熙南毫无征兆地吐出血,晕倒在地……
了解完整真相的任务并未完成,好在系统也不是那么的冷漠无情,给了倚明窗一半的积分奖励。
倚明窗变回自己的身体后,先履行约定给予了颜卿人形。望着减少了一半的积分,他心如刀割。
反派讨论组中,颜卿并不像倚明窗想象中获得人形后的开心,“旻燚,你确定璞英没被任何人夺舍?”
倚明窗不解:“啊?”
“璞英可是杀了一堆凌山弟子的坏人!”颜卿暴跳如雷,“这两年多,我在他淫威的逼迫下,做了无数好事!我是什么?我是魅魔!我是要吃心脏的,不吃心脏我不能活!我为什么要做好事!帮人伸冤,替人治病,殴打贪官……我再也不想做这些事了!”
诉苦之后,他感叹,“好在你总算如约而来。依照我们立的契约,我会为你做事。说吧,你需要杀谁,我帮你杀了,只用让我吃下那人的心脏便可。”
倚明窗挠挠脑袋,“这个倒不用,你跟在璞英身边陪他做事就行了。”
无视颜卿的鬼哭狼嚎,倚明窗匆匆退出他的灵海,偶然瞥见青虺的名字,虎躯一震。
糟了,这丫头不会还泡在药罐子里吧?
他用旻燚的身份进入了青虺的灵海。
“青虺。”
“你谁?”青虺一吓,照着他头顶的字念道,“旻燚?你是何方妖孽?如何入了孤的灵识之中!”
倚明窗道:“我受人之托,想来问问你,你还泡在药罐子里吗?”
青虺沉默,“小人类让你来的?你带话给他,告诉他,孤要是等他来救,孤早成药酒了!等等……他不是又死了嘛。他又活了?”
确认了青虺没事,倚明窗未应她便离开了灵海。
时隔多日,他又回到了帝城。
这次并不用跳转到多年之后,他只需在这里等待主角过路便行。
以他对原著并不深刻的记忆,接下来的故事应当是修真界十年一次的弟子历练。修真界四大门派如约来至祥云,举行一场浩大门派之争,胜出的弟子所代表的可是整个门派的脸面。
先前凌山至祥云交流修为时,楚熙南因灵力被封被多人看低,这次来应当是逆风翻盘打脸路人的。
坐在帝城酒楼的窗户旁,倚明窗看着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独自斟酒而饮,心中泛起了一丝悲伤。
他竟然有些怀念在凌山与凌山弟子一同修炼的日子。
看来人就是不能闲着。
他起身出了酒楼,散步至街上,忽听过路人道:
“哎,你听说了吗,帝城最近多了个反派讨论组,实行什么助学贷款。”
“好像是供寒门学子读书的一种质押典当……那什么反派讨论组的组长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好像是叫旻燚。”
“啊对,听说他们干了不少好事呐!”
倚明窗脚步一顿。
沉默之时,犹疑,莫非璞英他们也来了帝城?还打着他反派马甲的名号干了一堆好事?
想罢,他便听周围路人突地噤声,往街边看去。
两位皆身姿颀长,其中一位虽戴帷帽遮住面貌,看上去气势斐然,另一位清秀俊逸,举止之间有些阴柔。
他们路过倚明窗时,露脸那位男子停了下脚步,对着倚明窗勾了勾唇,弯着的眉眼之间满是妖娆与妩媚。
戴帷帽的男子揪着他快步离去,小声:“别见到好看的男子就发癫,给我走快些。”
好熟悉的感觉。
倚明窗思考这莫名的熟悉感来自何处时,身旁路人道:“这就是反派讨论组的那两位了。他们在帝城名声日益壮大,是真的乐善好施的好人!”
反派讨论组,璞英和颜卿?
所以,方才对他暗送秋波的是颜卿?
倚明窗一阵恶寒。
回了客栈,倚明窗换上旻燚的躯壳,问了反派讨论组的定居处,找了上去。
正好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璞英这位老乡玩上几日。
他敲门时,璞英头戴帷帽拉开门,戒备地问他:“是要办理助学贷款吗?”
倚明窗挑眉,“助学贷款都搞上了,怎么不弄个就业补助?”
璞英迟疑,问:“乌蒙山?”
倚明窗点头,璞英将他拉进屋里反手关门,摘下帷帽后,他两眼泪汪汪,捧着倚明窗的手,“兄弟啊!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倚明窗嫌弃地推开他的手,问:“你怎么用反派讨论组这个名号干好事?连组长是旻燚的消息也一并往外传了?”
璞英拥着他的背进入里屋,“我被普家追杀,露不了面,颜卿又人不人鬼不鬼的。正好你的任务不是当炮灰吗,这个名号留着也留着,不如借我发展壮大,完成我做好事的任务。”
倚明窗重重拍打璞英的肩,皮笑肉不笑,“兄弟,你猜猜我联络你灵海的那个东西为什么叫反派讨论组?”
璞英一顿,“莫非,兄弟你除了炮灰的任务,还有当反派的任务?”
“对,旻燚这个反派马甲与主角有着深仇大恨。”倚明窗郑重其事地颔首。
“你真辛苦。”璞英道,“过几日凌山来祥云必定会路过帝城,若是因为‘旻燚’寻了上来,发现反派讨论组幕后的主理人是璞英,会不会把我捆了交给普家?”
倚明窗道:“你们过几日就离开帝城暂避风头。”
“璞英,外边有个女子,是来办理助学贷款的。”颜卿手里卷着书,拿着毛笔在上边写写画画,走进里屋时停下脚步,好奇地看向倚明窗。
“这谁?”
“我是旻燚。”
颜卿差些惊掉手中的笔,对着倚明窗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总算得见您的真容。”
被迫跟在璞英身边做好事,那么多年他连一颗新鲜的心脏都没吃到过,他将这些恨都投掷在了倚明窗身上。
倚明窗不理会他的恶意,拉过璞英到一旁交头接耳,“你没和颜卿说我是凌山弟子的事吧?”
璞英摇头,嘚瑟道:“穿书、系统、任务,这些我都没讲。他虽然满脑子都是坏事,但揍一顿后还挺听话的。这不和你结了契,更难违抗我的命令了。”
倚明窗咋舌,浅浅心疼了会儿颜卿。
颜卿看不惯他两人的窃窃私语,大声打断:“璞英,我问你有女子来借助学贷款,这该如何做!”
璞英:“啊?她来借便借给她,这都要来问问我?”
颜卿瞪他:“可她是个女子,我们又是做的是质押典当,别说房契田契,她连昂贵一点的玉佩首饰都没有。这也要借吗?”
“女子怎么啦?女子就不能学了?”璞英回瞪回去,拉过倚明窗往接待人的堂屋走去。
颜卿撇嘴,“可是人间也没有什么女子能做官的传统,她这不是徒劳无功嘛。”他跟在两人身后。
堂屋中,站着位女子,相貌英气锐利,她没有怯意,言谈自如,朝他们作揖,“小女苏笙阑,听闻旻公子有钱银助学的意向,我便舔脸自荐。”
璞英推了把倚明窗,“旻公子”只好上前与苏笙阑对谈:“我们这需要你有所抵押,才好拨款。”
“我父亲让我嫁人,但我想求取功名,他断了我的所有财路。”苏笙阑话语中有心酸,却挺直了背。
倚明窗也不想为难,“那没事,直接借你便好了。”
颜卿瞪大了眼珠子,“胡闹,每个人都这般不质押就拿了钱走,我们得亏成什么样啊!”
苏笙阑面上为难,开口道:“我并非骗子,只是走投无路才想到来此。若能相助,你们的大恩我没齿难忘。”
颜卿还要开口说些什么,璞英便一口允了,在苏笙阑要磕头道谢时忙拦下,把人送出去后,璞英与倚明窗耳语:“我想起来了。苏笙阑,这是剑阁之后亲自点了的女文神。”
倚明窗疑惑:“剑阁是什么?”
“原著里的神君四帝之一,”璞英扒着手指头道,“文神剑阁,武神玉刹,四季折柳,生死馔玉。”
“玉刹?我记着她在原著里应当不是反派。”
“自然不是了。叫你不好好看原著,最终boss是天道啊。”
倚明窗若有所思,又问他:“你知道芳菲仙子吗?”
璞英摇头:“这什么角色?没听过。”
所以,芳菲仙子当时口中天上那位究竟是谁?
何家村事件的真相所缺着的那一块,又是什么?
倚明窗按下心中的浮躁,系统突然出声:【炮灰4号即将开始,请宿主做好准备。】
第42章
第四次上班来得这么快的吗?
倚明窗回神,与璞英告辞。
颜卿毫不遮掩欣悦表情,送客出门。
他不管倚明窗是如何与璞英认识的,但明明这几年与璞英形影不离待在一起的是他,怎么倚明窗一来,璞英与其窃窃私语总背着他,倒显得他像多余那个人。
走至门口,倚明窗脚步一停,拍了拍颜卿的肩,“乖乖听璞英的话啊,不要整日肖想别的良家夫男。”
两人结契,颜卿此时必须听从倚明窗的话。
随后,不等颜卿反应,倚明窗憋着笑提步就走,无视了没及时追上来只能在反派讨论组里对着他破口大骂的颜卿。
此次他身披的马甲是个负责扫庙的小厮,他抬眼望面前金碧辉煌的庙宇,金镶边的牌匾上写着“文神庙”三字。
庙里正中是一座神像,有寻常人两倍大的剑阁神像衣袂翻飞,左手持书右手拿笔,神色肃穆,恢弘气势引人尊崇。
庙里的香客源源不断,大多是些为了求取功名的学子。
院中有一池水,池水中躺着块巨石,上面布满青苔。
倚明窗扫着院落的叶子,等待主角来临的过程中哈欠连天。
忽觉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摆,他低头看去,与一垂髫小儿对视。
小孩杏眼清澈,声音稚嫩,“叔叔,爹爹让我背书,我总是背不下来,是不是只要我拜了剑阁神君,我就能将书都背下来啦?”
倚明窗一颗心都要化掉了,弯腰摸摸孩子的头,“不可以哦,要靠自己努力才行。”
小孩失落地点点头,指着其他香客说:“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拜他呀?”
倚明窗扔下手中扫把,一把抱起小孩,“这是寻求心灵上的安慰。你也去拜一拜,指不定等你多日后学业有成,剑阁神君在天上眼熟你呢。”
他去一旁拿了香,抱着小孩跨进庙里。
小孩转头看着他,“叔叔,你会背《昔时贤文》吗?”
倚明窗闻所未闻,自然摇头。
小孩笑他,脸肉嘟嘟的像个苹果,“那你也要拜一拜剑阁神君哦。”
“你这小娃可太可爱了。”倚明窗用额头蹭他,一时脚下不备,往后趔趄了下,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背,他转头,“多谢啊。”
与身后人对视,他的呼吸微顿。
楚熙南视线轻扫他,见他站稳后收了手,与身旁秦关晖并肩离开,总觉着有股线勒着心脏,寻来寻去却找不到源头。
秦关晖小声,“可爱这词能这般用?”
“可能是地方习俗吧。”
秦关晖将几支香递给楚熙南,道:“待会儿好好拜拜剑阁,他对我们起码有救命之恩,你以后一定会位列仙班,提前与其打好关系,去了天上可没有我这般的好友陪伴你了。”
为了拜剑阁还恩,秦关晖软磨硬泡说服楚熙南,拉着他提前离开大部队,来到帝城的剑阁庙上香。
楚熙南轻蔑,“他既能救你我,为何不能救了何四?”
“神仙也不是万能的,何至于如此耿耿于怀。生死有命,这不是你我能左右的。”秦关晖轻声。
楚熙南因为一个才有几面之缘的人的死而急火攻心晕倒过去,这是他未曾想到的。
另一边,倚明窗带着小孩上了香,又贴心地将他送去庙外的丫鬟手里,回至院子里时,两男一女踩着剑自空中落到他面前。
他们身穿蓝纹校服,看样子是修仙之人。
女子收剑入鞘,左手里是一枚罗盘,她蹙眉,“就是这里了,莫非我们跟丢了?”
另外两名男子一位个高,一位看着有些软弱。
个高那位道:“关师姐,神君庙应当藏不了妖,或许罗盘出错?”
