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冷兰儿看解萄容脸色实在不好, 也不敢再仔细问她的病。
饭后吹了油灯,俩个人在木屋一上一下的说着话,说起来冷兰儿白天回家的事。
弟弟成亲这对冷兰儿来说比她自己成亲都高兴, 这样的欢喜是由内而外的, 冷兰儿说了一堆, 解萄容就安静的听着, 时不时的嗯一声,最后睡前问了日子。
冷兰儿就说还有俩天。
解萄容就没再说什么, 过一会儿冷兰儿就听到了绵长呼吸声, 是解萄容睡着了。
冷兰儿第二日起来的挺早, 一起来就去看解萄容,解萄容还睡着, 脸色和昨夜一样的白。
家里只有一个鸡蛋,冷兰儿做了一个蒸蛋, 然后解萄容没起来天色蒙蒙的透亮光, 她便在庖厨忙碌蒸包子, 洋芋搭配腊肉。
从前冷家很少做包子太费盐了不如蒸馍, 解萄容如今病着, 冷兰儿就想让解萄容吃好,家里也正好有食材, 她在灶头烧火, 一边盘算她有没有见过解萄容画的那种草药。
一个不留神里头喷出来一些火灰,冷兰儿被呛的直咳嗽。
冷兰儿忙躲开一些, 这才发现解萄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 站在她的面前, “解姑娘,咳咳咳你醒了。”
解萄容盯着看, 仿佛自己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冷兰儿早起来是去小溪边洗过脸的。
冷兰儿扒拉一下脸,发现解萄容还看。
那只有左额头的胎记了,冷兰儿扒拉一下胎记低了头,她到底不想叫解萄容看到。
简直太丑了。
“饭马上好了,你洗手擦脸就可以吃了,吃完咱们就出去找你用的那种草药。”
冷兰儿低头说。
听到解萄容说好,解萄容就离开了。
饭好了冷兰儿把蒸蛋端给解萄容,又拿了一个碗给解萄容夹了一个包子。
“你尝尝。”她没动筷子。
她在家不常包包子的,生怕手生包不好或者味道不合适了,冷兰儿小心翼翼看着解萄容。
解萄容却没动筷子,拿过冷兰儿的碗拨了一半的蒸蛋给冷兰儿。
这才吃包子,“可以。”
味道可以的意思。
解萄容说话特别的短,冷兰儿现在俩个人相处一段日子了,也慢慢了解解萄容的性格。
越来越了解了。
冷兰儿盯着蒸蛋咽口水,眼前浮现起来不久前解萄容给她夹鱼。
冷兰儿这次没拒绝。
小口的吃着,偷偷看解萄容越看越顺眼了。
包子实在太好吃了,冷兰儿没控制住吃了五个。
解萄容吃了三个就不吃了,不过解萄容今天吃的比较慢,冷兰儿放下筷子解萄容也很快放下了,冷兰儿不好意思了。
“这次回家,俺娘说俺胖了好多。”
“都是你这儿伙食吃饭太好嘞。”
解萄容立马道,“你的做饭也好。”
虽然样子淡淡的,但是冷兰儿心里特别高兴。
吃了饭冷兰儿到小溪边洗碗,终于知道那会儿解萄容盯着看她的原因了,她的鼻子里都是黑,脸上也是被她抓的花猫一样,太丢人了,冷兰儿匆忙的洗干净。
冷兰儿回来就开始准备进深山的东西,解萄容在木屋前面坐下开始磨刀。
刀是为了保护自己人的,冷兰儿不再害怕解萄容磨刀。
她也忙碌起来。
冷兰儿把水罐里面装满水,然后早上做包子剩下的面做了馒头。
一共六个冷兰儿都带上了。
另外冷兰儿还拿布包了一些糖,她怕解萄容的病忽然晕过去。
要不是解萄容可以排除好多草药,她自己一个人也不是不能进山的,解萄容现在看起来真么不太乐观。
冷兰儿没找到背篓才想起来落在了她娘家,解萄容拿出来另外一个稍微小一点的。
冷兰儿就说,“下次我回去把背篓带回来。”
她说的一本正经极了,解萄容道,“好,你后天回去吧。”
“后天?”
冷兰儿把背篓背上,解萄容把木屋简单栓了一下俩个人就出发。
“后天俺弟娶媳妇啊。”
解萄容默默的了。
解萄容抄手走在前头,腰间是一把刀背影倒是悠然。
冷兰儿看着看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解萄容是说她,让她去弟弟的喜宴上。
解萄容主动说起来,冷兰儿如何不高兴。
说起来,她昨天告别她娘还想这事儿怎么可解萄容说,解萄容如今的情形恐怕离不开她,她总不好和解萄容开这口的,可是那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弟弟娶媳妇她这个唯一的姐姐,自然想亲眼看着弟弟带新妇过门,送上她的祝福的。
这事儿,她爹娘盼了多少年她就盼了多少年。
“那你自己可以吗?”虽然很兴奋,冷兰儿还是上前问。
去看解萄容的脸色。
解萄容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走到一颗树下,解萄容忽然跳起来就攀了上去。
冷兰儿哎呦一下的往上看。
“解姑娘?你干什么呢?”
解萄容丢下来俩根树枝,冷兰儿瞬间懂了,是打蛇的。
解萄容跳下来了稳稳当当的。
冷兰儿忽然就想,解萄容到底是怎么得病的,什么病……
如果没有这病的话,她觉得解萄容一定是个特别特别厉害那种猎户。
俩个人继续往前,冷兰儿还是想去看弟弟成亲的。
“你当天去当天回,给我留饭就好。”解萄容开口边走边说。
冷兰儿到底想去的,点点头赞同,“俺大早去,晌午就回来。”
解萄容后来走的比较快,冷兰儿快步跟上去,一路上仔细的观察那些植物,看到像的就喊解萄容。
可惜让人失望的是,都不是解萄容需要的药,俩个人找了一上午太阳当空,俩个人都累了。
冷兰儿本打算坐下来歇一歇,看解萄容也有停下来的意思,可是没等她坐下,就发现草丛里一抹异样的绿色。
她差点就坐上去了,分明是胳膊粗的大蛇啊!她被咬过,是不久前的事呢,所以特别的敏感,换作是平时,她可不一定能真的快发现的。
冷兰儿拉了解萄容一下,小声在趴着解萄容耳边,“解姑娘,你看。”
“没事。”解萄容看了一眼,把手里的木棍折了一截丢过去。
叫冷兰儿,“你喊几声。”
冷兰儿就喊了几声,过一会儿果然看到蛇跑远了,冷兰儿这才心放下来,这才发现她因为害怕,一直死死的拉着解萄容的胳膊,俩个人不知不觉就贴在一起了,冷兰儿低头就看到,自己的身子贴着解萄容的身子,那么紧,汗湿透了薄薄的衣裳,触感有些明显。
冷兰儿有些别扭了,松开了解萄容巴拉巴拉自己的头发。
坐下之后,俩个人喝水吃了些干粮。
俩个人靠着同一颗树,特别特别的安静,冷兰儿不知不觉的就睡过去。
梦里她再次梦到了那条蛇,摇摆着尾巴打她的手背,一面往前,似乎在告诉她什么。
冷兰儿都要吓死了。
“啊!不要!不要!”
她被蛇欺负过她最怕蛇了!
冷兰儿猛的醒过来,第一反应往手边看去,什么都没有,原来是大树旁边的小草被风吹拂,一下一下打着她的手背。
原来是梦,冷兰儿松口气拍着胸脯,忽然发觉天有些暗。
抬头发现太阳都快落下去了。
糟糕!她睡过头了!
“解姑娘!”
解姑娘还坐在一边,她醒过来转过身子看她。
“我睡过头了,你怎么不叫我。”冷兰儿没有怪解萄容的意思,就是很不好意思,说好一起出来给解萄容找草药,结果倒好她睡了半天,看得出来解萄容期间一直在一边守着她呢。
“看你太累了。”解萄容淡淡,手里玩着一根狗尾巴草,过一会儿就叼到嘴里去特,冷兰儿不知道怎么形容解萄容的样子。
解萄容真的不像一个山野中的人,太俊了仪态什么的太端正了,但是现在那随意叼着狗尾巴草的模样,又有点像从小在山野长大,身上有股孩子气。
“解姑娘,你真的一直住在山中?”冷兰儿没什么心机城府,想到随口就说了出来。
解萄容当真是孤儿,吃狼奶长大?
解萄容沉默了。
冷兰儿也不再问。
“我们先回去吧。”冷兰儿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
解萄容也起身,“我的事很复杂,一言难尽说来话长。”
冷兰儿点点头她没有再问。
她们俩个加快步子,黄昏时风风吹过树林发出簌簌簌簌的声音,冷兰儿眼前绿影一晃,她再看去的时候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冷兰儿又想到了不久前的梦。
总觉得怪怪的。
回去的路上解萄容一路都正常,回去解萄容说不饿,让冷兰儿做一些简单的吃食就好,冷兰儿就弄了一个菜汤喝。
一人喝了一碗。
回木屋的时候,解萄容忽然就往后倒,幸亏冷兰儿及时看到扶住,冷兰儿都吓坏了,把背篓里的糖粉拿出来喂给解萄容,过一会儿解萄容才被她扶起来站起来。
解萄容的脸色不好看,冷兰儿的脸色更加差劲。
解萄容的情况真的很糟糕,这不是说着玩的。
药啊,药。
到底在哪里。
冷兰儿给解萄容铺床把人扶上去脱鞋子,解萄容很快就睡着了,冷兰儿不安。
后半夜也守着解萄容一直没睡,睡着了一会儿又醒来,好几次梦到了白天那个梦,一模一样。
清早的时候冷兰儿的眼圈都是黑的,冷兰儿匆忙的把昨天的包子给解萄容热了灶,之后就背着背篓拿了一点水离开。
走几步返回来,在灶台上弄了水画了画。
这才放心的离开。
……
解萄容起来就发现地上没人了,附近比较安静,异常的安静。
不对,很不对。
如果冷兰儿早就起来做饭,外头不可能一点点动静也没有的。
难道是她之前在木屋附近撒的石黄粉失效了?进狼了?
解萄容鞋都没穿跑出来,什么也没有一切都好好的,没有人和野兽纠缠的痕迹,她很快觉得她昏头了。
如果狼来了,那冷兰儿不可能不叫她的。
她知道她有多崇拜她,每每仰视她,自己的本领她都见识过的。
解萄容缓口气回去穿戴好。
应该是去附近拾柴了。
解萄容来到庖厨灶上热气腾腾的,打开时冷兰儿留下的包子。
解萄容被一边灶上用水画的图案吸引……
这是那村姑留下的。
她也对她留过。
是什么意思……
第22章
解萄容去认真看。
一个小人的图案, 然后画了一个箭头,然后是好多好多的山。
然后是一个类似三叶草的图案。
她需要的那种解毒的草药,古代医术上都残缺名字的, 难寻的不知名的草药。她的病, 她的毒, 只要一株便可药到病除。
聪明如她秒懂这含义。
冷兰儿进深山了。
她进山能做什么。
为自己寻药。
蛇都怕的不行的一个人, 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大清早独自进山?
疯了!
