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毁人清白
双修?!
修了一辈子无情道保持处男身的云飒第一次觉得这两个字的杀伤力, 简直比玉帝把他贬下凡间还要大。
其实睡个一两次倒是没什么太大问题,还不至于破了无情道,但是云飒对自己有很清楚的认知, 万一他睡过素心问玉之后, 对人间情爱上瘾了,这就难办了。
无情道道心一破,别说是几汪灵泉,就算是来老天爷来了,将他的仙骨重塑, 都救不回来。
思及此, 云飒按住了素心问玉湿漉漉的肩膀, 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坚定拒绝道:
“不修。”
素心问玉:“”
他略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 撇了撇嘴, 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莫名让云飒想起一只淋湿的猫崽子,正生气地咬着主任的裤脚,绕着主主人的小腿团团转,一边转还一边发出喵喵的叫声。
“别撒娇。”云飒板起脸。
素心问玉慢慢眨了眨眼睛,随机靠在云飒的胸膛上, 将脸埋进云飒的脖颈, 低声道:
“那好吧。”
他改了策略,央求道:
“那夫君陪我泡一会儿灵泉,休息休息,好不好?”
他说:“我心口不舒服。”
他说这话时, 表情太过于可怜,云飒判断不出他到底是真的不舒服, 还是只是想博取同情心,只能无可无不可道:
“你自己不会泡吗?”
“夫君好残忍,用完就丢。”素心问玉带着气音,小小声抱怨道:
“我给了夫君这么多灵力呢。”
云飒看了他一眼,老神在在道:
“我又没求着你给。”
素心问玉:“”
他鼓起脸颊,生气地在水池里蹬了蹬腿,水波登时荡漾开来,溅了几滴水,扑进云飒的眼睛里。
云飒躲闪不及,脸颊上登时沾满了灵泉水,下意识一愣,反应过来后,用力掐着素心问玉的腰不让他乱蹬,咬牙切齿道:
“你故意的吧。”
“对啊。”素心问玉搂着云飒的脖颈,无辜道:“怎么了吗?”
“”云飒想揍他,但又怕伤了他,眉尾微微挑起,半晌扯开素心问玉的手臂,起身往外走。
可素心问玉哪能让他如愿,抱住云飒的腰,不让他走:
“夫君。”
云飒咬牙切齿:
“松开。”
“不松,”素心问玉将脸埋在云飒的腹部,小声道:
“夫君,我胸口疼。”
“别装。”云飒说:“刚刚扑我水时不是挺有劲的吗?”
“我真的疼。”素心问玉脸色不太好看。
云飒:“”
他冷眼瞥了瞥素心问玉,片刻后又缓缓坐了回去。
素心问玉游过去,摸索着靠在云飒的胸膛,随即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他这回老实很多,没有再扯什么双修,云飒也就没再推开他。
素心问玉也累得很,没多久就睡着了。
云飒陪他泡了一会儿温泉,片刻后见差不多了,就起身,打横将素心问玉抱了起来,带回魔殿。
他没想避着旁人,因而他和素心问玉在后山泡了一个多时辰的灵泉,最后还双双湿身回到魔殿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因为素心问玉的特殊身份,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受关注,加上云飒还泡过魔主才能泡的灵泉,这件事很快就被侍从禀告给了素心若练。
素心若练刚把假剑送到逍遥宗,回来就听说他娘亲和一个人类男子勾勾搭搭,双双在后山泡灵泉。
据守在不远处的侍从说,云飒还替素心问玉揉了胸口,两人姿势亲密,还时不时发出暧昧的轻喘声,也不知道藏在水底下的两人到底在做什么。
听到这里,素心若练肺都要气炸了。
他和云飒心连心,云飒竟然想泡他娘亲!
他劈里啪啦地摔落了视野内所有能摔的东西,最后把自己呼哧呼哧地累的够呛。
被人劝着坐下来后,素心若练自己冷静了会儿,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
虽然他也不希望娘亲再这么为父君再守寡几百年,但他总觉得云飒靠近自己和娘亲是别有所图,这样居心不良的人,还是早点赶出人界,别留在魔域的好。
思及此,素心若练打定主意,直接往素心问玉的魔宫而去。
他不敢在素心问玉在的时候把云飒赶出去,只能寻找时机。
但那云飒整日和素心问玉黏在一起,素心若练想找机会,都找不到
该怎么把两个人分开呢?
素心若练像个会永远视奸两人的窥探者,躲在树底下,阴着脸看着素心问玉殷勤地围着云飒转,左一个夫君又一个夫君,把云飒伺候的和皇帝似的舒服。
可是满心愤怒的素心若练不知道,云飒其实早就想走了。
他怕他再不走,就真的要沦陷在素心问玉的美人乡里了。
反正人已经救了该用什么借口离开呢?