软弱那位也附和:“兴许真的是罗盘出错了?”
关芝枝斩钉截铁:“不可能,我这罗盘乃是上古法器,绝不可能出错。”
正巧楚熙南与秦关晖上完香走出,几人遥空相望。
“祥云派的弟子怎么在这?”秦关晖的目光扫过那三人,揉了揉眼,戒备地握上剑柄,提醒身旁人,“楚熙南,有妖气。”
楚熙南随之握上了剑。
关芝枝也看向他们,道:“我记得你们,你们是凌山的弟子。我们三人追妖追到此地,不知两位道友可有什么线索提供。”
“那块石头好像不太对劲。”秦关晖指向关芝枝等人身后池中的石头,楚熙南随即拔剑掷向他所指。
剑飞如光,被割开的空气发出声响,石头倏然化为妖形,一团巨大的绿色黏糊鼻涕虫般,分不清它的眼睛在哪,青苔绕身的尾部甩飞击打过来的剑。
周围的香客惊慌失措,吓得往外跑去,还有些缩在了庙堂里,躲在门后看戏。
个高的祥云弟子提着倚明窗的领子点地跃到一旁,拔出佩剑冲上前去,赶回了拿着剑乱挥的怯怯懦懦的师弟。
软弱那人叫任矜,小跑到倚明窗身旁,安抚道:“我的师兄和师姐都很厉害,我也会保护你的,你别害怕。”
到底是谁更害怕啊。
倚明窗挑眉,看向任矜抱着剑发抖的手。
鼻涕虫妖伸出四五只光溜溜的触手,扭转着朝最近的四个人攻击而去。
楚熙南召回佩剑,翻腕横劈,剑气汹涌,鼻涕虫被拦腰斩断,一同被斩断了的触手哗啦啦落水,断掉的上半身滑落身子,接连跌落下水,断裂面涌出白色的液体,掺杂着几根并未消化完的白骨,浮上了水面,吓跑了池中之鱼。
倚明窗恶心得吸了口气。
任矜抓住了他的手,“这妖怪吃了两个孩子,我们一路追来,还以为有场恶战。”
倚明窗低头看自己被抓住的手,任矜不好意思地撒开,“我叫任矜,是祥云的弟子。敢问道友是谁?”
“我是扫地的。”倚明窗将手中扫把递给任矜,看向院落。
原以为会是一场鏖战,没想到结束那么快。
关芝枝收剑,对着楚熙南拱手,“这位道友真是厉害。”
“我是关芝枝,”她先介绍自己,抬掌指向身旁高个子,“陈轩琅”,又对向倚明窗身旁的任矜,“任矜。”
秦关晖走向前介绍了自己和楚熙南,“关道友,我知道你,之前来祥云有幸见过你列阵杀妖的壮景。”
关芝枝身旁的陈轩琅与楚熙南差不多高,蔑视的目光扫过来,从楚熙南的脸扫到秦关晖身上,“我也记得你们,当时的修炼连妖镜都没能出来,两个废物。”
关芝枝拍了陈轩琅手臂一巴掌,“两位道友不用理他。二位怎么提前来了?凌山其他道友呢?”
秦关晖尬笑几声,暗戳戳瞪了眼陈轩琅,对着关芝枝简短解释了几句。
远处,任矜挠挠鼻尖,丝毫没有回归大部队的自觉,把玩着手中的扫把杆,“也是奇了怪了,向来神君庙里是不会有妖怪住生的。”
任矜话音方落,系统道:【帮主角挡住接下来的死亡攻击。】
倚明窗凝神,观察着楚熙南的四周。
沉寂的池水咕噜几声冒出水泡,沉入了池底的触手忽然伸出,圈住楚熙南的腰将人拉进了池中。
事情发展太过迅速,众人还未反应,倚明窗便跑了过来,扑通一声,随之一跃跳入池水。
池深水清,阳光洒到水面波光粼粼。
池底的触手一只缠住楚熙南的腰盘旋而上,紧紧扼住他的喉咙,他伸手去摸腰间佩剑,被另一只伸来的触手夺走了他手中的剑。
体内汹涌澎湃的灵力一时之间又被禁锢住了,他呼吸困难,恍惚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
阳光在水中折射,那张脸上的微小绒毛都在发着荧光。
倚明窗憋气游到楚熙南面前,大力扯开了黏糊糊的触手,带着他往池面上游时,一只由池底袭来的触手猛烈地刺向楚熙南的心脏。
倚明窗转身挡在楚熙南前,被刺透的身体喷涌出血,触手无功而返,快速离去。
血液从这副身子止不住地往外流,在澄清的水中弥漫散开,深红的血渐渐变淡,如同光中的灰尘飘散水中。
倚明窗感觉楚熙南的手扣住了他的肩膀,两人匆匆对视后,他便慢慢合上了眼,在系统的贺喜声中抽离了意识。
疼痛早已成为家常便饭。
他感叹,要是每次都能那么快的下班该多好啊。
那副没了灵魂的空壳被楚熙南拖出池水,匆匆赶来的秦关晖关心地看了几眼楚熙南,见楚熙南毫发无损,但失神地望着地上所躺之人时,他惊讶,“怎么了?”
池中还未死透的怪物躯体争先逃出池水,关芝枝画阵封了池水,低身探尸体气息,“死了。”
“这,这,都不认识,怎么就死了个人?我该怎么跟师傅交代啊?”秦关晖捉急地绞着双手。
任矜赶来,站在关芝枝身后,对秦关晖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师傅不师傅的。方才楚道友才掉入池中,这位小厮便随之跃入池水,像有预谋一般,我都还未反应过来。”
楚熙南一顿,垂眸,问任矜,“你知道这人的名字吗?”
任矜摇头。
为什么总有人奋不顾身为他而死。
张虎,李岩,何四,还有此时这位不知姓名的小厮。
楚熙南蹲身,观摩着地上扫地小厮的面孔,思绪陷入了茫茫无际的纠缠中。
第43章
“意思是,你们这次提前来祥云出了事,死人了?”秦关琳惊道。
秦关晖小声,对自己妹子使眼色,“嘘。是个扫庙的小厮。听楚熙南讲,那小厮是为了他而死的。”
帝城是最繁华的城市,身处其中的祥云便不似其他三个门派坐落偏僻山中。
金阁玉楼,前倚帝城,背靠高山听天上水,毗邻长河润岸边物。
大堂之下,更有数千阶长梯,巍峨气派。
北部凌山,西部琉心,南部晓风,今日齐聚祥云。
四派长老掌门于大堂上商议事情,其余弟子站在长梯之上,许多弟子因无聊都小声聊起了天。
倚明窗此次的马甲是晓风派的弟子,叫王享,站的位置与凌山很近,正低着头犯困,忽然听到秦家兄妹的声音,清醒了过来。
秦关琳咋舌:“小熙南每次遇到危险,都会有人保护他,真是命好啊。可怜其他身死的无辜之人。不过他如今修为如此之高,不至于连只小妖都打不过吧?”
秦关晖道:“你知道那妖出现在什么地方吗?”
“嗯?”
“剑阁神君的庙。”
“神君庙怎么可能会出现妖?”
秦关晖勾唇,“孤陋寡闻了吧?听祥云派的关道友说,那妖是天上物,所以不惧神力。而且楚熙南掉入池中时,好似有某种东西一时桎梏了他的灵力。”
“天上物怎么会出现在凡间?”秦关琳惊讶。
秦关晖也不怎么在意,“不小心被放出来了吧。我与你讲过的,有些神仙还挺喜欢收妖怪为宠。何家村时我们遇到的叫青虺的蛇妖,她应当是神仙的妖宠。”
偷听的倚明窗陷入深思。
神仙的妖宠出现在了凡间,所在的地方还是剑阁神庙,楚熙南的灵力恰巧被桎梏,又差点被杀死。想起先前的母魅与芳菲仙子,他总觉着这事不会真的是个巧合。
秦关晖道:“我先前还以为楚熙南是什么情深根种的人,结果他见一个爱一个,先是张虎,后是李岩,最后来了个何四他也动了歪心思。”
这都能扯上情情爱爱,秦关晖这个满脑子肮脏龌龊的人!
倚明窗合目冷静,心中唾弃秦关晖的龌龊思想,转头听身旁晓风派的弟子说话。
“这次弟子历练与往些年不一样,好似又添了些难搞的妖怪。”
“这倒无事,祥云有一颗镇妖珠,只要那颗珠子一直在,妖怪便伤不了我们。”
“比赛的方式也换了。以防门派相争,来自不同门派的四人结伴组队,协作而赢。”
……
晓风派是四大门派中最为洒脱的一派,没有校服,没有宗规,甚至连弟子都是临时组的。倚明窗便是用王享的马甲,顶着散修的身份临时成为的晓风派弟子。
四派长老商量事毕,组织弟子暂休一晚,翌日便进入弟子历练,共历五次劫难,每过一次便重新组队,积分最靠前的人为胜出者,可获得祥云的宝物聚魂灯。
人群纷纷散去。
倚明窗并无结识的熟人,便默默跟在眼熟了的晓风派弟子身后,困意兜头而来,他一时不察,撞到了一人怀中,他抬头道歉,与眼带笑意的易安对视。
易安问:“无妨,道友没事吧?”
与易安好久没见,倚明窗至今不懂易安当时为何让他吃下假死药。像易安所说,易安确实也没伤害过他,他也没理由对易安充满恶意。
他摇头回应后转身去看,他所跟踪的那位眼熟的晓风派弟子御剑飞行离开了!可祥云派偌大一个地方,他压根不知道路啊。
易安看出他的局促,好意,“道友是不知晓住宿的地方吗?我带你去吧。”
四周皆是生面孔,倚明窗没驳易安好意,“那有劳道友了。”
易安扔下佩剑,佩剑腾飞在空,他回头看倚明窗,“我在前边带路,道友跟在我身后便可。”
御剑飞行?
时隔许久,倚明窗还是没忍心花积分购买这个能力,他恬不知耻道:“道友,实不相瞒,我还没学会御剑飞行。我能蹭一下你的剑吗?”
御剑飞行都不会便来参加弟子历练,晓风派一向如此随心所欲的吗?
易安惊愕片刻,很快用笑意盖过无礼的表情,“自然。”
站上剑后,倚明窗与其交换名字,道:“听闻易道友是凌山很有实力的修士,仰慕已久。”
“王道友谬赞了。”
倚明窗打探道:“凌山人才辈出,听闻最近有一位叫楚熙南的道友声名鹊起,今日还未见到他。”
“以后总会有机会相见的。”易安看似彬彬有礼,却没有想和他废话的意思,匆匆将他送到住宿的地方,与他告辞后便离去了。
倚明窗望了眼易安离去的背影,提腿要走时,瞥眼看见地上被阳光照得发亮的玉佩,他弯腰拾起,回忆后想起这是易安佩戴在身上的易家传家宝。
玉佩质地光滑,摸上去冰凉舒适,他将玉佩合在手心里,扫过无边无际的祥云屋阁,抬头看在空中御剑而飞的众多道友,放弃了将玉佩亲自还回去的主意,决定明日在妖镜中将玉佩交给凌山派的队友,让其帮忙转交。
翌日,万千弟子依次踏入妖镜。
倚明窗跨入镜子后,面前场景骤然变换,光秃山岭一座接一座,红黄色的山峰此起彼伏,沉闷的天空浮着金色的云彩,就连他脚下所踩土地都是金黄色的,看上去四周环境有些沉重。
“这位道友,我们好像是一队的。”身旁的女子身穿琉心派的校服,主动喊了他,“我叫荣欣。”
倚明窗向她颔首,“荣道友好,叫我王享便行。”
接着进来了的陈轩琅抬起下巴扫了几眼他们两人,只说了三个字:“陈轩琅。”
荣欣两眼放光,“祥云派的陈道友!有你在我便放心了,这次我定能出妖镜。”
劫难的通过标准是离开妖镜,要离开妖镜,得先找到镜心。
陈轩琅绷着的表情总算有所松驰,“不至于,也得你们不拖后腿才是。”
荣欣点头,“那是自然不会的。”
身后结界泛起微光,倚明窗看过去,与踏入其中的楚熙南相视而立。
楚熙南扫了眼他,又依次看过另外两人,“凌山派,楚熙南。”
荣欣激动地抱住自己的手,“我这是烧了高香啊!这位是凌山最近名气很大的楚道友!”说完,她拉过身旁的倚明窗,晃着他分享喜悦,“王道友,我们俩走狗屎运了哎!他们两位都很厉害!我们有救了!王道友你开不开心啊?”