不肖多想, 解萄容拿了一个包袱, 往里面抓了几个包子就离开的木屋。
……
冷兰儿好饿好饿, 后悔早上离开的时候没带俩个冷包子,现在快中午了都, 她水罐的水都喝光光了。
身子晃了一下,冷兰儿觉得她快中暑了。
回去前她的找一个地方歇一下, 前面似乎有块大石头。
冷兰儿爬着地上往过爬。
恍惚中似乎看到解萄容从大石头后面走出来, 冷兰儿抬手可是太晕了。
整个人晕倒过去了。
……
再次醒来冷兰儿就发现她在小木屋, 是解萄容平时睡觉的床榻, 一阵那种形容不出来的好闻的清香。
“解姑娘是你把俺带回来的?”
冷兰儿知道她是中暑了, 后来是晕倒了,最后就好像见到解萄容从外面端着水进来。
解萄容脸色不太好看, 冷兰儿一看到她却笑了。
然后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你做什么?”
解萄容别过头。
冷兰儿也不顾, 很快从小衣的口袋里头小心拿出来一个“绿草苗”。
“你看这是什么?”
似乎只是一根杂草,冷兰儿邀功兴奋的模样脸都是红的。
虽然说很可能是杂草, 可是解萄容也叫不出来名字。
“解姑娘, 俺觉得这个应该就是你要的药。”
冷兰儿小心的捧着“杂草”, 宝贵非常。
解萄容沉着脸。
好半天不说话。
冷兰儿接过解萄容端过来水喝下,也不敢再说了。
好一会儿还是主动开口凑近解萄容, “解姑娘,你就试试吧去拿给周大夫看一看,万一就是它呢。”
解萄容往后退,冷兰儿又凑过去。
冷兰儿发现解萄容躲她,是十分费解。
风一吹,冷兰儿忽然发觉胸口很凉。
冷兰儿本能的低头去看。
“哎呦!”
冷兰儿捂住衣裳,整个人头埋下去。
她才发现怎么一回事,她刚才从衣裳里拿那“药”的时候,结果过后把这事给忘了。
也就是说解萄容都看到了,冷兰儿埋头被子上,咬着唇特别想,如果现在地里有一条缝,她能立马钻进去多好!
简直是太丢人了!
太羞人了!
“你胆子也太大,一个人就进山。”这次是解萄容开口打破尴尬的氛围。
冷兰儿慢慢的从被子里抬头,没看解萄容。
这才坦白她昨天做的那个梦,那个梦本来没什么特殊的,可是回来之后半夜她梦到好多次,一模一样。
“所以你觉得是一种提示?”解萄容一语戳中。
冷兰儿直点头。
说起来正经事,她这才忘记之前的尴尬事,抬头看解萄容,“你的身子不等人,所以俺想怎么也试一试,去找一找梦里的那条蛇,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可万一找到呢。”
“结果,真让俺找到了。”
发现解萄容认真的看着她,冷兰儿来了兴致,她絮絮叨叨的说起来遇到那条昨天见过,又反复出现在她梦里的蛇,最后她怎么跟着那条蛇在一颗树旁边的小草窝里发现一个洞,又怎么扒开那个洞发现有好几层石头,又怎么在石头缝里面找到那“药”。
冷兰儿的手背现在还有伤,上次和解萄容一起杀狼的伤痕,刚刚好了没多久,这又添了新伤。
解萄容默默看着听着。
“解姑娘,俺觉得一定是老天爷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让蛇入俺的梦给俺提示,让咱们找到药的。”
她说的不是你,不是我,而是咱们。
解萄容眼睫毛颤动。
“解姑娘?”
“解姑娘,就找周大夫看看吧。”冷兰儿几乎祈求。
解萄容终于点头说好,最后当着冷兰儿的面,把冷兰儿找到的“药”放到那个精致的不像话,漂亮的不像话的荷包里。
冷兰儿高兴了,高兴的拍手。
“今天就走!俺陪你!”
冷兰儿知道解萄容每次出去外面,都是挑人少的时候,所以黄昏出发最合适了。
敲定了这事冷兰儿浑身轻松,她很快下地跑到庖厨忙碌起来,发现早上的包子解萄容没吃。
再热就不好吃了,她倒是无所谓的,但是解萄容生病了。
最后冷兰儿决定用油煎一下,尝试做一下油煎包,这个她见过县上有人做买卖,可是没尝过,看过人家吃,吃的满嘴都是油。照例,冷兰儿做了一个凉拌野菜。
油煎包热腾腾的,第一口下去的时候感觉都是油,冷兰儿烫的不行直哈气。
再看解萄容也是一样,冷兰儿哈哈大笑。
俩个人越来越亲近了,吃了午饭之后解萄容就去木屋休息,冷兰儿不困在附近拾柴。
等解萄容醒来的时候差不多黄昏了,他们一起出门。
解萄容跑了冷兰儿把那个小点的背篓背上,冷兰儿没多想就背上了。
熟门熟路找到了周大夫,解萄容就在冷兰儿期盼的眼神下,珍重把手里的“杂草苗”递过去给周大夫。
俩个人都屏着呼吸关注着周大夫,哪怕是细微的表情。
只见周大夫先皱眉,然后皱的更厉害然后冷兰儿正要失望的时候,张大了嘴巴……
“这……”
“这这……”
冷兰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了,看看解萄容。
“周大夫,这到底是不是我需要的药?”解萄容问。
周大夫没说话,冷兰儿更紧张了,就见周大夫闻了闻那“杂草苗”有抖了抖,又放在手中拿起来烛台细细的观察了好久。
良久才开口,“这植株的确让老夫叫不出名字,应该不是普通的杂草,属于草药,同老夫家传的那本医书上所绘的……”
周大夫看向解萄容,“你需要的那味无名草药,几乎一模一样。”
说了半天,冷兰儿总算听明白了,这草药无法排除是其他草药,但是周大夫本人,又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解萄容需要的草药。
冷兰儿焦急比解萄容这个当事人还急,抢着问周大夫,“大夫,那怎么能试出来?”
这焦急的模样仿佛十分关心身边的姑娘,周大夫猜测俩个人的关系,似乎不是亲属。
“你们可是主仆?”周大夫随口问。
这一句话冷兰儿顿在原地,看看身边穿的整整齐齐面容皎好的解萄容,再看看自己……
冷兰儿下意识的抓抓发帘,把脸庞的胎记遮挡住。
解萄容之前问说过的,她是生病需要人照顾所以才“娶”她,她只当她是此后她的。
如此看来,他们也算是主仆来了,冷兰儿心里有一些低落。
周大夫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很快就岔开话题,“要想试出来,自然要试药。”
冷兰儿再次认真听起来。
因为不知道冷兰儿找到的到底是什么草药,“别看它小小的,如果药效大的话,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冷兰儿听懂了,这就是拿命在赌了。
冷兰儿看向解萄容,解萄容在思考着什么,她知道她也听明白周大夫的话了。
赌不赌呢。
可能活命也可能是情况更加糟糕。
“好,我便试药。”
周大夫点点头,又说,“那你要住在老夫这里,以便随时关注你的情况,老夫随时应对。”
“你如今的身子情形,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言外之意,试药迫在眉睫。
“好。”
这是商议妥当之后,周大夫便找了药堂徒弟给俩个人带到了后院,“一间房,你看可妥当?”那徒弟问那主要病患。
这个姑娘眉是眉眼是眼,一年来过他们药堂好几次了,还记得头一次来都晕倒了直接,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小年纪,就中了一种十分罕见的慢性难解的毒,还是恰好他师父周大夫家传的医术上面,正好有记录解法,不然就真的活不过冬天了。
这姑娘每次都一个人,这次带了一个仆人。
这种状况不是应该带家里人,徒弟心里疑惑极了,不过到底是人家自己的私事。带个仆人也好,都是女子正好要试药,住一起也方便照顾。
冷兰儿听到这话以为人家只有这一处屋子,忙点点头,“多谢嘞多谢嘞。”
徒弟又拿了油灯进来,之后说了打水的地方,有什么需要明天找他就离开了。
冷兰儿提着油灯扶着解萄容进去,她看解萄容的脸色又白白的了,虽然一间房,可里头的木床特别大。
冷兰儿知道,药堂的屋子就是这样的,方便病人的家属一起住照顾。
“解萄容,你还有银子吗?”坐下之后冷兰儿担心吵到隔壁其他病人,小声问解萄容。
解萄容顿顿点点头。
冷兰儿也点点头,开始盘算起来。
过会儿又问,“够不够,不够俺回娘家去拿些。”
解萄容说够的,然后在一边躺下了。
冷兰儿也侧着躺着没吹油灯,皱眉看着闭着眼的解萄容。
她担心试药的事。
是了找到的“药”。
万一真的不是解萄容需要的,情况再更加糟糕怎么样。
当然她也知道,如今解萄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搏一搏,她不是怕失败了解萄容怪她,她是真怕解萄容死,她舍不得解萄容这么好的很,她未来也会愧疚一辈子的。
冷兰儿想到最坏的结果,然后吹了油灯过来抱住解萄容。
黑暗中解萄容睁开眼,胳膊上都湿了都是冷兰儿的泪水。
冷兰儿低低的抽噎无法停下来,过一会儿感觉解萄容在拍她的后背,一下一下。
她知道她也没睡,黑暗中她看不到解萄容的脸,只是绊住她的身体。
俩个人都是合衣躺着的,“解姑娘。”她唤她的名字。
“你一定要好好的。”
“好吗?”
“好。”是解萄容平静而虚弱的回应。
冷兰儿本以为上午就可以试药,结果她一大早起来打水洗漱,遇到那周大夫的徒弟问,才知道周大夫上午得准备一下,都过午才可以开始给解萄容试药。
冷兰儿打水回去给解萄容,她已经洗脸了。
她把这事儿告诉了解萄容。
谁知解萄容立马道,“那你去吧。”
冷兰儿昨夜哭了好大的功夫,盯着一双核桃眼疑惑,“去哪里?”
“你弟的喜宴。”解萄容道。
冷兰儿都把这事儿给忘了,这才想起来这事。
“你要试药身边每个人怎么行。”解萄容说她的情况复杂一言难尽,又没亲人,冷兰儿实在担心。
解萄容淡淡,“下午试药,到时候你已经回来了,我在药堂也不会有什么事。”
冷兰儿又是为难。
解萄容说的的确有道理,最终同意了。
第23章
冷兰儿本要离开, 可是解萄容忽然表示她要出去一趟,让冷兰儿一起。
解萄容还没吃饭,药堂可是不管饭的。
俩个人到了一家早食铺子有热腾腾的煮好的扁食, 冷兰儿也饿了。
解萄容开口递过去银子, “老板, 要俩碗, 一个大碗一个小碗。”
这会儿人并不多,老板很快就做好了, 解萄容付钱自然把大碗放在了解萄容这里, 把小碗放在了冷兰儿那里。
老板离开, 解萄容立马把俩个碗换了。
“吃吧。”说要头也不抬的吃起来。
“俺一会儿饿不着的,去席面吃, 你应该多吃的。”
冷兰儿想往解萄容的碗里拨几个。
“席面得中午。”解萄容道是。
一般清早主人家也备饭但是冷兰儿这次是回娘家,自己人肯定有的忙, 哪里顾得上吃东西。冷兰儿也想到这一点。
解萄容吃的飞快, 都没带斗笠蒙蒙亮的天色之下, 美的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仙女。
冷兰儿是饭量比解萄容大的。
冷兰儿没在多说身份也飞快吃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吃扁食。
是猪肉大葱馅儿的, 真的别提多好吃了。
填肚子之后,解萄容直接走到旁边的成衣铺子, 冷兰儿不明所以跟进去, 冷兰儿不识字的进去才知道是做成衣买卖的。
“解姑娘,你要置办衣裳?”