正当云飒抓耳挠腮地想理由的时候,视线无意间飘到了一旁,刚好对上了阴暗爬行的素心若练。
云飒:“”
素心看见云飒看过来了,皱着眉头,凶狠地瞪了云飒一眼,似乎是对云飒欺骗他娘亲的行径非常不满,整张脸都气红了,像是恨不得立刻就冲上来,杀了云飒。
云飒:“!”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眯,计上心来。
素心问玉不让他走,以他现在还未完全恢复的状态,确实走不了。
但如果他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被素心若练赶出去,他岂不是就能顺理成章地离开了?
想到这里,云飒忍不住在心底感叹自己的机智。
素心问玉坐在一旁,听见云飒冷不丁笑了一声,忍不住转过头去,顺着云飒的声音:
“夫君,你在笑什么?”
“没。”云飒收了笑容,随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低声道:
“夫人,过来。”
素心问玉站起身,听话地走到云飒身边,被云飒拽着手腕,拉到自己大腿上坐下。
素心问玉登时受宠若惊:
“夫君”
云飒“嘘”了一声,随机指尖捏着素心问玉的下巴,凑过去,用指腹轻轻捻着素心问玉的唇
有点软。
云飒本来只是想在素心若练面前做个戏,却没想到素心问玉这么乖,这么配合,一点反抗都没有。
在他用指腹摸素心问玉的下唇的时候,素心问玉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伸出舌尖,舔了舔云飒的指尖,低声道:
“夫君,要双修吗?”
云飒:“”
他硬着头皮:“我”
“去魔殿里吧,”素心问玉乖巧道:“不过夫君想在外面也是可以的,把侍从屏退就好了。”
云飒:“”
他手腕微微发抖,狠了狠心,闭着眼睛,用力在素心问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亲的太用力,离开时还发出了声音,在素心问玉的脸颊上留下了红色的引子。
素心问玉蒙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有些害羞:
“夫君”
他有点不好意思,但云飒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他一直用余光瞄素心若练,却没想到素心若练还像个木头似的杵在原地没动,只是从蹲改成了站着,指尖攥紧成拳,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神情阴鸷,像是恨不得冲上来捅了他。
事实上素心若练也这么做了,但他还没冲到云飒的面前,就被素心问玉的心腹拦下了。
那心腹在素心若练耳边说了什么,素心若练只能不甘心地停下动作,剁了跺了跺脚,身份不甘心地用眼神狠狠警告了一番云飒。
云飒:“”
他就等着素心若练冲过来“拆散”他和素心问玉呢,为此还牺牲了自己的初吻,素心若练竟然就这么停了!
看来还要再下一剂猛药才行。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云飒身体快于意识,将素心问玉抱了起来,用所有侍从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声道:
“夫人,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进去做吧。”
素心问玉看不见,不知道素心若练就眼睁睁地看在他身边看他和云飒亲热,更还不知道云飒心里是个什么想法,红着脸“嗯”了一声:
“都依夫君。”
云飒看了快要爆炸的素心若练一眼,看似镇定,其实心慌,硬着头皮抱着素心问玉,往魔殿而去。
在云飒抱着素心问玉,跨入魔殿台阶的那一刹那,身后的门就被有眼色的侍从关上了。
云飒将素心问玉放到床边,任由侍从将床帷放下
完了,今天该不会真的要献身吧?
正在云飒慌的不行,思考没有素心问玉的允许,他单枪匹马闯出魔域的可能性有多大,素心问玉已经脱去了外袍,只穿着一件襦裙,露出光\裸白皙的脖颈和肩膀,跪坐在云飒身边,低声道:
“夫君,我可以了。”
你可以什么,你不可以!
云飒在心底呐喊,却脸颊紧绷不敢吭声,素心问玉等了一会儿,以为云飒是想让自己主动伺候,于是便摸索着解开了云飒的腰带,替他褪去外袍。
云飒抓住了素心问玉的手腕,不让他脱自己的衣服。
素心问玉不知道云飒为什么又突然反悔了,于是急了。
他两次求欢都遭拒,脸上有点挂不住,于是用力扯开云飒的手,云飒不让他扯,两个人无声较着劲,差点在床帏间打起来。
最后还是因为云飒不敢碰素心问玉的不着寸缕的肩膀,给素心问玉抓到了机会,素心问玉直接把云飒按倒在床上,骑上了云飒的大腿。
云飒头都要晕了。
他一时都不知道该看哪里,而素心问玉已经俯下身来,似乎是想亲一下云飒。
云飒赶紧偏过头,不让素心问玉亲,素心问玉的唇落在了他脸颊上。
素心问玉似乎有些不满意,身体又往下挪了挪,唇一点一点地划过云飒的皮肤,动作间两人的衣服布料不断摩擦,发出了细细簌簌的声音,最后将唇落在了云飒的唇上。
就算云飒修的是无情道,但他又没挥刀自宫成太监,该有的反应,他一点也阻止不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素心问玉摸索着含住了他的唇,再也忍受不住,压住素心问玉的肩膀,不让他再靠下来,随机翻身将素心问玉压在身下。
该死的,素心若练怎么还不来?