倚明窗被摇得头昏眼花,扯了扯嘴角,“开心。”
陈轩琅:“呵,有的人厉不厉害,还得真操实干一番才能看出。”
楚熙南不理他,迈步向前,“先找到镜心。”
四人结伴而行,楚熙南走在最前面,陈轩琅抱臂走在队伍最末,荣欣与倚明窗并肩走在中间。
荣欣是个话痨,一直在开口说话,“这两位道友对我们叫什么名字好像不怎么感兴趣啊。”
倚明窗点头回应。
荣欣道:“哎,上一次弟子历练,第一次劫难我连妖镜都没能出来,回去后被同门笑话了好久。这次总算能争气一些了。”
他们身后传来陈轩琅嘲讽的声音,“没关系,之前祥云与凌山交流历练时,你们前面那位很厉害的楚道友也没能出了妖镜。”
楚熙南无动于衷,在前方带路。
倚明窗后知后觉陈轩琅在针对楚熙南。虽说他是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局外人,但这么多天的相处让他内心是偏向楚熙南的,便说了句公道话,“陈道友,这么说,你一来祥云就很厉害了?”
陈轩琅一顿,看向他。
倚明窗接着道:“楚道友以前或许是没有如今能力高超,但你一直揪着他的过往不放,是不是忌惮如今的他,所以想方设法打击他呀?”
陈轩琅不悦蹙眉,但也没被他这话激怒,“你……从哪来的小散修,估计连御剑飞行都不会,就敢在这和我顶嘴。你叫什么名字?”
还真说对了,他连御剑飞行也不会。
倚明窗道:“陈道友好,我是晓风派的王享。”
陈轩琅:“我知道你是晓风派的,也只有晓风派能穷到没有校服。”
“……”
不理会无礼的陈轩琅,想起还放在衣袖里的玉佩,倚明窗上前将玉佩递给楚熙南,“楚道友,这是你们凌山派易安道友昨日不小心落下的传家玉佩,劳你帮我转交一下。”
楚熙南睨了一眼他的脸,收下玉佩。
倚明窗慢下步子,荣欣与他并肩,问他:“你如何与凌山的易道友也有联系的?”
倚明窗道:“一面之缘而已,昨日易道友好心捎了我一程。”
“捎你一程……”荣欣沉默须臾,瞪大眼睛看他,“你不会真的连御剑飞行都不行吧?”
察觉前后两人的步子都微微顿了下,倚明窗以手撑额,弱弱道:“我虽不会御剑飞行,但我绝不会拖累你们。”
荣欣叹气道:“你可拉倒吧,到时候遇到妖怪,你连躲起来都成问题,还说不会拖累我们。”
陈轩琅噗嗤笑出声,“王道友,你还真不会御剑飞行啊。”
倚明窗讪笑几声。
闻言,一直默不作声的楚熙南停下步子,剩余人不明所以地跟着站住脚。
他回首看向倚明窗,“遇到妖怪你便藏好了,若是拖累了我,出了妖镜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语气平淡,眼神也很冷漠,但倚明窗察觉出了其中的威胁,和令人不妙的寒气。
第44章
三个人的敌意化为看不见的屏障,将倚明窗隔绝在外,就连方才还与他相谈甚欢的荣欣都不与他说话了,四个人各走各的。
荣幸小声:“想不通晓风派为何整日招些没什么实力的弟子,不说神通广大,起码得会点基础功吧。”
倚明窗撇撇嘴,忽闻前方传来人的尖叫声,他握住腰间起了装饰作用的剑,被果断拔出剑的荣欣拦在了身后。
四周无树无草,红色岩石分布散落,堆积为了迷宫般的路况。
楚熙南拔剑,踩地跃上身旁几丈高的岩石,他从岩石另一侧跳下去,只见剑光一闪,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倒了下去。
陈轩琅看了眼另外两人,“过去看看。”
倚明窗和荣欣跟着他绕过岩石,只见红土地上血流成河,一只硕大的金龟子倒塌在地,被砍成两半,断面整齐,可见楚熙南剑术之高。
周围的四个修士对楚熙南道谢,其中一位穿蓝条纹校服的祥云弟子是任矜,他目光扫过来,兴奋地朝陈轩琅招手,“师兄,好巧啊!”
陈轩琅嘴角上扬须臾,被他很快压下,抱手而哼,“废物,连只金龟子都杀不了。”
任矜揉揉头发,“我会努力修炼的。”
流淌在地的红色血液忽然凝固,一团一团地拱起弧形,变为小型的金龟子,爬动在地。满地的血瞬间变为密密麻麻的红色虫子,翅膀扇飞,奔着人身上飞过去。
眼看几只金龟子快飞到身上,荣欣叫了一声,乱挥剑砍杀金龟子,被斩成两半的金龟子落地流血,血凝固又化为金龟子,如此反复,根本屠杀不尽。
倚明窗不会使剑,只能捏诀使用火术,猛烈的大火在腾飞的金龟子中蔓延开来,被烧成灰后的金龟子随风而散。
楚熙南望了他一眼,跟着捏诀,漫天大火烧了起来,金龟子翅膀扇飞的声音渐渐消弭。
其余弟子见状纷纷使出火术,将空中乱飞的金龟子全部烧成了灰。
任矜拍掉一身灰,笑眯眯的,夸赞道:“这位道友好厉害,是如何判断出这是金行妖镜的?火克金,火术灭妖最有效。”
众人视线落在身上,倚明窗哈哈笑了几声,“碰巧。”
他哪知道什么金行银行的,他会的只有火术啊。
任矜的队伍里有个女子穿得严实,裹住了全身,看样子是晓风派的人。她的目光好似多次无意扫过楚熙南。
倚明窗看在眼里,想了想楚熙南引人注意的外貌,心中感叹,不愧是男主,魅力就是大。
两方整装待发,收拾过后就此分开。
荣欣疏离的态度有所改变,“王道友,先前是我不对,不该以武识人。”
倚明窗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走了一日,还未发现任何有关镜心的线索,众人商量后席地而坐暂时休息。
天空的金色彩云消散而去,乌云盖过天空,天色暗了下来。
陈轩琅弹指,一道火球漂浮在空中,照亮昏黑四周。
“这次历练的五次劫难应当是按照五行来的,王享识破了这次为金行,事情就好办了些。”
楚熙南道:“这里的地形犹如迷宫,若想找到镜心,或许得先离开这里。”
荣欣摸着快要爆炸的脑袋,“毫无头绪。”
倚明窗背靠岩石,听着他们说话时困意袭来,头一低便睡了过去。
突然间山摇地晃,倚明窗惊醒,背后的岩石抖动异常,他一把拉过与他一般靠在岩石上的荣欣,两人跳到空地上,身后岩石裂开,掉落的碎石砸在地上,轰隆作响。
从岩石中慢慢爬出一只足有十丈高的金色蛉虫,它头前的两条触须高高扬着,蹴鞠般大的两只眼睛反射出浮在空中火球的倒影。
四人噤声。
头次见到这般巨大的怪物,倚明窗的脚微微发抖。
面前的金色蛉虫一动不动,荣欣压着声音:“它怎么不动呀?”
陈轩琅嘱咐:“这般巨大的怪物往往不好应付,切莫擅自出手,先静观其变。”
【任务,激怒金色蛉虫。】
“?”倚明窗很想揍系统一顿。
陈轩琅前一刻才嘱咐完,他后一秒就去作死,肯定会激起众人怨愤。
算了,一切都是为了积分。
他沉眉,抬指变了颗火球,撞上蛉虫的触须,触须遇火则燃。
荣欣惊呼:“王享,你干什么呢!”
蛉虫翅膀扇飞起来,四周风起,待触须上的火灭,它的眼珠转了转,锁定倚明窗,尖而长的口器刺了过来。
楚熙南拎着他的领子点地而跃,避开攻击后,楚熙南拔剑迎了上去。
未刺伤人的口器戳进了地里,蛉虫拔出尖嘴,行走在地上的足部刮过地面,沙沙作响,每迈动一步,大地都跟着颤抖,它的触须动了动,张开的口器里有着锋利的牙,朝着楚熙南袭来。
楚熙南挥剑斩断它的脑袋,见地上流出的血凝固化为小型的蛉虫,他皱眉,操控火术烧净血液和断头。
没了头的蛉虫仍然在动,它挥动粗长的足部,一下一下地刺打地面,楚熙南拿剑砍了上去,铮一声,楚熙南手中剑被弹飞。
陈轩琅双手握剑从空中跃下,本该刺入蛉虫体内的剑也被弹飞,他踩在蛉虫坚硬的背部,对楚熙南道:“火术。”
楚熙南抬掌相对,掌心蓄起一团灵球,他将灵球打向蛉虫体内,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铺满蛉虫的全身,蛉虫吃痛翻滚身体,滚动的动作震得山摇地晃。它提足四处乱蹬,将离它最近的楚熙南和陈轩琅狠狠踹开。
两人落地后寻剑站起,戒备地守在蛉虫身边。
大火烧得越来越烈,蛉虫的挣扎渐渐变弱,倚明窗被火烤得一身是汗,他擦掉额上汗水后,陈轩琅一拳揍了过来。
倚明窗摔打在地,抹去嘴角血液,看向陈轩琅。
陈轩琅还想再揍,蹲下来平视他,威胁道:“如果不是楚熙南在,以我们其他人的实力根本不能靠使用火术烧了那怪物。只要我们四人中任意一人因为怪物‘身亡’,便离不开妖镜了。你是在做些什么?你要是不想好好历练,就自行退出,别在这儿拖累我们!”
楚熙南乜了眼倚明窗,将目光放到烧为灰烬的地上,一颗金色的蛋躺在灰烬之中,“陈轩琅,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轩琅闻声看来,“不清楚。”
楚熙南上前拾起金蛋,他的手才触碰到它的一瞬间,蛋壳碎裂,从中爬出了一条金色的蛇,绕着他的手腕转上几圈,合目而眠了。
荣欣趁机上前扶起倚明窗,斥责道:“王享,你真是莽撞。”
倚明窗揉揉发疼的脸。
他也是无辜的啊。
陈轩琅探头查看金蛇,伸手戳了戳,道:“这是妖怪吗?”
楚熙南捏拳,法术振飞捆在了手腕上的金蛇,金蛇落地蜷缩几下,又爬了回来,缠在了楚熙南的脚腕上。
“这东西是把你当娘了吧。”陈轩琅轻笑。
方才使用了大部分灵力对抗巨型蛉虫,楚熙南此刻有些虚弱,他唇色发白,“先休息再说。”
四人寻了块地坐下,楚熙南变了团火球飘在空中,以作照明。
倚明窗完全不将队友的责怪放在眼里,靠壁便睡。
睡梦中手腕传来刺痛,他低头一看,泛着金光的蛇在吸他的血,他吓得叫出声响,连忙甩出金蛇,捂住手腕上两个血洞。
这蛇怕不是青虺的亲戚吧!
他一叫,另外三人也睡不了了,睁眼拔剑,问他什么事。
他指指蜷缩在地,吸完血后餍足而归,缠上了楚熙南脚腕的金蛇,“它咬我。它不会有毒吧?”
金蛇并未化为人形,想来应当不是青虺那般吸人血恢复法术的妖。
陈轩琅不满,对倚明窗本来就有意见的他冷哼一声,抱臂接着睡:“你事怎么那么多,那么条小蛇咬你一口还能怎么你了?”
“我们这里那么多人,怎么它只咬你?”荣欣打了个哈欠,拿出药来,洒在他手腕上的血洞。
楚熙南抿唇,黑色瞳孔反射着红色火焰,他的眸光落在倚明窗的侧脸上。
奇怪,睡前他明明感觉虚弱至极,此刻却恢复了全部的精力。
他低头望着脚腕上的金蛇。
这条蛇又是什么情况?
