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浩宇大概已经疯了。
弟弟再哆嗦着赶回去的时候, 发现几个医生护士都守在门口，没人敢进去。
“你来了？”小护士还是很紧张：“病人情绪很激动，我们在等保安, 你是他弟弟吧, 能安抚他一下吗？”
韦杰华只觉得自己活在一场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噩梦里, 他想说一句我做不到，但是喉头动了动，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突然觉得母亲早早跑掉是对的, 他也该一声不吭地消失。
然后什么都不用面对，什么都不用承受。
小护士见他人都虚脱了，下意识把了一下脉搏，不安地看向医生：“这人是不是低血糖了，看着状态不对。”
男医生欲言又止。
做了三十多年男人, 突然要看见亲爹亲哥岔着腿生孩子，这谁受得了。
“你不懂。”男医生快速略过了一些心理层面的问题，看向病房道：“病人家属把人扶一下, 还有没有病人的家人在？来个人稳定下他的情绪！”
几个大婶气喘吁吁地赶过来, 她们身体不好，受不住上上下下的折腾。
要不是从前是见这两个孩子长大的, 也不会来费劲管这些闲事。
——虽然也有小部分原因，是想亲眼看看男的怎么生孩子, 再回去说给其他妯娌听。
男医生见她们来了, 隐隐松了口气, 露出求助的表情。
“你们是414床病人韦浩宇的家属吧，他不让人检查他的产道, 谁过去都连吼带砸的。”
“保安被砸伤了一个，其他人怕担责任, 也不敢动孕期的病人。”
翠婶想都没想，开门高声道：“浩子！你不要多想！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浩子，你要是害臊就把脸埋起来，拿枕头被子盖着！”
旁边的人也见势开口，纷纷吭声。
“你得为自己和孩子想想啊！”
“浩子，你爹没事，你也要扛过去，加油！”
“别乱使劲，正是生孩子的时候，咱们要配合医生！”
病房里传来耻辱到失心疯一般的鬼喊鬼叫声。
小护士有点看不下去。
“我去取镇定剂？会不会是孕期癫痫？”
“可别，”旁边的大婶拦住她：“那东西对孩子不好！可千万别打！”
“是吧曹姐！村东头老樊家孩子有小儿麻痹，听说就是他娘怀孕的时候吃感冒药吃坏的！”
医生被吵得不堪其扰，往病房里走了一步。
“414床，你冷静一点，你的孩子现在有生命危险，你本人也有。”
大概是动静太大，附近几个病房的陪床家属也凑在附近小声议论。
“我老婆本来就产后虚弱，他在这叫得像杀猪一样，我恨不得把他嘴巴捂上。”
“怎么一个大老爷们躺孕妇床上……长得也不像女的啊？”
“真是服了，现在怎么什么奇葩都有。”
本来就是早产加出血，再不配合搞不好就是两条人命，哪里还有时间在这里扮演什么贞洁烈女！
自己不男不女还被人搞大了肚子，也不知道之前在想什么，居然跟别的男人做那种事情！
兴许是围观的人太多了，也可能是手头再也没有可以砸摔的东西，韦浩宇蜷缩在床头，拿被子捂着头不住啜泣，实在挣扎不动了。
他还在不停地流血，肚子钻心的疼。
更让他连骨缝都泛着寒意的是，他一直能看见黄雨鑫和黄雪蕊。
那对姐弟出现在窗户外面，出现在救护车的天花板上，出现在他回头的每一个角落里。
不说话，不吭声，也没有笑容或哭相，仅仅是平静地看着他。
你们满意了吗？？
你们看到我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你们满意了吗？！
又一阵宫缩带来的剧痛传来，韦浩宇仰着头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下一秒被人不由分说地抓住双脚。
“腿分开！再不生孩子你命都保不住了！”
“把腿分开！别反抗了！”
他意识模糊，像砧板上垂死的鱼一样努力翻搅着躲开钳制。
他该多花点钱的。
他该买那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虽然要一万二，但看着温顺听话，绝对不会闹出这么多事。
一万二，哪怕是找别人借点呢。
414病床最后荒唐又折腾了一宿。
大的保住了，小的早就没了。
病人母亲好像自打进医院以后就没了踪影，另一个年轻的家属也坐在墙角，发傻一样不吃不喝。
医生担心那老太太出什么事，拜托保安到处找人，最后在太平间附近找到了那个韦家的老婆婆。
后者痴痴地一直在笑，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但状态明显已经不对劲了。
医院也怕担责任，带去一检查，大脑里有神经纤维缠结，弥漫性脑萎缩的情况让人吓一跳，早就老年痴呆很久了。
韦家一死一疯一流产，就剩个弟弟，脑子没出毛病，人已经吓傻了。
说来也是奇怪，那韦家在村子里出事的时候，所有姓韦的同乡都是避之不及，还三番五次拎着长刀铲子过去讨说法要钱。
现在一听说这家人能当家的死的死伤的伤，突然好些个姓韦的老头青年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还连夜赶制了横幅买了喇叭，跑到医院要讨个说法。
《黑心医院误诊父子，狠心制造灭门惨案！》
《无德医生生杀无辜妇婴，活生生逼疯一家四口！》
《公道不公！还我家人！》
医生护士全都躲了起来，跑到骨科病房偷偷给其他病人接生，上班时间全程都提心吊胆。
听说那个什么韦家村，村里邪门的很，前头就出了一堆怪事，现在这些晦气家伙全都找上门了，要命要命！
可就在医闹风波迸发的当天，另一件事狠狠撞了个正着，让所有无辜的当事人和看客都哭笑不得。
——黄家的人带着大伙亲戚找了过来。
黄雪蕊、黄雨鑫的生父生母，以及他们所有能召集的亲朋好友，在接到儿子的报平安电话以后直接过来接人。
不仅如此，听说儿子找到了女儿被杀人凶手掩埋的地方，还得到了一系列录音照片等铁证，父母都快速联系了外省的刑警过来协同办案，誓要给女儿讨个公道。
黄雨鑫在电话里措辞很简洁：“爸妈，你们过来的时候，帮忙批发点锦旗。”
“对，锦旗，至少三四百条吧。”
韦家村的人作势要停灵哭惨的时候，把写着血红大字的白布挂得满大门都是，作势要让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这里是收不到红包就直接灭人满门的黑心医院。
哪想到当天下午，黄家的几十号人开着长龙般的车队过来接儿子，还带了正气凛然的数百条金灿灿红彤彤的大锦旗。
啥，出主意要买媳妇的老头羊水栓塞死了？
老头哪来的羊水？不管了，好事，放鞭炮请锣鼓队，现在就请！！
那个害死他们女儿的男的大出血快死了？
医生护士辛苦啊！锦旗！一人一条人人都有！！
韦家村里的人舍不得出钱，都是拿破烂白床单连成的横幅，黄家人直接在当地订做了鎏金闪光的巨型横幅，长绸一扬就喜气洋洋地盖在了那些卖惨要钱的脏字上面。
《妙手回春救因果 荣沛九霄功德盛》
就一条，又大又宽，抖开好似波涛汹涌的长河，彻彻底底把韦家带来的那些脏东西都盖了下去。
不光是参与抢救的医生护士人手一条锦旗，连带着所有路过的医生护士都人手一条，保安都还有定制的感谢旗子。
涉事小护士热泪盈眶：“今年的年终奖保住了！局里不会罚钱了！谢谢叔叔阿姨！”
鞭炮声从中午放到晚上，声响像是要惊破天地一样格外喧闹，炸开的红纸碎片从停车场飞扬到一楼大门口。
路过的局外人看得莫名其妙。
“这是哪个富贵人家生了大公子高兴成这样？”
“你不知道吧，”保安抽着崭新的红双喜嘚瑟道：“有个老不死的终于在这死了！”
“红喜事？老人高寿啊？”
“高寿个屁！”保安狠狠啐了一口：“这老头教唆他家老婆子和儿子去买别人家的黄花闺女当媳妇，现在不得好死，苦主家里这是在边哭边笑，祝这千刀万剐的老头在地府里狠狠受罪！”
“听说那家女儿被卖过去，不到半年就被活活打死了，第一回他们爹妈带着儿子找过去，村里上上下下都当没这回事，问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那个弟弟不死心，又去找姐姐的尸骸，被那家人扣在牛棚里做苦力，又是大半年才死里逃生，这两天终于和爸妈见了面！”
“太吓人了……咱们县里怎么还有这种事。”
“现在男娃是不好找媳妇，关我屁事，我反正不会把我闺女嫁给这种村里的瘪三！”
医院的领导层一开始看到白布闹事那套都急了，生怕更高层面怪罪下来。
还没等他们找医生护士问责，另一帮人敲锣打鼓地过来送锦旗放鞭炮，直接看得人原地发愣。
……实名感谢信和锦旗突然像下雨一样，今年不会还有额外的奖金吧？
这算什么？还能这样？
第172章 以暴x制暴x拐卖村【完】
烂尾楼的不明犯罪团伙基本是一网打尽, 统统收监。
据说有三四个当场见情况不对，扭头就跑，但也被辗转着找到, 还牵连出一箩筐的同村嫌疑人。
几个警察也很纳闷。
都是男的, 还都怀孕了, 街头小报乱写也不敢这么讲啊。
如果不是医生再次抽血化验，还有家属带着彩超片子过来求情捞人，整个事都荒诞的像五流烂电影。
几个男的怀孕了, 聚众绑架另一个小年轻，还不知道从哪搞来了管制药物。
这事儿得往市里省里上报，负责人不敢耽搁，熬了几个大夜又是反复提审又是写了成打的报告，反复强调局里上上下下都封口闭嘴, 祈祷电视台不要找过来。
……不然全县的脸都没法搁。
这是哪，女儿国？山里的水都遭了核辐射？
柯丁隔着系统挑着看了一部分笔录现场，虽然许多片段都觉得好笑, 看过之后还是长长叹息一声, 徒留疲惫。
他替黄雨鑫重新和家人相认，几乎全程都在努力安抚黄家父母的情绪。
老两口哭得心碎, 人看着苍老的不成样子。
一半孕夫进了局子等待后续提审，还剩少数侥幸逃过一劫, 先前碍着肚子太大了行动不便, 没有参加烧死黄雨鑫的蠢货计划。
孕期不能坐牢, 但也要依法被审判犯罪情况。
也不知道是哪个意志薄弱到一问就慌，警察还没调查清楚底细, 他倒是什么都招了。
“警察同志，我, 我杀过人。”
“我什么都说，我都说！”
警察一听这还得了，紧急从隔壁县又借了一批人手，做绑架案调查的同时还开始做命案追踪。
消息很快就传到其他几个假释的当事人耳朵里，一点就炸。
所有人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最忌讳的就是从内而外的瓦解。
先前黄雨鑫威胁他们要么坐牢要么怀孕的时候，所有人互相警告着叮嘱着，自以为齐心协力地跟这疯子斗智斗勇，哪想到怂蛋这么快就冒了出来。
有脑子的人一看就慌了。
有一就有二，千万不能开这个头。
前头也许还是自首，事情乱起来指不定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到最后搞不好就是狗咬狗一嘴毛，互相攀扯凭空捏造些要命的罪行都极有可能。
不行，绝对不行。
很快就有人从省城里找来了律师亲戚，叫人进局子里帮忙看看，明着是帮忙调解情况，争取宽大处理，暗着就是叫人进去敲打警告，别他妈自首了，你一个不要命了别带着所有人一起死。
谁想到，律师再回来的时候，还帮那哥们反向递了话。
“自首的那人说……他症状好了。”
律师的表情很梦幻。
人在省城，没见过这么多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
客厅里抽烟喝酒的孕夫一个个呆住了。
“好了？”
“什么叫好了？”
“那人说，他自首以后，肚子一天天眼看着消下去，他还找公安局的队医看了，人家说他这就是腹积水，根本没有怀孕。”
此话一出，几个大着肚子的当事人脸色铁青。
叫律师来的人怒喝一声。
“别听那孙子胡扯！！”
“世上哪有这样的事，黄雨鑫又不是神仙，还能把事情办到这种地步！去他妈的！”
律师本来还想劝两句，一看他们这心怀鬼胎的样子，识趣的闭嘴。
领头的人找了个由头把律师送了出去，一个人回来以后又是开会又是提点，三令五申不要乱了军心。
当天晚上就又有两个人偷偷去自首了。
一个把老婆从桥上推了下去，吞了几乎全部的嫁妆和田产。
另一个溺死过两个女胎，心想那都是别人拜托他帮忙淹死的，罪责估计不大。
警察加班加到脑袋冒烟。
本来工作压力就大，现在不光省城市里都来了监察办，还有外省的刑警过来联合办案，怎么事情全都撞一块了！
小县城确实人手不够，办案经验也不算充足，要不是上头拨了好几轮人过来指导工作，光是订卷宗都能订一宿。
好巧不巧，早上七八点正是交接班的时候，熬了大夜的人打着哈欠准备去值班室睡觉，又听见警铃大作。
“快出警！有人举报城南招待所走廊有人聚众斗殴！”
“……这就来。”
“你们出警的时候小心点，这次好像是孕妇聚众斗殴，维持秩序的时候注意下他们的身体情况！”
“又来？！又来？？？”
警察们脸色铁青地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几个大肚子男人还在地上缠斗翻滚，打得不可开交。
“狗日的！出卖老子！叛徒不得好死！”
“去你的老子现在就要报警！！报警！！”
“不用报警了，”民警揉着乌青眼圈说：“有一个算一个，请吧，手铐需要吗。”
一伙儿人又被浩浩荡荡地带进了警察局。
负责问话的老民警累得够呛：“怎么又是你们啊！”
“怀着孩子呢，消停点不行吗？！”
鼻青脸肿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忽然意识到牢不可破的联盟已经完蛋了，拍着桌子直接骂人。
“草他妈的，警察同志，我旁边这个人他拐卖妇女！！”
“警察同志！！我要举报！！我要减刑！！”
“减你妈！！叛徒！！闭嘴！！！”
柯丁把直播音量开小了一点。
“看来我不用做什么了。”他揉着眉头道：“这帮人渣开始狗咬狗了，估计彼此都知道些底细，借着戴罪立功的机会能把同伙往死里踹。”
系统也松了口气，说：“我刚才去确认了一下。”
“昂？”
“韦老太太，就是拐卖案的幕后主使之一，彻底疯了。”系统说：“咱们这边没做什么干预，她是自己扛不住这些事，大脑保护性质地自己关掉了一些功能，外在和失心疯也差不了多少。”
听说这两天医院门口和医院大厅的锦旗对对碰大战里，老太太还趁乱晃悠了一圈，见谁都傻呵呵的笑，后来被精神科救护车拽走了。
——拽走也好。
韦家村的人已经都开始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克死老公还差点害死儿子，是个祸害。
活着是生不如死，疯了也是勉强苟活，她已经没有好结局可以选了。
“我在想，我还需不需要去探望一下韦浩宇。”柯丁若有所思：“看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应该也不会自首。”
黄雨鑫把清晰完整的犯罪证据都交给了警方，韦家两兄弟一个主犯一个从犯，谁都跑不了。
到了这个地步，他反而不希望这两个祸害通过自首减轻刑责。
