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的力道颇大,疼得她想踢开时,手指骤然松开的那一刻,原本回家时有些酸软的小腿肚,卸下了僵硬,这一阵的舒爽,让她没有让他松手。
他这一身的正装,像是今天行程的场合十分正式,自己的腿大剌剌地搁在他的身上,孟思远倒是觉得有点不合适,拿了压在身下的毯子,盖住腰及腿根处。
他出差的日子里,她的确很忙碌。手头工作的各项deadline,都到了一块儿,她结束加班后,即使回到家中,也并未多放松,瘫在沙发上看会儿资料。洗完澡躺在床上时,她脑子里都停不住地过一遍工作。
人会美化记忆,将过去的辛苦简化为加班后的宵夜。然而就算心中仍有介意在,孟思远还是能感受到,此时的自己,心中忽然彻底松懈了。
他回来,像是有了个人陪自己玩。
头脑被放空,她不知何时就闭上了眼,感受着他的手逐渐往下,捏住了她的脚。她难得穿了高跟鞋,可今天不碰巧,出去见客户,还顺便去机构办了事,走了许多路,脚掌都有些发麻。他的发力方式十分精准,舒服得她哼了声。
脚掌感受到动作的停顿,全然放松的孟思远迷惑地睁开了眼,看着他的手掌停留在她的脚上,再抬头看去,他正在看着自己。
肖华看着她闭上眼时的惬意,像是真把自己当按摩的,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句太忙就当了敷衍的借口,虽然即便她提了,他也会因为太麻烦而拒绝,但她一句都不问,就让他没那么舒服。然而到底是小事,他犯不着再提。
他要是真在意,可以主动告知并要求她去接自己,而不是自己不说,来测试她是否记得。她毫无心理负担,倒是把自己给气着了。若真要逗她,那至少是件让她会产生负罪感的事情,让他可以利用她的愧疚感来达成目的,而不是这种小事。
他都觉得有些可笑,自己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情而计较,极其没有性价比。
肖华看着茫然中还带着一丝不满的她,却是忽然伸手挠了她的脚心。
孟思远哪里能料到他会如此幼稚,都来不及骂人,脚心的痒意就让她说不出话,她明明害怕又讨厌这样的痒,却又会不受控地笑出声,但最薄弱处被人掌控,强烈的不安全感让她胡乱地踢着已没多少力气的脚,自然是被他的手肘轻易制服。可他又未将自己箍紧,给自己留着逃脱的空间,她紧张到手揪着毛毯,却是再不敢反抗,只想着将脚缩回来。
她不是没想过要求他放手,但他在挠她痒时,都一脸的严肃,不带一丝调笑的意味,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极有原则性。
谁身上都有些劣根性,肖华看到她像只猫一样在扭着身体,在他制造的恐惧里,她又有片刻的欢愉,在他给出的自由空间里,看着她一次次的挣扎,又是逃不出他的掌控。然而她很倔犟,又哭又笑到紧咬着唇,都不开口求他一个字。他还是于心不忍,停住了挠她脚心的动作。
孟思远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下,没有阻力地从他身上逃脱后都有些难以置信,脚心踏实地落到沙发上,足够安全之后,她才骂了他,“你有病啊?”
看着她这噤若寒蝉又虚张声势的骂人模样,肖华笑了,“你刚刚怎么不敢骂?”
他这什么便宜都想占的嘴脸,让孟思远恼得踢了他一脚又迅速缩回,“我识时务。”
“吃过晚饭没有?”
“都九点多了,当然吃过了。”
肖华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会等我回来一起吃。”
“那你吃过晚饭了吗?”
“随便对付了点。”
“现在太晚了,不能吃太多。你要饿的话,冰箱里有酸奶,可以垫一垫。”
“不用了。”
那不就行了吗,他又不饿,还非得说一句,让她产生愧疚感,孟思远内心翻了个白眼,没有揭穿他。
平板被压在身下膈着,孟思远拿出后才想起刚刚看的资料,他正好在,她将平板解锁后递给了他,“挺奇怪的,天坤的产品质量出现了问题。虽然能理解其降低成本的动机,但这是他们的拳头产品,有核心技术在,竞争者才不能带来什么威胁。这么做当然不明智,但要做怎么不早点这么做?”