翌日。
四人相伴逃出了迷宫,倒没有费多大劲就找到了镜心。出了妖镜,荣欣难掩欣喜,向三位告辞,便回了寝室休息。
陈轩琅伸了个懒腰,瞥了眼倚明窗,“也幸好没被拖累,我们是众多弟子中最先出了妖镜的。”
内涵谁不言而喻。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陈轩琅的话倚明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站在阶梯上,看着御剑离去的荣欣背影,扫过万重楼高般的阶梯,欲哭无泪。
进妖镜时还在阶梯下,出了妖镜后怎么在阶梯上啊。那么高的阶梯,他走完后腿都可以不要了。
要不还是现买一下御剑飞行的能力?
这时,妖镜镜面浮动,跨出了关芝枝、易安及其余两人。
关芝枝与等在镜外的陈轩琅对上视,震惊:“陈轩琅,你竟然比我快。”
陈轩琅有些难堪地揉了揉脖子,别扭道:“我与楚熙南一组,他进步不少,帮了不少忙。”
关芝枝这才注意到其他人,作揖打了招呼,问陈轩琅:“你怎么还不走?”
陈轩琅:“我等等任矜。”
另一边,楚熙南拿出衣中玉佩,递给迎面走来的易安,“师兄,你的传家玉。”
易安诧异,接过玉佩,面上古怪的神色一闪而过,“怎么在你这?”
楚熙南看向俯视阶梯的倚明窗,“他捡到的,托我递给你。”
易安随之看向倚明窗的背影,思索时,装作随口一说:“这不是传家玉。”
楚熙南并不在意,道:“王享说的。”
易家传家玉是法器,树大招风,易安不会与人说此事。
只有在一人面前,他急乱时无意说过这事。
易安的眼眸一亮,匆匆与楚熙南道别,拍上倚明窗的肩,笑意盈盈:“王道友,我送你回寝室吧。多谢你帮我捡了玉。”
第45章
倚明窗懵了下,但易安的好意属实算帮到了他的难处。
自上次帮颜卿恢复了人形,他的积分所剩无几,以防像之前楚熙南杀蒋海的意外发生,他还是得留一些积分以备不时之需。
他欣欣然点头,“谢谢易道友。”
另一边,楚熙南看着倚明窗与易安一块离去,心里莫名不是滋味,又觉得自己对一个刚见一面的陌生人过分在意实在奇怪,强行收回了视线。
秦关琳踏出妖镜,看向他,“小熙南,你果然比我快。”
楚熙南闻声转首,秦关琳扫了眼他全身,目光停在了他的脚腕上,走过来蹲下身戳了戳金蛇,“这什么东西?”
金蛇一动,秦关琳吓得往后一倒,刚好从妖镜走出来了的秦关晖伸手托住她的后背,惊讶,“你从哪弄来的那么一条蛇?”他也蹲下身,兄妹两人戳蛇的动作如出一辙,“这能卖钱吗?”
沉睡的金蛇睁开眼,对准秦关晖的手指咬了过来,秦关晖反应迅速撤回手指,“竟然听得懂……凶蛇!”
金蛇蜷回楚熙南的脚腕上。
关芝枝笑了笑,问道:“这是从妖镜出来的蛇?”
陈轩琅回答:“我们斩了只金蛉,烧完尸体后有个金蛋,蛋壳裂开后便是这东西。”
关芝枝惊讶,“妖镜被镇妖珠控制,里边的妖怪是不能出来的。这小蛇不是妖吧,或许是先前进去过的道友遗落的灵宠?”
修真界养灵宠的人屈指可数,要找到金蛇的主人倒也不难。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金蛇,“这小家伙与你挺亲的。”
陈轩琅笑道:“不是说牲畜都有灵吗?蛋壳裂开后,这蛇第一眼望见的是楚熙南,估计认他做娘了。”
秦关晖翻了个白眼,“金蛇为什么只跟楚熙南不跟你,还不是我们楚熙南为人忠实善良,金蛇欣赏他,便认他做主了。不像某个人,啧。”
自上次剑阁庙偶遇,他记住了陈轩琅当时嘲讽人的话,睚眦必报如他,为了骂人,连楚熙南“忠实善良”这般瞎话都敢说出。
两人不善的视线触碰,嘭一声爆发火花,即将要吵起来时,秦关琳拉住秦关晖,掐肉大法制裁了他,他咬咬牙,哼了一声。
关芝枝将陈轩琅拉到身后,对楚熙南道:“楚道友,待我查到金蛇主人后便告诉你。”便不管陈轩琅的反抗,拉着他往别处去了……
从易安剑上跳了下来,倚明窗见面前房屋不是自己所住的寝室,纳闷时回头,易安收了剑走到他身后,“王道友还未辟谷吧?先去吃点东西。”
“易道友还真贴心。”倚明窗笑了笑,走了几步,易安还跟在他身后,“饭堂离我的寝室挺近,不用易道友送。”
易安莞尔:“我不能与你一起吃东西么?”
“你不是辟谷……像你这般厉害的修士,应当不用再食人间的五谷粗粮了。”差点说漏嘴,倚明窗讪笑。
“偶尔尝尝味还好。”
易安都这么说了,倚明窗再赶他走简直是无礼。
他与易安面面相对坐在饭桌时,某种难说的尴尬扰得他不适。
易安行事彬彬有礼,就连吃起饭来也安静得很,他细嚼慢咽完口中的吃食,问:“你来这参加弟子历练,是为了获得祥云的宝物吗?”
倚明窗道:“并非,修炼修炼,重在经历。”
易安眼尾微弯,“你若是要宝物,我还能给你。”
他哪来的面子让易安给什么宝物啊,易安这是何意?
倚明窗捏紧手中筷子,“易道友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易安薄唇微张,欲说话时,门口传来秦关琳的声音,“哥,你这口腹之欲得戒戒。”
接着她声音一顿,“哎,易安师兄怎么会在这里?他身边那人是谁?”
秦家兄妹和楚熙南看过来,几人相隔而望,易安面上的不悦一闪而过,随即笑道:“今日真巧。”
秦关晖抬了饭菜坐到易安身旁,秦关琳和楚熙南并没吃食物,看样子是被秦关晖软磨硬泡拖来的。
五人围坐一桌。
时隔多日,倚明窗又与这几人聚在了一起。
自我介绍寒暄几句,倚明窗心虚地低头扒饭,快速吃完后,他便要走。
秦关琳喊住他,“这位道友是怕我们吗?走得那么快,我们又不会吃人。”
倚明窗又坐了回来。
易安看出他的不适,体贴道:“你吃完了吗?我送你走。”
倚明窗刚要开口拒绝,秦关琳调笑的目光扫过他们两人,道:“易安师兄,你和这位王道友好像很熟的样子哎。”
易安回应:“与王道友确实一见如故。”
“往常还没见过你与谁那么亲近过呢。”
倚明窗听着他们聊天,忽觉手上冰凉,他低头看去,不知何时爬到他手腕上的金蛇张开口露出尖牙,咬了上去。
刺痛传来,他皱眉拎起金蛇,金蛇蜷缩紧紧缠上他的手指,玻璃球般的眼睛发着亮光,楚楚可怜地盯着他,似乎担心他将它赶走。
桌旁众人,除了秦关晖低头专心吃饭,其余人都看了过来。
“哪来的小蛇。你的手没事吧?”易安伸手来拿蛇。
蛇吐着蛇信子要咬他,看来不喜欢易安的触碰。
“咬了一口,小伤。”倚明窗用另一只手将金蛇拿开,扔给楚熙南,“看好你的蛇,它总咬我。”
楚熙南并未接蛇,任由蛇砸到桌面,金蛇吃痛地缩了缩身子,爬回了楚熙南的手腕上,用头讨好地蹭了蹭他的皮肤。
他低头睨了眼金蛇,抬头回视倚明窗,声调冷漠:“它不是我的蛇。”
易安掩饰很好的查探目光依次看过楚熙南和倚明窗,确认他们两人并未相认,嘴角微扬,拉着倚明窗往外走,“你们吃吧,我与王道友还有些事说。
倚明窗疑惑,出了门,他问易安:“你要说什么?”
“李岩,你不是凡人,对吧?”易安忽然道。
李岩?
倚明窗身子一顿,惊慌得冒出细汗,他细思自己哪里露了馅,强颜欢笑,“哈哈,易道友说笑了。我叫王享,不是你口中的李岩。怎么连我名字都记错了。”
易安双手圈住他的手腕,“我的玉佩能感灵力来源……你之前偷听过我与胡礼谈话,只要你再使一次那种法术,我便能判断出你究竟是不是李岩。”
倚明窗挣开自己的手,装作恼怒,“易道友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是王享,什么胡礼什么偷听我都不清楚。我今日与你才第二次见面!”
易安常日里待人有礼,如此鲁莽也是鲜有。他脸上的失落使笑容难看,“抱歉。”
“易道友,你冷静冷静些吧。”倚明窗手心里都是汗,向易安告辞后,他飞快溜了……
易安与倚明窗走后,秦关琳觉得奇怪,“还未见过易安师兄与胡礼之外的人那么亲近过,他一向讨厌人间五谷,竟为了那位王道友来了饭堂。”
秦关晖咽下嘴中饭菜,“说不定是易安师兄突然想来尝尝美食佳肴呢。啊,楚熙南,你那条蛇怎么随便咬人啊?它有没有毒?不会咬我吧?”
手腕上的金蛇扭动身子,楚熙南垂眸,“应当没毒。”要是有毒的话,被咬了的王享应当早死了。
不过这蛇真是奇怪,在它吸完血后,他体内的灵力又强盛了许多。
回到寝室,楚熙南简单洗漱后便躺在床上神思,不知不觉中把玩起了手腕上的金蛇。
秦关晖猛然推开门,急冲冲走过来坐到床边,“楚熙南,你知不知道方才我师傅发火了?”
楚熙南掀开眼皮看他,将手中金蛇放在了床上,“师叔为何发火?”
“易安师兄私下联络关芝枝,请她帮忙将他下次进妖镜后晓风派的队友定为王享。师傅不知道从哪知道了这事,气得大发雷霆。我头一次见她骂师兄。”秦关晖咋舌,“你说,易安师兄和王道友不会是那种关系吧?”他两只拇指暧昧地贴了贴。
“关我何事?”楚熙南合眼。
秦关晖撇嘴,“你,无趣。”
秦关晖与楚熙南是舍友,住在一屋。
秦关晖离开去洗漱后,楚熙南回想王享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孔,不由得心脏一抽,他蹙眉坐起身来,伸手去摸被他放到了一旁的金蛇,没摸到。
那金蛇不知道溜哪去了……
最近越发容易困乏,加之在妖镜废了不少体力,倚明窗才沾了床便合目而睡了。
夜晚,梦里。
他反派的马甲被楚熙南识破,两人正剑拔弩张对抗时,楚熙南突然用法术将他拉了过去,单手掐住他的脖子,一副要将他掐死的样子。
他立马开口求饶,楚熙南却停下动作,低头贴着他的手腕,随后张开嘴巴,露出里边能咬死人的尖牙,说了句“我是吸血鬼”,然后朝着他的手腕猛咬下去。
不说这个梦有多荒谬,疼是真的疼!
倚明窗睁开眼,弹指点亮床边烛火,将手从被子里拿出,不知何时钻进了他被窝里的金蛇正津津有味地吸着他的血,咽进血后的身子鼓动又收缩。
他生气地拽下金蛇,捏紧拳头对着它挥了挥,“你要是再咬我,管你和主角什么关系,我给你熬了做蛇汤!”
金蛇眨巴几下眼珠,不管他的威胁,爬上了他的手,在手腕上绕上几圈,保持着这个舒服的姿势闭目而眠。
第46章
虽说夜间被金蛇缠住,但倚明窗睡得还算好。
翌日大早,睡醒后的他神清气爽,将还在梦里的金蛇戳醒,满意地与舍友作伴进入了妖镜。
入眼的青蓝让人舒心,他没注意脚下,差点踩入水中,身旁人点咒凝固了他脚下的水,他猛地回退几步,踩稳岸地,转头道谢。
这才注意到四周都是大片蓝色的湖泊,倒映着天空纯色的白云,镜面一般的湖面澄清锃亮,少许岸地错开在湖中能行走的地方少之又少。
他或许真得买一下御剑飞行的能力。
任矜笑笑:“王道友,我记得你。”
倚明窗向他点头:“任道友。”
任矜目光落在他手腕上,“我听关师姐说,昨日凌山派的楚道友捡了只灵宠,是金蛇。你这?”