系统确认了一下韦浩宇和韦杰华两兄弟的精神状态，有点幸灾乐祸。
“活该，祸害人家小姑娘的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事已至此，一切都在走向落幕。
先前又是厨房被拆，又是天花板棉被棉衣不翼而飞，韦家村里但凡有些家底的都连夜搬家，分散着去了外乡异村，重新适应着其他集体的生活。
有罪之人眼见着一个个报应如同阎王点卯般准时抵达，基本没有几个人能坐得住。
——即便坐得住，也防不住其他人的记恨栽赃，在群体防线崩溃时便已经没了后路。
柯丁以黄雨鑫的身份去参加了黄雪蕊的起灵仪式。
他看着黄雪蕊的白骨被完整收敛，陪着黄雪蕊重回家乡，让她安睡在离家最近的地方。
都结束了。他在心里轻声说。
好好睡一觉吧，都结束了。
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柯丁订做了一份西装，交给了这个世界的姜熠。
“我知道……你也快走了。”
“我打算去调查史前生物。”姜熠看着他：“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柯丁凝视着对方，一时间没有说话。
阵法，永玉，龙血。
找到这三样东西，他们也许就可以见面。
他也会去找。他会努力去找。
“我已经找到了永玉，在那个世界里……它是神殿里的一枚叶子。”
男人抬起手，用干燥又温热的掌心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再等一等我。”
柯丁再开口的时候，脸颊有些发烫。
“我知道等你的灵魂走了以后，江疑医生会回到原位，过他在这个世界的一生。”
“但我还是挑了很久的西装，想把最好看的一套送给你，也送给他。”
男人的手掌停留在原地，像是一垂头就可以吻上来，却只是这样看着柯丁。
“姜医生，我希望每个世界的你，哪怕灵魂的颜色形状各不一样，也都能活得圆满幸福。”
柯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呼吸不自觉地加快，下一秒被抱在怀里，眼睛下意识睁大了些。
姜熠的下颌压着他的蓬松头发，声音里带着克制。
“……至少要先见到你。”
然后每一天都见到你。
柯丁低声轻嗯，深呼吸着说：“再见，姜医生。”
“再见。”
任务结束的下一秒，他的意识彻底抽离，回到庞大而虚幻的数据流里。
白鳍豚在洋流里旋转漫游，还有一只新生儿游过来碰了碰他的掌心。
所有相关数据都在进行最终结算，青年却望着先前姜熠在的方向，目光许久都没有抽回来。
“打断一下。”系统说：“那个，积分商城上新了。”
“噢。”
“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系统挠头道：“你两见面需要用的那个阵，商城里有卖说明书。”
柯丁缓缓回头：“你再说一遍？”
“我怀疑是智脑故意放的。”系统干笑一声：“价格血贵，要十万。”
某人发出开水壶一般的尖锐爆鸣声。
“十万！！它直接去抢好了！！！”
第173章 宫斗X自我X女主光环（1）+（2）
（1）
“再说一遍, 多少？”
“十万积分。”系统为他抹了一把汗：“智脑还说，不让讲价。”
柯丁皮笑肉不笑。
系统主动请缨：“要不我再过去劝劝，万一能撬个小口子？”
柯丁看向她：“我先前为了让那几个人渣集体怀孕, 消费了一万八是吗？”
“是的……你的原余额是一万积分, 拐卖村任务新结算了一万七千点, 合计有两万七，已经攒了接近三分之一啦。”
柯丁没说话。
系统怕他是心情不好，弱弱道：“公司这个定价是有点过分, 不过咱们也不急着买，龙血还不知道从哪里搞……”
“龙血是人的血还是动物的血？”
“我也不太清楚，要不下个任务去古代，找狗皇帝割一点试试？”
柯丁又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世界里没有无限宝石, 也没有奥法异术，其实他一直都不敢想，姜熠能有办法亲身前来, 在自己原本存在的时间线里两人相见。
公司主动提供了三要素之一, 恐怕说明这确实是能够联通各个平行世界的关窍。
十万积分，大概还需要七八个任务。
如果自己主动去找疑难杂症和高赏金任务, 把那些花里胡哨的额外奖励都换成积分，也许可以更快。
“那辆劳斯莱斯和质变勺子, 能不能换回积分？”
“不太划算……”系统小声说：“就拿那辆劳斯莱斯来说, 在均衡计算里, 它大概值十五万积分点以上，但是公司回收就只肯给你八千到一万。”
“勺子至少值八万以上, 但是最终能折算给你的……可能也就四五千。”
那确实很不划算。
柯丁下意识抬手调出任务一览表，刚打算看看有什么高星赏金任务, 临时想起什么，问：“那个村子后来怎么样了？”
系统吹了一声呼哨，引得幻海里的鱼群都游曳而来。
银灰色的数据流旋卷着铺开，由她翻找确认。
“首先是韦家两兄弟，杀人、非法拘禁、人身伤害等多项罪行证据确凿，考虑到性质恶劣且是累犯，哥哥韦浩宇最终被判处死刑，弟弟则是十五年有期徒刑。”
“村子里被查出来有个人有多项杀害妇婴的记录，也被判处了死刑，其他人则是三到十五年，最后一共有十二个人被审判有罪。”
系统调出一系列庭审画面，视角光线都很清晰。
十二个罪犯被剃了平头，表情晦暗地站在被告席。
柯丁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又问：“村子后来怎么样？”
“虽然你离开了，黄家的人也陆续都走了，但那个村子里还是怪事不断。”系统说：“有男婴夭折，有女人夜哭，电视台后来去了好几次，但都拍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年轻的，有家底的，基本都走干净了，还剩十几户老人留在那。”
至于黄雨鑫，他的结局并不算好。
他的姐姐已经转世投胎，没办法补全本应在此世拥有的幸福。
而剩余的一家三口，最终还是因为这件事，不同程度地患上了抑郁、焦虑和创伤应激反应综合征。
比起前一世在牛棚里的屈辱惨死，黄雨鑫在新的半生里重新读书工作。
他把姐姐的一部分骨灰做成了吊坠，带着她在世界的不同地方走走停停，度过了还算平和的一生。
至少……死局被解开了。
系统放映到这里，还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有些刻意地转移了话题。
“这个任务算圆满完成，柯宝，你的银行卡余额升到了两百二十多万，恭喜你，终于可以全款买房啦！”
“因为超额完成监狱名额，公司还额外奖励了你十五万！”
柯丁轻轻点头，见她又拿出了一大束花。
“这是……黄雪蕊陵前盛开的白芍药。黄雨鑫托我转交给你。”
“他不确定，这个礼物你会不会觉得不好接受，如果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把它栽在别的空间里。”
青年呼吸一顿，快步过去接住数十棵鲜活怒放的白芍药，又想露出笑容，又觉得有几分伤感。
系统见他在轻抚花上的露水，声音不自觉地更温柔了一些。
“虽然他带着姐姐一个人过了一辈子，但是他把黄雪蕊的墓园装潢的像玻璃花园一样。”
“那边有充沛的阳光，黄雨鑫洒下的大把花籽也全都种活了，每年都开得很好。”
“他送给你的这些花，在咱们幻境里也可以无土栽培，而且因为都是数据流的关系，可以像永生花一样长开不灭。”
“它们真好看。”柯丁小心翼翼地把花放好：“我很喜欢这一份礼物，谢谢。”
“所以，你打算醒来了吗。”系统温和地说：“现在是早上八点，今天是晴天。”
柯丁睁开了眼。
他睡在宿舍上铺，今天是星期六。
老张把被子蹬到一边，敞着肚皮睡到打鼾。
金灿灿的晨光落在阳台的被子上，走廊旁有一晃而过的交谈声。
他回来了。
这个世界平和安稳，至少，他的朋友，他的家人，都在健康快乐的活着，没有遭遇任何罪恶。
青年缓缓坐起来，先是翻看商城里其他上新的兑换品，又望着阳台的那一抹亮发呆。
“其实我有别的私心。”
系统轻诶一声。
“这样说不太好，可我总想试一试。”柯丁低声对她说：“我想治好我爸爸妈妈的病。”
治好妈妈的腿，治好爸爸的旧疾。
这也是他一开始就努力学习，拼命考上全国最好的几家医学院之一的原因。
但学的越深，他越不得不被迫接受一个事实。
这个世界能治愈的病其实很少很少。
大部分的病能得到研究都是侥幸，任何药物都需要大周期的研发试验，无数个技术瓶颈如无涯海一般挡住人们求知的去路。
很多病甚至连病因都无法探究个所以然出来，至于用药以后无可规避的副作用、手术风险、术后风险，和昂贵的医药费一起压作大山，是无解题。
“我真的喜欢姜医生。”
“我也是真的……侥幸地想着，也许以他的能力，我的爸爸妈妈能变得健康灵活，在任何季节天气都能舒舒服服地度过每一天。”
他在拿到报酬以后，第一时间带着爸妈去挂了专家号，也一直用最大限度的方式给他们做保健理疗。
哪怕爸爸明着暗着婉拒过很多次，哪怕妈妈每次都很不好意思，他也劝说着，笑着哄许久，变着法子骗一骗，说那些价格根本不贵，说都是他的学长学姐给了优惠，主任医生是老师的朋友。
这个世界的医疗技术有限，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父母身上的病都是陈年未愈的旧问题，随着年岁的增长，治疗难度越来越高。
最对症的专家看过之后，也仅仅是说现在保养的很好，能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就可以了。
系统安静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道：“一定可以的！”
“那可是姜医生！他要是连穿梭时空都搞定了，还有什么搞不定！”
“高超的医术就是他最好的嫁妆！”
柯丁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
趁着是周末，他再次找到了中介老陈。
“你好，我买套房子。”
老陈好久没见到这个小孩，下意识道：“华盈花邸那套？”
“对，上下两层独栋小别墅，自带内部电梯草坪后花园，首付195万。”柯丁看了一眼系统贴心给的提词器，又道：“你们中介公司的折扣幅度在75%~95%之间，另外你个人还可以内部砍价10万左右。”
“所以，我现在可以给你140万的首付，并按你们的团购价贷款十年还清尾款。”
老陈抽了口冷气：“你现在有140万？”
“对。”
“你现在……是学生，就可以贷款？”
“我有工作，有公积金，也有公司担保。”
老陈掉头就跑。
“我去找上级谈！等我一下！”
这是他成交的最快一笔。
快到无比丝滑，不可思议。
身份证拿出来的时候，老陈对着柯丁的出生年份看了又看，还是感觉自己没睡醒。
这么年轻的小孩，自己买房自己过户，而且连爸妈都没带上。
再长大几年……更不得了啊。
签认购书、买卖合同还有房产备案的时候，那孩子都淡定的不行。
老陈看得出来他是第一次买房，也不太像那些动辄挥霍几百万的富二代。
上次看房的时候，他们还在挑九十多万全款的经济适用房，现在却正在拿下他一开始就定下的目标。
比起这个年轻人手头的财富，老陈的注意力都在他的果决和判断力上。
太老练了。根本不像刚二十岁的人。
办好最后一道工序之后，柯丁给老陈发了个红包。
“辛苦了。”
老陈愣愣地点了接受，不太自然地说：“你真的很厉害。”
“谢谢。”-
2-
柯丁花了些功夫，把房产款项的来源做了合理的票证参考。
他怕爸妈以为自己在捞偏门。
虽然有工资单、奖金单、个人奖状、银行流水等一系列参考物，老两口看到银行卡余额和房产本的时候仍然还是瞳孔地震。
柯丁早有预备，拿出做六星任务的口舌，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让爸妈接受现实。
——效果一般。
老两口一宿没睡，第二天继续发愣。
他们的孩子——怎么就自己买房子了？！
而且还是这么好的小区——还是独栋带电梯的别墅！！
张淑丽起了个早，和丈夫一起做了顿早饭，表情严肃地把柯丁叫到身边。
“不该赚的钱，咱们一分钱都不能碰，孩子，你把这些东西都退回去。”
柯丁哭笑不得：“妈，你要不去我公司见见我领导。”
柯父还是有点表情放空：“真是你自己赚的？”
“真是。”
老两口把票据看了第三十遍，然后破天荒地打车出门了。
不过某家公司不仅在高端地段租了写字楼，还热情接待了老两口的参观访问，对公司的医疗内容及柯丁的业务贡献做出了高度评价。
柯丁一边陪爹妈参观自己从来没去过的公司总部，一边悄悄跟系统嘀咕。
“前台小姐姐……好熟练啊。”
还有这些医疗项目……这些会议室以及穿白大褂和穿西服的群众演员……
专业，太专业了。
“必须的。”系统很骄傲：“毕竟很多员工要跟家人朋友解释自己的收入来源，我们公司都是正规企业，按时缴税报税，拿过好多奖！”
趁着前台小姐姐跟他父母讲解公司的福利待遇，系统又掏出一个小礼盒，示意柯丁虚空点开。
“这是？”
“你之前完成了TOP5的任务，奖励的是一双筷子，记得吗。”
“对，我记得拐卖村好像是TOP2……那奖励是？”
伴随着柯丁点开礼物盒，一个柔光泛滥的光圈出现在他面前。
柯丁：“请告诉我，这是类似济世菩萨那种戴着就给我支付宝哗哗撒钱的好东西。”
系统干笑一声：“不是。”
柯丁：“……”
“它的学名是范氏K9-52424版同态波遏止电式增强器。”
柯丁：“哦，看来它和李氏M8-10000版熵能量子反物质转换器的命名者是同一个人。”
系统：“你怎么记住这破名字的。”
柯丁：“我是医学生。”
系统：“嘶。”
“咳咳，”她干咳两声，继续道：“这个光环就是咱们之前培训师小姐姐协助研发的，超级无敌好用的——无死角美颜光环。”
柯丁：“……？”
“只要你戴上这个光环！你就是方圆五百里最好看的生物没有之一！给狗戴狗都好看！”
“另外，由于小姐姐的专家级建议，这个光环还自带了男女通用的费洛蒙香氛！”
柯丁皱眉道：“费洛蒙？”
“人类都拥有可以接收外激素的犁鼻器，而这款费洛蒙的配方可以让人无差别增加吸引力，是做万人迷的不二人选。”系统把光环推到他面前：“你要不要试一下，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成为古希腊掌握最高魅力的神！”
柯丁：“不了，谢谢，我不喜欢做数值怪。”
他对这东西兴趣缺缺，叹了口气道：“把它转成积分能换多少？”
“……八千。”
勉强也行。
柯丁只打算在下个任务里狂薅破防值，但完全没有使用它的兴趣。
他不擅长扮演万人迷类的角色，也不喜欢应付那些并非对他本人感兴趣的追求者。
……这么好的奖励，可惜要吃灰了。
“等下，这个东西……我能给别人用吗？”
系统呆了几秒：“一般来说，自己用都来不及，我去问问智脑。”
她看得出他的犹豫，很快就带着准确答复回来。
“智脑说可以，但一天只能对任意一个生物用一次。”