谁知解萄容直接冲老板一指她, “给她拿一件时兴的喜庆衣裳, 赶席面用的那种。”
那老板看着说话的女子, 一看就气质不凡,根本没见过不像是本县人, 立马满脸堆笑拿出来好几件锦绣衣裳,拿在冷兰儿的身前对比。
“哎呦呦,这海棠花和姑娘您真般配。”
“哎呦,这件苏绣也好,您穿了绝对不后悔。”
“哎呦呦这件也好,镶边织银线的,您要不上身试试。”
老板是个圆脸和善的中年妇人,围着冷兰儿一个劲儿的夸,冷兰儿就躲,她不敢碰到衣裳生怕给碰坏了。说实话她这辈子出生到现在,都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裳。
做梦都不会梦到。
“那就都试试。”解萄容发话。
她一看就是付钱的主儿。
那老板看看解萄容直笑,冲冷兰儿说,“你家小姐都发话了,你试试吧。”
又被当主仆了,冷兰儿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拗不过热情的老板,最后被迫换了衣裳。
冷兰儿始终觉得自己的胎记太丑了,配不上好看的衣裳,垂着头,换了一圈儿衣裳,最后解萄容敲定了一件儿鹅黄色的交颈外衫,同色的长裤都是同种布料,穿在身上特别的凉快,都镶边儿都是花边儿。
“拿一双鞋子。”
“那个绣着芍药花的。”
解萄容又让老板拿了一双鞋子,给冷兰儿换上,让冷兰儿走几步,可是冷兰儿觉得自己都不会走路了。听那边解萄容和老板算钱一共是一两多。
这成衣铺子比较特殊,除了成衣还有鞋还有首饰。冷兰儿被价钱惊到了,过去才发现解萄容还拿着一直银簪子还有一对耳珠子,几盒不知道什么的东西,首饰都有鹅黄的配饰,和她的衣裳是同色的,没等她反应过来,把簪子和耳珠子放冷兰儿的手中。
解萄容就率先离开。
“都算我送你的,你就用着不肖多说。”路上解萄容一边走一边说。
冷兰儿把她自己的衣裳鞋子放在了背篓,俩个人回到医堂的后院休息的地方。
“解姑娘,这些太贵重了。”
“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也是这段日子我对你的感谢。”回去之后解萄容就躺下,似乎有些累。
买回来的东西不可能再退,冷兰儿惊讶于解萄容的心意,小小的窃喜。
解萄容闭着眼半躺着,冷兰儿打量自己一身。
“那衣裳俺就留下了。”冷兰儿打算以后好好保存着这身衣裳。
冷兰儿刚打算说首饰我不能要,解萄容坐起来,“戴上。”
像是命令的口吻。
冷兰儿笨拙的插到头发里,看到解萄容皱眉。
“俺戴着这不好看吧。”她本就生的不美。
“还是别糟蹋东西了。”冷兰自嘲的说着,刚要伸手取下去。
“别动。”解萄容阻止,把她身子轻轻的板正。
冷兰儿感觉解萄容用手给她梳头,很快把她的头发盘起来,然后同银簪子固定住了。
又要带耳珠子,冷兰儿道,“俺没有耳洞。”解萄容就没动作了。
之后俩个人对视,冷兰儿羞涩的垂头,听到解萄容说,“可以了。”
冷兰儿要起身,“等等。”
解萄容打开之前的精致盒子,原来是胭脂。
村子里几乎没有人用,不过有货郎来做买卖冷兰儿见过的,很香的。
解萄容让她闭上眼,冷兰儿睁的大大的。
解萄容忽然凑近,冷兰儿立马吓的闭上了,然后感觉脸上凉凉的粘粘的,过一会儿解萄容说睁开眼。
天都亮了,冷兰儿着急走好早点回来。
“你可以自己去井边看看。”解萄容淡淡。
冷兰儿点点头,出去也来得及去井边看,解萄容给她妆扮的,解萄容觉得没问题肯定没问题,再说了她也不好看怎么样妆扮,约莫也不会好看几分的。
冷兰儿在门口发现那个打杂的小徒弟,托付他多照看解萄容。
发现那个小徒弟盯着她发呆,走神的样子,冷兰儿疑惑,“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知道了,你放心放心。”那小徒弟有些结巴。
屋子里传来解萄容的声音,“好了,不要再啰嗦了。”
“去吧。”
冷兰儿在门口应没进去,“好,我很快回来。”
“要路上小心。”这几天冷兰儿几乎忘记了关于赵刘氏那件闹心的事,冷兰儿当然知道解萄容让她小心的意思。
后院有其他的病患起来了,在后院活动,人多口杂的冷兰儿没再说什么。
冷兰儿快步离开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转身,房间的门就正好被风吹的打开了,解萄容半躺着没动,那芍药花一般的窈窕背影,娉婷袅娜,头发盘起来,有了几分初为人妇……的风韵。
人走远了再也看不到了,解萄容摊开手心,那对鹅黄色的耳珠子,安静的躺在她的手心。
外面,周大夫的夫人路过进来,问小徒弟,“那是谁?怎么从后院出来了?”
“一个女病患的仆人。”小徒弟说。
周夫人诧异,“丫鬟啊?”
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冷兰儿一路急走,一方面是让耽误家里的事儿,一方面是她发现来往的男人都盯着自己,她觉得肯定是盯着自己的簪子。
好不容易到了陶陶村,冷兰儿往自己家去,家门口看到了在门口迎接人的娘。
“娘!”冷兰儿几乎飞奔过去。
村人们齐刷刷看过来。
“兰儿?”兰氏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小心的摸索冷兰儿的胎记,确实是自己的闺女没错。
兰氏把闺女上上下下的打量,“亲家嫂子大喜大喜啊。”是李家几个本亲到了。
冷兰儿拉着她娘的手,那几个李家人不仅也看呆了,问兰氏,“这是?”
“俺那闺女兰儿。”
冷兰儿把头发盘了起来就是妇人发式,她今年二十岁了,算起来年岁,和她一般般大的附近村野的女子们,好几个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到底生育之后操劳,同样的年纪和冷兰儿看起来完全不同,冷兰儿还是有些青葱水嫩的,尤其最近脸颊吃胖丰润一些,再穿上漂亮的衣装,再擦上胭脂整个人一下就不一样了起来。
好几个本村的小媳妇抱着孩子,对冷兰儿的变化惊讶不已,议论纷纷。
有外村的来看热闹,并不知道冷家的事情。
兰氏也没想到女儿说,要不大早到要不就不来了,一大早她就盼望着,出太阳了她以为不来了,没想到来了。这不但来了而且还打扮的这么俊儿给她长脸。
冷兰儿和她娘一起招呼客人进去,身后几个外村的人议论,“这冷家的二闺女真俊啊,也不是是嫁了谁家。”
“嫁了一个女猎户。”有本村知道的说。
“甚么?女人?”众人惊奇。
“这么俊的女子,居然是个磨镜。”
“不是磨镜,是开始为了她家的小儿子说亲,卖给了那个女猎户了。”
“真是可怜。”
一时之间众人又是感叹……
有看不过眼红的村妇嘟囔,“有甚么可怜的,看看她她弟娶媳妇,她打扮成那样多显摆。”
忙忙碌碌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冷二福已经去了云水村接亲去了,冷兰儿忙着做菜端水,心不在焉的。
她还是担心解萄容。
“兰儿。”
兰氏从外面进来,她自己是一头的汗,看看闺女也是差不多。
把冷兰儿拉起来,“多好的一身新衣裳啊。”她已经知道闺女这一身的妆扮,都是出自那个女猎户。
“兰儿歇一会儿吧。”
兰氏从一边端了一叠点心,冷兰儿倒是不饿清早吃了一大碗的扁食呢,她现在有的只有心焦,心里着火了一样。
“娘,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俺就先走了。”冷兰儿在一边洗手。
兰氏诧异,“你不等你弟接新媳妇儿回来了?”
“俺出来的时候和她说好了,中午就回去。”
兰氏只以为女儿为难也不多留,给冷兰儿带了些糖让她带给解萄容。
兰氏几乎跑回县上,一头扎进药堂的后院。
屋子空空如也,解萄容不在,她又去前面找周大夫。
没找到人却撞到了那个小学徒,问解萄容去哪里了,那小徒弟说在试药呢。
“快带我去!快带我去!”
小徒弟很奇怪的看着她,冷兰儿以为解萄容不好了,又是害怕。
等找到解萄容的时候,看到解萄容好好的坐在哪里,她一下没绷住,过去抱住解萄容就哭出来。
第24章
“这是?”
周大夫在一边没认出来是冷兰儿, 冷兰儿抬头周大夫一惊。
“大夫,怎么样?”冷兰儿着急问。
“应该是成功了。”周大夫样子十分悠闲。
那小徒弟也在一边说,“这姑娘太急了, 我刚要告诉她, 这解姑娘没事, 她就着急的不像话。”
冷兰儿彻底松口气松开解萄容。
冷静下来之后冷兰儿问, “大夫,可用再留在您这里住一段日子。”
那周大夫摇摇头这才认出来冷兰儿来, “脉象平稳, 不用的。”
解萄容起身, 冷兰儿把她按住。
“要不我们再住一二日,这样稳当了, 心里头也安生。”冷兰儿道,一副替解萄容做主的模样。
徒弟和周大夫都看向解萄容, 冷兰儿也看着解萄容, 希望她理解自己的心。
解萄容最终点点头。
人离开之后周大夫的夫人过来, 俩个人说起来奇怪的很, 见过主人做仆人主的, 没见过仆人做主人主的。
没想到试药这么顺利,俩个人回到后面休息的房间里, “你的病这就好了?这么快?”
准确说药到病除, 毒已经解了自然没事了。
解萄容曾在边关军中见识过不少,不同寻常的毒药, 毒发时候把人折磨的快死掉, 可是一但有解药, 很快就会没事了。
对于解毒的速度解萄容倒是不意外,她最意外的只有一件事, 冷兰儿那个神奇的梦,梦到的那条蛇真的指引她找到她需要的解药。
结果真的灵验了。
就这么巧么?
真的是老天在帮她?
或者是她的阿爷……
解萄容切断脑海里杂乱的猜测,看向冷兰儿,“多亏了你。”
解萄容摊开手心,冷兰儿就看到了那对耳珠子,是解萄容说要送她的首饰。
“你便收下,权当是我的感谢。”
冷兰儿发现解萄容的脸色真的不一样了,有了正常人的红润。
她也替解萄容高兴的很。
她也不扭捏,点了点头收下了。
不过很快,又回到解萄容那里,包括那银簪子。
解萄容既然无事,左右还在药堂呆几日,冷兰儿没多久就回到了陶陶村。
正是日落时风接亲的一行人,热热闹闹的从云水村回来。
冷兰儿头上已经没有那簪子,她到底不放心,担心喜宴的人多也杂弄丢了,解萄容给她找了支筷子固定。
新娘子进门冷兰儿也看去,很快被扶着进了布置好的正屋。
冷兰儿自然也跟着进去,还有几个李家的本亲。
“娇娇。”冷兰儿唤弟媳的小名,这是不久前从她娘那里得知的。
“俺是二福的姐姐,你累坏了吧。”
新娘子的帕子还没有掀开,低低的回应冷兰儿,“大姐安好,不累的。”
“桌子上有水又吃的,你饿了姐给你拿。”
“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儿福有什么不对的,你告诉姐,姐帮你教训他……”
“你能嫁进来,是咱们家里最大的喜事儿了,二福可中意你嘞,爹和娘,俺们一家子都盼着这一日嘞。”
新娘子盖着盖头也可以看出来窈窕之态,似乎并不太爱说话,也可能刚进门作为新媳妇儿,还羞涩的缘故。
冷兰儿陪着坐了一会儿赔几个李家一起过来的,年轻的小媳妇儿们一起说了一会儿话,怕她在的久新人拘着,就借口离开了。
出来外面天已经黑了,当然今天冷家到处都是红灯笼,哪里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知县大人到!知县夫人到!”