虽心中有一丝不满,但拿过平板时,肖华倒是立刻进入了工作模式,翻看着她整理的资料,可以看出,这些资料,特别是一些数据,是她私下动用人脉收集的。有真实的数据,才足以去作出一种可能性的判断。
肖华翻完资料,目光停留在关键处,想了会儿,就抬头看着她,“最直接的动机是降低成本,但站在我的角度,我会考虑一个问题,这个决策是谁做的?”
他这一句话,就让孟思远意识到,她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说,觉得没那么重要。但在这个当口,这个视角是有价值的。
“天坤的总经理是何昊,至少明面上,这个决策是要经过他的批准。”孟思远看着他,试探着问出了口,“难道是亚东集团的意思?”
“这是一种可能。何昊占股并不低,在决策上,不可能与总部没有矛盾。”
关于总部与子公司的矛盾点,孟思远自然是能感同身受,总部的对抗力量,会来自孙亚东身旁的其他利益群体,在这些具体决策上,孙亚东本人,或许已经听不到真实声音了,“这种决策,会有很大的隐患。如果这不是何昊的本意,那他可以与孙亚东亲自聊一下,毕竟是他亲舅舅。”
“你觉得在权力面前,亲属关系会得到优待吗?”肖华说完后,见她不说话,意识到自己的反问会显得态度不好,他又解释了句,“无法用孙亚东不知道这件事,来解释这个糟糕的决策。在孙亚东放权给下面人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作出决定了,没有任何理由去怪手下人蒙蔽自己。”
孟思远点了头,她总不免带入下属的角色,面对错误决定的下意识反应是如何去补救,但她忘了权力的残酷与排他性,即使是亲属,一样被划分在其他人的归类里。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会不由自主地想,他作为掌舵人,他现在做得足够好,但他是否一直能听到真实的声音。一个拥有绝对权力的人,不论是他的承诺,还是私下的沟通,本质上都没有用。
肖华将平板放到茶几上,“这都几点了,你这算不算强迫我加班?”
他上一秒还认真到几乎算是严肃,下一秒就能说出如此厚脸皮的话,孟思远瞪了他,“那你去告我啊。”
肖华想伸手去揉她的头,就被她灵敏地躲开了,她还用一副嫌弃的表情看着自己,反应过来的他哑然失笑,“我都没嫌弃你,你都先嫌弃你自己了。”
“是你回来后没洗手好吗?”孟思远用脚尖踢了他,“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都说不清他俩的洁癖谁更严重些,肖华起了身,先去旁边的厨房洗手,洗手液已快用完,挤不出来什么,他拧开瓶盖,灌了点水进去,将最后一点用完洗手液后,就丢进了垃圾桶里。
走出厨房,肖华想提醒她买洗手液时,就看到了她趴在了沙发上,抱着手机在专心地看,对他走过来都毫无察觉。
孟思远正看完攻略打开淘宝时,就感受到一副身躯压在了自己的后背上,沙发并不大,他的胸膛与她的背,密实地贴合着,他的双手拢在自己身侧,像是将自己嵌入他的身体里。在毫无防备时,她就已经没了挣扎的空间,每一寸的缝隙,都被他的挤压而填满。
她有一丝不适应,但呼吸变得没那么顺畅时,理智也像是随之而去。
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她的气息弥漫在鼻间,脖颈上还有淡淡的香水味,若隐若现,肖华埋近了闻,却仍是分辨不出,“在看什么?”
孟思远想起他进门时说的查岗,想逗他一句,说在跟别的男人聊天,可还是没开这种没事找事的玩笑,她边打字边说,“我要买个吸尘器,机器人也太笨了点,我这地方小,还不如买个吸尘器更方便点。”
肖华这才看向了她的手机界面,“要不要请个保洁?”
“不用啊,整个屋子用下吸尘器,十分钟就够了。”孟思远滑着屏幕看不同型号的价格,感叹了句,“好贵啊,希望能用上三年。”
“我买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孟思远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拿出手机,解锁后丢给了她,“我就是感叹一句东西贵。”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买了咱俩能一起用。”
孟思远忍不住笑了,“你家要打扫卫生,你来我家拿吗?”