难道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娘亲的清白被自己毁了吗?
而素心问玉对云飒的心理状态全然不知,仰头时衣衫散乱,青丝落于枕间,皮肤白的像玉纸,喘息时汗珠微微,衬得皮肤愈发光洁细腻,如同玉釉。
云飒动了动喉结。
他狼狈地起身,似乎是想要离去,但下一秒,素心问玉的双腿就缠了上来,用脚背轻轻蹭着云飒的后腰。
云飒登时汗毛倒竖。
他转过身,颇有些凶狠道:
“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没说话,直起身,用手臂搂住云飒的肩膀,凑过来,含住了云飒的唇,缓缓用舌尖舔着。
轰——
在那一瞬间,云飒只觉自己的理智如同被火焰烧过一般,几乎要消失殆尽。
他听见耳边嗡的一声,似乎有什么弦断了,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将素心问玉压回床上,发狠地亲着。
素心问玉侧过头,由着云飒亲他的唇、脸和脖颈,还主动抓起云飒的手,让云飒的指尖从胸膛一路往下——
等等!
在触碰到一处的时候,云飒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从情\欲的灼热中骤然清醒过来,如同被破了一盆冷水,不可置信地抽回手,看着素心问玉,惊疑不定:
“你你怎么是男的?!”
素心问玉瞳仁如染了一层薄雾,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转着眼珠,似乎是不明白云飒为何会有这样的问题。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忽闻门外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似乎是沉重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在空中砸落地上的动静,而仔细听取,还能听见拔剑的声音。
云飒察觉到不对,不顾上素心问玉的男子身份,抓过素心问玉的肩膀,带着他在床上滚了一圈。
下一秒,云飒放在躺的地方就被剑风扫过,布料应声裂开,发出刺耳的声响,而一道痕迹深入嵌入床板几厘米,不难想象如果云飒再慢一秒钟,会不会被当场割喉,血溅三尺而死。
云飒:“”
他搂着素心问玉跳下床,站稳,转过头,而在他扭头的几秒钟里,床帏已经被剑锋隔断,碎成无数飞舞的纱片,而素心若练则执剑悄然行至身前,剑尖离云飒不过几厘米,配上那一双因为盛怒通红的眼珠和冲天而起的魔气,令云飒骤然心尖一颤,身形僵住:
“你这登徒子,竟然觊觎我娘亲,毁人清白我今天,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第22章 他是你父亲
剑在眼前, 避无可避。
何况他身边还跟着素心问玉,素心问玉是一个瞎子,如果他这时候把素心问玉丢下后撤, 保不齐素心若练一个疯起来, 就不小心伤到了他的母亲。
思及此,云飒不再犹豫,猛地抬脚上前一步,迎面直上,一脚踹向素心若练的肩膀。
他这一下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可惜素心若练也不是吃素的, 被踢得后退两步, 稳住下盘后,又咬紧牙关, 再度提剑攻来。
云飒一手搂着素心问玉, 一手用掌心运功, 指尖在空中飞速画了一个卍字诀,待阵法成型之后,直接用灵力硬抗下了素心若练的招式。
素心若练早已杀红了眼,脚踩地面,直接飞身而起, 双手握住剑柄, 用力往下劈砍。
两者灵力相接的瞬间,喷涌而出的灵力如同洪水冲垮河堤,又似巨型爆炸,目光所致一片耀眼刺目的白色光芒, 灵力的余波如同倾斜而出的巨大的潮水海啸一般,冲天而起, 紧接着便飞速朝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力量大的连房屋和地面都微微震动,素心问玉和云飒的衣角被余波冲的快速鼓动,连发丝都向后飘飞,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瞳仁里反射的惊人光芒。
“发生什么了?!”素心问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云飒的怀里慌张道:
“素心若练,你在干什么?!”
“娘亲,这个登徒子他冒用的父君的身份欺侮你!”素心若练大喊道:
“我今日必杀了他!”
“素心若练!”素心问玉大吼一声:“放下剑!”