小院外头忽然有人叫了一嗓子,这下院子的宾客都齐刷刷的往外看去。
冷兰儿也顺着自家院门口的方向看过去,她看到门口有她爹和弟弟的岳父。
新妇的娘李曹氏也在,她娘也在一边站着很是不知所措。
冷兰儿有些担心,他们家一直安守本分过日子种些田地,从来不曾得罪过什么人,更不过得罪到县太爷的头上去。太太多了冷兰儿挤不过去,不过也可以看到她爹娘,她爹冷守山看起来有些意外。
冷兰儿心里也存着疑惑。
就看到县衙的差役提着许多东西进来,更是疑惑,看起来县太爷不是找茬来的,可是那就更加奇怪了,他们家也不认得县太爷啊。
冷兰儿忽然发现一连很奇怪的事,那弟弟的岳父李农索似乎一点不意外,也没有她爹那样不知所措,她身边的李曹氏也是如此。
李曹氏还和县太爷的夫人客套着,仿佛十分熟络。
人群中一些议论传到冷兰儿的耳朵里,“这是怎么回事,李家认识县太爷一家?”
“哎呦不得了,这个冷二福命真好,他哥死了他倒是享福了,那李小女那么俊儿,还能攀附上县太爷一家。”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
有人说着说着看到了冷兰儿,立马不说了。
院门口,冷守山不知所措的搓着手,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他儿子成亲,会有这么大的人物过来。之前亲家李农索也和他提过一嘴,他当时奇怪什么人物,过后忙的忘记了,还以为是李家的族老什么的,却原来是本县的父母官,哎呦天爷啊,真是叫他吃好大一惊。
冷守山都不知如何和县太爷招呼了,在紧张了,导致一句话说不出来。
兰氏也是紧张的手都抖了,冷兰儿从一边过去到她娘身边叫了一声,兰氏把女儿手暗暗的拉住。
李曹氏从一边过来,兰氏立马问,“哎呦,亲家这是怎么回事?”
“亲家,这事儿说来话长了……”李曹氏正要说下去呢,冷兰儿也好奇听着,
这时候那县太爷却对着外面躬身让路,“泰山大人,您请。”
冷兰儿这才看到,门口一共俩顶轿子,县太爷夫人笑着在一边准备扶。
众人都是诧异。
“这谁啊?能让县太爷夫人去亲自扶?”
“是啊是啊。”
……
兰氏靠着女儿快晕倒过去了,天爷啊,到底什么大人物得县太爷夫人扶啊。
冷兰儿把她娘从后扶着免得弄出来笑话,低低,“娘你别怕,这些人又不是找茬的你别怕。”
李曹氏在一边笑说,“亲家,这是俺家娇娇的干亲。”
说话间,就见县太爷扶着一位气度不凡的老者进来,衣裳不知道什么料子,夜里都泛着光泽。
“这便是冷家了?”开口就十分的贵人口吻。
县太爷夫人忙回话,“父亲,就是这里了。”
一声父亲,众人总算明白了,合着这是县太爷的岳父啊。
有人议论,“县太爷据说是娶了京城里一个高官儿的庶女,看来这就是那个高官儿了。”
……
一时间都安静了谁也不敢主动招呼,生怕说错了话。
之后这人被请到里面主座坐下来,冷兰儿在一边听着,好半天弄明白了,这是弟媳的干爹也是县太爷夫人的亲爹,也就是说现在弟媳和县太爷夫人是名义上的姐妹,县太爷成了弟媳的姐夫了……
夭寿了……
冷兰儿一时间也觉得荒谬,她不知道弟媳怎么会认京里的官儿做干爹的,那个老大人被人簇拥着好不威风,开始她娘还害怕,后面还和爹一起给那位老大人说吉祥话。
“娇娇是我的干女儿,得此良缘,我必得来贺礼。”
“这是一颗西域传来的夜明珠,是宫里赏赐下的,今日便送给他们小夫妻,愿他们日子和美,从此琴瑟和鸣……”那个老大人说话文邹邹的让人听不懂,一边有人呈上礼物,漆黑的夜里那珠子有孩子拳头大,果然发出结白的亮……
冷兰儿看到她爹激动的都快哭了,她娘也是。俩个人跪着要给老大人磕头,有人推了她一把。
被她娘发现,立马招招手,“兰儿兰儿快来给大人磕头!”
冷兰儿被推过去稀里糊涂的磕了头,总觉得心里不大安生。
她在角落找到落下的背篓,走前看到爹娘还在热闹的和人相互敬酒,他弟也是穿梭在席面,十分的风光,她托付一个本村的小孩子传话,最后悄悄的离开了。
云水村离县上并不远,冷兰儿出来家门口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她心事重重的辨认了方向就往前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人。
冷兰儿是走了几步之后才发现身后有人,冷兰儿停下步子,她还想着刚才的事,这里还是本村的地方,她家还看得到那么多人灯火通明的,她倒是不怕。
她直接回头看过去,“谁!”
然后看到了黑纱斗笠……
解萄容正在几步的距离看着她,冷兰儿一喜,“解姑娘?”
“你怎么来了?”
冷兰儿欢快的跑到解萄容的身边去,等了等才听到解萄容说,“身子好了许多,坐不住就出来走走。”
冷兰儿抬头看看天色,疑惑就算坐不住大半夜出来走走?
等等。
难不成,解萄容是在担心自己吗?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冷兰儿就心里很高兴,特别特别的高兴。
“你是不是担心俺,专门出来等着俺啊?”她这个人直心肠,藏不住话,心口如一,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她几乎脱口而出也没想太多。
解萄容也没说什么,“太晚了,走吧。”
“好嘞,你等等俺!”
解萄容率先往前去,冷兰儿自觉解萄容这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测,她背着背篓像只小兔子一般欢快的追上去。
回去之后,冷兰儿没一会儿就睡下了,可是天没亮就做梦了,梦到了夜明珠……
还是什么宫里赏赐的。
那个老大人……
天透着青色,冷兰儿总觉得哪里不对翻了一个身子,结果一转身就看到解萄容睁着眼,解萄容是侧着身子睡的,四目相对俩个人的鼻子都碰一起,嘴巴要看着差一点就碰住了,冷兰儿都可以感觉到解萄容的呼吸,热热的那种……冷兰儿出糗了,这一下子空气都静了……
“解姑娘,你也醒了啊。”还是她先往后一些,开口打破沉默。
“嗯。”
“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
“那你真的没事了。”
“嗯。”
“俺……”没话了,冷兰儿叹口气。
“你有什么事吗?”这次是解萄容主动开口问。
冷兰儿本就有心事,解萄容这么问了,她几乎脱口而出,找到了排解的口子,倒豆子一般絮叨起来,“是俺昨天回去家里,解姑娘你不知道俺见到了谁,县太爷和他夫人,李家居然人脉那么广。”
“这不要紧,你知道还有什么人吗?那个县太爷夫人的亲爹居然也去了!”
“这也不是最要紧的。”
“你知道吗,俺那个弟媳居然是那个老大人的干女儿。”
“也就是说,俺家居然攀上了县太爷的关系。”
“那个老大人据说是京里头做官的,权很大的那种呢,俺爹娘磕头磕好几个,还拉着俺一起……”
“那个老大人专门来贺新婚,送给俺弟和弟媳一颗,这么大的夜明珠……”
第25章
冷兰儿一边说着一边给解萄容比划那劳什子夜明珠的大小, 解萄容神色淡淡的听着,是不是的点头。
“还说是什么宫里赏赐的东西,解姑娘你说那不就是皇帝给的?对不对?”冷兰儿说起来皇帝, 就像是说天上的玉皇大帝一般, 遥不可及。
冷兰儿说的认真极了。
“对。”
说要夜明珠之后, 冷兰儿叹口气, “李家有这样厉害的干亲,俺家和他们家结亲按理说是好事儿, 村子里好多人都羡慕嫉妒俺家, 可俺这心里总觉得不安的很。”
“那大人叫什么?”解萄容随口淡淡问。
京里的官儿多了去了扎堆了, 被皇帝赏赐过东西也多了去了,近些年中原和西域贸易往来频繁多了, 那夜明珠也不是什么稀罕的。
也只有小乡小县的人,会把一个京官当回事罢了。
冷兰儿想了一下, “严。”
好像她听那个老大人身边的下人, 这么叫过。
“严老。”
解萄容听到顿了一下问冷兰儿, “他很老?”
冷兰儿点点头又摇摇头, “反正胡子都是白的, 不过穿的富贵,有个肚子也不算大, 笑起来很慈祥像个老爷爷, 不笑的时候,那个嘴就瘪着像是生气了, 有些吓人。”
冷兰儿回忆着那老大人的面容和解萄容闲说着, 可是没等她说要, 就见解萄容那些斗笠就往外去。
没等冷兰儿反应过来,很快折反回来, “我又要事,你不要跟来。”
解萄容来去像一阵风,冷兰儿出去一看,天还蒙蒙的四周安安静静的,哪里还看得到解萄容的身影。
解萄容有什么事?
为什么自己只说了那个老大人,她就这么大的反应?
冷兰儿心里的不安被放大的更厉害,她听解萄容的话,解萄容不让她出去她就不出去,她知道她不能给解萄容添乱,冷兰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等到天亮,等到中午。
午后安安静静的,偶尔有病患熬药的药味儿,不浓淡淡的。
冷兰儿还在焦急的等待。
她闭眼又睁眼,一下一下抚着咚咚咚直跳的心口,试图这样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多时,似乎有轻微脚步靠近。
冷兰儿猛睁开眼。
解萄容推门而去,没进来门口的时候就整个人踉跄倒下,冷兰儿忙去扶顺便关门,解萄容便倒在她的身上。
冷兰儿感觉手上有些血。
一惊。
把斗笠摘下去。
一看原来是解萄容的右手弄伤了,不等冷兰儿开口,解萄容虚弱,“我没事,不要出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冷兰儿不知道怎么了,但是她没追问,认真的点点头,然后把解萄容扶上去床榻歇息。
用屋子里的清水给解萄容擦拭了一下伤口,然后洗干净,然后把水偷偷的倒了。
看的出来解萄容是遭遇什么麻烦的事,人还紧绷着,因为冷兰儿发现解萄容躺着眼睛还睁着,似乎担忧什么,虽是准备着什么。
外面忽然一阵嘈杂,冷兰儿一惊到门缝查看。外面密密麻麻的。好几个官兵打扮的人。
“来了!”解萄容坐起来翻身滚到床榻下面。
“你就说你来看病,已经看完了还要住几日。”
解萄容在床榻下低低交代。
冷兰儿有预感,这些人冲着解萄容来了,解萄容现在如果被发现会很危险,解萄容现在需要她,冷兰儿从来没应付过这种事,她只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村姑罢了。
她紧张的手都在抖。
不经意低头发现淡黄色衣裤的血迹,淡黄色上十分明显。
懊恼怎么才发现,手心额头都是汗,她快要晕过去了。
夭寿了……
现在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了。
门很快就被推开。
打头的人一眼就被冷兰儿衣裤的血迹吸引,那血迹分明是新鲜的。
对方打量冷兰儿,冷兰儿也在打量他。
这不就是昨天跟着那老大人身边的下人?