“是的，生物，智脑说你乐意的话给狗用都行。”
柯丁没忍住笑：“我可能真的会用。”
经过这几天的休息，他已经准备好进入下一个任务，习惯性在空余时间翻看不同星级任务的介绍。
对于排名第一的ABO世界，柯丁还有些犹豫，心里没想好处理方法。
系统想了又想，说：“其实还有个隐蔽的任务库，不过我们内部人员一般叫它死库。”
柯丁扭头道：“是无限流那种又要解密又要手撕怪物的副本吗。”
“不是，”系统说：“死账、烂账、没法理清楚的乱账，基本都扔在这里。”
“像公司列出排名的这些任务，都是入手快刷新快的单子，虽然前几名的大活儿最长卡了半年了，但第五十到第十一名的任务都刷新很快，有的一周就能换好几个，大家都抢着做。”
她想到什么，又建议道：“如果你想快速刷高分，也可以学一下咱公司的业务冠军，她有自己的模式化过关方式，任务时长短得吓人。”
柯丁的兴趣停留在死库上面。
“死库给的积分多吗？”
“当然多，所以以前开放过几次，但是被员工投诉举报说是赌博项目，后来碍于行业规范就关停了。”
“什么意思？”
谈话间系统已经快速申请到金牌员工的特殊权限，为柯丁打开了死库的页面。
“这里的每一个任务，都有不同的准入门槛，对一些全心赚钱的员工来说，就像赌局的入场券。”
“你在外库看到的所有任务都是无条件进出的，想接就接，任务失败也没有惩罚，公司买过相关保险，员工退出难搞的任务还附赠心理评估和治疗。”
柯丁看到截然不同的表单页面，意识到其中区别。
“有的任务要预交费？”
“死库的绝大多数都要预交费。”系统耸耸肩：“所以才会被投诉举报，还有几个对家公司拿这个说事，试图搞黑我司名誉方便挖墙脚。”
“但是……”她的声音低沉下去：“这些只是因为苦主的心愿过于复杂或强烈。”
它们并非是纯粹的爱恨，要谁死或者要谁生，其中牵动的因果关节实在太多，才会让参与者还要支付额外的入场费用。
柯丁随手点了一个，看到上面有明确标注。
【入局代价：五千点】
【禁止重开/失败则任务结束】
任务介绍上写，这是一个宫斗故事，苦主是权谋漩涡里一个被波及的小宫女。
她在主线剧情里仅仅只是一个镶边的存在，却因为死后心愿过于强烈，才被探测捕捉，并录入成相关任务。
柯丁快速翻看着大致剧情，仍然觉得不解。
“连丧尸世界死人了都能重开，她这个为什么不行？”
“因为苦主的心愿太复杂了，单是启动机制和激活相关额外项都很麻烦。”系统解释说：“如果不是她自愿献祭的代价太多，公司审核员那边会认为这是赔本买卖，压根不会同意任务录入。”
柯丁听到这里，只觉得陌生。
他很难想象任务目标要有多复杂难搞。
这是他的第十个任务。
他杀过皇帝，逼疯过变态，解决过大大小小的感情问题，还把一系列人渣都送进过监狱。
很多任务虽然难搞，但是都能用各种办法化险为夷，也让他渐渐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信心。
“她想换取什么？”
“这个宫斗故事里，除了女主之外……所有人的自我意识觉醒。”
系统从前听同事们聊过这个故事，今天再次接触时仍然心有余悸。
“小宫女活着的时候觉得很多事情不对劲。她想了很久，很多次，可是她想不明白。”
为什么她遇到的宫妃皇子，无论平日性情爱好如何，在遇到女主以后都会性情大变。
为什么勤政爱民的皇帝在女主面前像个疯子，为什么那些王公贵族乃至国师，都会不可自拔地爱上女主，形同癫狂。
小宫女没读过书，死前也想不明白这些事。
她自己也完全违背性格和自我对女主下手，然后成为反杀爽点的一环，在后续情节里被正义处决。
——哪怕她平时碰到蜜蜂都仅是拿手绢小心包裹好，带到花圃放掉。
“小宫女活着的时候积德行善，救过一尾鲤鱼。因为仙鲤报恩，她死后才知道，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内，都只是话本故事里的几行字。”系统说：“她当时追问那条鲤鱼，难道所有人在那个女主面前都要失去自我，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任何事情吗。”
“鲤鱼说，作此话本的说书人需要任何情节，他们就必须做任何事情，这便是此世的天道。”
柯丁不自觉地深呼吸。
“所以，她希望所有人都能摆脱女主光环，不做剧情工具人，而是真实鲜活的拥有自己的生命。”
“对。就是这样。”
他难以想象，置身于那样的环境里，要怎样才能挣脱出自我，又要怎样才能逼醒所有的男男女女。
“她在知道一切的时候……心愿实在是太过强烈，以至于当时世界线检测警报器都响了好几次。”系统说：“公司也没有想到，有人愿意付出一切，让身边所有人都能好好的重活一世。”
柯丁几乎已经猜到答案，仍忍着寒意问出了口。
“她……献祭了什么？”
“她的灵魂，以及所有来世。”
第174章 宫斗X自我X女主光环（3）+（4）
踏入任务之前, 柯丁想起了某个重要的设定。
“小宫女跟我性别不一样。”
“当然，”系统熟练地翻出业务告知第八卷，把第三十二条标红给他看：“为了保护当事人的身体隐私, 异性委托一般会酌情寻找同类别替代角色。”
“如果你接下这个任务, 身份应该也是宫里的男性小角色——大概率是个小太监。”
柯丁揉揉脑袋, 说：“好吧，我们走。”
我们走，然后看看能不能改变你所质疑的这一切。
在等待任务启动的时候, 他仍然在想她所献祭的那些代价。
灵魂，来世，她全都不要了。
她要的只是一个公平。
柯丁下意识地想这个小宫女会是怎样的性格，或刚烈或倔强，不管外表怎样, 内心一定有一股狠劲。
她是善良的，但她也从一开始就意识到所有人在遇到女主以后性情大变，竭力反抗着她那一世无法理解的主角光环。
能做到这一步, 已经很棒了。
系统提交了申请程序后, 额外得到几份通知书，一一展开给他签署。
“因为你需要影响大部分角色的自我意识, 所以，你不能撕书, 不能强制告诉他们这些都是书里的情节。”
“否则, 即使基础数据通道能保持稳定, 那些娘娘王爷也有可能把你当成疯子。”
“其次，你会在这个世界里遇到小宫女本人, 但你也不能透露任何局外信息，否则会干扰她与公司的契约稳定性。”
柯丁正逐行确认着通知条款, 闻声抬头：“我能看到她本人？”
“嗯，因为故事线在重推的状态，她的本世结局也会被你影响。”
“那至少她也能被启迪着活出新的一生，”柯丁紧绷的状态终于放松了一些：“她叫什么名字？”
“她生于农户，父母叫她三丫头。”系统翻找着时间线里自然衍生的副线：“入宫以后，她被分到贤妃宫里，被取名叫花翠。”
柯丁微微摇头。
她该有个自己的名字。
“你的身份将是冷宫的洒扫太监，小桶子。”系统收到又一份生成好的新文件，仔细介绍道：“现在是女主元碧微入宫的第一年，她出身卑微，是不起眼的庶女，被嫡姐主母联手陷害以后，沦落到卖身进冷宫里当卑微宫女知暖，很大概率你们会碰到。”
冷宫太监，冷宫宫女，听起来又是容易产生感情线的纠缠关系。
系统担心他被主角光环影响，善意道：“我会检测你对她的好感值，你可以预设一个界限，抵达多少以后会自动清除多余部分，避免工伤。”
柯丁愣了下：“她连太监都能魅惑吗？”
“按你这能力本事，你搞不好就是下一个呼风唤雨的九千岁，”系统觉得头疼：“她光环开太大了，光是主线剧情里就有六七个男的对她爱得要死要活，凡是有点姿色权势的男人都逃不过。”
柯丁：“好感值控制在五十以内，谢谢。”
系统：“笑死，你平时对路人角色的正常值都是60，50得是有点讨厌了。”
柯丁：“我现在对她好感多少？”
系统：“我查查，哦，三十，那没事了。”
穿梭进新世界时，柯丁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烈风。
他等待着自己的意识再度着陆停稳，问系统：“那阵风是什么？”
“是小宫女重置状态的灵魂。”系统说：“她也等待了很久很久，还好你看了过来。”
再睁开眼时，老太监不耐烦地又踹了一脚床榻。
“别睡了！过来帮忙！”
“师父我马上来，”小桶子麻溜地从床上蹿下去，抹了把脸跟着他往外走：“突然有什么急事？”
“刚才跟你说话你没听见？”老太监虽然很不耐烦，对他其实并不凶：“也是有福气的人，在冷宫都能睡得这么踏实。”
“西苑那个老太妃，病歪歪的怕是要没了，咱们几个还得给她善后！”
“等会你给她擦身子，估计得有不少吐出来的脏东西，你忍着点。”
“是，师父。”小桶子乖巧地应了，又有些不忍：“老太妃……是不是该找个宫女帮忙料理着？”
“宫女还要给她清理遗容，哪有那么多人手伺候的过来。”老太监不以为意：“冷宫的主子也能叫主子？管她之前是太妃是宠妃，进了这地方，要是手里没点银子使唤，连狗都不如！”
柯丁许久没干过这么繁琐的体力活，跟着师傅进了冷宫西苑以后一阵子忙前忙后，顺带着把剧情又过了一遍。
这篇古早宫斗爽文据说成绩还很不错，因为要素齐全，爽点虐点都很经典。
当然，经典这个词反过来写就是狗血。
女主元碧微生下来就爹不疼娘早亡，被嫡女主母姐姐欺负个没够，光是府里的破事就水了三十章。
好不容易进宫躲开了渣爹从中买卖的婚事，她又进了冷宫，但传奇般的人生这才开始。
她自强不息，绝不自轻自贱，所以在冷宫里也勤快努力，不仅用为数不多的月例银子买书看，还深夜吹箫，引得纨绔王爷为她倾心。
“等一下。”柯丁打断道：“王爷为什么要去冷宫晃悠，还是半夜？”
“所以是纨绔王爷。”系统说：“这是爽文，你不要管。”
“还有，王爷在烟花酒巷里没少看过别人唱歌弹琴跳舞吧，为啥她吹个箫就会一见倾心？”
“因为她好恣意好热烈好不做作。”系统说：“这是爽文，你不要管。”
没想到，皇帝对冷宫里的某位绝情妃子念念不忘，独自暗中探望时再次被伤了心，大醉之下将她临幸，次日连名分都没有给，只赐了一碗避子汤。
“冷宫宫女晚上都要回大通铺睡觉吧？！”柯丁有点抓狂：“就算她是随身照顾那个妃子的宫女，皇上这么搞也很没有逻辑，他到底是深情还是滥情啊！！”
“这就是人家作者的高明之处，”系统纠正道：“前人照来者，一定程度映射了女主后面也会因为皇帝绝情的情节，你看不懂！”
女主因此恨上皇帝，恨他这样随意摆布自己的命运，恨他有权势可以睡任何女人，而自己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她设下计谋，先是凭诗笺唤起皇帝的记忆，成功领回应有的名分，成为从七品娘子。
再入深宫，美人如云，她因孤傲性格很快失宠，五个月后梦回冷宫种种，在得力干将的提醒下才幡然醒悟，重新设法与皇帝在烟波湖畔偶遇。
那时候她踏着涟漪翩然起舞，让皇帝看得忘神，也借此一升正七品才人，隆宠之下成功得孕。
也在这个过程里，她和皇帝夹杂着爱恨的复杂感情才不断深入，直到最后都极端又晦暗。
“打断一下。”柯丁说：“我们在看什么宫斗规则怪谈吗。”
“为什么女主只要表演才艺，异性就必然会不由自主的爱上她？”
“皇帝就不能有点审美倾向，宫里舞乐坊都是吃干饭的吗。”
“宫斗文都这样。”系统说：“唱个歌啊跳个舞啊，好感度直接刷满，很轻松。”
“还有，再等等，别往后翻。”柯丁说：“女主既然前面又是被打压被凌辱，在渣爹那里过得生不如死，她哪来的资源又是学跳舞又是学吹箫？”
“女主是这样的。”系统说：“调香、写诗、弹琴、唱歌、驯马、纺织、刺绣、烹饪，作者一拍脑袋她就会了，根本不用学。”
柯丁：“纺织？她还得纺织？她为什么要纺织？？”
系统：“你不要管，这是爽文。”
系统正要往后翻剧情，柯丁又举手了。
系统很有耐心：“你说。”
柯丁：“她为什么起始等级这么低，我看了下这附近宫殿的形制，还有太监们的衣服款式，这里参考的是明代吧？”
“古代封妃其实非常频繁，特别是在明代，皇帝随意临幸了谁，隔天就会封妃，根本不会有什么从七品。”
“你外行了。”系统说：“这玩意本质是打怪升级流，升级流就得从卑贱到尘埃里开始讲，而且绝对不能一帆风顺，要升升落升升升大落大升，大家都这么写。”
“你看，她现在怀孕了，那按照宫斗定律，怀孕必被陷害，第一胎流产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不然人家不能写深宫凶恶人心可怖，怎么可能让人顺顺利利生下第一胎！”
柯丁很茫然。
“……啊？”
顺应定律，女主第一胎惨遭算计，但流产后第一时间没有伤春悲秋，而是快速借此巩固圣心，因此得到安慰性晋级，成为正六品小仪。
她暗自为逝去的孩子悲痛流泪，也不断在寻找下手的真凶，同时策划着固宠的更大方案。
在七夕节那天，她设法让皇帝离开皇后寝宫来到自己的宫里，两人结发定情，许下一生的誓言。
“事业心完全没得说。”柯丁说：“这么一看，皇帝像个随便她摆布的工具人。”
“宫斗规则怪谈之四，任何男性角色都没有拒绝女主、警惕女主的权利。”系统安详道：“只要女主略使手段，男主就会深情以馈。”
“你要是想看男主一拍桌子说你跟爷玩心机手段你是老几，那欢迎去灵异区。”
很快，她再次怀孕，这次自请前去太后宫里焚香祈福，也顺利诞育下第一个孩子。
系统暂停了。
“你不吐槽吗。”
“啊？我？”
“对哦，你不看宫斗文。”系统有点遗憾道：“这里是宫斗规则怪谈之五。”
柯丁怔了下：“剧情还算正常吧，有什么问题？”
“为了表现女主角男女平等，强调女主不是爱男宝，宫斗文主角第一胎女儿的概率有百分之九十五。”系统说：“但是后面百分百生儿子，而且百分之九十八会生两个及以上。”
柯丁：“……？”
柯丁：“所以，她第一个孩子是女儿？”
“是的。”
“然后连生了三个儿子？”
“是的。”
“最后又补生了一个女儿？”
“是的，这样才显得她男女平等，第一个和最后一个都是女儿。”
柯丁：“这合理？”
他完美地卡住时间点，和系统异口同声道：“这是爽文，你不要管。”
系统放肆大笑。
女主的品级就像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个不停，怀孕时升到正五品婉仪，诞育后升到从四品容华，很快就被贵妃陷害了个大的，直接一夜失宠，重重坠回卑微的正七品才人。
她重拾狠辣手腕，不计前嫌去投靠贵妃，替对方做黑手套算计皇后，在重创皇后势力后得到贵妃扶助，又一跃而飞成为正四品婕妤。
很快，她被皇后反杀，又被皇帝怒而禁足。
柯丁：“皇帝反正是纯工具人，我不想关心了，其他几个角色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陷害她算计她？”
系统：“这也是宫斗规则怪谈之六。”
“女主必被挫败算计，必被陷害压制，必多次经历炼狱时刻，这样才能不断涅槃反杀。”
“为了配合她的觉醒升级，其他人哪怕在贵妃皇后的位置安生呆着，也必须要算计她作践她，别管每个角色之间有没有利益冲突，也不可能有任何风险利益评估意识。”
“她需要挫折低谷，她们就得当雌竞工具。她需要漂亮反杀，她们就要崩溃赴死。”
柯丁：“我现在想，小宫女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怒意会有多强烈。”
“强烈到你无法想象。”