倚明窗捧起金蛇,咬牙切齿,“就是那只。它昨日跑来了我房里,待会儿让凌山派的弟子将它送回给楚熙南。”他右手手腕上已经有六个伤口了!
“怎会跑去你房里?”任矜疑惑。
倚明窗还未回应,随后进入的琉心派男弟子姚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与他们二人互换了姓名。
几人聊起这次水行妖镜,商量应对方法时,余光察觉第四位修士进入,三人齐齐转向他。
楚熙南率先看向倚明窗,蹙起的眉头昭示着他内心对倚明窗的不满。
这人怎么又和他一队?
倚明窗也懵了下,心想这肯定是系统的手笔,但从楚熙南脸上看出嫌弃后,稍有芥蒂地将手上金蛇丢给他,告状道:“你的蛇昨日溜进我屋里,又吸我血了。”
“关我何事。”楚熙南后退一步,金蛇掉地,缩了缩身子,爬到楚熙南的脚腕上缠起圈。
任矜像是不察这两人间不恰的氛围,开心道:“太好了,与楚道友在一起,这次出妖镜会简单一些。”
楚熙南闭唇不谈,四顾周围环境。
姚春在琉心派也算有些能力的人,他自视甚高,对任矜将楚熙南视为主心骨的行为表示不屑,“四周都是水,御剑飞行便行了吧。”
他甩剑踩上,腾飞在空时,一只秃鹫突然出现,张着尖嘴朝他袭来。
姚春被吓得一颤,差点跌落,半跪在剑柄上,对着下边喊:“救我!”
楚熙南拔剑一劈,秃鹫被砍成两段,坠落入地,化为蓝色的水流入湖泊中。
几道鸟叫声接连传来,原先还是蓝天白云的上空倏地涌入一大堆密密麻麻的秃鹫,只只秃鹫凶狠袭来,叫声刺耳。
这些秃鹫横空出现,毫无预兆,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
莫非不能飞在空中?
倚明窗对着空中姚春喊道:“祖宗,你快下来!”
姚春收剑跳入地面,上空追来的秃鹫消失不见了。他松了口气,“算我不察,不然也不会被只鸟吓到。”
“看来御剑飞行的方式行不通了。”任矜蹲身伸手舀了舀湖泊里的水,“那我们该如何办啊?”
倚明窗正沉浸在不用浪费积分购买御剑飞行的喜悦中,抬头时见楚熙南盯着自己,两人目光相触后又分开,觉得莫名其妙地揉了揉脖子。
他又做什么惹楚熙南不开心的事了?
“泅水。”随着楚熙南的声音落下,扑通一声,一旁的姚春被他一脚踢入了水中。
姚春浮出水面,一把撩开湿了的头发,骂道:“楚熙南,你有病吧!”
倚明窗吸了口气。
莫非方才楚熙南看他那眼是想踢他入水?
楚熙南回头看了眼任矜和倚明窗,表达的含义不言而喻,随即跳入水中。
姚春见楚熙南也入了水便没多说,咬了咬牙,对岸上两人道:“你们傻站着干嘛?不敢跳啊?”
倚明窗走到岸边,要入水时,任矜拉住他的手腕,腼腆道:“王道友,我虽会泅水,但游得太慢,你能拉我一把吗?”
“可以。”
两人入水,倚明窗拉着任矜追着前边的人往前游去,这湖水蓝得清澈,水底竟是深黑的泥土,像没有底的深渊一般。
黑色湖底在脑海里与万木阵那个黑色的洞口重合。
他停住这个想法,却觉手腕被人拽得一疼,侧头看过去,身旁拉着他的任矜模样大变。
披在肩头的黑发随湖水飘荡,被烧毁了的脸上带着悔恨,瞪着他的眼神充满恨意——这显然是一具尸体!
靠,水鬼?
他吓得一愣,忙推开这具尸体,张开口时才注意到自己突然能够呼吸了。
随后,周围的场景因为光线的折射变得扭曲,尸体消失不见,倚明窗清楚地看到这光怪陆离的景象。
——他此刻身处在一座府宅,饭桌上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地吃着饭,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
突然,门被人踹开,一堆腰上佩剑的人气势汹汹走了进来,拔刀乱砍,血肉横飞,桌上的菜肴被掀翻在地,混入了血肉的美食血腥恶心。
来不及逃走的那家人因伤或死无力地倒在地上,涌出的鲜血流满了地。
领头的那人用地上尸体的衣物擦干了剑上的血,收回鞘内,朝地上扔了火把。
火点从桌角蔓延开,最终熊熊大火烧了起来,瞬间吞噬了整个屋子。
火光照得领头之人脸上笑容狰狞,他回头望了眼大火中的房子,果断带着身后的人离开。
烧了不知许久,火势渐弱,一个男孩从沦为了废墟的屋里走出,他逆着火光,整张脸都埋在了阴暗中。
男孩慢慢抬头,他的面部崎岖不堪,被烧得磕掺的皮肤泛红,稚嫩的眼睛里浮现着不该出现在他这个年纪上的杀意。
倚明窗心一惊,整个景象骤然消失了,他的意识归入混沌……
“咳——”倚明窗吐出口中湖水,恍惚的视线慢慢聚焦,姚春低头看他,“怎么回事,游个水都能给你们呛死。”
方才那是幻境?
那些场景是什么意思?
倚明窗撑着地面坐起来,拍了拍剧痛的脑袋。
他身旁躺了任矜,也呛出一口湖水,接着爬起来,忙抱住倚明窗的手臂,“王道友,我们方才是不是进入幻境了?我看见了好多人头挂在树木上,太恐怖了!”
倚明窗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幻境而已,没什么怕的。”
任矜道:“你见到也是这般恐怖的景象吗?”
莫非那烧伤男孩被灭家的奇怪场景只有他看见了?
心中存疑,留了个心眼,倚明窗没实话实说,点了头,道:“太可怕了,我以为遇到了水鬼。幸好只是幻境。”
“幻境?为何就你们两人进入了,我和楚熙南并未受影响?”姚春嗤笑,“难不成是你们两个太废物了?”
倚明窗没理他,使用火术烧干了衣服上的水,才得空观察四周。
天空染黑,澄清的湖水渐渐暗了下来。
水面扑通往外冒气泡,倚明窗走近水边,一只苍白的手往外伸出,抓住了他的脚腕。
他吓得一叫,原地乱蹦,差些被手拖进水里时,楚熙南挥剑而来,剑光斩断那手,倚明窗跌倒在地,连爬带跳地跑回岸地中心。
姚春变出火术照在空中,任矜低头一看,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倚明窗的脚:“手,手!”
“啊!”不知哪来的勇气,倚明窗迅速拔掉环在脚腕上的断手,那手反握上来,与他十指相扣。
手甩出虚影,断手没被甩掉,还在紧紧握着他,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有意无意地滑过他的指缝,像在撩拨他一番。
“快拿掉它!”他一阵恶寒,抬着手跑向任矜。
任矜被他吓得跑走,“啊啊啊别过来!”
两人你追我赶,绕着岸地跑了起来。
楚熙南目光追随着倚明窗,总觉着他这番胆小如鼠的模样在哪见过,又忆起倚明窗方才说出“祖宗”两字的语调,声音不同,与他记忆中的却十分相似。
他拎住路过他的倚明窗,将断手扯开扔在地上,断手落地翻稳,以指做脚向倚明窗爬了过来。
倚明窗果断一跃抱上楚熙南,忙说:“快烧了它!烧了它!”
姚春施了火术烧掉了断手,捧腹大笑。
呼吸渐渐平稳,倚明窗回归理智,察觉他还抱着楚熙南,忙松手落地。
奇怪楚熙南这次没冷漠地警告他让他松手,他悄悄抬眸偷看楚熙南的神色,与楚熙南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马上移开目光,尴尬地道了歉,将与断手接触过的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确认那股恶心的余味不在了后,问:“那东西是什么?”
楚熙南:“水妖。”
倚明窗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水妖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水鬼呢。”
楚熙南道:“差不多吧,都是人形,说是人鬼也无异。”
倚明窗哑然。
楚熙南对他句句有回应,态度比一开始好了许多。
难不成,楚熙南被他怕鬼的样子逗乐了,因此打算给他点好脸色?
“水鬼怕光,别靠近水边。”楚熙南嘱咐道,抱住了手中的剑,盘腿而坐。
任矜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靠近倚明窗,“王道友,要不咱俩靠着睡吧,我害怕。”
倚明窗拍拍自己的肩,“好呀,正好我也怕。”
这么大了自己不能睡?
楚熙南不悦地蹙眉,想说些什么时,又强行止住了话。
他是得什么癔症了吗?
不过就是有些像那个人罢了。
深夜,脚腕的金蛇慢慢爬走,楚熙南睁开眼,将爬到了倚明窗身旁的金蛇逮走。
这蛇怎么那么爱喝这人的血。
倚明窗与任矜靠肩而睡,呼吸均匀。
站在这两人面前,楚熙南的视线避不可避地落在倚明窗身上,滚了滚喉咙,他转身要回去。
这时,任矜哼唧两声,双手环住了倚明窗的腰。
倚明窗轻轻挣扎了下,嘟囔了句,“楚熙南,叫你别搂我的腰。”
楚熙南停住脚步,垂在身侧的手发着抖。
他黑色的瞳孔映着被火光照亮了的倚明窗的脸。
第47章
睡梦之中,倚明窗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他吓得清醒过来,往脸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迟早得因为说梦话掉马,看来他睡觉前还是得对自己下个禁言术。
黑影笼罩,倚明窗仰头看去。
楚熙南的双眼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咯噔一声,他听见自己心脏错跳了一拍。
完了。
他很想问问楚熙南听见了他说些什么话,理智使他忍住了口,讨好地看向楚熙南的眼睛,“楚道友怎么这么晚都不睡?”
楚熙南蹲下身来,与他双目相视,答非所问,“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张虎,李岩,何四,还是王享?”
浮在空中的火球发着微弱的光,无人能注意到,他搭在膝盖上的手发着抖。
他脆弱的灵魂在此刻找到了归属,他几乎立刻能确定,他面前这人便是他日思夜想,夜以继日修炼想换来聚魂灯找回来的人。
他看着倚明窗躲闪的视线,这个试图遮掩一切的眼神他不止一次看过。
此前一切以退为进的思想在此刻被他统统抛弃,他必须要问清楚。
“楚道友在说是什么呢?莫不是我方才梦中呓语冒犯了你?”倚明窗狡辩,“实不相瞒,我仰慕楚道友已久,总是幻想一些与楚道友亲密交流的场景,因此做了这番梦,实在抱歉。”
楚熙南抬手伸向他,倚明窗呼吸一窒,忙道:“要打要骂随你,但是轻……”
那只手落在他脸上,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
什么情况?
他一动不敢动。
楚熙南抚摸在他脸颊上的指腹粗糙,想来修炼的这几年里他吃过不少苦头。
面前的目光温柔似水,要溺死人般一直看着倚明窗,倚明窗不敢与之对视,往后一退,靠在他身上的任矜失去支撑摔倒在地。
主角如果知道了他说谎,应当要把他大卸八块,而不该这般一直看着他。
楚熙南这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
摔到脑袋的任矜叫出声,打碎了此刻无法言说的气氛。
倚明窗趁机避开楚熙南,扶起任矜,不顾被吵醒后姚春的责怪,掩耳盗铃道:“任道友,十分抱歉。我方才做了个梦,梦里与楚道友缱绻难分,一时不慎说了呓语,惹怒了楚道友。”
闻言,姚春的起床气消了不少,八卦地看了看楚熙南的神色,说:“额,王道友,这倒是你的错了,你换位思考想想,若是你是他人那种梦的对象,又凑巧听见了对方说些不入流的梦话,换作是你你也会生气吧?”