很快福至心灵有了注意。
小徒弟也在一边带路,被吓的不轻木木的。
冷兰儿扶着肚子坐在那里,像是克制着什么疼痛骂人,冲那个小徒弟,“你们药堂怎么回事?干什么带这么男人乱闯,俺才穿好衣裳!”
“万一俺没穿好你们进来了!怎么!你们谁负责啊!要不要脸啊!”
冷兰儿一副脾气不好的样子,一边运势要拿东西打那个小徒弟。
小徒弟认得冷兰儿的,知道冷兰儿脾气似乎很不错,冷兰儿如今的变化一下弄不懂了,不知所措的看着冷兰儿。
“是这几位官爷有事,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冷兰儿还要个小徒弟争辩,那为首男子打断,冷声问,“这血是怎么回事?!”
“你问他啊!”冷兰儿一直小徒弟。
小徒弟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汗流满脸的女子。
冷兰儿彻底豁出去了,扯大嗓门叫,“俺才看好病,在你们药堂安生呆几日,便这样欺负人!”
“哎呦呦呦,疼死了疼死了!”
小徒弟是知道冷兰儿和那个解姑娘一起来的,的确是看完病再住一二日,现在被冷兰儿的大叫完全转移的视线。
“姑娘是不是月癸疼痛?”
冷兰儿肚子不大不像是怀了身子,却扶着肚子叫,衣裳还有新鲜血迹。
小徒弟这话一出,一时间众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到底男女有别,几个男人都低下头去。
除了为首的那个,依旧怀疑看着冷兰儿。
冷兰儿本来是装的,现在被吓的真的肚子有些疼。
冷兰儿暗暗皱眉,再次大叫起来,“你们还不快走!还要继续看俺换衣裳不成!还有没有王法了!”
甚至拿起一边的水杯丢那个为首的男子,小学徒直接吓傻了就差跪下了。
“姑娘这可是……”是县太爷的人带着过来的,说是县太爷岳父身边的人,来查事儿的。
小学徒邪恶的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完蛋了。
“他是谁啊?你怎么能他知不知道俺是谁?”冷兰儿无所畏惧极了。
那个为首的男子头上被打的出了血,极为不可置信的盯着冷兰儿,冷兰儿不怕,步步逼近,“俺弟弟叫冷二福,昨夜刚娶妻!”
“你知不知道俺的弟媳和县太爷夫人是什么关系?”
“干姊妹!”
“你要欺负俺!你得掂量掂量试试!”
冷兰儿一副仗着别人势力,天不怕地不怕的愚蠢模样。
那为首男子这才细细打量,很快皱眉。
冷兰儿几乎撑不住了,她在赌这个人会认出来自己,会看在弟媳的面上给自己面子。
可是那个老大人那么厉害的人物,就算是弟媳的干爹,手底下的人不一定会给自己这个女婿姐姐的面子。
冷兰儿真的要撑不住了,怕让看出破晓,努力瞪着眼前的男子,终于那人率先低头,拱手,“小的严老手下的,无意冒犯大姑奶奶。”
“打搅了!”
“走!”
很快男子带着一堆人,哗啦啦的离开了,小学徒还在门口,冷兰儿打算关门看到她。
“对不住了小兄弟。”
小徒弟直摇头还没意识到冷兰儿是装的,想到刚才那些人对冷兰儿的尊称大姑奶奶,他也知道最近云水村的大事儿,李家的姑娘嫁陶陶村的一户人家,这不是要紧的,重要的是这个李家女儿认了一个特别厉害的京官儿。
这也是他刚才特别惶恐的缘由,他才知道原来冷兰儿就是那李小女的大姑姐。
“姑娘不要紧的,月癸就是疼痛的,我这就去弄着姜汤给您喝。”
冷兰儿已经没力气应付他了,直接关上门。
小学徒不明所以以为是默认,匆忙去准备了。
屋子里,冷兰儿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身上都是湿透的。
察觉身后的动静,冷兰儿甚至本能的身子一抖,回头就看到爬出来的解萄容。
解萄容的手腕已经用黑纱缠住,血似乎已经止住了。
“方才……”谢谢你。
谢谢俩个字冷兰儿没有听到,冷兰儿直挺挺的晕倒在了解萄容的身上。
吓的。
冷兰儿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黄昏时分了。
桌子上放着一碗姜汤,还有俩碗饭都没有被动过。
“那个小徒弟来过?”冷兰儿警觉要坐起来。
解萄容点点头。
“他有没有……”
冷兰儿没说完,解萄容就懂了,“没有,放心。”
冷兰儿松口气,这才慢慢缓口气坐起来,她将解萄容整个从上到下的打量一番,发现解萄容面色如常,看起来没什么大事。
“解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解萄容忽然做了一个手势,很快外面传来敲门声,“姑娘,您好点儿了吗?小厨房有小炸肉,您要吃给您送点儿。”
是那个小学徒。
“不用了,谢谢你了。”冷兰儿应付。
“此地不宜久留。”小徒弟离开以后,解萄容面色沉下来。
深夜二人在药堂安静下来之后,悄无人声的离开。
俩个人后半夜回到了小木屋,天黑就动身也没吃什么东西,都是腹内空空的。
解萄容又受伤流血了,不能不吃东西。冷兰儿麻利的洗手揉面,做了一个菜汤放了面絮。
第二日一早,冷兰儿又起来做包子。
关于夜里发生的事情,解萄容没再提冷兰儿也没再多问什么。
吃饭的时候,冷兰儿瞥了一眼解萄容的手腕,解萄容拿筷子的时候手似乎有些抖。
冷兰儿咬了一口包子,再看解萄容还在抖,抖了好几次没把包子送到嘴边。冷兰儿蹭的一下放下碗,她看不下去了。
“解姑娘,俺帮你吧。”
冷兰儿没等解萄容反应过来,或者说没给解萄容反应的时间,拿过解萄容的碗,夹起来那香喷喷的白软包子就送过去。
解萄容没动。
“吃啊?”冷兰儿不解。
她要凑近去看解萄容怎么回事,下一瞬解萄容就张开嘴。
这下冷兰儿满意了一下笑了,“这才对嘞。”
第26章
冷兰儿看出来解萄容有心事, 饭后没柴了,她和解萄容说了一声就到附近去拾柴。
离开的时候解萄容在专心致志磨刀,垂着头看不清楚神色。
冷兰儿往高处一些的时候, 低头往下去看小木屋, 解萄容还在磨刀。
解萄容的心事到底是什么?
冷兰儿不仅好奇。
又没有一个头绪。
这事儿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 之后的几日, 冷兰儿每天照常的干活做饭,解萄容也没有出门, 除了在家磨刀要不就是歇息, 冷兰儿把解萄容送她的那身特别美的衣裳, 放了起来,还有那些首饰都包在衣裳里面, 自从回来她的头发都盘起来了,用筷子。
解萄容为她盘了一次, 后来回来她弄不来想让解萄容帮忙, 看解萄容发呆的样子, 又没打扰, 自己琢磨琢磨也就弄成了。
日子算是平淡, 是冷兰儿所喜欢的。
解萄容手腕的伤都好了,不用缠绑了, 吃饭也可以自己吃了。
身子也没事了, 不用担心过不过冬天。
赵刘氏夫妻似乎再也没有回过陶陶村,因为有时候冷兰儿到小山坡上面去拾柴, 远远的看并没有看到过, 赵刘氏家的方向烟筒冒烟, 赵家附近几乎没人家,在村子的入口住着, 倒是好辨认的很。那薛妈妈仿佛凭空消失了。
一切都似乎往好的方向发展。
冷兰儿倒是有时候想回家里看看,看看爹娘,看看弟弟和弟妹。
可是她又放心不下解萄容,便没有同解萄容提。
日子就这么过去半个月。
一晃而过,冷兰儿都没有感觉。
忽然有一天她去拾柴,猛然再抬头往下看,她就发现附近的田地都从绿色变成了黄色。
是秋天到了。
这日午后吃了饭之后,冷兰儿洗了一些衣裳晾晒,忙活完之后坐小凳子上面歇息,解萄容难的的主动开口说话。
道是,“明日,我要进山一趟了。”
“进山?”
冷兰儿第一反应是诧异的很。
上次进山还是为了寻药。
这次……
“对,去碰运气。”解萄容淡淡。
看向庖厨。
冷兰儿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这才明白,她们的腊肉不多了呀。米面倒是还有很多的,其他的都不缺。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次弟弟娶媳妇儿,解萄容让自己背回去家里那么多,那些腊肉足够她们吃一整年的。
冷兰儿想到这个就觉得亏欠解萄容了。
她后悔,那么多肉她应该少拿些,拿做席面用的就够了。
她现在是解萄容的人,这个小木屋是她的新家,她应该为解萄容着想的啊。
事已至此。
“那俺多做些馍,明天咱们带上,俺和你一起进山。”冷兰儿想,她多少可以帮衬解萄容,她现在对进山也不怎么害怕了,毕竟她曾经和解萄容一起杀过郎。
那可是郎,吃人的凶兽啊。
“不必,我可能需要好几天,你留下了看家。”
冷兰儿真没想过解萄容会拒绝。
“你跟着也没用。”解萄容又道。
换作别人或许听到这话,会心生不满。
冷兰儿没有。
解萄容有自己的考虑,既然说没用,那肯定她要专心打猎,带着自己还要分心,冷兰儿同意了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解萄容醒来前,冷兰儿就准备好了干粮和水,解萄容离开前留下一把刀。
冷兰儿问她不用吗。
解萄容说她有,让她防身用的。
自从进山冷兰儿没遇到什么危险,解萄容说防身用,她也并没有当回事,笑着在土坡送解萄容,“解姑娘你别担心俺,俺等你回来。”
冷兰儿在土坡上头张望,直到看不到那个背着背篓的身影。
看不到了冷兰儿就打算回去了,解萄容不在她把家里好好收拾一下。
对,家。
现在小木屋就是她自己的家了。
回身的时候,冷兰儿心里有一种很满足很满足的感觉,她忽然想就算她和别的闺女一般,找个寻常的男汉嫁了,日子也应该是这样的,洗衣做饭送夫君出门,翘首以盼的等待。
解萄容是女人,可是道理是一样的啊。
冷兰儿回到小木屋,四周安安静静的。解萄容这几日有心事话非常少,很安静,可是和现在冷兰儿一个人的时候这种安静,是完全不同的。
环顾四周,冷兰儿进了屋子。
屋子里冷兰儿看到了解萄容留下的刀,摸索了一下然后放好。
把屋子里收拾了一下,冷兰儿出去小溪边打水,打算清洗一些野菜作为晚上的茶饭,解萄容不在家她也不打算正经做饭,就做一个野菜汤吃,对,晌饭也就不吃了她也不饿。
自从到了这里,其实根本没有家里累,家里干的活比现在多的多了。
没一会儿冷兰儿就洗干净了,刚要站起来可是就听到附近说话的声音,很小声,她从木屋后小心的忘过去,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腿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有人,有鬼还差不多,薛妈妈那里是不是搞错了哦?”