看出她心情好了点,此时也不适合说别的,肖华随口应了她,“可以,毕竟不便宜。”
一想到这幅画面,孟思远就笑到不行,没再推辞,拿了他的手机下单,选地址时,他账号里就一个他家的地址。她边输自己家的地址边想,他这到底是没给别人买过东西,还是都线下购物,但想这个问题,除了让自己生闷气,没别的,“没想到你还会用淘宝。”
肖华冷哼,“我为什么不会用?”
听着他这口气,孟思远觉得他可能想多了,“我以为你都线下购物啊,或者是有人帮你买。”
“有谁帮我买?你可以看我的购买记录。”
孟思远不会乱碰他手机,他都发话了,她还真有点好奇,他会买什么。点开后,就是个普通人会买的东西,纸巾,洗衣液,维生素......看到他下单的优衣库基础款时,她都在反思自己,她是不是在衣服上花太多钱了,虽然她自觉节省。
“我一个人过日子,这些东西我不买,谁来帮我买?”肖华见她没话说了,跟她计较上了,“就允许你看我手机,不允许我看你的?”
孟思远点开淘宝的购物记录,把手机给了他,“你看啊,我又没说不允许。”
“对了,洗手液用完了,你顺便买一下。”
“哦。”
孟思远拿着他的手机,不客气地把家里的生活用品都补了货,挑完后,要把手机递给他,让他结账时,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抢过他手中自己的手机,立即将屏幕锁屏。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时,加速的心跳仍慢不下来,她仍装作淡定地说,“你能买下单吗?”
肖华拿过手机,下完单后,忽然将她翻过了身,看着她的一脸紧张,“你为什么要买那个?”
孟思远简直羞愤到想将自己塞到沙发的缝隙里,她第一次买,还没用过,就让人给发现了,面对他的质问,她只能反问回去,“我为什么不能买?”
他们离得极近,他一时没有回答,她也看不出他的任何一点异常,孟思远忽然反应了过来,他在诈她。幸亏她的网上购物有些频繁,他大概率没翻到年前。
指尖戳了他的胸膛,她看着他问,“你好沉,要不要先去洗澡?”
她这一脸心虚的样子,还挺可爱,肖华捏了她的鼻子,“行。”
他从自己身上下去后,孟思远打开手机,果然他并没有看到,心中彻底松了口气。轻松之余,她也诧异了下,还以为要被他拷问一番,毕竟他的心眼可比自己多多了。
孟思远洗完澡,吹干头发,一路关了灯,走到卧室时,他正拿了她放在床头的小说在看,她倒是许久没翻过,没有心情看。
她掀开被子上床后,找了遍小象,才发现在他那侧,四脚朝天地躺着。她伸手要去拿它时,却被他捧着书的手挟持住。他看了她一眼,就将书放到床头柜上,顺便关了灯。
他的唇落下时,孟思远偏过了头,吻落到了她的脖颈上。他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抗拒,埋在她的肩头,密密麻麻地吻着她,手爱抚着她的身体。
她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感受,抚摸唤醒了她的欲望,是愉悦的,是动情的。可是,她却无法再全然依赖他。从前,在一切私人时刻里,她都想要粘着他,她从不介意自己爱得更多。越来越胆小的她,从来不敢向命运要过什么,但他是她想要去争取的,她还得到了。她很珍惜这样的爱,在他面前,她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愿意将自己与真心全部给他。他想要什么,她就会给什么。
可是,这一刻,她无法否认,爱意仍在,可防线设下时,无法全然依赖他时,她不会感知到强烈的幸福感了。
没有急切,只有取悦。她不知自己是在躲避,还是在迎合,温柔而精准到像是自己的手。
毫无征兆的一瞬里,巨大而猛烈的快乐袭来时,危险与极乐过后难以承载的失落,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黑暗之中,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抱着轻拍她,陪着她缓过这一阵。
汹涌的情绪在逐渐褪去时,她听到他拉开床头柜抽屉,翻找过后,床头灯忽然被打开,刺眼到她皱了眉,“能不能关灯?”
肖华看了她一眼,就又关上了灯,“套呢?”
“没了就是用完了。”
听着她口气中的不耐烦,此时他也不能问一句,你为什么不买。
“睡吧,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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