“怪我。”倚明窗低头,乖乖道歉,“我对楚道友眷恋已久,见面时心生邪念也属正常。楚道友,你原谅我吧。”
他死犟着这般说,楚熙南应当会信的……吧。
楚熙南眸光微暗,哽咽在喉咙里的话被他咽了下去,他笑了一声,语调微降,“是吗?”
倚明窗点头,做出发誓的手势,欲盖弥彰,“我对楚道友你思慕已久,难得见上一面,这才做了冒犯你的梦。天地可鉴啊!”
“王道友,做个梦就做个梦嘛,你何必发誓呢……”任矜不解。
楚熙南冷嗤,重复了倚明窗话语中的两个字,“思慕?”
倚明窗点头。
“梦而已,不用如此在意。”楚熙南按住倚明窗的肩,“待会儿出了妖镜,便请我们的师傅做主,让我们俩修为道侣。”
倚明窗听了前半句,松了口气后点着头,听到后面的话时差些闪了脖子,吓得脸色一白,“啊?楚道友你说笑呢?”
不止他,在场的另外两人也吃惊地瞪大了眼。
看着倚明窗不情愿的神色,楚熙南心底的烦躁更甚,他抿唇,道:“你思慕我,我正好也欣赏你,两情相悦不是正好吗?”
两情相悦个屁!
之前还对他嫌弃至极,此刻怎么可能欣赏他!
这是什么杀敌八百自损三千的招式?莫非是以道侣的身份将他束缚在身侧,好折磨他这个总是唬人的骗子?
“楚道友这玩笑话说得也挺好笑的。”倚明窗笑得脸都僵了。
任矜拍了拍他的背,“王道友,你是欣喜得不敢相信了吗?我为你作证,楚道友的确说了要与你做道侣,出了妖镜后他赖不了账的。”
姚春看热闹不嫌事大,道:“我也可以为你作证。”
倚明窗欲开口,冷不丁对上楚熙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被口水呛到,咳得极猛,肺都要被他咳出,“咳……咳,我,谢谢你们,咳咳。”
任矜羡艳:“王道友你真是直率又胆大,竟敢如此直接向你心爱之人表达心意。”
闻言,倚明窗好不容易缓下去的咳意又猛然涌上。
“咳咳咳——”
楚熙南轻拍他的背,“不急,出去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商量此事。”
倚明窗紧紧合目。
下个马甲,他睡觉前一定会给自己下禁言术的!
折腾一番,天已微亮,清澈蓝天泛着让人感觉凉意的光。
倚明窗主动转移话题,“楚道友,你在这次历练中一定是要夺魁的。正事要紧,咱先找镜心吧。”
楚熙南认真盯着他的脸,半晌才说:“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后边的剧情主角应当是要打脸路人的,不去争第一在这里争什么啊?
倚明窗问系统:“剧情是不是不对劲了?”
【……宿主,剧情早就不对劲了。】
姚春不悦:“喂,你们在这扯东扯西了太久,别浪费时间,快些出发吧。”
任矜拉了拉倚明窗的袖子,“找镜心要紧。”
倚明窗只好暂时抛弃这些乱人心思的事,对楚熙南道:“楚道友,出了妖镜后再说这些吧。”
楚熙南抬眸看了眼他,说:“镜心应当在湖底,要想出去,得潜入水里。”
姚春果断跳入水中。
任矜犹豫,拉了拉倚明窗的袖子,“王道友,我游得慢,还得麻烦你让你拉着我……”
“让那位琉心派的弟子牵着你便可。”楚熙南打断任矜,“上次你与王享落入幻境许是因为有过接触。这次最好不要相碰,你牵着他的剑鞘便可。”
说罢,他的视线落在倚明窗身上,长睫之下的瞳孔煜煜生辉,“你跟着我。”
潜入水中,倚明窗拉着楚熙南的剑鞘,缓缓蹬水。
手中的剑鞘纹路简单,却是用上好的铁铸造的。倚明窗观察着它的形状,指腹轻轻摸着冰凉的鞘壳。
他不由得想起,在凌山时,楚熙南只有一把破剑,剑鞘是用木头随意雕刻而成,因灵力被桎梏他连剑气都使不出来。
他用那把剑在万木阵中自戕了,那把小破剑也随着他葬身于红土之中。
楚熙南如今的剑应当比之前的好上许多。
湖底是诡异的黑。
几人游到了湖底之上,清蓝的湖水与深黑的湖底两相交隔,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
倚明窗堪堪回神,极具压迫感的湖底像黑洞一般,吞噬着他的冷静,让他眩晕难受,他抓紧了剑鞘。
黑色湖底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楚熙南回看了眼倚明窗,两人默契向上游去。
那只苍白的手虚空一抓,抓落之后便收了回去。紧接着黑色的湖底慢慢凸起,呈现出了一个人形的轮廓,看样子是个女子。
她狰狞而动,几次挣脱黑色湖底,露出的脸一半妖艳一半丑陋,她开口说着什么话,时不时逃出黑色湖底的手用力抓握,直至湖底再次将她吞入黑暗。
楚熙南做了手势让倚明窗原地不动,他拔剑游至湖底,将那人形劈开。
女子瞬间消失,湖底裂开一个口子,发出淡淡白光,像一只白色眼睛横亘在一片摸不见底的黑暗中。
倚明窗总觉得方才女子那张妖艳的半张脸在哪见过,一时想入神了,腰上抱上了一双苍白的手都未发现。
脖间擦过黑色发丝,痒意时,他回首看,与一张浮肿却涂了脂粉的脸相视。
水妖为生物化形,水鬼为人死积魂。
那张脸黑瞳占满整个眼眶,咧嘴一笑时泡白的舌头在口腔中若隐若现,对着他吹出一口湖水。
倚明窗感觉脑子嗡地一响,身上爬满了鸡皮疙瘩。使劲儿掰开腰上的手,白得像石灰的手紧紧箍住他的腰纹丝不动,他便更用力,刷地将手撇断了。
将手扔开,他吓得忘记了自己身处湖水中,喝了口湖水后呛得鼻子发酸,一脚踢开那不知是水妖还是水鬼的生物,他扑腾往岸上游去,憋得一张脸都是红的。
氧气越来越少,晕眩与窒息交缠着他的理智。
湖面的光隐隐作现,快到岸上时,被耗尽了的氧气化为好几个个气泡,从他的嘴里吐出,他坠落入湖底。
脑子疼得像被搅碎了脑髓,他浮在水里,却仿若沉入了深渊。
他感觉到有人拽住了他的手腕,手一路向上扣住了他的肩膀。温热的皮肤相触,唇上传来温热,他被人撬开了牙关。
那人带着他游出水面,氧气瞬间充盈着他,他睁开眼,双手搂抱他的楚熙南与他面面相贴。
唇齿分离,楚熙南湿了的发贴在脸颊上,近距离观看时他让人窒息的容颜又是一记冲击。
倚明窗慢慢回神,鼻尖传来湿热的感觉,他伸手一捧,接了一手的鼻血。
第48章
出了洋相没多久后,倚明窗便进入了幻境。
像楚熙南所说,在水中接触过的两人都会进入幻境。
幻境中,他见到张虎身死母魅手中,李岩自戕后被红土裹食,何四的白骨被一双长而有劲的手亲自葬入黄土……
醒来后,他揉着发胀的脑袋。
幻境里的场景又换了,不是先前被屠门的景象。
楚熙南问他:“好些了没?”
倚明窗撑地起身,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
楚熙南帮他弄干的?
他犹疑地看了眼楚熙南,目光落在他嘴上时老脸不由得一红,“你方才也入幻境了吗?”
他和楚熙南又不是第一次亲了,至于流鼻血吗?他在心中唾骂自己。
楚熙南颔首,言简意赅:“人头林。”
任矜与楚熙南所梦都是人头林,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含义?
倚明窗环视四周,“任道友与姚道友呢?”
他此刻身处岸上,周围是澄清的蓝色。
“‘死’了。”
倚明窗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后震惊地回望楚熙南,“啊?怎么就‘死’了?”
楚熙南声音淡淡:“水妖迷惑了他们的心智。”
回想起水里那个长相诡异的东西,倚明窗不寒而栗,“那我们此刻出不去了?”
楚熙南颔首。
“你是不是因为来救我所以没能救下他们?”倚明窗抱歉道,“连累你在弟子历练中夺魁了。”
楚熙南说:“不重要了。”他盘腿坐到倚明窗身旁,伸出的手顿了顿又收了回去,“张虎,李岩,何四,王享……哪个才是你?”
差点忘了自己掉马这茬……
倚明窗打着哈哈试图敷衍,“楚道友,都说了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楚熙南加重语调,眼神凛冽,“那你告诉我,真相究竟是什么?”
楚熙南的语气并不重,并没有逼迫人的意思,可倚明窗总觉得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勒住了他,让他心慌。
他几次张口,到了舌尖的话在他抿唇时又咽下了肚子里。
他压根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唬人的话平日里他张口就来,这次竟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楚熙南笑了笑,笑声听上去却带着悲伤。他跪坐在倚明窗前,双手按在倚明窗的膝盖上,不掩祈求的低微目光望了过来,“你来祥云是为了什么?你……”
湖面忽然翻搅起来,形成的漩涡中飞出一人。
易安收剑落地,他扫过相对而坐的两人,嘴角拉了拉,打断了楚熙南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上前拉起倚明窗,“王道友,我带你出妖镜。”
楚熙南站起身来,拉住倚明窗的另一只手。
易安好声好气:“师弟,以你的实力能自己出去的吧?”
楚熙南不应易安的话,忆起之前易安与倚明窗相近的场景,咬了咬嘴唇,问倚明窗:“所以,他早知道了?”
易安压着眉头,也看向倚明窗。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倚明窗头大如斗,扯出个难看的笑容,抽出被楚熙南拽住的手,拍上易安的胳膊肘,“易道友,快走。”
楚熙南垂下了手,“李岩,你想好了吗?”
踩上易安的剑面,倚明窗身子一顿,就算不回头看,也能感受那股投在他背后的视线炙热而狠厉。
出了妖镜,跨出镜子那一刻。
候在镜前的秦关晖惊讶地望了眼倚明窗,再看易安,“师兄,楚熙南呢?”
“在后面。”易安道,温柔地低头望了眼身旁的倚明窗,“你要等他吗?”
能躲一时是一时。
倚明窗摇头,拉住易安的袖子,“麻烦你送我回去。”
易安轻轻点头,两人相伴离去。
秦关琳戏谑地看了眼倚明窗和易安,戳了戳身旁秦关晖的手肘,“我就说他们两个不对劲吧。”
秦关晖想了想,迟钝的大脑今日竟然格外灵光,说:“易安师兄口中王道友要等的那个他是谁?”
秦关琳思索,“哎?”
随之而来的楚熙南跨出镜面,秦关晖话头一转,笑得欠揍,“你竟然又被困在妖镜里了。”
楚熙南的眼神黯淡,气压低沉,“易安呢?”
秦关晖和秦关琳默契对视,瞬间明白了那个“他”是谁。两人咽了咽口水,秦关琳道:“小熙南啊,易安师兄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
楚熙南打断她后面的话,“晓风派的弟子住在哪?”
秦关晖道:“你真的太花心了……”
“滚。”楚熙南吐出一个字,抓住了身旁的晓风派弟子带路,离开了。
秦关晖委屈,“为什么只骂我一个人。”
秦关琳拍了拍秦关晖的肩,“可能你比较欠骂。”
“秦关琳你欠揍吧!”
两兄妹打了起来时,陈轩琅拉着任矜走出妖镜,“还以为有楚熙南在,你不至于连妖镜都出不来。”
任矜赧然,“楚道友去救王道友,一时疏忽了我与另一位道友。而且历练这事又不能纯纯靠别人,我也得努力啊。”
“你已经进步不少了。”陈轩琅揉揉任矜的头,想了想,“王道友……王享?这废物怎么又与楚熙南一队了。楚熙南与我一般,应当是嫌弃那人的,怎么会去救他?”