“这事儿好像是将军交代下来的,应该错不了,薛妈妈怎么敢大意,应该是错不了的,我们再细细的找找。”
“将军的事,怎么会交代薛妈妈做呢真是奇怪了?”
“那薛妈妈是主母的人,主母和将军是一条心,这夫妻之间互相用用对方的人,有什么奇怪的的,我看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按吩咐办事儿就好了!”
“那将军要一个村野的女人做甚?”
“主子的事儿别问那么多啊!我怎么知道!我说你怎么那么多话啊!”
“就是吵死了!别说了!”
“这不就有个小木屋!肯定是这儿!”
几个陌生的黑衣男子很慢的靠近附近,冷兰儿咽了口口水,她都可以听得清楚自己的心跳声。
自然她害怕不是因为这几个人,而是他们身后的几只狼。
她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狼,那几个陌生的黑衣男子就没有看到。
冷兰儿数了一下,一共五只。
看起来是一窝。
那些狼的目标似乎是这几个男子,没发现自己。
可是一但狼开始攻击的话,她要躲走总会被发现的,冷兰儿有自知之明,她绝对跑不过狼的。那可是五只啊,攻击那几个陌生男子加她就是顺带。
解萄容留下的刀在屋子里,冷兰儿现在头疼怎么回去拿到刀,今天她怕是完了,可能会丧命吧,解萄容肯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根本无法指望的,她只能靠自己。
没有刀她就是一死。
有刀她也可能是一死。
可是……
到底她不想认命……
有刀她活下来的机会大一些的。
怎么办怎么办,冷兰儿快想破头了,想不到一个好主意。
手心都是汗水。
就这功夫,一个黑衣男子偏头看到了身后的狼。
“啊!”
这一声惊叫不但让其他男子发现异常,也惊到后面匍匐的狼群……
狼群从四面八方散开,拉屎发动攻击,猛烈的撕咬起来……
一瞬间的功夫到处都是血腥味,冷兰儿不再犹豫鼓起勇气快步跑回屋子,拿着刀就冲出去。
她直接往山下的方向跑。
她绕开狼群,和一个胳膊受伤的黑衣男子擦肩而过,似乎有些眼熟,冷兰儿回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那男子长大眼瞪着她,大叫,“画像上的女人就是她!”
原来只是眉眼长的像大哥罢了。
冷兰儿惊慌失措的像一头小鹿,关键时候倒是没失了主意,她干脆躺下往山下滚。
“将军要的人就是她!别让她跑了!”
“快!追上她!别让她跑了!”
……
几个男子或受伤或没受伤,一时间不管不顾的追过来。
冷兰儿就发现他们追自己,狼在后面追。
这是她没有想过的。
这群陌生的黑衣男子的目标是自己?!
到底怎么回事?
对了,刚才在木屋后似乎听到他们说什么薛妈妈?
薛妈妈!
半个月了自己都要忘记那回事了!
终究是又来了!
冷兰儿滚到平地上爬起来就往下跑,她到底比那些人熟悉附近的路,跑的快一些。
可对方到底是男人,冷兰儿很快就累的气喘吁吁的,差点把刀给丢了。
她很快就意识到一件事!
她不应该下山!
路越好走,那些人更容易抓到自己。
而且狼不会下山的。
回头有狼,下山被抓住了,怎么样也是危险的,冷兰儿心一横打定了主意,扭头往树林里跑去。
还是进山活下来的机会大点。
或许还可以见到解萄容呢!
这是冷兰儿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了!
她要见到她!
她握着解萄容留下的刀,疯狂的逃命。
好一会儿功夫冷兰儿感觉喉咙里甜甜的,又有些干涩,一呕一口鲜血喷出来。
冷兰儿重重的倒在地上了。
回头去看,身后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的声音不见狼群了。
冷兰儿又吐出一口鲜血,她努力想爬起来可是怎么也做不到。
恍惚中发现向她走来的解萄容,冷兰儿开心的笑了去伸手,“解……”
她想说,解姑娘……真好你来了。
可是没有力气了,冷兰儿彻底了晕倒了。
解萄容面色不佳的跑过来。
“都说让你在家看家等着我,你怎么……”教训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解萄容看到了冷兰儿浑身的狼狈,地上的鲜血,手中握着的她留下的刀……
她去扒拉,怎么也弄不下来。
冷兰儿握着很紧,就像上一次那样。
那个她们在外面共患难的那一次,一起杀狼的那一次……
解萄容明白过来,这个村姑她是遭遇了什么……
第27章
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冷兰儿再次清醒, 偏头就看不远处石头边的解萄容,背对着她不知道做什么。
身边是一堆篝火正在熊熊燃烧,冷兰儿这才发现天都黑漆漆的了。
她脑袋里沉闷闷的厉害, 自己坐起来, 才发现手里握着一把刀, 吓了一大跳。
手一松。
“哐啷!”
那刀落地面了发出脆响动。
前面解萄容正在打理一条鱼, 刚刮掉鳞片。
听到动静自然回头看过来。
冷兰儿一看到解萄容,心里就一下安生了。
几步走过去, “解姑娘。”她张口柔柔的唤她。
“你醒了。”
解萄容看了一眼, 然后继续处理那鱼。
鱼头边的小短鳞不好刮的厉害, 解萄容用刀一蹭立马飞溅起来好多,“解姑娘, 俺来吧。”
冷兰儿想要接手。
这会儿功夫,肚子咕咕咕的叫起来, 冷兰儿这才觉着饿了。
再看解萄容, 就发现不管不顾的刮蹭起来, 解萄容加快了动作。
鱼鳞四飞五溅, 好多都到了冷兰儿的脸上头发间, 冷兰儿从鼻头处摸下来好几片,小小的薄薄的。
“马上就好了。”
冷兰儿一直看, 就听解萄容说了句。
冷兰儿发现解萄容误会她了, 她肚子叫,饿也不是特别饿。
收拾肠肚的时候, 冷兰儿直接把那条短短的, 有些肥的胖鱼给抢走。
她利落的把袖口弄起来, “你五两银子要俺,怎么能让你做这种脏活嘞。”
解萄容没有说什么。
冷兰儿利索干活一边抬头快速的瞧了她一眼, “解姑娘啊,这附近是有水么?”不然鱼咋来的嘞。
“解姑娘,你都不知道你刚走,俺去那屋后洗菜就发现了狼,有五只嘞。”
解萄容听到冷兰儿说的数目,皱眉愣了一下,“一窝狼?”
篝火堆前,俩个人坐在一起等着鱼熟。这附近果然有个小潭,冷兰儿烤着火和解萄容说着白天的事情,得知附近有狼。
解萄容道是,“应该是之前撒的石黄粉失效了。”
冷兰儿知道解萄容说的东西,可以防蛇虫。
冷兰儿又继续说那几个陌生的男子,“他们都穿着黑衣。”
冷兰儿描述着。
“好像提到什么将军……”冷兰儿记不太清楚这个了。
“对了解姑娘!他们提到薛妈妈了!”
解萄容的眉越皱越厉害。
“他们本来好像要找什么人。”
“难不成就找俺?”
冷兰儿疑惑。
事实上她是十分肯定的,“后来他们看到俺,就说就是她抓住她,就追着俺跑……”
也就有了之后的事,冷兰儿似乎跑的脱力了。
“解姑娘后来幸好遇到了你。”
“当时俺就想,要是能遇到你就好嘞!”
冷兰儿如今不那么害怕了,一边说着话,一边烤鱼,脸上也完全没有后怕的神色。
解萄容却已经确定今天的是些什么人。
“冷姑娘。”
“嗯?”
冷兰儿才反应过来解萄容是叫她,她们相处这么久,解萄容一直叫她喂喂的,这是头一次这么叫。
冷兰儿听着蛮新奇的,又笑了。
有些傻傻的。
“你说的那群人,应该是京里的人。”解萄容道。
冷兰儿更新奇,“解姑娘,你怎么知道?”
又想起来什么,“对对对你认得薛妈妈。”
想到薛妈妈,冷兰儿又想到另外一件事,“薛妈妈不是州府的什么做生意的人么?”
解萄容之前说她认得薛妈妈,不过提过一嘴,后来她没多问解萄容也没多说。
今天看解萄容的意思,是眼告诉她内里,冷兰儿竖起来耳朵。
她也奇怪的很想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解萄容道,“不是。”
冷兰儿更是好奇,京里那么远,为什么非针对她这个村姑嘞。
“那薛妈妈是我叔母的……仆人。”
解萄容说了这么一句。
“你白日遇到的那些,应该是我叔父手下的人。”
“都穿着黑衣对吧?”
冷兰儿点头如捣蒜。
“那应该是私卫。”
冷兰儿听的皱眉,解萄容说的太难懂了。
“什么是,私卫啊?”冷兰儿小心的问了一句。
还有解萄容的叔母叔父在京里?为什么解萄容独自在深山?传言都是假的,解萄容根本不是野人?!
解萄容的叔父叔母和自己根本不认识没见过,为什么要如此针对自己。白日的架势,冷兰儿看那些人感觉像土匪一样十分不善,她记忆犹新。
冷兰儿一堆疑问。
“私卫便是京里有些权势的人家,府中养的一部分私人的护卫,一般都武艺高强。”名义上是私人护卫,更多时候是专门为主人家解决一些事。
豪门大户,总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恶心事儿。
“具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针对你。”
解萄容也显得费解。
似乎看出来冷兰儿的好奇。解萄容不充了一句,“我同他们关系并不好。”
篝火噼里啪啦的,四周一阵香味儿。
冷兰儿现在是真的饿了。
“无论如何你要小心些。”
“解姑娘!鱼熟了。”
冷兰儿把鱼递过去。
解萄容一时没懂,冷兰儿懂她的意思,笑笑让她,“你先吃。”
鱼只有一条不好分,解萄容吃完了剩下她再吃,冷兰儿就这意思。
解萄容道是,“我们一起吃。”
最后冷兰儿只好抓着尾巴,解萄容抓着另外一边,俩个人都是饿了,不大功夫就一人一半把小胖鱼分吃完了。
吃完了俩个人一起去附近的小潭洗手,回来之后冷兰儿看解萄容坐在那里提醒她,“背篓里有干粮。”
冷兰儿便懂了。
解萄容知道她的饭量比她大,怕她还饿。
冷兰儿背过身甜甜的笑了,抓了抓发帘,解萄容真是贴心对她是真的好。不过她没有去拿干粮吃,她们还不知道要在外面呆多久,什么时候回去呢,干粮得留着不能一下给吃完了。
总之她没什么主意,都听解萄容的,她也相信解萄容,跟着解萄容她就安心。
解萄容又去弄了一些树枝把篝火弄的旺了,冷兰儿主动凑近了坐下,背对着解萄容偏头贴心。“解姑娘,你靠着俺的背睡一会儿吧,俺不困。”
解萄容刚要说什么。
忽然站起来往四周看去,脸色一下变了。
冷兰儿也吓的站起来。
“是不是有狼?”冷兰儿紧张问拉了下解萄容的胳膊,她倒是没听到有狼叫,不过她知道解萄容耳力非凡,或许是听到什么了。
“有人。”解萄容剪短。
过去背上背篓把给冷兰儿的那刀也丢进去,然后拉着冷兰儿就走,“走!”