系统顿了顿，然后说：“然后是宫斗规则怪谈之七。”
“只要到了颓势无可挽回的地步，女主必然发现自己怀孕。”
“因为作者懒得想剧情该怎么反杀回去了。”
所以还在禁足的女主在浴中昏倒，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皇帝怀里，后者一改前面的雷霆震怒，把她宠如掌中玉，声音都温柔到快要滴出水。
她一路凯歌，在生育儿子后设法扳倒皇后，也彻底解开第一胎的仇怨，荣升正二品宸德夫人。
在诞育儿子以后，她荣升从一品的皇贵妃，然后去了冷宫。
柯丁差点被呛到。
“等下，前面还在皇贵妃，后面直接TM去冷宫了？”
系统：“你不懂，这种时候大落，读者们就会怒不可遏，订阅率就保住了。”
“而且前面这么多荣华富贵都前功尽弃，她在冷宫里又要竭力求生，你看，又可以水大几十万字，出版的话得连着好几本书。”
柯丁怒道：“皇贵妃得犯什么罪才能去冷宫！讲点逻辑好不好！”
“这都有惯用套路的。”系统说：“孩子打不掉，就得诬陷她和外人有染。”
“虽然女主让好些个男人一见倾心，但是她性格清高不会接受任何追求，这些碍事的男人都会拖她的后腿呀。”
“宫斗文里女主被造谣精神□□出轨的不知道有多少，你也得理解，一招鲜吃遍天，大家都这样。”
柯丁：“皇帝会信？有证据？”
“那肯定是真假证据混在一起，要啥有啥。”系统脑子里晃过了好些个名场面，笑眯眯道：“虽然女主清清白白，但是男主有心理阴影呀，男主心里会被反派女配们强加隔阂呀，冷宫还是要去的。”
再往后，又是成段的起起落落，算计，攀诬，反杀，以及经典的胜利者视角版死亡告别。
女主终于登临皇后之位，睥睨万人之上，进入新的追妻火葬场环节。
她拥有最高的权位，却也再也不会爱他。
系统：“你走神了。”
柯丁：“对，我在专心擦桌子。”
系统：“你以前不这样，以前每次发剧情介绍你都会看好久，还会反复看。”
柯丁：“对，要不你报警吧。”
什么破剧情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全员恶人全员恋爱脑啊！！！
为什么还有规则怪谈乱入这是什么破任务啊！！！
他要是小宫女知道这些又臭又长的神经病剧情直接会拿把砍刀杀翻所有人结束封建帝制好吗！！！
系统也是无言，默默看柯丁以太监小桶子的身份在老太妃的寝宫里前前后后的忙活。
她闲得无聊，先去看了一眼女主的位置，发现那人根本没有往这来的意思。
冷宫里的死亡数不胜数，人家早就知道，也不用过来受教育。
“诶等等，我翻了下时间线，”系统有点惊喜：“你先别擦凳子了，今晚就是她墙头吹箫让王爷一见倾心的时候！”
柯丁呆了下：“那我要去。”
他甚至不用问那主角为啥吹箫非要去墙头呆着了。
摆POSE，好看，月光下自带柔光，爽文都是这样。
“你去干嘛？”
“她唱歌，我就找个附近的宫女太监跟着音乐跳舞，柔光滤镜统统拉满，我看王爷被谁迷得神魂颠倒。”
他本来打算自己去，但不想跟万人迷杰克苏光环扯上关系，果断选择把这福气留给别人。
“我提醒一下，要是她又得手了，那就是公司产品质量不行，你们得赔我八万积分作为精神补偿。”
系统呆了几秒。
“先不说补偿的事，”她不可思议道：“跳舞？你想自己在后台跳，找个人在前面跟着学吗。”
“我又不会。”柯丁耸耸肩：“我拿积分买个功能体验券，直接给路人角色安上。”
“噢，咱们到时候选个古典舞是吧……”
柯丁摇头，开口时无比虔诚。
“我们只选社会摇。”
第175章 宫斗X自我X女主光环（5）
接近女主之前, 柯丁暗自做了心理准备。
然后半夜出门，循着如泣如诉的箫声越走越近，接着进入了锁足缴械沉默眩晕状态。
系统：“等一下等一下！！你心率脉搏呼吸怎么回事！”
柯丁瞳孔地震着被定在原地：“她好美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王祖贤张曼玉林青霞网红脸高级脸日系脸韩系脸欧美脸的究极混合体！
系统：“你闭一下眼睛, 我忘了帮你屏蔽女主光环了。”
柯丁：“我闭不上, 我闭不上,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系统：“怪我，是我业务不熟练，让你冒冒失失探头就被狙了。”
她调用强制权限把小太监的眼皮子合上, 然后用究极防火墙把女主的光环给屏蔽了。
小太监猛地打了个喷嚏。
再睁开眼时，墙头是个漂亮姑娘，但是不至于让人神智错乱感官失调。
“卧槽……刚才是怎么回事……”柯丁扭头看向远处其他还在洒扫的宫女：“等一下，其他人反而都变漂亮了？！”
“光环开得太大，肯定会压制其他人原本的魅力。”系统说：“这妹子适合去打竞技场, 开场直接靠大光环把所有人闪瞎，然后一刀一个。”
此时此刻，女主元碧微在倚灯吹箫, 任由长风吹开自己的裙摆。
她闭眼忘神, 全然不知有人寻声而来。
兰渊王本是深夜应召入宫，与皇兄议定军机大事后按理从侧门离开, 意外听到了这幽咽箫声。
他唤住太监，说是临时有更衣之需, 无声无息地潜入冷宫, 去寻那个让他心意缭乱的人。
深夜幽静, 长廊无光。
他屏住呼吸越走越近，第一眼看见垂眸吹箫的清冷宫女, 心跳就重重沉了下去。
还未等兰渊王再走近一步，小太监突然蹦出来, 胯骨轴子一塌紧接着伸手指天。
兰渊王：“……？”
柯丁躲在角落里，眼看无辜路人摆出某手某音的经典摇子姿势，深情回忆星爷经典角色之一酱爆本人的热情发言，粤语发音非常之塑料。
“这位小姐的歌，热情奔放，创意无限，我酱爆在这个moment，感觉自己要爆——了！”
系统默默接下一句台词：“我猪肉佬又何尝不想成为一个伟大的舞蹈家！”
话音未落，小太监以劲舞团般的狂乱步伐展开他的个人SOLO。
热情！奔放！创意！无限！
摇花手！甩头！顶胯！用力顶！
更多宫女太监唰得抬头，不受控制地加入这场艺术家的盛会。
一起摇花手！一起甩头！甩得再用力一点！就像头要甩炸一样疯狂甩头！
柯丁愣了一下。
“我记得这不是丧尸广场舞副本？”
系统：“哦，智脑在看你直播，这是打赏。”
柯丁：“……？”
兰渊王的嘴角和眉毛一起抽搐了一下。
只见群魔乱舞之中，有个绝美小太监在摇着花手，表情之洒脱之帅气之忘了爱，无人能敌。
柯丁开始好奇公司光环能不能打得过女主光环。
王爷不会被绝美太监给掰弯了吧。
前者仅是看着一帮人跟撒酒疯一样乱舞乱跳，骂了句神经病转头就走了。
柯丁和系统同时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识货。”柯丁说：“社会摇是一种值得被纪念的后现代艺术。”
“我每次看鬼片到快撅过去的时候都会紧急看五分钟社会摇冷静一下。”
系统：“您还挺会酸碱平和。”
女主再睁开眼时，她的世界依旧寒冷孤寂。
远处有宫女太监一边说笑一边巡夜，渐渐远去了。
柯丁对这个进展还算满意。
他帮女主解决了一笔桃花债，还间接轰走一个即将失足的男青年，算是积了功德。
距离下一个关键剧情点还有半个月，虽然公司提供快进功能，但柯丁打算接着小桶子的身份在后宫里多逛一逛。
绝大部分的重要情报都有后台程序自动收集，他徘徊在冷宫内外，更多的是想了解一下，女主还没有完全踏入的原生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虽然冷宫后妃会被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但宫女太监没有犯罪，原本就具有一定的自由。
为了调运物资，他们往往还要出入宫禁各处。
除此之外，遇到殿宇返修、庆典布置等繁琐杂物，他们也会被抽调人手，到处应差。
也借着这个机会，柯丁听到不少的八卦。
譬如哪个公主喜欢射箭骑马，哪个小皇子嗜好吃辣，还有哪个掌事姑姑撞见小宫女们亲嘴，吓得脸都白了。
帮老太监搬花的时候，他脑海里忽然响起滴滴的声音。
“小宫女离你不到五百米！”系统兴奋起来：“你要不要悄悄看她一眼？”
柯丁麻溜干完手头的活儿，跟老太监打了个招呼就溜了出去，一路寻到了御花园。
他跟着地图导航一路找，系统在一旁讲出前情。
“花翠一开始是最底层的洒扫宫女，有一天是因为帮贤妃找到失踪好久的御猫，本身性格也开朗爱笑，很快就成了贤妃亲信之一。”
“后来贤妃屡次对女主不利，她也成了为虎作伥的恶毒配角，被活活杖杀而死。”
柯丁脚步一顿，在见到她们的样子之前，先听到了畅快悠然的说笑声。
“再飞高些！”
“花翠，手会不会勒得疼呀！”
几个宫女在拽着高飞的纸鸢互相缠斗，有小公主在旁边捧着花饼啃得津津有味。
贤妃靠着斜栏看她们戏耍玩乐，眼里都是放松的笑。
兴许是听人通报，也可能是巧遇，下朝后的皇帝更衣后来到这里。
小公主欢呼一声，张开手臂冲进爹爹怀里，被他轻松抱起。
柯丁眨了下眼，第一次看清楚男主的样子。
“长得真是不错，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
系统：“你最好在夸他。”
皇帝上朝后有些累了，与贤妃坐下来闲聊几句，在希风台上赏了会儿光景觉得困乏，唤人搬来更舒适的躺椅，晒着太阳浅浅睡着。
贤妃唤人取来柔软毯子，俯身轻轻给他盖上。
小公主坐在旁边在啃西域进宫的甜瓜，仍然吃得津津有味。
柯丁：“小姑娘圆乎乎的好可爱啊！”
系统：“是啊！”
柯丁：“你别告诉我，之后女主因为利益纷争把这小朋友给干掉了。”
系统：“哦，原著里根本没这小孩的剧情。她没法妨碍女主的利益，仅仅是轻描淡写地提过一笔，说贤妃膝下仅生育了一个女儿。”
柯丁松了口气，继续安详地看小公主啃苹果。
孩子胃口真好啊，多吃点。
距离男女主相遇还有半个月，距离世界线被彻底影响也还有半个月。
贤妃没有幽愤而死，小公主也在父母的宠爱下茁壮成长，一切都很好。
更好的是，此刻没有光环的辐射，他们都是真实又自然的人。
这样的段落不会出现在原著里，也就像从未存在过。
再回到冷宫以后，柯丁想了又想，下了决心。
他离后宫众生越近，就越明白小宫女死后的渴求。
的确，深宫龃龉无数，封建帝制本质就有吃人的血淋淋一面。
但至少，任何人都不该被女主辐射到完全失去自我。
“一切的源头，都在冷宫临幸的这个剧情上面。”柯丁翻着剧情，快速找到症结。
“如果女主当时没有被皇帝醉后临幸，她就不会怒而报复，也不会入局后越陷越深，和一众人在苦海里沉沦。”
系统觉得很有道理：“皇帝当时是来找冷宫的容皇贵妃，女主则是自己设法谋到这个差事，原本想挣些银子出宫过好日子。”
容皇贵妃，对外称病休养，其实在冷宫已经被软禁了三年。
皇帝抵不住对她的刻骨思念，深夜里独自前去探寻，却又震怒到酩酊大醉，最后宠幸了侧殿服侍前后的女主。
哪怕是看到档案里的动态照片，柯丁都被她的美貌惊了一下。
气质好好！五官比例也太完美了！
这要是出生在现代，哪怕是花瓶演员都能狠狠扛票房！
“好看吧。皇贵妃现在三十岁，比二十出头时还要漂亮。”系统感叹道：“冷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悄悄夸过好多次。她就像四季里各有风姿的长生花，越活越美，别说皇帝了，谁看了都喜欢她。”
柯丁：“她这亦喜亦嗔的样子，我要是皇帝，被绿了都能原谅她，她到底犯什么事才会被扔到冷宫啊！”
“她扇了皇帝一巴掌。”
柯丁：“……？”
结合时代背景，倒也合理。
虽然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工具人皇帝，毕竟也是真龙天子……
“容皇贵妃性格是有点拧的那种，”系统说：“她父亲是前朝宰相，既是世家贵族，又门生如云，还是声名显赫的大书法家。”
“她和皇帝是少年情深，两人相爱十几年，一直没有孩子。”
“太后想要玉贵妃上位，悄悄给容皇贵妃使绊子，所以小情侣感情裂隙越来越大，各种猜忌误会撞到一起，最后就爆发了。”
“啊？”柯丁抓住另一个关键角色：“玉贵妃？”
“虽然品阶比容皇贵妃差一点，但是称号很好诶。”柯丁努力进行直男式宫斗分析：“你看，她封号是容，只是被夸脸好看，但是那个玉贵妃，称号听着更完美贵气，现在是不是更受宠一点？”
“傻了吧，”系统幽幽道：“贵妃本人姓玉。”
柯丁：？
“所以……他两感情太深，动不动见面就吵，吵完一个哭一个喝闷酒，本来就闹了好几年，但还是位份年年狂升，一路升到了仅此于皇后的皇贵妃。”
“皇帝十几岁时就习惯纵着她宠着她，没办法，人家长得太好看了，做什么都是对的。”
“——直到三年前容皇贵妃发现自己不能生育是被下了药，又有人挑唆，就彻底以为皇帝是忌讳她父亲的势力，恨到直接给了皇帝一巴掌，然后去了冷宫。”
柯丁听得一愣一愣：“所以皇帝忌讳吗？”
“皇帝忌讳个屁啊！”系统没忍住笑：“朱元璋没忌讳过马皇后，李世民没忌讳过长孙皇后，何况她还只是个皇贵妃！”
“退一万步讲，她要是真生孩子了，那也是贵子呀，搞不好以后还能做嫡子！”
第176章 宫斗X自我X女主光环（6）
小太监早上醒来一睁开眼睛, 猛拍了下脑袋。
“糟了，我忘记看花翠长什么样子。”
他去御花园原本是想看看委托人现在的样子，注意力不知不觉被啃甜瓜的小公主吸引走。
睡一觉再醒过来, 他只记得几个小宫女在仰头牵引着风筝, 好像每个人都在笑。
“未必是个坏事。”系统心态很好：“说不定对花翠来说, 你把她看成所有人，你把所有人都看成她，这才是公平。”
柯丁醍醐灌顶：“大师, 我悟了。”
他今日刚好要去冷宫各处发放例份里的灯烛米面，刚好可以去一趟南苑，亲眼见一见传闻里的容皇贵妃。
即便她扇了狗皇帝一巴掌，她仍然是留着贵妃的全套仪制。
听老太监说，皇贵妃的饮食起居都有人暗中特意照顾, 也有太医雷打不动地过来请平安脉。
她被幽禁在此，虽然难碰见戏班子和上元灯会之类的消遣，但日子也过得平静安稳, 比起从前的清瘦, 脸颊渐渐养出了红润。
小桶子拎着两桶米面过去时，还有个小太监拎了活鸭大鹅进去。
只见南苑被清扫出来, 偌大庭院，四五厢房, 全都独属于她一人享有, 还有两个丫鬟两个太监前后侍奉着。
皇帝上一次来, 还是去年八月，她的生辰。
两人又是哭着说话, 又是争吵不休，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容皇贵妃平日里恹恹地呆在内室里, 借着弹琴抄经打发日子。
原先伺候她的宫女到了年纪被放出宫，由女主元碧微顶了空缺。
元碧微听过许多冷宫的可怖传说，一见到南苑里满院盛开的菖蒲花时都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里虽然宫室简陋了些，但无论是帷幔窗纱，还是吃穿用度，每一样都是顶级的用料。
就连留在这的小太监都被养得白白胖胖，小宫女们还隔三差五被赏串珠花。
这……这是冷宫？
容皇贵妃性子被惯坏了，看谁都淡淡的，不亲近也不冷落，整个人处在一种空洞的状态里。
柯丁这次没有贸然过去接近她，很警惕道：“我的光环屏蔽器开了吗。”