任矜道:“王道友说他爱慕楚道友许久,表明心意后,楚道友说他也欣赏王道友,出来后便要与之结为道侣。”
陈轩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秦家兄妹打闹的动作同时停住,听到了这句话的他们相视时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震惊。
王享脚踏两只船?。
送至门口,倚明窗匆匆谢了易安,要离开时易安拽住了他的手腕,“你与熙南是……”
倚明窗站住身子,“师兄,如果你要与我说清楚这些,那你得先坦白。你当时喂我的假死药是为了什么?胡礼作为你同母异父的妹妹,我知晓这事,你舍得让其所牵扯的易家利益受到威胁吗?胡礼害死了那么多人,你为什么不揭露她的恶行?”
一声师兄便是揭开了所有伪装,承认他是李岩了。
易安张开口,欲言又止。
倚明窗叹气,“你别问我,我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我自然也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这般,不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吗?”
易安微顿,说:“我……”
“师兄啊,你有太多身不由己,我也是。”倚明窗拍了拍易安的肩,“如果有机会,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的,到时候咱俩把酒言欢,我带你去喝帝城最好的酒。能有你这样的好友,我三生有幸。”
易安蹙眉,握住搭在他肩上的手,“好友?那你与楚熙南……”
一道风朝他俩相拉的手中劈过来,易安推开倚明窗,两人分开后,剑风落地将地上的草丛划出一道界限。
两人抬头望去风劈来的地方。
楚熙南收剑入鞘,跃到地上,拦在倚明窗身前,客气地对易安道:“师兄,我与他有事要说。”赶易安走的意思不言而明。
易安:“有什么事不能在我面前说?”
楚熙南拔剑,剑锋磨过剑鞘,铿一声,他横剑直指易安,丝毫不客气,“易安,你既然知晓他是李岩,为何隐瞒我?”
易安收起笑容,抽出剑指向他,“他不告诉你,自然是不想让你知道。”
这两人针锋相对,倚明窗心烦至极,楚熙南转头问他:“你宁愿告诉易安都不想让我知道吗?”
倚明窗猛地摇头,“并非如此,我没告诉他,他自己认出来的。”
楚熙南收手,转身望着他,神色变了变,忽然带上喜悦,像是猜出了谜题的孩儿般微笑着,“你不愿告诉我真相,是不是因为你生气?”
倚明窗抬眉,沉默。
他能生气什么啊,他不说实话是担心楚熙南生气。
楚熙南将剑递到倚明窗手中,“你是不是气我刺伤了你?”他抬起剑刃,把剑尖抵在自己胸口上,往前跨了一步,任由剑尖刺破皮肤,衣襟染红,“自从何家村你死后,我已经在改了,没再随意对人动粗。”
“楚熙南,你发什么疯!”倚明窗瞳孔一缩,忙拔出剑扔去地上,无措地与楚熙南身后的易安对视。
楚熙南伸手抬掌挡在他的眼前,挡住他看易安的视线,“你肯定是生气了,不然为什么不肯与我相认,又为什么宁愿与易安袒露真相,都不宁愿对我承认你是李岩。”
倚明窗摇头,按下楚熙南的手,“我没生气,你别那么奇怪行不行?”
楚熙南右手虚空一握,地上的剑回到他的手中,他将剑柄塞到倚明窗手中,手覆盖在上,强迫着他将剑刺进他的左肩里。
倚明窗力气很大,但竟然招架不住楚熙南的手劲,眼睁睁望着楚熙南强迫着他把剑刺进了楚熙南的右肩里,鲜红血液涌出,他手抖之时,抬头对上楚熙南带笑的表情。
“你别生气了行不行?要不你再捅我一剑吧,心脏,腹部,手,腿,什么地方都行,随便你选。”楚熙南握住他的手拔出剑,剑尖对准自己的心脏。
倚明窗声音不受控的发抖,努力把剑往回拉,“楚熙南!你个疯子,我说我没生气!”
主角没了主角光环后经历了那么多次劫难都没死,别在此时死在了他剑下。
楚熙南的手顿了顿,他对上倚明窗的眼睛,“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察觉那剑又往里刺入了一段,面前的主角此刻的行为与疯子无异,倚明窗手中还被迫握着剑,担忧事情进展越发混乱,他顺着楚熙南的话点头:“不离开不离开!”
楚熙南撒开手,剑从倚明窗的手中掉落,他搂上倚明窗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肩窝,余光落在易安苍白的脸上,勾了勾嘴角。
第49章
倚明窗的手上沾满了楚熙南的血,干了的血迹摸上去有些粗糙。
他坐在一侧看秦关晖给楚熙南包扎,接受着秦关琳好奇目光的洗礼。
秦关琳拄着下巴,圆圆的眼睛眨了眨,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下巴,“你们真要成为道侣啊?”
倚明窗大脑嗡嗡,乱成麻的思绪不能理清此刻的情况,他还在消化着方才的经历。
所以,主角知道他骗了他后,没有生气,反而还担心他生气,并且让他拿剑刺他……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能怎么办呢,他要是再违抗主角的意愿,主角一言不合就逼着他像方才那般,那还不如先顺着楚熙南的意思。
先不管如今情况怎样,他还有任务要完成,等到下班就好了。
他道:“嗯。”
秦关琳不解:“那易安师兄怎么办?”
“这事和易道友又有什么关系?”倚明窗无奈扶额。
秦关琳嫌弃地撇了撇嘴,视线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啧。”
倚明窗:“……”
秦关晖拉好绷带,余光扫向倚明窗,觑了眼楚熙南,“这事闹得那么大,回去凌山掌门必定罚你。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了,凌山楚熙南为了个男子自戕。掌门那般十分要脸的人,肯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他会答应我与王享做道侣的事就行。”楚熙南的视线锁定倚明窗。
倚明窗绷直了肩。
“人家晓风派的弟子,就算和你做了道侣,也是有自己的师傅和门派。”秦关晖叹气。
这楚熙南也是多情啊,先前他以为楚熙南为了张虎、李岩、何四要死要活的,一定用情至深,也没过多久,移情别恋还挺快的。
楚熙南开口,“他和我回凌山。”
倚明窗一顿。
秦关琳接连看了看这两人,“小熙南,你这说的什么话?你问过王道友的意见了吗?”
楚熙南坚决道:“他必须和我回凌山。”
秦关琳皱着眉,咬紧唇。
眼见自己妹子要和楚熙南吵起来时,秦关晖忙开口:“楚熙南,水行妖镜你们没出镜心,你若是想在此次历练中拔得头筹,那下午所进的妖镜,你可得努力了。”
楚熙南合上衣服,系好腰带后,他走到倚明窗面前。
倚明窗怔了怔,仰头望他。
楚熙南蹲下,捧起他的手,右手使出水术,控制着水流清洗掉他手上的血迹,拇指抚了抚他的手背,用衣袖细致地擦干他手上的水,抬眼与之相视。
倚明窗失神,心跳莫名加速。
全身血液沸腾了般,他感觉心上一紧。
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他此刻像个偷了东西的小偷,在面对失主对他表达信任时,想要躲避,想要带着他偷走的东西与真相躲起来,与失主永远不再相见。
手腕上传来刺痛,倚明窗回神,狼狈地躲开与楚熙南的对视。
楚熙南蹙眉,拽下破坏氛围的金蛇扔去地上,举起倚明窗的手腕,张口要碰上那两个血洞。
倚明窗抬手抵在楚熙南的额头上推开他,急忙拢下衣袖遮上手腕,在秦家兄妹难言的视线中尴尬地理了理衣摆。
摔痛了的金蛇蜷缩了几下身子,爬回楚熙南的脚腕缩起来。
身上伤口疼痛的感觉顿减,楚熙南低头看了眼金蛇。
有人敲响了门,倚明窗如蒙大赦前去开门。
门口的关芝枝惊讶开门之人是倚明窗,礼貌招呼几句,她跨进屋里,愣了愣,“那么多人啊。”
秦关晖道:“关道友是有什么事吗?”
关芝枝抬指点向楚熙南脚腕上的金蛇,“找到这家伙的主人了。”
倚明窗幸灾乐祸,“总算能把这小祖宗送回去了,天天咬我。”
金蛇抬了抬脑袋,又躺了下去。
关芝枝笑容有些僵,“这家伙的主人是柳素衣,祥云派的弟子。”
“你们门派的弟子,不是更好找了吗?”
关芝枝道:“柳素衣在多年前就已道殒了。”
其余几人顿了顿。
【恭喜宿主触发隐藏剧情——柳素衣,奖励积分500!】
倚明窗纳闷。
一个死人能有什么剧情?奖励的积分还比之前的多。
“看这条金蛇与楚道友你挺亲近,你就将它收作灵宠吧。”关芝枝讪讪,望着楚熙南。
“不要。”楚熙南道,“你们祥云派弟子的灵宠,你们自己养。”
关芝枝为难,看了看其他三人。
其他三人立刻意会,离开了屋子,关上了门。
“楚道友,是不是在它吸了王道友的血后,你的灵力便会增长?”关芝枝道。
“是。”楚熙南寻问地看向她。
关芝枝叹气,“这蛇是灵蛇一族的小蛇。自百年前灵蛇族被灭门,蛇妖王失去踪迹,灵蛇便成为了众人虎视眈眈的对象。”
“因为它能增长人的灵力?”
“是也不是。”想起禁书与祥云秘事上记载的内容,关芝枝仍然觉得惊骇,“不似蛇妖王,只要随便吸一吸人血就能增长灵力。其他灵蛇不同,它为主人获取灵力,得吸食主人所爱之人的血换为灵力。在主人性命堪忧时,灵蛇会吞食主人所爱之人,换主人生。”
楚熙南冷漠地看向她,“既然如此,你是如何觉得我会留下它的?”
关芝枝道:“我此意并非建议你将王享当做灵力供源。灵蛇被众人觊觎,楚道友修为高深,它跟着你是最安全的。”
“不止吧。”楚熙南轻笑,“祥云派昔日弟子养灵蛇为宠,这事被人知晓,祥云所受争议可不小。”
关芝枝道:“我知晓你担忧灵蛇伤到你心悦之人。可楚道友,你修为如此,不会轻易受伤的,不是吗?”
“将金蛇杀了不就行了。”楚熙南凉凉道。
闻言,他脚腕上的金蛇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它已经认你为主了,也将王享定为了灵力血供。”关芝枝平静呼吸,“它若死,不说你,王享定是活不了的。”
楚熙南狠毒的目光扫向关芝枝。
关芝枝抱歉地拉了拉嘴角,“楚道友,除非重新认主,不然它的性命与你们的安危永远相关。”
楚熙南忍下了掐住关芝枝脖子的冲动,捏紧拳头,“如何重新认主?”
关芝枝无奈,“柳素衣已死,除了她,无人知晓金蛇认主的细节。”
“何必又说一堆废话呢?”楚熙南冷冰冰地看向她,“我养下金蛇便是。”
关芝枝觑了眼楚熙南捏紧的手,玩笑道:“我这不是担心楚道友想不开,杀了我泄愤嘛。”。
关芝枝离开,秦家兄妹与倚明窗进入屋内。
秦关晖瞧了眼金蛇,“你真要养这灵宠了?”
楚熙南颔首,将蛇丢给倚明窗,“我给它下了咒,它暂时咬不了你了。给它取个名字。”
取名字这事都要麻烦他。
倚明窗手忙脚乱接住金蛇,接触到他的蛇下意识张口就要咬,下在了它身上的咒随即生效,它仿佛被电,抽搐了下身子闭上了嘴,委屈地缩成了一团。
秦关晖玩笑道:“之前有条蛇叫青虺,要不叫它金虺?”
想起那个叉着腰自称孤的小屁孩,倚明窗一时没憋住,笑出了声。
等秦家兄妹看过来时,倚明窗悻悻地刮了刮鼻梁,“叫元宝吧。”
离开了楚熙南的寝室,秦关琳对秦关晖道:“你觉不觉得王享很像一个人?”
秦关晖认真搜寻了下记忆,点头,“我记着帝城有一家酒馆的小儿,确实很像。”
“我怎么有你这种傻哥哥!”秦关琳拍他脑袋,“王享知道青虺吗?”
秦关晖哎哟两声,按住了秦关琳的手,“楚熙南告诉他的吧。”
秦关琳怒其不争,“王享很像李岩。说话的语气,行为举止,什么都像。”
“啊?你多想了吧?”秦关晖摸了摸下巴,“不过也是,楚熙南后边喜欢的人都挺像的。”
秦关琳紧紧闭了下眼,“不是那个意思。王享可能就是李岩。”
“啊?”