冷兰儿惊慌失措的跟上解萄容,不知不觉俩个人手拉手,冷兰儿紧紧握着解萄容。
俩个人穿梭在黑夜里,冷兰儿很快就发现解萄容并没有带她去很远的地方。
而是绕了一圈儿,来到刚才他们呆的地方的后面一个小山坡上面,解萄容蹑手蹑脚的放了背篓趴下,冷兰儿也趴着她身边,和解萄容一起往下面看去。
“是他们!”冷兰儿惊讶发现,下面赶来的十来个人,就是白日追她的那些黑衣人。
俩个人往下看去,默契极了。
“篝火还在!她没跑多远!”
“我们现在就去追!肯定追的到!”
“对!走!”
几个人商量着要离开,却有一个黑衣男子站着没动,似乎受伤了一边手腕包扎着。
“现在正是野兽出没的时候,我们根本不通路,乱跑只会损失更严重,不如等待天亮再找更安全。”男子沉沉出声,冷兰儿越听越熟悉,细细的辨认那个人。
这才发现这个人就是白日擦肩而过,她认错是她大哥的那个人。
不,大哥早就死了。
只是长的像大哥的坏人罢了。
长的像声音也像,冷兰儿难免回忆起来从前大哥在世的时候,一家人美好的时候,有些伤感的红了眼睛。
冷兰儿吸吸鼻子,没让自己哭出来。
继续往下看去,“明天?你怎么不等后天呢!这样下去,主子交代的事什么时候能完成!”有人反驳那男子。
“明天那个女人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那男人又是沉沉开口,“不可能,她到底是女人,体力不支,今天不可能离开山里,她和我们一样在等天亮。”
最终那群黑衣男子都留在了原地,冷兰儿看着解萄容生的篝火被那些人烤岔岔的。
“解姑娘,明天咱们怎么办啊?”回头不去看他们,低低问身边的解萄容。
“我们要不要回小木屋。”
“不能,他们肯定留人或者标记了。”
“那怎么办。”
解萄容没有说话,冷兰儿就知道解萄容也为难,叹口气她也没说什么,这是一个缓坡,人躺着刚刚舒服,冷兰儿靠着解萄容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没有发现一边的解萄容一直盯着下面。
神色莫测,又坚定。
冷兰儿后半夜快天亮的时候醒来了,发现解萄容醒着,怀疑她一直没睡,她往下面篝火堆看去,篝火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
冷兰儿真是蛮不好意思,她居然睡过去了。她睡着了解萄容没办法,就只有守着了。
“解姑娘,我看着,你睡一会儿。”冷兰儿下声冲解萄容耳朵说。
第28章
解萄容却摇摇头。
“我同你商量一事。”
解萄容的样子颇为认真, 虽然自从相识她话不多,大多简短。说话的时候样子总是淡淡的,仿佛什么也不在意什么都不放心上, 一贯的有些严肃认真
可是今天这次不同。
冷兰儿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可是她可以分明感受出来。
解萄容做了一个手势, 她凑近过去听她说。
“等一下我们分俩路……”
冷兰儿睁大眼瞧着解萄容, 犹豫了一下用力的点点头说好。
很快,解萄容率先往下面跑去。很快惊动了下面睡觉的黑衣男子。
冷兰儿负责在上面, 往相反的方向丢了一块石头。
冷兰儿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儿, 生平头一遭, 心扑通扑通的直跳,她紧记解萄容刚才所说的话, 一丢完石头不要东张西望立马滑下去帮起来。
现在解萄容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说不怕是假的, 冷兰儿害怕的都闭上眼睛了。
过了好一会儿, 她细细去听。
下面似乎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冷兰儿这才探头看去, 下面的小树林果然空无一人了。
冷兰儿拍拍胸口, 方喘口气。
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一回头就看到解萄容压着一个黑衣男子过来,那个男子胳膊绑着似乎昨天被狼咬了, 被解萄容压着脖子想叫又不敢叫的。
看到冷兰儿一下激动起来, 解萄容压下刀子,立马安分了。
“他们人呢?”冷兰儿问解萄容, 觉得不可思议。
“我把他们引开了。”
冷兰儿实在没想到解萄容会带一个黑衣男子回来, 刚才解萄容就说让她丢石头, 然后不要乱动原地藏好等她就可以。
“说!为什么要抓她!”
解萄容压着刀子逼问。
冷兰儿这才明白她的意图。
“我不知道!”那人咬着牙。
解萄容撞了一下那个人的胳膊,那个黑衣人立马呲牙咧嘴的。
“说不说!”
冷兰儿看着都觉得疼, 忍不住说,“你快说吧!不然得疼死了!”
那人一个白眼,冷兰儿也有些生气了,她现在有解萄容依靠,仗着解萄容的势,也回瞪那个人。
“俺好好的也没和你们结仇!凭什么要来抓俺!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还有理了难不成?!”
冷兰儿气鼓鼓的。
“我是真不知道,这事儿你们得问薛妈妈!”那男人似乎实在无奈。
冷兰儿看解萄容又加重了力气,那个人疼的脸都变了,她觉得可能这个人说的是实话。
冷兰儿看向解萄容,“薛妈妈在哪里?”解萄容又问。
“她就在县上。”
“文松县?”
“对。”
“走!带我们去找她!”
解萄容戴着斗笠压着那个男子往下走,冷兰儿把背篓背上警惕的看看四周这才跟上去。
解萄容似乎很熟悉附近的路,直到下山,冷兰儿也没看到他们的小木屋,解萄容似乎特地绕路了。
路过自家村子的时候,冷兰儿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会儿天刚亮起来外头没什么人,三个人不知不觉就到了文松县。
在一家熟悉的客栈停下,冷兰儿记得上次被逼着住下,就是眼前的客栈。
大清早的客栈刚开门就到了三个客人,小二本想招呼,解萄容率先开口,“我们找人。”
说完拉着那个黑衣男子就上了楼。
解萄容把那个男子罩在黑纱下,外人看不出来,只有冷兰儿知道怎么回事,黑纱下解萄容用刀威胁着那个男子呢。
男子指认了一间房,却不愿意进去。
冷兰儿本以为要耽搁,谁知道下一秒解萄容直接打晕,把人拖着就进去。
冷兰儿把门关上。
床榻上头那个薛妈妈还睡着,猛的醒过来就看到三个陌生人。
不,有俩个人是认识的。
那男子昏沉沉的又睁开眼。
和薛妈妈目光对上,男子垂头为难,“薛妈妈!”
男子不肖多说,薛妈妈明了什么。
解萄容又是一拳头,男子彻底的晕倒躺在地上不动了。
薛妈妈很快看到冷兰儿的脸,一惊,“是你!”
解萄容的授意下,冷兰儿直接冲过去把那薛妈妈挟持,她手里拿着另外的刀。
感受到刀口的无情和冰凉,薛妈妈一下不敢动了。
“薛妈妈,许久不见。”解萄容单手撤下斗笠黑纱。
“你……”
薛妈妈大惊失色,比看到冷兰儿更吃惊。
“容姐儿!”
“原来原来你在擎州……”薛妈妈喃喃自语。
“原来……”
解萄容直接打断薛妈妈的话头,替她补充,“原来我没死,很意外对吧?”
后者一噎,随之而来神色有些心虚。
“容姐儿,将军和主母一直寻找您,派了好些人可是煞费苦心了,自从你从家里堵气跑了,主母好一段日子茶饭不思,念你得紧啊,容姐儿和老奴回京吧,将军他也很惦念您啊。”
“惦念着,把我配给那个老王八啊?”
解萄容和薛妈妈左一句右一句,冷兰儿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当透明人,听解萄容骂人也是头一回,她虽然听不懂俩个人说什么,可是看那薛妈妈每每吃瘪的样子,她就愉悦。
那薛妈妈还要辩解什么,直接被解萄容打断,开门见山,“说吧,为什么抓她?”
这个她自然是冷兰儿。
听到和自己有关系,冷兰儿立马竖起耳朵盯着那个薛妈妈。
“容姐儿,您是怎么认识这个村姑的?”薛妈妈不答反问。
冷兰儿也看着解萄容,她看来她们是一家人。
解萄容没有说什么,“薛妈妈。”
目光凌厉的盯着薛妈妈。
抬手把刀逼近薛妈妈的喉咙,冷兰儿已经看到一个血点子了。
“老奴什么也不知道。”薛妈妈闭上眼,似乎一点不怕很是坚定的样子。
冷兰儿看向解萄容,解萄容幽幽,“看来是叔母要你办事。”
薛妈妈一下睁开眼,眼里有后悔之色。
“薛妈妈,我知道你对叔母很衷心,不过她……”
解萄容一指冷兰儿,“是我的人,你动本小姐的人,本小姐自然要问问清楚怎么回事。”
解萄容说话很慢有点懒散的样子,却是神色莫测。
“你一定不配合,那便送上黄泉,你去阎王殿继续效忠叔母也好。”
“你是知道的,本小姐的手上有过多少人命,不同你说假话。”
冷兰儿诧异的看着解萄容,别的她听不懂但是这句话……
解萄容杀过人?
还是很多人?
第29章
“容姐儿, 这事与您没干系。”
薛妈妈依旧不松口。
冷兰儿看这薛妈妈是什么也不会说了,越是奇怪的很。
解萄容说她杀过人,她后知后觉或许是真的, 因为她看到解萄容刚才说话的时候, 薛妈妈看起来并不怀疑。
冷兰儿觉得她应该害怕的, 可是奇怪的是一点不怕。
外面门被推开一点, 解萄容动作很快,冷兰儿没看清楚怎么回事, 解萄容就从外面揪进来一个人。
冷兰儿觉得眼熟。
去打眼细细的看, 认了出来可不就是之前见过的, 薛妈妈身边的小红丫头。
解萄容拿刀逼住小红,“你来说说, 为什么要抓她?”解萄容把小红拉倒靠窗户的地方。
冷兰儿发现这个小红的胆子真不如薛妈妈,被解萄容稍微一吓, 脖子都没破皮, 那小红酒松口了, “容姐儿!我说!我说!”
“小红!”薛妈妈叫了一声有威胁的意思。
“说!”解萄容声音更大。
冷兰儿直接粗鲁的捂住薛妈妈的嘴, “别动!”
“容姐儿, 是……是小舅爷不久前得了脏病,人疯的厉害, 夫人请了术人看过, 那人说只有特定的命格给小舅爷冲冲喜,小舅爷才能病好。”
冷兰儿很努力听了还是听不懂, 却看到解萄容严肃的神色似乎懂了。
解萄容又问小红, “特定的命格, 就是她?”
解萄容指着冷兰儿。
小红点点头。
“那术人十分本事,说了方位, 而且还绘了大概画像。”
“夫人让无论如何把人带回去。”
“我都说了容姐儿,放过我吧。”小红看起来很害怕身子都在抖。
解萄容直接松开,小红一溜烟就跑出去离开了。
“容姐儿……”
薛妈妈要开口说什么,解萄容直接对着后脑一劈。
薛妈妈晕倒过去。
解萄容拉着一边懵懂的冷兰儿往外跑,解萄容似乎对县上很熟悉,之后的一切冷兰儿都是懵的,跟着解萄容到了一家车行,解萄容和主人家买了一匹马。
上马后看冷兰儿没动,伸手一提,冷兰儿天旋地转下一秒直接落在马背,这是她第一次骑马。这是一匹棕色毛发顺亮的高头大马,“抓紧我!”