“开了，超长待机二十四小时双重屏蔽！”系统看了一眼全息地图：“女主去西苑领月例银子去了，这会儿不在！”
好，很好！
柯丁先前得了老师傅的指点，今日先跟南苑值事的大宫女悄悄塞了些碎银子，又道：“陛下托我带话给娘娘，还望姐姐通融一二。”
大宫女麻溜放人，临了留了个心眼。
“好话还是坏话？”她有点紧张：“娘娘这些天都情绪不好，可别再刺激她了。”
小太监笑得很乖巧：“自然是好话。”
他来到内室，见皇贵妃在背着身临帖，规规矩矩行了成套的礼。
“娘娘万福，小的名唤小桶子，特意前来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美人身形犹如云间玉柳，仅是一回眸，长睫轻垂的模样也令人失神动容。
“什么事？”
“小的前阵子去御花园里搬运花草，恰巧遇到圣驾驻足，便跪在一边迎候。”
柯丁编故事的时候面不改色，专挑皇贵妃想听的说。
“今年的唐菖蒲开得犹如烟霞，陛下看了许久，仍是叹息。”
“小奴耳力不佳，大抵听得几句。”
“陛下说，终不及她信手栽的那一隅，总归是最好的。”
美人神色淡淡，道：“所以呢？”
小太监憨憨直笑：“陛下想来娘娘这里赏花叙旧，也不知道……娘娘是否也有这番心思？”
“不许来。”容皇贵妃一挥袖子：“知寒，送客。”
大宫女立刻出来轰人。
柯丁：“完蛋，她生气了。”
系统：“她很高兴啊？”
柯丁：“她很高兴？？”
系统：“你没见过傲娇吗？？”
小太监本来都要被大宫女拎出去了，临时脚后跟刹车，又行了个礼道：“娘娘，陛下梦呓不断，心绪难解，又怕惹得娘娘不快，这才没来扰您清净，也望娘娘心疼一二！”
容皇贵妃不快道：“信了他的鬼话！本宫已经定了主意，要在这呆一辈子，朝夕生死不复再见！”
柯丁：“她更高兴了？”
系统：“她更高兴了。”
眼看着事情要有转机，忽听外殿有环佩叮当之音，是元碧微快步回殿。
女主发现殿里有人，登时加快脚步，一见是个陌生的小太监，面上露出几分警惕。
“你来了正好，”大宫女仍保留着礼数：“小桶子公公传话辛苦，知暖，你送他出去吧。”
柯丁不想和女主多说一句，麻溜要走。
皇贵妃此刻彻底转身，犹豫着道：“……等一下。”
她想起许多旧事，面有悲色，但终究是听不得他方才的话，换人盛了一小瓶自己亲酿的花雪酒，托小太监把酒带去。
“暖酒安梦，你送他就是。”
系统精神振奋起来：“有戏！他两指定能复婚！”
柯丁很受鼓励：“我现在就去送外卖！叫狗皇帝赶紧过来哄人！”
鸦青色的陶瓶还未落进小太监手里，突然伸过来另一只手快速夺走。
“娘娘！”女主元碧微不甘道：“您就这样原谅他了吗？！”
柯丁瞳孔地震。
卧槽！小姐姐！我现在是在帮你好不好！我在努力保护你未来的清白和人生啊！！
容皇贵妃泫然欲泣。
“他案牍劳形，连着多少日夜都睡不好，便是父亲知道了，也要担心社稷……”
“那谁在意过您，关心过您呢？”元碧微加重语气道：“娘娘落泪的时候，陛下连心软都不曾有过，现在又假惺惺地说这些哄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又知道了！！你又通晓全局了！！你又看破情爱了！！
小太监把杀气强压回去，面上扬着笑，轻轻巧巧道：“南苑的宫女果真伶俐，都能替主子定夺挑剔了。”
元碧微看他的目光带了怒意：“你是强要娘娘原谅灭身之祸，你又何曾有过良心？不过是想求些恩典罢了，竟连黑白都一并扔了！”
“陛下亲口说，他不曾辜负过娘娘。”小太监不为所动：“如有骗瞒，当面直问。”
“你——”
“便是姑娘这样从中挑拨是非的人太多了，才会引出这些无端的眼泪怨怼。”他看向容皇贵妃：“娘娘，比起这位新来的小宫女，想来您更了解圣上的性情为人。”
“如果他真是做出种种龃龉丑事的人，又怎会引得您牵挂如此呢。”
元碧微还要争辩，容皇贵妃已经听累了。
“把酒给他。”
“都出去。本宫累了。”
大宫女麻溜把他们两都拎了出去，到了殿外才训了一通。
“你两都疯了！皇帝也是你们能妄议的！嫌脑袋掉得不够快吧！”
小太监把酒死死抱在怀里，掉头就要走。
元碧微追了过去。
“她就不该原谅那个负心汉，你更不该从中斡旋，还要让他们两个破镜重圆！”
小太监停下脚步，目光平直地看着她。
大姐，我真的是想帮你逃离魔爪。
你在冷宫安生呆到二十五岁退休，出去爱干嘛干嘛不好吗。
元碧微见他不反驳，自己仍是不快，重重踢开旁侧的石子。
“世上男人都是负心薄幸的混账，坠进情爱就会一辈子倒霉透顶。”
是的，然后你给这个负心汉生了五个崽子。
你还把他的大老婆小老婆全斗的非死即伤，最后自己当皇后去了。
你要不现在出家吧。
小太监停顿了很久，最后还是说话了。
“他没有辜负她。”
说罢便走了。
系统看得啧啧称奇。
“你们这发展这台词，特别像将来要组九千岁X太后的CP。”
柯丁叹了口气：“她后宫里不都有六七个高净值男角色了吗。”
“宫斗规则怪谈之九，高净值男角色都默认是女主所有物，除非她不要才能被别人惦记。”系统笑眯眯道：“皇帝在勤政殿批折子呢，咱们现在送过去？”
“不行，女主只要在那，绝对就会出事。”
不用系统预演，柯丁自己都能猜到大概。
如果今晚皇帝过去欣然赴宴，百分百会注意到比容皇贵妃还要个性十足还要五光十色闪亮夺目的女主。
然后剧情会强行走回原路径，大概率容皇贵妃会彻底失宠，女主和男主虐恋开启。
他摸了摸自己的兜，把仅有的月例银子全掏了出来。
“你打算贿赂谁？”
“掌事姑姑。”某人露出坚毅表情：“今天晚上，女主说什么都要加班。”
“工作，只有工作才是解决麻烦的有效手段。”
“她今晚通宵加班，我今晚通宵盯着她加班，谁都不许走。”
果不其然，皇帝在意料之外收到皇贵妃亲酿的花雪酒，对她原本就暗潮汹涌的爱意再次被点燃，当晚便公开摆驾去了冷宫。
不仅太后宫里灯火通明，连带着数个宫宇的妃嫔们也寝食难安，都知道要变天了。
某人提前买了两张必须直球券，直接安排他们见面时谁都不许拧巴，嘴巴长出来就只能用来说人话。
都！给我！说！人话！！！
“我能想像到，今晚这两发现对方在打直球的场面得有多刺激。”系统说：“搞不好滚床单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地打直球，快进到兴致大发滚个通宵。”
与此同时，女主早早被掌事姑姑叫走，被迫去洗堆积成山的脏衣服脏碗。
她洗得满头大汗，洗得腰酸背痛，洗得要原地爆炸。
“咱们要热爱劳动。”小太监坐在暗处安详地说：“据我所知，还没有哪个宫斗文女主是洗碗洗黑化的。”
第177章 宫斗X自我X女主光环（7）+（8）-
1-
某位小太监在监督主角加班工作的时候, 自己也在跟着加班。
具体内容为监控当事人狗皇帝和当事人皇贵妃的合理沟通，及时干预他两又因为破事吵一晚上。
好在直球券非常非常管用。
韩循烈坐上龙辇时，已经有小太监过来报信, 说西宫那位贵妃娘娘又突发心悸。
他眸色未动。
“让太医去。”
龙驾毫无遮掩的前往冷宫, 任由众人望见。
皇帝心里清楚,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去冷宫见她。
要么接她出来，要么再也不见，没有别的选择。
他清楚她在摆布自己这方面到底有多轻易。
只需要一壶暖酒, 他都愿意低头。
“皇贵妃娘娘！陛下——陛下马上就到了！”
南苑里宫女们抱着花瓶枕褥行色匆匆，小太监们捧着吃食汤羹也在抓紧布置。
有半点怠慢，等会圣上一来都会动怒，怪罪他们没有照顾好主子！
燕佪原本坐在内室，心却一直牵挂着外头。
她想出去见他。
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不顾平日的矜持自勉, 红着眼睛就往外走。
龙辇还未靠近, 韩循烈已经遥遥望见她的身影。
再靠近些，便能看见她含着泪光的眼睛。
恋综场外嘉宾柯丁同学如是评价道：“小情侣就要有小情侣该有的样子。”
系统点头：“皇贵妃一直球起来谁挡得住啊。”
眼见着当今天子向她走来, 燕佪心里又怒又痛，责怪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你终于又舍得来见我了？
原来这样就可以把你请过来？
倒不如不来！
她有些恍然地看着他走到自己近前, 竟然忘了行礼问安, 不由自主地颤声开口。
“我好想你。”
“再看不到你, 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皇帝本人愣在原地，听到这句话脑子里轰得一下防线全垮, 还竭力想维持住天子的威严。
从前那般傲人脾气，现在舍得低头了？
他都习惯了她桀骜不驯的样子, 此刻被一句话撞得心跳失序，努力想找补回来。
有本事一辈子都呆在这里，别来求朕！
“……都是我不好。”
两人还欲诉说更多，目光一对上就开始亲。
亲得天雷勾地火，亲得直接打横一抱进殿，另一个勾着脖子还嫌亲得不够深。
宫女太监默默低头看墙，没人敢动。
今天这墙长得真墙啊。这地砖长得真地砖啊。
后面的直播画面都被内置程序替换成户外风景了。
柯丁倒是没想看十八禁内容，就是对这个发展速度感到震惊。
“他两不接着机会互诉情衷了吗！！”
“怎么就啃上了！！没说两句话就开始舌吻了！！”
“亲着亲着就公主抱还进屋拉灯了！！这是哪家网站的文啊这是正经网站吗！！！”
系统：“人家都老夫老妻了，这么久不见，算小别胜新婚。”
半个小时以后。
柯丁：“直播镜头给墙角很久了。差不多行了吧。”
系统：“有宫女进去倒水，然后又出来了，估计还得半个小时吧。”
一个小时以后。
柯丁：“女主洗碗都洗的眼睛冒火了！！有没有人心疼一下女主啊！！差不多让人家回去睡觉吧！！！”
系统：“多年以后，元碧微仍然记得被无尽碗筷大山支配的那个夜晚……”
两个小时以后。
守殿小太监从瞌睡里惊醒：“宣膳——”
一列宫女训练有素地端着瓜果点心进殿，伺候两位主子沐浴更衣。
柯丁尴尬地咳咳两声。
“以前做任务没碰到过这种场面，怪不好意思的。”
系统：“也是，你初吻都还在。”
小朋友有点炸毛：“没接过吻怎么了！住口！”
此刻星夜低垂，殿内暖炉里炭火噼啪，偶闻更漏声响。
镜头再转到皇贵妃，只见她两颊绯红，似寒冰在春日里随花枝一同融解，惊人的美貌更添一筹。
皇帝面露惬意，眼尾都带着笑意。
两口子坐在一起喝汤吃饭，在扔掉那些费劲又矫情的台词以后活得无比轻松。
皇帝越看她越喜欢，忍不住道：“我真喜欢你。”
皇贵妃连羞带臊：“多讲点，以前都听不到你说这些。”
“你哪里都好。”皇帝说：“我们不该吵这么久，蹉跎年月赌气不见。”
“到底是谁在给我下毒？”
“太后。”皇帝似乎已经习惯了今晚突如其来的有话直说，表情比先前要放松很多：“她希望扶贵妃夺走后位，你是绊脚石。”
皇贵妃面露惊愕，不说话了，一边喝汤一边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我该直接告诉你。”皇帝说：“之前顾着生养之恩，我做不到，对不起。”
两人聊着聊着又抱到一起，一个流眼泪一个摸摸头，互相问什么答什么，如胶似漆。
没过多久又拉灯去了。
系统：“我也开始怀疑这小说到底能不能在大陆网站连载。”
柯丁见他两和好如初，有啥纠结提防都能在五分钟里互相问清楚，长长松一口气。
“今晚差不多可以下班了吧。”
“我白天上课晚上上班，今天累得什么都不想管了，放我回意识流的大床里好好睡一觉。”
小太监一打招呼，掌事姑姑打着哈欠出来放女主休息。
小桶子在三更夜色里回到太监们混住的臭烘烘大通铺里，眼睛一闭便意识抽离，就此沉沉睡去。
再醒过来，系统在搓手。
柯丁：“早啊。”
系统：“……”
柯丁：“问题应该不大了，女主也可以自由地飞——”
系统：“女主对皇贵妃恨意加五十。”
柯丁：？
系统：“女主对皇帝恨意值加一百。”
柯丁：？？
系统：“所以女主今天早上把皇帝睡了，正式加入S3排位赛。”
系统：“天道，也就是这本文的灵魂内核，直接补了一段女主把皇贵妃当此生好姐妹的脑残剧情，然后加入了全新的恨其不争要反杀黑化的全新剧情。”
柯丁：“啊啊啊啊——”
“不是！！前面女主和贵妃的关系完全就是路人吧！！”
“怎么她们就变成姐妹为情相杀了！！”
系统也在汪汪大哭：“天道直接用回忆杀还有插叙补了一大段啊！！说什么女主以前被家里苛待，不会识字不会弹琴，贵妃在冷宫里把她当好姐妹什么都教她什么都照顾她，女主发现贵妃复宠觉得这是一种背叛，就——”
就把狗皇帝趁早给睡了！！
柯丁陷入崩溃：“这狗任务要不别做了吧！！”
他哪里是要和女主斗智斗勇，他是要跟这本书的内核斗智斗勇啊！！
为什么天道还会自动生成前文剧情，这书是谁写的，Chatgpt5.0大婆Pro版写的吗！！
他眼看着希望的曙光了，他都觉得可以提前交卷了，他就睡了一觉进度推零了！！
玩不了！！根本带不动！！这还搞个屁！！！
“容贵妃——容皇贵妃知道女主的事情了吗？！”
“知道，但是她没当回事。”系统幽幽地说：“她觉得皇帝体力太好了，本来就腰痛，还感谢女主帮她分担后妃职责来着。知道以后，她特意叮嘱皇帝给女主一个好位份。”
柯丁欲哭无泪：“那女主呢？”
“女主一回宫就五雷轰顶，感觉自己被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也就是好姐妹贵妃抛弃了，她和她讲的不要相信男人的那一套话全都被贵妃抛之脑后了。”
——哪怕她和皇贵妃超越地位年龄阅历的金兰之情是天道临时生成的。
“然后大清早的，她在后殿伤心难过，皇帝刚好路过，心情很好就幸了。”
柯丁勃然大怒：“这哪里是皇帝这就是个几把啊！！”
“心情不好也睡人！！心情好也要睡人！！睡睡睡你个大头鬼！！！”
系统此刻反而严肃了几分，不像平时那样与他说笑。
“这才是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
女主又一次被迫失去了清白，半推半就地和没有感情的人发生关系。
她被强按了‘复仇’‘黑化’‘觉醒’之类的流行TAG。
她要为自己谋所谓的前程，要她‘最好的姐妹’后悔，后悔再次相信所谓的爱情，以及背叛了她们本该坚如磐石的友情。
哪怕这些都是天道临时生成的内容。
“女主没有自我意志，皇帝没有自我意志，所有事情都必须以天道的意志为转移。”
“这篇文的内核就是要爽，要爽就必须要背叛掠夺复仇，不去低谷就没法去巅峰。”
“女主必须要做爽文的载体，所以她必须身世凄迷又命运多舛，她没法拥有宁静长远的幸福。”
柯丁只觉得认知都受到了冲击，此刻像是脑回路逐一接到信号，许久才说话。
“所以，连女主都只是工具人？”
“是。”系统的声音里透着悲悯：“我检测过了，她现在的自我意识占比也很低。”
虽然，元碧微看起来性格活泼、爱憎分明、情绪起伏也很清晰，但她也仅仅是这个爽文的工具人。
原文的作者在盲目追求剧情的跌宕起伏，追求高到爆表的评论率和订阅率，所以哪怕这些事情都不符合常规逻辑，剧情设定仍然可以一拍脑袋就随便加，狗血爱恨越多越好。
柯丁虽然成功介入剧情，让本该抑郁而终的皇贵妃和皇帝破镜重圆，让女主不必承受皇帝的迁怒伤害，但在另一个世界位面上，仅仅是另一个作者写文时闪了一下神。