“我偷看过凌山许多禁书。我先前还是怀疑,但关芝枝那鬼鬼祟祟的模样,让我确定了。那条金蛇是已灭族了的灵蛇,认主后吸主人所爱之人的血为主人恢复灵力。”
“你怎么看过那么多禁书!”
秦关琳真想狠狠揍一顿自己这个哥哥,“重点不是这个。你仔细想想,金蛇吸王享血时,小熙南对王享还相当厌弃,何来喜爱之说。”
王享只会是楚熙南喜悦了很久的人,那人只会是李岩。
秦关晖认真思考,越发觉得秦关琳说得很对,毛骨悚然,“你记错了吧,人死怎么会复生呢。”
“或许吧。”秦关琳也不解。
午时,妖镜打开。
晴空万里时,天上降下一道雷,劈成两半的天空仍然挂着太阳,金灿灿的光笼罩在空。
进入妖镜等待队友的倚明窗与楚熙南视线接触那一刻,对着系统破口大骂。
【宿主,剧情已经不在我的掌握之中,为了让你更好地完成任务,只能安排你和主角在一起了。】
相比倚明窗的局促,紧接进来的关芝枝更显窘迫,她对两人作揖,“真巧。”
楚熙南冷冷扫过她的脸,环视周围不见绿叶的枯木。
倚明窗主动找话,道:“这是木行妖镜。”
关芝枝笑笑,“王道友,你知晓妖镜是如何来的吗?”
“愿听关道友细说。”
“天上的折柳神君有一扇镜子,她将自己的邪心锁在了里边。后来,那扇镜子无意落入了凡间,被祥云派的前辈寻到这里,便成了妖镜,可锁世界万邪。”
在湖底望见的那个女子,会是折柳的邪心吗?
倚明窗点了点头,“听闻你们有一镇妖珠,只要那珠子在,镜内的妖怪便不能伤害人。”
若是镇妖珠不慎丢失,妖镜里的人,有多少人会无辜丧命。
第50章
关芝枝与楚熙南都是各自门派的佼佼者,木行妖镜的各类妖怪都不难打败。
倚明窗跟在其中没发挥什么作用,也乐得自在。
唯一不太方便的便是,楚熙南与他寸步不离,事事关心他。
自楚熙南发疯自伤后,倚明窗都不敢违抗这祖宗的意愿,乱成浆糊的大脑很难正常思考,想了许久都未想通楚熙南要干什么。
打散妖怪后,几人围坐暂歇。
琉心派的弟子靠在背后树木上,喝了口水后,问倚明窗,“王享道友,你们派有个女弟子,上次与我一队,裹得很严实那位,剑术很厉害啊。”
是第一次妖镜里与任矜一起的那位女子吗?
倚明窗有些印象,打着哈哈道:“我不久前才加入晓风派,对门派里的弟子了解得不够多。”
坐在他身旁的楚熙南手搭在他的后肩,细细摩挲着露出衣服的皮肤。
倚明窗浑身不适,缩了缩脖子,搭在上边的手捏得更紧,扼住了他的行动,他无奈小声,“你有没有觉得,你此时捏住我后脖子的动作,有点像拎狗啊。”
楚熙南微顿,手松了劲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身体困着股火,与倚明窗接近时,那火烧得旺极了,只有等他与倚明窗接触时,肌肤相触的感觉化为清凉的泉水涌过全身,这股无名火才能有所收敛。
停顿了下,他道:“我只是想摸你。”
身旁琉心派的弟子喷出口里的水,关芝枝抱臂背过身去。
倚明窗差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将背上不安分的手拽了下来,“你……”
他一番教育人的话还未说出,远处传来惊悚的尖叫声。
几人纷纷警戒握上腰中剑,往尖叫声中赶了过去。
前方万木相邻围成圈,圈中阵眼里放着一块石头,是一种相当邪门的杀人阵——万木阵。
入阵者见血才有活路,以死才能换生。
楚熙南按住倚明窗的肩,两人对视之间,倚明窗发觉,楚熙南平静的目光下,蕴含着汹涌的情绪。
上次在万木阵中,楚熙南险些被心魔魇住,后遗症应当挺大。
思及此,倚明窗拉住楚熙南的手腕,轻轻捏了下,好似这个动作能传递能量安抚楚熙南。
关芝枝乃年轻一辈中用阵的能者,虽说万木阵此等邪术被列在禁书内,但她一眼就认出,此刻蹙眉拔剑,环顾四周。
阵外的荣欣吓得失神,见到熟人后便靠了过来,紧挨倚明窗,一时没意识到楚熙南不太友好的目光,“王道友,那树木将进去了的弟子拆皮剥肉后扔到地上,红土将人吞了下去了……这是什么妖,太邪门了吧。幸好只是假死,不然也太惨烈了。”
关芝枝吸了口气,道:“不是假死。”
荣欣微愣,“道友何意?”
关芝枝补充道:“那人可能真死了。”
“真,真死?”荣欣捂住嘴,“我就说那阵奇怪,阵外还有条链子一直阻止我们进去,但那弟子不听,跨进去后就……”
“链子?”倚明窗与楚熙南走过去,躺落在地上的捆妖链不似往日生龙活虎,死物般躺在了地上。
两人来不及奇怪,周遭的环境忽然翻天覆地,原本满眼望过去皆是树木的场景顿时变为了穷荒野岭,白日换为昏灰的天空,空气里像浮着一层蒙蒙的灰,被其笼罩的大地阴暗而低沉。
大地震颤,众人摇晃后站稳。
关芝枝脸色难看,“完了,镇妖珠碎了。”
镇妖珠镇住镜中万妖,一旦镜内有人真的死去,镇妖珠便会碎裂。而镜中妖怪或是人都不能伤害到进入镜中的弟子,但阵法可以。
这事只有祥云的几位弟子知晓,莫非祥云出了叛徒?总不能是折柳泄露此事的吧。
荣欣懵住,“镇妖珠碎了?它怎么就碎了?这么说,妖镜里的妖怪真能杀死我们了?”她上前拉住关芝枝的袖子,求助,“道友,你快将我们放出去,我还不想死啊!”
关芝枝按住她的手,“这事得等几位长老发现,打碎了妖镜后我们才能出去。”
方才万木阵吞食弟子的血腥画面还历历在目,荣欣崩溃,“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啊!”
倚明窗在一旁深思,忽然意识到自己每次下班后对后面所发生的事都不关心,搜刮脑海一番,竟找不到关于万木阵的一点有用消息。
“上次胡礼设阵差点杀了我和易安,”楚熙南拉住他的食指,眼神坚定,“你放心,我的修为已经精进不少,不会再让你出任何事。”
胡礼设的万木阵?
倚明窗惊骇。
她为了杀死楚熙南,连自己亲哥都要杀?怪不得这次弟子历练他连胡礼都没有见到。
不对,他好像见到过一双很像胡礼的眼睛。
那个裹得很严实的女子!。
秦关晖这次同行的道友里,一位晓风派的女弟子相当奇怪,她衣服包住了全身只露出了双眼,遇到妖怪时也不轻易使剑,就连话也不怎么说。
斩掉木妖时,秦关晖不小心划伤了手时,那女子一声不吭地递过金疮药。
他道了谢,女子点点头,仍然是一声不吭。
心中涌上一股奇怪的熟悉感觉,他一直摸索这种奇怪的感觉来源何处,不知不觉便悄悄关注起了这个女子。
休整时,趁大家打盹,那女子悄声离开。
秦关晖并未深眠,瞧了眼女子离开的背影,又合上了眼。
一开始他没在意,但那女子离开的时间相当长,秦关晖觉得有怪,便找了上去。
寻到那女子后,他躲在树木后,悄声观察。
女子提剑画阵,四周树木响动,自动围成了圈,树木成圈中的土壤化为血红色,是当年害李岩死去了的万木阵!
他惊吓时踩响一旁枯木,女子掷剑而出,剑风凌厉勇猛,秦关晖甩出捆妖链缠住剑,同时根据剑风认出了对方,“师姐!”
明明早已背道而驰,也多次骂过胡礼心狠手辣,他还是下意识喊出了这句师姐。
女子瞳孔一颤,召回佩剑,衣襟之下的面孔,赫然是一张美丽至极的脸。
秦关晖手在抖,“这是杀人的阵法啊!师姐,你要做什么?为时不晚,你此刻收手,还有回旋的余地。”
胡礼提剑指着他,“余地?掌门向天下昭告已将我逐出凌山,你那好妹妹口口声声骂我恶妇,楚熙南恨不得将我抽筋扒皮。这是你口中的余地?”
“师姐,胡礼师姐!”秦关晖劝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我还记着我与关琳刚来凌山时,你明明……”
胡礼神色微变,剑尖往前刺了一步,“闭嘴。”
秦关晖合眼,“收手吧。”
胡礼睨他一眼,踩剑离去。
秦关晖回头看了眼万木阵,提剑挥了几下,剑风斩过树木,万木阵纹丝不动。
以防有人误闯万木阵,他留了捆妖链在这看守,咬了咬唇,踩剑追上去,“你将那杀人的阵撤了,否则我便揭穿你的身份。”
胡礼不理他。
两人飞过万丛树木,周遭场景骤然改变,灰色笼罩大地,诧异时,秦关晖低头一看,“胡礼,易安师兄在下边,你若是不收手,我便叫人了。”
胡礼还是不回应,随着他的话低头看去。
透过枝枝树丫,恍然望见易安的脸时,她便觉心脏揪得生疼,呼吸加深,秦关晖还在后边絮叨,“我真的叫了!”
她右手蓄起一团灵力,心烦意乱地往身后一扔,“闭嘴!”
灵力撞到心脏之上,秦关晖微愣,不可置信地捂住剧痛的心脏,灵力尽失只在一刻。他与脚下佩剑一同摔下,大风刮飞他的头发。
坠落响风的声音传来,胡礼往后一看,向下掉落的秦关晖嘴角溢出鲜血,眼神直直盯着她。
“嘭”一声,秦关晖砸到地面,鲜血从他的身下涌出,在鲜红的血液里,他合上了眼。
她方才并没下死手!
胡礼瞪大双眼,惊慌地捏了捏手,又抬头瞧了眼天上,透过层层乌云,她恨意的目光落在了别的东西上。
匆匆扫了眼秦关晖,她落荒而逃……
妖怪翻涌而出,乌泱泱地朝地上的人类赶来。
被封禁了那么久,无论为了报仇还是单纯因杀戮而生的快乐,妖怪们相当兴奋。
修为不足的修士被残忍杀害,惨叫声接连不断,周围血流成河。
楚熙南将倚明窗拦在身后,一剑斩开一只妖怪。
关芝枝以手化阵,鬓边不时滴落汗水,她随手一擦,“得先聚齐妖镜里的弟子,联手反抗才有生路。”
说话间隙,她画阵又杀掉一只小妖,视线落在其他人身上,“各个门派都有联络弟子的方法,还请诸位尽快。”
几人召来门派弟子,人群集中时,关芝枝联手几位设阵的高手画下一阵,暂保安全。
倚明窗松了口气,瞧了眼身旁的楚熙南。
这种情况下,差不多他就可以下班了。
果然。
【任务,帮主角挡住接下来的死亡攻击。】
人群拥挤,每个门派都在确认进入妖镜的弟子尚在。
秦关琳挤过万人,见到楚熙南像见到了救星,高声:“小熙南,你有没有见到我哥呀!”
楚熙南摇头,“他应当随身携带八卦镜,你试着联络他。”
倚明窗听着两人对话,晃眼望见裹得严实的女子推开人而径直走来,眼皮一跳,在那女子拿出衣袖匕首向楚熙南的后心刺来时,他向前挡来。
在匕首刺入倚明窗的胸腔时,楚熙南话语暂顿,反应灵敏地徒手握住匕首,皮开肉绽出涌出红色鲜血,他一手拉开倚明窗,抬脚踹开那女子,左手拔剑抵在女子咽喉,愤怒而又热烈的目光盯着倚明窗,“你为何一次次救我?”
【任务失败!】
倚明窗大脑嗡嗡响。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