冷兰儿刚抱住解萄容,马儿风驰电掣跑起来。
冷兰儿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上了,可这一次直接出了城门。
“解姑娘!解姑娘!咱们去哪儿啊!”冷兰儿后知后觉的在马背上门,郊外无人的荒野,解萄容忽然停下来。
解萄容先下马看着冷兰儿,似乎在思索什么。
然后冲冷兰儿伸手,冷兰儿扶着下来,一下来就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解萄容扯着缰绳,“冷姑娘,是我叔母的弟弟得了病,我叔母寻了术人看,要你去给她弟弟冲喜,所以派薛妈妈来抓你。”
解萄容一字一句的说着。
冷兰儿慢慢的消化。
“冲喜?”她倒是听过,谁家谁家闺女给有钱的员外冲喜,一般对方都是身患重病的男人,女子嫁过去就是守寡结果都不太好。
“对,如果你过门依旧无用,到时候你的结局约莫不会太好。”
“我叔父在京中颇有权势,我叔母那弟弟更是日日眠花宿柳的纨绔子弟,脾气很暴躁动不动就打死身边的下人,他们若认定你,必定不死不休的抓你到手。”
冷兰儿知道解姑娘说的术人,没见过。
听过有的术人十分厉害,博古通今能算人前世今生,没想到这么厉害,能算到她住何处还有画像呢。
大概听懂之后冷兰儿一时间慌乱的很,现在的状况,她就是案板的鱼肉待人宰割。
她只有解萄容了。
冷兰儿慌乱的抓住解萄容的胳膊,声音都有了哭腔,“解姑娘,我该怎么办,我不要给人家冲喜啊,我不想死。”
“你帮帮我。”
解萄容也是干脆,“只有一条路,逃。”
冷兰儿知道解萄容是愿意帮她的,不然也不会为她做这么多,逼问薛妈妈带她出县。
“灯下黑,我带你进京暂且躲避一阵。”
“你替我寻药,救我一命,这次也算我还你的恩。”
解萄容说完就上马等待着冷兰儿决定。
“解姑娘我……”说不犹豫是假的,冷兰儿一个土生土长的村姑,她是恋家的到底。
这事太突然都没办法送信回去,不让爹娘知道至少告诉弟弟啊。
冷兰儿心里乱糟糟的,抬头就看到阳光下解萄容马上的背影。
解萄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有一瞬间,冷兰儿忽然就想通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是解萄容的人,她信她。
此番,便应该毫不犹豫的,追随她听她建议。
这不是解萄容在让她选择,逼迫她。是在帮她,救她于危机水火。
第30章
陶陶村, 冷家。
大清早的,冷二福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尚且记得梦中那些黑乎乎的影子。
“怎么了相公?”
一边还甜甜睡梦中的女子迷糊的出声, 冷二福低头又是一瞬间的温柔, “没事, 做了个噩梦。”
索性起来了冷二福就不打算睡了, 穿衣裳的功夫听到外面他娘的动静。
李小女躺着喜床上,一副子立马就要起来的样子。
下一瞬就被冷二福按住, 李小女看着说, “相公。娘都起来了, 难不成我还睡着吗?”
冷二福道,“没事的娇娇, 睡吧,俺疼你娘也疼你, 你才刚嫁过来俺家里, 着急干什么活啊。”
因为刚才噩梦的缘故, 冷二福心口还是跳的厉害, 脸色不太好, 有些发白,平日里他的脸色是颇为红润的。
“相公, 你是梦到了什么, 一个大男子家的,如何能被吓成这样子。”李小女依偎过去, 好奇的问。
也的确有点好奇。
晨曦中, 李小女半靠着那里扯了一撂头发把玩儿, 露出来大片的洁白的肌肤,很是懒散。
她也是真的好奇。
冷二福看的越发喜比较, 给压了压北角,冷二福已经穿了衣裳在套鞋子了。
“俺姐。”
说出这俩个字,冷二福就莫名叹口气。
“大姐?”
“怎么了?”
“梦到她被一堆黑乎乎的不知道是甚追。”冷二福现在说起来还心有余悸。
李小女慢慢的思考了下,“你若是实在担心,将她接回来就好啊。”
“娘说,那个解萄容病了她要照顾。”
“那个女猎户她对大姐如何呢?”
冷二福回忆起来之前见到解萄容的种种,“还好。”
“既然这样,让大姐自己拿主意,实在不放心你进山看看她就是。”
李小女贴心如是。
“娇娇,娶了你是俺这辈子最大的福。”冷二福道。
后者一派羞涩,“我也是,能嫁你也是福。”李小女眉目垂下掩盖住了眼里刺骨的冷意。
楚郎这辈子不能同你厮守,我活着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哪里有甚么福。
“你躺会儿。”
冷二福很快就离开了,一出来兰氏就看到了,俩个人碰着一起。
“娇娇没起来吧,娘没吵醒吧。”兰氏看看屋子低低说。
“没有。”
“告诉她,刚嫁过来不用她做饭。”这个儿媳妇一家子喜欢,也给一家涨了不少面子,兰氏是乐意伺候一阵子的。
兰氏忽然有些站立不稳,冷二福忙扶住,“娘,你怎么了?”
“你叫什么,吵到娇娇。”兰氏还不满了,把儿子拉到庖厨里。
“娘没事儿,就是起的早晕。”
“娘,俺娶媳妇让你操劳了。”冷二福知道他娘是最近太累。
“不累不累的,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你娶媳妇儿咱们家里墙上高兴,娘也高兴的嘞。”
兰氏把儿子推开不让帮忙,等人离开,暗暗叹口气。
她如何不累。
不说罢了。
以前也累,现在格外的累,归根结底啊是以前闺女兰儿在。
“以前怎么不觉得做茶饭这么累呢!”
兰氏叹口气喃喃自语去灶台烧水。
想到闺女兰儿,又想闺女过的如何会不会被欺负。
一家子吃了茶饭,冷二福就下地收麦子去了,李小女一个人闷也跟着去了。
冷守山或许之前喜日子喝酒喝大了的,最近头痛的厉害,才入秋也不太急着秋收,儿子也是劝说就在家里歇几日。
虽然头痛也舒坦,谁都说他的儿子孝顺。
兰氏从外面端了热水进来给男人吃,“好多了?”
“好多了,明儿就能下地。”冷守山道。
兰氏欲言又止。
冷守山皱眉头,“你要说甚?”
“他爹,你说福儿是成亲了,你我的心都落肚子里去了,咱们的兰儿该如何?”
“哎呀……什么如何?你说甚?”冷守山正好又头疼起来,兰氏不敢说话了,忙过去给他按。
看男人好一些兰氏才敢继续开口。“兰儿她是个好孩子。”
“之前喜日子送来那么多腊肉,现在都没吃完呢还有一半多呢……”
冷守山有些不耐烦打断,“那解萄容对她挺好的,这不挺好的。”
“你想说甚?”
冷守山是真的不耐烦,无论如何闺女都是别人的了,都过去的事了,最要紧的是儿子也不闹腾了,他绝对不想再生什么事儿。现在他就觉得已经非常好了,那四两银子也被送回来了,简直不能再好了,这几乎是那个解萄容默认不放人就这么下去。
冷守山喝了口热水咳嗽几下,在那里说,“你不是说,这次回来她吃胖了,俺瞧也是。”事实上那喜日子几天,冷守山看到女儿也和没看到一样,根本没多在意,忙的去说话都没有。什么胖不胖是最近婆娘在他耳边絮叨,他不过顺着她的话头。
“那日她不是穿了那好看紧的衣裳,你不是说解萄容给她置办的。”
“这多好啊,该知足了。”
“咱们想,那解萄容应该对她挺好的人不能不知足,总想东想西的。”
冷守山想起来之前进山那次,看到女儿似乎被欺负了手上有伤,后来听儿子说了一嘴是遇到狼了不是那个解萄容打的,还说去山里,解萄容招呼他吃饭挺好的。
“可……”
“到底是个女人啊,哪里有女人和女人在一起过日子的,怎么说长久?”
冷守山最近忙的头晕眼花的,最近才歇下来,忽然打量眼前的婆娘打扮的不似从前素静了。
此刻他打量她有些不顺眼,吼叫,“甚么!甚么!你个没有头脑的婆娘!你想甚么呢!你以为咱们家和李家结亲了,儿媳妇和县太爷攀上关系了,咱们家就高人一等了?你什么意思?让俺把嫁出去的闺女领回来再嫁一回?!俺冷守山嫁闺女整个村都知道的事儿,附近都知道了!现在来这出!怎么?你想让附近的人都知道俺冷守山是没钱给儿子娶媳妇,卖女儿给一个野人!是吧是吧!”
冷守山说出来心里话,不管女儿现在过的如何,好也不敢,如果不是随时都有可能丧命那种,他放任自己去刻意忽略这事,从来没想过把人接回来。
他的确是卖女儿,卖给一个野人。
可是如果放任,他侥幸的想着人们慢慢就忘记这事,也就过去了。
不伤他的面子。
另外,如果接人那五两怕的还回去。儿子闹腾的时候他勉强配合,已经是他作为一个亲父能做到最大让步了。
谁不爱钱呢,那可是五两。
再说了,李家当初主动送来嫁妆让接人,真的就是真心的?人家万一图面子好看呢做面子呢,他真的把这个钱弄出去了,李家怕也不会高兴的。
有些事并不用说的太破,只要自己多动脑子。
冷守山瞪着兰氏,自己这个婆娘蠢笨的,很好多话说了也白说,索性他也不全说。
“他爹你别骂啊别叫嚷的,让人听到的长什么样子,再传到娇娇的耳里。”兰氏忙服软。
到底儿子刚新婚冷守山也不会家里争吵,这是不吉利的,这是一。
二则传到儿媳妇的耳朵里以为是为她吵架的,之后弄的一个家宅不宁,这不是冷守山想要的结果,冷守山很快青着脸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兰氏又说了几句好话,冷守山这才缓和,开口,“那个解萄容看中兰儿,兰儿也愿意留下一起过日子,这就挺好的了,她那脸,你让她回家来再嫁,谁肯要她,别说五两,我家里倒贴五两都没人要她的,你让她安安分分的就好,咱们家这种穷户的家口里头,基业是一点没有么,祖宗没有留下的,所以甚么不要多指望,有一个穿衣吃饭的地儿,不才实际么,晓得了吧。”
回来了重嫁不了留在家中,长久新妇怕是不行的,兰氏被点醒来垂着头很快离开了。
兰氏出来外面,一抬头就看到儿子跑着过来。
儿媳妇也在后面追。
“娇娇,咋回事?”兰氏拉住李小女。
李小女一指前面。
“娘我也不知道,相公他忽然跑着。”
兰氏不知道怎么了往前追,冷守山刚好出来透气,把人拉住。
“你跑甚?怎么了?”
“爹,俺想去看俺姐。”冷二福看着不远处的大山说。
“看你姐?”冷守山刚才还因为闺女和婆娘吵架呢,这会儿儿子又提。
免不了以为儿子又要闹腾,碍于儿媳妇在。
冷守山忍下脾气。
“你急什么?地里正开始忙,忙完看看她。”
“俺一大早梦到她了。”
“爹娘,清早的梦是最灵验的。”
兰氏看看男人看看儿子点点头,“是有这个说法。”
“相公你不是大早梦到了大姐。”李小女插嘴。
冷二福又说起来那个梦,然后说起来他的不安。
三个人这才知道,原来刚才看到几个黑衣外人从陶陶村路过。
“不知是些什么人。”冷二福喃喃。
冷守山实在忍不住了骂,“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几个外人怎么了,说补丁人家有什么事嘞,怎么就和你姐联系一块儿?”
冷守山不以为然。
兰氏也是同样。
李小女更是见过不少世面,常去县上。
这事算一个小插曲,最终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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