“喔，偏离大纲了，问题不大。”
“这就安排贵妃辉煌回宫，之后安排成大BOSS，跟女主斗个你死我活！”
“啊哈哈哈哈我真是天才！就这么写！”-
2-
容皇贵妃彻底‘病愈’，盛驾回宫，入主离勤政殿最近的天颐宫。
与她同受恩赏的还有新封的灵才人元碧微，但听说后者自请去了较为偏远的洪熙宫，那边只有个体弱多病的顺妃，十分冷清。
宫里私下有不怀好意的揣测，说她才是容皇贵妃复宠的手段。
这两人定是自荐枕席，用了些什么下三滥的法子狐媚惑主！
有个小太监在满脸麻木的扫地。
还斗个屁。
直接引入某棠某PO的混乱香氛，搞个其乐融融NP大结局完事了。
系统：“柯宝。”
系统：“柯宝！！！”
系统：“柯宝你不要再露出这样死鱼一般的眼神啊啊啊啊！！我去原著位面把作者的新大纲偷出来了！！你看看她后面要写啥！！！”
柯丁：“我该把我的全部心思都投入到学习上。”
柯丁：“兼职应该适可而止，人类容易陷进贪嗔痴的陷阱，马桶盖为什么不是方形的，土拨鼠会不会和陆振华在同一个位面大叫。”
系统：“完了完了这回真的工伤了——”
“所以你偷到大纲了？”
“偷到了。”系统很是不忍：“不行咱们就认栽吧。”
“我怕你做任务做疯了，虽然你以前的精神状态也非常感人……”
柯丁揉揉脸，沧桑叹气。
“天道会即时补上剧情设定，这怎么打。”
“我还想再试试，但如果按这个逻辑走，给女主制造任何阻碍，都会变成爽文的一环。她最后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给皇帝生三男两女，以及和五六七八个迷人男配搞点暧昧，最后万念皆空地成为无人之癫的太后。”
女主身不由己，后宫众人身不由己，他做什么都像在成为PLAY的一环。
巨大的无力感让他第一次有逃避的念头。
系统仍然更担心他。
“要不我们先休息，别的再说。”
“先看看后面新衍生的剧情吧。”
S3排位赛加入了全新英雄，而且还是T0版本的容皇贵妃。
盛宠指数百分百，本来在S2还是冷宫弃妃，一下子摇身变成接下来能盘踞好几个赛季的大BOSS。
柯丁都可以想象到，按这本书的尿性，哪怕容皇贵妃这时候还是正常人，后面也会加入打胎下毒小分队，人格和行为都会越来越扭曲。
这种困难，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类似的。
譬如在拐卖村里，他一开始想的方案根本不起作用，后来是另辟蹊径才慢慢破局。
但想要在天道的全程监控干预下……把所有人，最好包括女主的自我意识都激发出来……得怎么做呢。
搞点天道都没法补救的神奇剧情？
或者搞点天道都不知道怎么处理的神奇转折？
柯丁苦思冥想的时候，系统转码好了她偷来的新大纲。
“看，这是新版的发展。”
马上就要到了年底的皇宫大宴，因为上一段女主在冷宫才艺展示的KPI没有完成，所以这次原作者又加入了全新的阖宫年宴重点剧情。
她这次要在一众皇子王爷面前表演云烟舞，让一众人被惊艳了时光黯淡了岁月！
“等一下。”柯丁说：“虽然我不懂三从四德，但哪怕是现代，家庭聚会也不会让女性成年人给所有人表演节目吧。”
为什么！！为什么妃嫔要给王爷们表演节目！！
为什么还有新的王爷新的皇子加入排位赛！！
为什么前头那个王爷也来了！！上次业绩不达标这次又来是吗？！！
年宴是什么？？女主的狩猎场吗！！
系统：“慢点，再这样你要变成新吧唧了。”
柯丁：“给我打点镇定剂。”
系统：“其实你想，当年《还珠格格》不也是让香妃给大伙儿跳舞吗。”
“大众娱乐向的文艺作品，咱不用追求那么多逻辑……”
柯丁沉思许久，又掏出了他新祖传的万人迷光环。
系统震了一下。
“你，你也要去表演节目吗。”
“你要表演什么，《比格犬谢谢你》还是《海底捞版绝活扯面》？！”
“如果是别的文，我就这么干了。”柯丁摇头：“在这个文里，我什么存在感都不想刷。”
“我要把所有的存在感都留给其他角色。”
系统啊了一声，不太习惯这样的选择。
“这次年宴，哪个嫔妃最不受宠，我就把这个光环悄悄送给她。”
后宫佳丽三千，除了那些个夺目华丽的重要角色，还有无数个小角色。
他要把人工制品光环轮流给每一个小角色。
天道越要让女主成为万众瞩目的唯一，他就越心生叛逆。
系统点开角色列表，一个个看过去，认真思考柯丁的提议。
“真要说不受宠，那些有笔墨的无宠嫔妃还不能放在前面。”
“这本书里有姓名有位份的，哪怕会被写几段无宠寂寞的剧情，到底都算有自己的出场戏份，处于给女主当对照组的地位。”
“最寂寂无名的，是那些个作者无意识生成的，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宫嫔。”
她们处于后宫食物链的最底端，是阖宫家宴的背景板，是不需要起名的路人甲乙，是作者需要的时候随时现取名字拉出来犯罪作乱的备用品。
“那就选她。”柯丁指着其中一个说。
“原著没有起名字会怎么样？皇帝如果叫她，她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不会，那会因为严重背离常识引起秩序错误，”系统说：“天道会给她自动生成名字，但估计都是柔柔，心蕊这种烂大街的。”
除夕之夜，阖宫大宴。
在歌舞盛宴之后，众人宴饮欢畅，皇后则提前安排好了各宫表演节目。
女主元碧微自晋封以后便不声不响，在荒凉的洪熙宫渐渐被众人遗忘。
而今晚，她将凭一舞惊艳四方。
在顺妃的举荐下，元碧微款款上台，拾起一枝绿梅准备起舞。
皇帝眸色微醺，并不在意地看向她。
有宫妃拾杯而笑，有宫妃面露鄙夷。
与此同时，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某人悄悄打开了史诗级美颜光环，把它按在了某个埋头吃饭的小常在身上。
箫声一起，女主的衣袂犹如鹤羽一般蹁跹摇曳，她旋转着起舞，脚尖轻点，双臂伸展，曼妙身姿一览无余。
柯丁移开目光：“……越看越觉得跳舞是个私人的事情。”
“很不适合在封建环境下跳给一帮男的，让他们对她的身材容貌品头论足。”
系统慢悠悠打了个哈欠。
“这还不是古早穿越文。以前穿越文必公开表演，表演曲目必有发如雪或者烟花易冷。”
“谢谢，已经在脚趾抠地了。”
她跳舞时青丝飞扬，媚眼如丝。
如同踏着琴筝之音一步一步登上重云，好似谪仙般纤尘不染，一颦一笑都令人难以忘怀。
然而大部分人在不由自主地看她身后某个专心吃饭的小姑娘。
皇帝的目光直直越过女主，看着那个在啃桃子的常在。
怎么有人啃个桃子都这么可爱。
像小兔子一样，一口一口的，想叫人再给她递个桃子。
喝汤去了。哦，喝汤也可爱。
脸颊鼓鼓的。看食物的样子很认真。
小杏眼亮晶晶的，笑起来还有小酒窝。
……她在对着糕饼笑？
宫里又有不长眼的下人给小妃嫔脸色了？平日吃食用度克扣了么？
又在啃螃蟹。
看起来不太会拆，啧，还不如拿过来，朕帮她拆蟹肉。
都吃到脸上了，也不擦一下。
此刻，女主越舞越急，好似霰雪里绽开的纯白莲花。
一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身后的小常在。
再给她吃个螃蟹！！再给她吃一个！！
把我的给她吃！！
小常在当了好几年背景板，此刻浑然不觉那些目光在看自己而不是后宫的新人，此刻啃螃蟹腿啃得很安逸。
元碧微谢恩时，皇帝目不转睛，没正眼看她便粗略地点了点头。
“退下吧。”
他对着小常在露出微笑。
“这是郑常在吧。你有什么想表演的吗？”
常在被旁边的姐妹轻轻推了一下，再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有点懵。
谁？表演节目？我？
她匆忙擦了一下脸颊，没发觉皇帝笑得更加温柔，目光里都是宠意。
她是从来不争宠的镶边小角色，压根没准备过什么，硬着头皮站在全场目光中背了首诗。
因为太过紧张，还差点背错，有点磕巴。
但是最后一句话背完，满宫喝彩，还有好些人不受控制的起立鼓掌。
“好！！好诗！！！”
“常在的声音犹如天籁，姿态气质更是旷世独立，皇兄好福气啊！！！”
“好诗！！此诗此句正合此景！！！绝妙！！”
郑常在有点迟疑，目光茫然地坐了回去。
他们在夸谁？
我？
第178章 宫斗X自我X女主光环（9）
郑常在听说是升位份了, 而且是连跳两级，自不起眼的从七品常在升到了正六品贵人。
她连着三晚被翻牌子，听说午膳晚膳都伴驾左右, 很得圣心。
小桶子虽然仍然留在冷宫里洒扫端花, 耳朵没有嫌着, 什么都能听见。
他去擦香炉的时候，有几个小宫女叽叽喳喳。
“听说郑贵人没读过书，人也老实木讷, 但是陛下就是觉得她很可爱！”
“你懂什么呀，大家都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时候，郑贵人那样的反而能被衬得讨人喜欢！”
他去倒恭桶的时候，有看门侍卫也在闲着聊天。
“陛下最近食欲格外的好，听说昨晚还破例进了些夜宵！”
“哎……咱要是守夜的时候能搞个羊肉锅子就好了, 最近真冷。”
“最好身边也有个郑贵人那样的姑娘。”
“哈哈哈这话你也敢说！脑袋不要了！”
柯丁悄悄问系统：“女主的风头被抢了，后来情况咋样？”
“继续在最冷清的地方呆着，偶尔和顺妃聊聊天, 互相照顾。”
“其实我有个事没有想明白。”柯丁说：“女主的性格, 至少从咱们之前看的全文剧情来说，是个有上进心有计谋的聪明人。”
“她既然被迫做了灵才人, 怎么自请去最冷清的地方住，像是刻意避宠一样？”
“因为这是作者的安排, 不是她自己的选择。”系统说：“昨天阖宫年宴你也看见了, 大家都穿得朱紫银红, 很有过年的喜庆气氛，她穿得素净简单, 也是作者安排的。”
“……为什么啊！”柯丁更觉得莫名其妙：“作者都扔给她这么多光环了，反而要苛待她？要让她住得差还穿得差？”
系统翻了半天文献, 许久才得出结论。
“这样才显得她品行高洁，不贪图世俗富贵，有遗世而独立的美。”
“你看，别人都满头珠翠口脂嫣红，她却无所在意，从精神高度层面就能战胜大部分人。”
“不光这样，作者还要安排一群人害她，一群人折腾她，她是被迫反击，被迫受宠，被迫当太后……”
柯丁愣了半天，在吐槽之前想起更重要的事情。
“等等！你再去偷着看看大纲！”
昨天本该是女主大放异彩爽爽升级的时候，他用人工光环让配角抢了所有的彩头。
搞不好——搞不好郑贵人要变成下一个反派了！！
不要啊——小郑同学——
系统飞快去了，飞快回来，声音颤抖：“咱们快去西廊涌和亭，小郑要仗势欺人折腾女主了！”
柯丁大怒：“我就知道！”
小太监猛地把恭桶撂在地上，把前头背着手哼小曲儿的老太监吓一跳。
“干什么？”
“师父！我，我肚子疼！”
“那你去，”严公公无奈道：“你的活儿我叫别人顶一下，要是一直疼，晚上我给你带点药过来。”
“谢谢师傅，我先去茅房了！”
小太监扭头就跑，一路凭着地图导航灵活躲过大小侍卫和其他重要角色，直奔西廊。
宫内各处都有赏景休憩之处，比如西廊便是赏鹤观莲的幽静之处。
平时这里少有人来，等会儿得同时聚齐好几位重要角色。
系统紧急偷了原著作者新改的细纲，在柯丁跑路的时候一边导航一边念给他看。
“一，安排女主去西苑照顾受伤的幼鹤，同时让郑贵人巴结着贵妃过来观景，然后狗仗人势霸凌女主。”
柯丁在偌大影视城里小跑到喘不过气：“这地图也太大了！！”
为什么她要去照顾仙鹤啊！！那么多小太监还忙不过来吗！！
系统灵活接应：“女主光环不在，那负责照顾鹤的太监就是有好有坏，她来了，那肯定就都是些偷奸耍滑的混蛋了。”
小白鹤也得被光环照得折半个翅膀，半死不活地瘪在那当衬托性功能道具。
——不然没法体现女主博爱仁慈温暖后宫。
“那郑贵人呢？郑贵人不是老实巴交吗？！”柯丁头一次碰到这么让人牙痒痒的天道：“她突然就躁狂症发作要狠狠霸凌女主了是吧！！”
“按后面二三四五条细纲的发展……”系统翻看着文件道：“确实。”
“不光要假装不小心踩到女主的手，还要轻蔑她自甘堕落还想继续做个可怜宫女。”系统顾不上吐槽，紧急算了一下事件发生时间：“还有五分钟左右，剧情就要开始了。”
柯丁临时找不到能伪装的活计，他一个冷宫的太监跑这来有点不好找理由，找了个宽大的芭蕉叶躲了进去。
“兄弟，有柯南那个味儿了。”
“……帮我赶下蚊子谢谢。”
他刚完全隐蔽身形没多久，有一小拨人便自东南方向缓缓而来。
女主在另一处角落里帮小白鹤包扎伤口，并未察觉。
此刻再看到郑贵人，连周身的气质都变了。
她挂着谄媚的笑容，跟在骄纵傲慢的贵妃身边亦步亦趋。
系统：“这就是玉贵妃，其实也好好看。”
柯丁情绪有点低落：“小郑同学前两天都不是这样。”
系统：“她平时也不这样，不然皇帝也不会没事找她一起逗乐子。”
眼看着太妹聚众霸凌小白花的无聊剧情即将发生，柯丁在目光所及之处找了又找，说：“帮我，把光环投过去。”
系统愣了下：“投给贵妃？让女主不可自拔地爱上她？！”
柯丁也愣住：“也……也不是不行？”
系统把自己的百合脑扔了出去，道：“你原本想干嘛来着？”
柯丁指了指贵妃方向更远处趴着睡觉的猫：“我想把光环给它。不过你要是想要试试让贵妃散发迷人气质……也不是不行……”
“给猫！”系统果断道：“你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鹤苑深处的某个角落里，某只长毛玳瑁猫正在呼呼大睡。
此处养着御鹤，平日都是用鲜鱼小虾好吃好喝地供着。
虽然这些大鸟嘴长腿长指甲长，一脚跺下来能要了野猫半条命，但这儿好吃的东西实在太多，没事总有小猫过来偷零食。
光环一打，别说贵妃立刻就注意到那软毛团一般的可爱生物，一众小宫女也看得眼睛放光。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华贵漂亮的小猫！
看那毛绒绒的尖尖耳朵！玳瑁色的花纹配上琥珀一般的眼睛真是超绝完美！
它好软！它胡须好可爱！爪子好软！呜呜呜哇多看几眼心都要化掉了！！
没等贵妃凑过去摸猫，郑贵人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女主走了过去。
柯丁：“我靠，她要干嘛。”
系统：“女主光环好他妈强啊！！”
系统：“她过去了她过去了！！她要开始霸凌女主了！！”
柯丁：“消音卡！小郑同学今天吃撑了，不想说话！”
元碧微动作温柔地给幼鹤绑好绷带，身后传来小宫女的兴奋议论。
“它好可爱啊！！”
“是啊，好想揉一揉脑袋！尾巴也毛绒绒的！”
贵妃的声音紧随其后，强留着几分矜贵：“它叫什么？”
“回娘娘，这只不是御猫，似乎是园子里随意养的。”
元碧微转过身，一眼就看见那个新得宠的郑贵人。
她略有些吃惊，对着她们行礼。
郑贵人：“啊，啊啊。”
贵妃愣了下：“你怎么了？”
郑贵人也莫名其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宫女有点被吓到：“主子您没事吧？！”
郑贵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元碧微有点懵：“啊？”
柯丁很满意：“没法翻译就很安全。”
系统很满意：“原著作者看见自己写了这么个玩意，估计离断更也就不远了。”
柯丁：“她断更了那我能提前下班吗。”
系统：“不能哦宝宝。”
柯丁：“可恶！”
三人本要进行非常不愉快的交流，没想到大纲里要挑事怼人的那个哑了火，贵妃登时也被扫了兴致，转而唤人拿新鲜的剔骨鱼肉过来喂猫，盘算着要不要给自己宫里的五只猫再添个伴儿。
贵妃专心撸猫，贵人紧急就医，女主临时没了戏份，怏怏告退。
但等她一走，所有人都立刻恢复正常神智，冲过去撸猫。
“嘬嘬嘬嘬！”
“咪咪咪咪！”
柯丁怕女主杀个回马枪过来，开着光环没敢停，看着玳瑁猫若有所思。
“其实小郑同学这个事，给了我一部分启发。”
系统：“你打算给后宫全员升职加薪大礼包是吗？”
“这个本来就是计划的一部分。”柯丁爽快承认：“但是，我发现另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所有人……都很喜欢八卦。”
这本来就是符合人性的情况。
八卦是上工时的摸鱼之魂，八卦是枯燥生活的调味剂！
是八卦的力量，让人类的生活变得无比充实！
“你想啊，原本这宫里所有人都闲出屁了，除了等皇上偶尔光临一下就是看书弹琴，这跟坐牢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每天，注意，我说的是每天，每天所有人都能看到微博热搜那样的乐子，今天谁谁塌房，明天谁谁官宣，那她们还有时间互相嫉妒吗？还有时间明争暗斗吗？原作者设计的那些拈酸吃醋还有意思吗？”
系统听得有点懵，很快考虑到了实施难度：“你在宫里偷偷办个娱乐新闻日刊，很容易被找出来干掉。”
“如果要搞所有人都能听见某某人的心声这种时髦设定，成本很高，虽然节目效果很好，但是你本人后台积分会狠亏一笔。”
“那倒不用。”柯丁笑眯眯道：“还记得咱们贯穿全文的鸽子吗。”
“每天安排它们往各个宫里扔花边小报就行了。”
“第一期咱写太后和小宫女的不伦之恋，下期写将军和将军和将军的修罗场！”
这一波啊，这一波是年上禁断主仆强制爱！
第179章 宫斗X自我X女主光环（10）
宫里有很多鸟。
斑鸠, 天鹅，喜鹊，仙鹤, 麻雀, 乌鸦等。
柯丁低估了自己的号召力。
至少小太监一大清早看见有大翅膀白鹳和成对的鸳鸯都扑棱过来叼走一份份晨报的时候, 脸有点绿。
“鸳鸯也是鸟，”系统安慰道：“很应景不是吗，它们也在焕发第二鸟生的价值。”
柯丁：“我何等何能让国家一级二级保护动物给我送花边新闻。”
寅时刚过, 天色尚未破晓，御道长街上皆是寂静的洒扫宫人。
忽然听见簌簌风声，再抬头时，众人惊见花色各异的鸟群飞散南北，叼着什么往各宫飞去。
——那是什么？！
皇后宫里率先在大殿正中央发现这等违禁之物, 匆匆看了个开头就把纸张给烧了，不敢声张给各人。
其他各宫也是如此，有人从头到尾读完, 生怕是被旁宫算计了什么, 连稍微外缘一些的宫婢太监都被屏退左右，绝不允许他们知情半点。
这是什么？！
违逆！大不敬！妖异之言！以下犯上！
太后正值盛年, 又向来克己复礼，何来此等污秽言行！
柯丁拎着扫把在墙边偷懒。
“太后在这文里好像是个反派？”
“大反派, ”系统说：“虽然都当太后了, 可以名正言顺养老了, 反正哪个孙子当皇帝最后都得乖乖叫奶奶，但她就非要折腾。”
“没事, 同人文里众生平等。”始作俑者露出慈和的笑容：“管你是英雄反派变态，一旦进入拉郎的漩涡里, 连攻受都做不了主了。”
系统：“你别这样，我害怕。”
严格来说，这小报有点二十八禁。
本着做事就要做绝的道理，小报里不仅绘声绘色讲了多个版本相爱相杀的感情故事，还附赠各类If线番外。
柯丁一个人生产力有限，也仗着古代故事都短，写了一千多字拆成了二三十段，足足让人看得脑袋冒烟。
系统：“你写宫女对太后强制爱这段，够被砍十分钟的头。”
“当然，太后强吻宫女，还有她两一边看星星一边喝酒那里还有点意思。”
“搞年龄差这么大的CP真的合适吗——”
除了皇帝和太后本人，阖宫上下几乎全都知道了这段告密信的内容。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而且刚好卡在妃嫔例行向太后皇后晨昏定省的时候，众人碰头时表情有点复杂。
好消息是，堪比坐牢的枯燥生活里突然有了个劲爆话题。
虽然私下议论太后是死罪，但是有了这么个由头，她们是越想越对，越嚼越有道理。
很多事哪怕一开始是假的，给几个线索进去，看到后面就只有真。
难怪那个宫女有时候眼睛红红地躲在后面，难怪前几年都侍奉在太后身侧，现在负责外庭的花草。
两人朝夕不相见又若即若离地黏在一起，懂，大家都懂。
太后要是真生她的气，早就找个由头把人打发去了别处，现在这样冷淡明明都是牵挂！
冬日里天色亮得太晚，太后宫里的掌事宫女制灯守门。
只见长列宫嫔款款而入，每个人看到她时都意味深长。
掌事宫女略有些不安地站直了，疑心是自己脸上没有擦干净。
有沉不住气的小常在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
“你的委屈，我们明白！”
“姑娘，你一定会守的云开见月明的！”
宫女：“……？”
太后虽然年纪大了，有些贪睡，此刻也在天色未亮时便梳洗整齐，接受群妃的晨起问安。
她们在后宫的一辈子都是这么过的。
天色未亮时问安一次，夜色未落时问安一次，其他时候便被锁在狭窄宫室里，做飞不出去的鸟儿。
原本便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自由，还要被光环辐射到彻底失去自我，无论言行还是生死都服务于主线剧情的推进。
柯丁无意造谣谁与谁有情感过往，他做这件事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
让所有人的目的地都转移到其他的正常人身上，不管是反派还是正派，但绝不是全部生活都围着女主打转。
女主得宠，所有人都对她提防揣测，议论纷纷。
女主失宠，大家就都开始拜高踩地，恶行频出。
女主，天道的中心，她必须被边缘化，直到他想办法让每个人都醒过来。
按原著的大纲新剧情，今天在太后面前，会有大小妃子对着重新复宠的容皇贵妃阴阳怪气，连带着波及无辜女主。
女主会悲催到被罚抄三百遍佛经，替连累她的容皇贵妃抵罪。
大清早的，所有人鸦雀无声，连象征性聊一下天气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大部分人没法直视太后，表情忍到有点抽搐。
太后感觉气氛不太对，用关怀的表情看向皇后。
“近日宫里可好？”
皇后也不敢直视她，还处在得知秘辛的被雷劈状态。
“……还好，也望太后凤体康健，诸事安稳。”
太后随意接话道：“哀家近日是心绪不佳，夜里很晚都睡不着。”
大家都在端详地砖或者新做的指甲，这会儿耳朵纷纷竖了起来。
她主动说了！！
她居然主动承认了！！
这是要什么，难道要公开承认小宫女的存在吗！！
“兴许是脾胃失调，也不怎么吃得下东西。”
太后又叹了口气：“还是年岁大了，不如以前。”
小常在拧紧手中的帕子。
太后娘娘！以前大宫女侍奉您左右的时候，您可是面色红润胃口好得很啊！！
都相思成疾了，还僵着脾气做什么，您快哄她回来啊！！
其他人努力不和任何人有视线接触。
我今天居然什么都知道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保证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孤独执灯的背影，什么就深夜里的辗转反侧。
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皇后犹豫再三，明显也发现今天宫妃都安静地不成样子，咬牙做了个顺水人情。
她还依仗着太后的势力，今天不如就送个好。
“前庭迎门的宫女瞧着是个伶俐的，不如调回来伺候您左右？”
太后有些讶异。
“她？伶俐？怎么你今儿倒是留意她了？”
一众宫妃恨不得把眼睛扎进地砖里。
什么都没听懂——今天任何话我们都没听懂！！
皇后笑容快绷不住了。
太后你千万别误会，我对你老情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是在哄你们破镜重圆，绝对没看上那姑娘！
太后见她只是在笑，便也宽慰道：“既然皇后都如此提议了，不如试试，让她来伺候哀家的饮食起居。”
安排个闲差便是，料想皇后也不敢在她面前使什么手腕。
此话一出，众人在吃瓜第一线如释重负。
要和解了！她们要和解了！
皇后娘娘还是胆子大啊，这都敢说！
多年苦恋纠缠到底不是假的！
“甚好甚好。”
“但愿是个听话的，能讨得太后舒心。”
“恭贺太后，祝太后福寿安康！”
太后表面在微微颔首，心里莫名其妙。
今天怎么所有人都怪怪的……
晨安时间一过，各宫的不同好姐妹立刻以针线调香弹琴练字的由头凑到一起，关着门快速叭叭今天看到的所有事情。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你收到那本小册子没有？！”
“天啊，她们居然还——”
皇帝上过早朝以后，例行等太监过来塞各种礼物。
他对那些针线活还有茶水点心早就没了兴趣，偏偏各宫都想法子拉他过去小坐闲聊，也只能随意应付一二。
下朝以后，大太监安安静静，手里什么都没有。
韩循烈多看了一眼。
没有东宫送的银耳羹？
没有西宫日日煮的鸽子汤？
也没有香包手串同心佩？
大太监被他看得发毛，干笑道：“今儿不知怎么的……各宫好像都没信儿。”
韩循烈是宫斗文里的皇帝，除非作者写后宫不耐烦了提几笔外头的事，他才需要批折子操心下江山社稷。
来来回回不外乎是江南突发水患、塞外异族入侵，再就是哪个妃子的哥哥瞧着要造反，哪个妃子的爹又在直言上谏。
“一处都没来人？”
“没有。”太监嗫喏地说：“小的不敢耽误各宫娘娘的心意，还特意问了外殿侍卫，今早确实安静得出奇，什么都没送进来。”
皇帝突然没事干，在大殿里坐了半天，临时找不到身为种马的存在感。
“既然如此……朕去顺妃宫里坐坐。”他随意挑了个地方：“顺妃善于烹茶，说话也是温顺有度，朕许久没去见她了。”
某个场外观众立刻道：“美颜光环！！抬出来！！”
今天谁都别去顺妃宫里！他要是脑子一抽临幸了女主，剧情又要往狗血主线上突飞猛进。
系统愣住：“这殿里就一个小太监，你不会想把皇帝掰弯吧……”
“虽然说明书上没写，”柯丁斩钉截铁道：“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系统艰难道：“他临幸完太监再临幸其他宫妃，我觉得有点恶心……”
柯丁：“美颜光环！照书！”
系统：？
系统：“你说啥？”
柯丁已经把美颜光环戳在书架上，数值统统拉满了。
皇帝话说到一半，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五斗柜上放的治国经略上。
太监已经去殿外叫了架辇，回来时发现皇帝捧着几本书，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
“陛下？”
“今天哪都不去了。”韩循烈说：“朕要饱读诗书，饱读三遍五遍百遍！”
每一页的纸张摸起来是这么舒适，每一个字看起来都是这么飘逸出尘。
难以想象，这么绝美的字组合在一起，会有怎样惊才绝艳的句子！
读一读都能爽死了！活活爽死！
他从来没发现读书这么攒劲，这么欲罢不能，这么让人忘我！
第180章 宫斗X自我X女主光环（11）+（12）
（1）
初春天寒, 路边积雪总是扫了又落，无意踩过时会响起冰裂的咔嚓声。
小桶子跟着师父一起在荒林里补了好些野鸟，两人都不太利索地把鸟毛薅光了, 支起小火堆烤鸟肉吃。
严公公嘴馋又健谈, 有外人在时是威风凛凛说话带狠劲的大太监, 私下在小桶子面前就是个小老头。
他先前去马房讨了一小把荞麦谷子，洒在网兜下当作诱饵，半炷香都能捉好几只肥嘟嘟的山鹧鸪。
虽然说太监们用不起香料, 当下时节也挖不着野韭菜，仅是把鸟肉烤得滋滋冒油，再洒些粗盐，也能闻得人心里抽抽，不自觉地咽口水。
天太冷了, 老太监一边烤火，一边给鹧鸪拔毛，嘴里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这宫里人命草芥, 鸟命草芥, 阿弥陀佛，安心去吧。”
小桶子把鸟毛收拾到了一起, 刚要拿出去丢了，被师父叫住。
“谁让你拿走了, 我还缺个软和枕头。”
“师父, 这羽毛上又是尘土又是血的……要不我给您洗洗, 晾干了再用？”
“谁嫌弃谁，”老太监不以为意：“咱睡的被子那么大一股土腥味, 谁有空抱去洗洗，再花点钱垫些新絮进去？”
“这辈子就这样, 凑合着过吧。”
老头把串着烤鸟肉的松枝递给他。
“赶紧吃，二十岁了还瘦得像只猴子。”
小桶子：“……谢谢师父。”
他低头啃鸟肉的时候，系统也在跟着闻。
“怎么不放椒盐不放孜然，闻着还这么香。”
柯丁悄悄擦了擦嘴角的油，小声说：“真嫩，还想再来一串。”
任谁都不知道，引得后宫波澜起伏的幕后主使，此刻躲在冷宫里悄悄啃烤串。
第一日，鸟儿们趁着天黑发了太后X宫女的小作文。
第二日，是三个将军的联合修罗场。
第三日，改成写皇子们的虐恋相杀兄弟局。
……
如此已经进行了十天。
柯丁刚开始还不太熟练，后面越写越觉得渐入佳境，越写越能找到其中奥妙。
真要让这些人看起来暗流涌动，不能盯着感情写，也不能写这些人见面就互相啃嘴。
反而要写谁在恨谁，谁在躲谁，写谁从前等了谁几乎五年，谁在意谁不经意的一句玩笑。
系统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也不比宫斗版地摊文学差啊，你打算转行了？”
“哪能，写得还是费劲，”柯丁直笑：“一天写一千字算极限了，写一千五能要了我半条命。”
话虽这么说，后宫众人真过上了每天看花边小报的日子。
人工光环制品被扔在御书房里二十四小时执勤，皇帝直接看书看得衣不解带废寝忘食，看得精神焕发又现第二春，看得恨不得亲身参加科举狠狠考试狠狠爽一把，暂时没空和谁在情爱里纠缠折腾。
后宫妃子们也无人在意那个小小的灵才人。
大家吃瓜已经吃疯了。
什么？？那两个将军喝醉的时候，曾经要沾着对方血在小臂上刺下对方的名字？！
难怪还有个将军能气成那个鬼样子，以前桃花树下睡在别人膝上的时候还叫哥哥，现在这么混乱的关系又算什么！
几个皇子都疯了吧，宫里那些娘娘倘若知道他们在宫外这样折腾，脸岂不是都要气绿！
怎么还有皇长兄追人追到边疆，命都不要了！
所以他们先前在年宴上谁都不看谁，瞧着冷漠的很，其实是在怄气？！
还有！国师和皇子拉拉扯扯的，好像情况也不太对！
正经国师怎么会把随身不离的扇子送人，怎么当弟弟的皇次子还扬言要把那扇子给烧了！
品！完全可以品！所有小细节都可以细细地品！
去年中秋夜他们几个都提早离了宴席，到底干什么去了！
回回这晨间新闻都是飞鸟凌空投下，暮色里光线晦暗，连是什么鸟飞过都看不清楚。
宫里虽然有人想查，但到底能力有限，始终不清楚是谁在日复一日的传播这些诡怪消息。
这些都仅仅是布局里的第一步。
柯丁察觉到古人对这些异象会有些不安，暂时把故事角色都对准了宫外的各个男性。
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已经渐渐偏移，性格也由此变得更加丰满。
她们能悄悄议论每一个熟悉或陌生的人，每日关注的重点不再是谁侍寝了谁失宠了。
系统瞧出其中变化，也忍不住感叹。
“吃瓜让人灵魂鲜活！你看那几个小妃嫔都成日常话搭子了，以前她们冷冷清清地躲在自己的小角落里，谁和谁都没关联。”
“毕竟在宫斗文设定里，小团体都是用来憋着坏水合谋害人的。”柯丁摆摆手：“你在哪本小说里看见有镶边配角姐妹花凑一起嗑瓜子吃瓜聊天，篇幅不都在主角身上？”
他想起什么，忽然支棱起来。
“原著作者在做什么？这些天宫里安安静静的，是不是她断更了？”
系统咦了一声，跑去她在的位面一瞅，发现情况不对。
“我研究了一下，你这些天投放的各路消息，全都是原作者无法察觉的连载外剧情。”
因为原作者无法察觉，女主也无法对它们产生任何化学反应，一切都非常安全。
在原作那里，事情则变成另一种状态。
“怎么最近写文，所有角色都无精打采的……斗也斗不起来，设定做完了还是写不出来，好奇怪。”
“突然觉得这题材好没意思，大纲写了大半篇还是码不动字，烦死了。”
柯丁大喜：“她要断更了是不是！她要弃坑了是不是！”
“哪能啊。”系统凉凉道：“人家签了合同，何况这书都入V了，也不能连载一扔直接跑路。”
“所以——原著又去艰难改大纲了。”
“又去？！又去！！”柯丁终于察觉到问题：“等一下，我不能被她一直耗在这个副本里。”
“她如果天天改大纲，我总不能一辈子留在这，等皇帝妃子都埋土里了再走吧——”
系统想了又想，眼睛还盯着他师父递来的又一串烤鹧鸪，不太自然地咽了口口水。
“如果所有角色能摆脱主角光环的束缚，开始反抗原剧情的束缚安排，那原著作者无论改变什么设定或者预设情节，角色和新逻辑都不会让步。”
“到了这一步，小宫女花翠的心愿也就完满了。”
柯丁会意点头：“这方面，我有计划，一步步来。”
他刚要啃一口肉质劲道的鸟腿，系统小声说：“新大纲要杀了花翠。”
小太监冷不丁被烫到，呛得直咳。
老太监看得纳闷：“都吃多少了还这么急，自己去抓把雪含一会儿。”
小太监含混应声了，匆匆出门。
“师父我先去应差了——”
“糊弄会儿完事，早点回来眯着！”
“哎！”
一转头，系统把全新大纲铺到面前。
“一石三鸟局！”系统读得掷地有声：“作者打算安排郑贵人三月三确诊怀孕，转头汤里被人秘密下毒，不幸流产。”
“皇后安排贤妃查案，由她的小宫女花翠找出来是女主所为，一口咬定是她嫉妒郑贵人得宠，所以才出此下策。”
柯丁表情十分木然。
“……然后女主要在辩论会现场大放异彩，发现一切都是贤妃的布局？”
“这种剧情一般背后BOSS都是皇后。”系统说：“女主爽爽反杀以后，皇后为了自保，把事情都栽给贤妃。”
“贤妃为了自保，把小宫女花翠臭骂一通，后者直接杖毙，扔去了乱葬岗。”
“这件事惊动了皇帝，也因为女主大放异彩，因此对她开始上心，得宠之路准备启动。”
柯丁已经不想思考这种破剧情怎么能一石三鸟，注意力都在花翠的身上。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甚至死期还提前了。
他即刻用了快进功能，把时间调到案发之前。
皇后秘密安排人往天麻乌鸡汤里下了特殊的中草药，而对应的药材则趁着女主晨昏定省的时候放入了她的妆奁深处。
剧情槽多无口，偏偏在举证环节这么一扔出来，所有人就会往死里猛锤女主，给她一个绝地反杀的完美环节。
柯丁直接把月例银子又掏出来，半路找御膳房送汤的小太监截了好几碗汤，自个儿端回去痛快喝了。
——都不孕不育了还怕这个？
而郑贵人那边则是完全没收到额外的补汤，也没什么意见。
先前得宠的时候，皇帝早已赏了数不清的好东西，何况孕妇饮食不节制容易难产，反而是要多活动才好。
时辰一到，宫里传来消息。
郑贵人因故流产，皇帝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阖宫妃嫔都被召去了坤宁宫，要当众查个清楚。
柯丁：“啊？”
系统：“嘶。”
郑贵人——
你明明没有喝汤啊——
这算什么，虚空中毒吗——
视角一转正殿里，脸色虚白的郑贵人强撑着来到现场，其他妃嫔都面露不忍，皇后则是正气凛然地与皇帝一起坐在正位上。
贵妃与皇贵妃均是身居高位，神色各异。
至于女主，她穿了一身与众人都截然不同的素净衣服，独自坐在角落里。
（2）
皇后清了清嗓子，唤太医上来。
“依微臣所见，郑贵人先前寝卧不适，换过药枕以后安神许多。”
“这药枕被人依着针脚剪过，又秘密添了好些麝香、红花、当归，”太医道：“孕期多眠，贵人常与此物相伴，能保住性命已是上天庇佑。”
紧接着便是贤妃出面一一展示证物，转身便把矛头对准女主元碧微。
系统看得重重叹气。
躲不开，根本躲不开。
又要女性互害，又要疯狂撕扯。
贤妃原本漂亮的脸庞都透露出几分狰狞。
“——这些天在太医院里支取过这些药物的，只有你，灵才人！”
“你毒害皇嗣，有何居心！”
柯丁藏在场外，看得眉头紧锁。
“哪怕我把关键剧情改掉，也会强行往既定的方向推吗？”
“我想了又想，”系统也是第一次处理这么棘手的副本：“重要的不是情节，而是女主必须在。”
“只要原作者要连载下去，女主必须高频出场，置身于各种风波里。”
柯丁看见脸色苍白的郑贵人，第一次有干掉女主的冲动。
他深呼吸一口气，理智快速回笼。
郑贵人是工具人，女主也是工具人，一切都是原著作者为了拉订阅编织的剧情。
正常出事，怎么可能把所有妃嫔都拉到一起，什么事情都是现查现问搞得和剧本杀一样？
无非就是变个由头给女主做辩论秀的机会。
他临时把人工制品光环掏出来，引导着郑贵人看每一处的破绽。
此时此刻，女主还在震惊状态，要在贤妃和宫女花翠说完台词以后才会进入自辩环节。
郑贵人原本还在垂泪，不经意间看见什么好像在发着光，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药枕的针脚，草药的新旧，……
五六处原著作者刻意露出的痕迹在逐一泛光，让她下意识地看过去。
这一幕在现代人里，像极了什么粗制滥造的网页推理游戏。
但在原著设定里，只要快速察觉这几个痕迹，就可以即刻成立逻辑链，用充分证据打脸反杀。
系统很是不安：“这些事情……最后都指向了皇后和贤妃，那花翠岂不是……”
柯丁不动声色地操纵着光圈的变化，让它们如同脚印般接二连三地往前走。
郑贵人的目光也在被不断引导着往前走，怔怔地说不出话，此刻也听不见宫里其他人的激烈争执。
下一秒，光圈落在了皇帝的脸上。
郑贵人豁然抬头，目光不可置信，又如同被当头棒喝。
系统：“沃日。”
柯丁没有表情。
“他本来就是原罪。”
哪怕是工具人，也是这一系列悲剧的原罪。
郑贵人此刻死死地咬着嘴唇，像是骤然间看懂了一切，又像是彻底虚脱般缓不过气。
是皇帝，是皇帝不要她有孕。
除了皇帝，没有人能秘密做出这么细致又复杂的一切。
是皇帝介意她的身世地位，此刻竟然还如此冠冕堂皇的在众人面前表演！
元碧微此刻已经被贤妃和皇后一唱一和地架到众矢之的，正以最快速度想法子抵抗这突然飞来的横祸，心烦意乱之际听见身后传来虚弱的声音。
“不必查了，是嫔妾自己换了药枕。”
众人愣住，此刻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郑贵人？她自己害了自己？
这——怎么可能？！
只见郑贵人缓缓起身，嘴唇发白。
“嫔妾从前几年月信不准，也是听信偏方，一直用那活血退淤的药枕惯了，觉得睡久了身子很是爽快。”
“先前宫里重新装潢，嫔妾见两只药枕花色相仿，生怕弄错，毁了惯用的那只，谁想到还是弄混了。”
“望陛下恕罪，原谅嫔妾一时糊涂。”
她一边说，一边眼泪簌簌地往下流，让人实在无法怪罪。
皇后都准备利落定罪了，此刻有些不可置信。
“郑贵人兴许是记错些许细节，这怎么可能？”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连太医院也提来了这些日月里灵才人取药的档案。”
“郑贵人，难道你是要主动护着这谋害你的灵才人？”
郑贵人微微摇头，一口咬死。
“就是嫔妾自己糊涂，实在与灵才人无关，皇后娘娘错怪了。”
贤妃愣了又愣，重重坐回座上。
皇帝长长叹气，走到近处把她扶起来，拭泪安慰。
“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好好调理身体，不要多想。”
郑贵人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像是认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系统长长吁了一口气，说：“刚才真是捏了一把汗……”
她要是亲眼看见花翠命陨于此，心态会直接炸掉。
柯丁此刻才找回呼吸，揉着太阳穴道：“只能说勉强过关了，但也太险了。”
如果郑贵人有别的想法，他刚才真不知道该怎么拦住。
气氛转暖，众人正要连声安慰郑贵人，旁侧传来突兀又中直的质问。
“性命攸关之事，便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便绕过去了吗？”
皇后看向仍然站在大殿中央的元碧微，笑意渐无。
“灵才人，此事是本宫与贤妃失察，事后会好好补偿你。”
“今日贤妃查案心急，也是一心为了皇室上下，望你体谅。”
元碧微冷笑：“若不是郑贵人出声相护，嫔妾今夜是要宿进冷宫里，还是睡在坟茔里？”
此话听得皇后变了脸色，贤妃立刻呵斥道：“花翠！你怎么查的线索，还不给灵才人赔罪！”
“损伤才人清誉，你哪里担当的起！”
被唤到的小宫女即刻扑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是小的胡乱猜测，是小的有错，望才人宽恕！”
元碧微眼睛直直地看着贤妃，余怒未消。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婢女。”
说到底，都是为虎作伥的脏东西。
皇帝此刻正安抚着黯然落泪的郑贵人，头也不回道：“拉出去，杖毙。”
贤妃登时变了脸色，不顾体面地起身护在花翠身前。
“灵才人，本宫仅是询问你诸多疑点，如何就闹到这一步！”
花翠磕头磕的脑门出血，此刻有了哭音：“我查到的就是这些，我没有说谎。”
眼见着皇帝愠怒，两侧侍卫快速过来拖拽宫女。
花翠自贤妃身侧被拽走，仍在极力争辩：“我没有说谎，我没有！”
皇帝抱紧郑才人，不曾看她一眼。
“把嘴堵起来。”
侍卫掏出满是脏污的抹布，正要往花翠嘴里塞，突然听见小太监的尖声长报。
“太后口谕到——”
众人此刻手心都是汗，闻声看去，却见一面生的小太监快步前来。
“太后懿旨，时值耕种，不得杀生，触怒天象。”
贤妃立刻道：“那便带回去杖责三十！还不拖下去！”
花翠会意地看向她，立刻没了声音，就此被带离现场。
元碧微怒而回头，一眼看见是冷宫里的那个太监。
“小桶子？！”
“你先前在冷宫里胡搅蛮缠，怎么又成了太后旁的人！”
话音未落，容皇贵妃淡淡开口。
“本宫见他伶俐聪慧，便是伺候皇帝也能得趣，如何去不得？”
元碧微被原来的主子出言镇压，登时没了气焰，闷闷地坐了回去。
小太监并不接话，冲着众人行礼。
“太后头风发作，近日不欲受扰，各位娘娘也请早些安置。”
说罢便快速退下，不给任何人提问质疑的时间。
等离开正殿，柯丁一摸后背，都是冷汗。
假传懿旨是死罪。
他只不过借着后宫所有人都在关系重组的节骨眼上，临时冒险救小宫女一命。
系统全程大气都不敢出。
“如果刚才你被戳穿了，打算怎么办？”
柯丁不假思索：“跑，直接带着花翠跑。”
他有全宫视角的导航系统，也能全程监控所有人在做什么。
别说带上花翠，就算带上十个人和整个宫的侍卫捉迷藏，他也能狗得住。
毕竟是真做过狗的人，狗得不能再狗。
他到底还是没有多少传瞎话的经验，大概是因为心虚，干完这一票就回冷宫里窝着。
花翠被带回贤妃宫里，听说是为了保护宫女名节，关着门窗闷声打了一顿。
木杖把被子揍得砰砰作响，小宫女哭得凄厉，有外人蹲在墙角听了一会，觉得骇人也就走了。
没想到当天晚上，花翠跑到冷宫里，辗转着找到了小桶子。
柯丁被师父喊出去时先是一愣，下意识想让她走开。
“你来这做什么！”
“你今天做了什么，咱们都知道。”严公公慢悠悠道：“太后宫里的太监宫女也都知道。”
花翠红着眼睛看他。
“你不要命了？”
柯丁从未想过监控宫女太监的动态，此刻也愣住。
“那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抓我？”
“因为没人把宫女太监当回事。”严公公不紧不慢地说：“假传懿旨又怎么了？”
“他们想杀咱这种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连裹尸的草席都未必肯给！”
“今天你做了这些事，有心眼的都知道，是你做得对——虽然胆子也真是翻了天了。”
话罢，严公公半真半假地抽了一下小太监，下巴一扬，像是有意凑合。
“你们聊，这儿没人看着，聊多久都行。”
“我年纪大了，先回去烤火睡觉了。”
等严公公走了，柯丁才看向小宫女。
她长相普通，但有说不出的亲和。
圆圆眼睛，鹅蛋脸，眉毛又粗又亮。
如果扔到一众宫女里，他都可能找不出来。
闭月羞花的美貌只能留给配角和主角，绝不会给她这样的路人角色。
“我今天真的是奉命去查物证，”花翠急着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要害她，可是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柯丁还在怔怔看她，许久道：“你要离元碧微远一点。”
“所有与她有关的杂事，都不要碰。”
“为什么？”
柯丁想了又想，说不出她死后的那些恼怒痛苦。
“她命数复杂，旁人容易被波及。”
花翠仰头看他。
“那如果今日不是我，被活活打死的便是心翠姐姐，红芷姑姑？”
柯丁沉默许久，终而露出笑容。
“我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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