“娘!”素心若练话音未落,云飒因为灵力尚未恢复,护身的阵法登时在素心若练的剑下裂出道道裂痕,紧接着在云飒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呼啦一声碎成无数片。
光芒消失,法阵破碎,素心若练的刀剑登时突破了束缚,穿过空气,直直地朝云飒而去。
素心问玉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云飒的面前,用力抱住了云飒的腰,用身体替云飒隔绝危险。
但云飒怎能容许素心问玉一个瞎子替他挡灾,登时将素心问玉用力推开,自己的胸膛则直直撞上了剑尖。
剑锋刺破衣帛发出碎裂声,玄铁钻入血肉的粘稠声音听的人耳膜发麻,更是痛的云飒当场吐出一口血,发出一声闷哼。
“夫君!”
素心问玉是最关心云飒的人,被云飒推开后趴在地上,听见云飒的痛哼,当场疯了:
“素心若练,我让你停下!”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也不管前面是谁,直接蛮横地撞了上去。
素心若练登时吓了一跳。
他担心素心问玉会撞到剑身割伤自己,赶紧从云飒的身体里抽出剑,伸出手扶住了素心问玉:
“娘亲,你”
“啪——”
素心若练话还未说完,一声清脆的响声就从他耳畔传了过来,震得他耳膜发疼。
他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右脸脸颊上就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紧接着左脸脸颊上也挨了一道巴掌。
素心问玉这两巴掌完全没有留情,直接把素心若练打蒙了。
素心若练掌心里还握着剑,被这两巴掌扇的脸颊都偏到了一边,瞳仁瞬间放大发颤,完全不敢相信素心问玉竟然会动手打他。
“你知道你今天伤的人是谁吗?!他是你父亲!”素心问玉提高音调,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全无在云飒面前的温柔婉意,像个疯子一样吼道:
“你敢伤你爹,你是不是要反了天了,啊?!素心若练!?你是要反了天了吗?!”
素心若练猛地回过头,瞳仁发颤,仔细看去时,还能看清眼底的泪水,像个无助又倔强的小狗崽,呲着牙道:
“娘!我爹已经死了几百年了!神魂俱灭,不可能再复活了!”
他滴血的剑尖一指云飒,剑锋在地面嵌出深深的痕迹:
“他只是一个冒牌货而已!你为了他,竟然打我?!”
豆大的泪水从素心若练的眼眶里滑落,他嗓音发颤,不可置信道:
“明明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母亲!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冒牌货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素心问玉冷冷道:
“你有眼不识泰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认不出来,这样的蠢货,怎么可能配当我的儿子!”
“既然母亲觉得我蠢,当初又何必将我生出来!”素心若练被素心问玉一句话说的破大防,当场崩溃了:
“我自降生起,母亲便对我不闻不问,我无数次问您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致使您对我这样冷淡,您也总是不回答!”
素心若练含着泪,又哭又笑道:
“时至今日,我方明白,原来母亲心中自始至终只有父君一个人,竟连一个与他相似的影子也这般上心我,我又算什么,我不过是您和父君心情好时生出来的一个小玩意罢了!”
“你!”素心问玉被气的够呛,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素心若练道:
“母亲,我今日便问你,假设只能选一个的话,你到底是想要这个冒牌货,还是要您的亲生儿子?!”
素心问玉:“”
他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站在原地,听着素心问玉的咆哮,半晌,缓缓冷静下来,
“你不要闹了,素心若练。”
他道:“你这样不懂事,让母亲很失望。”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素心若练的眼眶里落下来,很快就沾湿了素心若练精致清秀的脸颊。
素心若练盯着素心问玉,又看了一眼云飒,半晌,他抹了一把脸,将泪水尽数抹去,勾起唇角,眼角却只剩哀凄:
“母亲,我没有不懂事。”
他一字一句道:“是您,从来只希望我听话罢了。”
言罢,他将剑当啷一声丢在地上,血珠微微溅起,在地面上洒下斑斑点点:
“既然您这么护着这个男人,那便护着吧。”
素心问玉眉头一皱:
“素心若练,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没有打鬼主意。”素心若练说:“既然母亲执意要护着他,将他留在魔域,如此这般,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说:“违抗您的命令,便是不孝,您生养我不易,我不想忤逆您”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云飒,低声道:
“但有他没我,我不想忤逆您,也不想让我自己不开心,只能自请离开魔域。”
素心问玉眉头皱紧:“素心若练!”
“娘亲,爹爹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素心若练眼眶发红,嗓音嘶哑:“我知道您很想他,但是把一个陌生人当做他的替代品,爹爹九泉之下知道了,也会很伤心的。”
言罢,素心若练没有管素心问玉因错愕而瞪大的眼睛,头也不回,径直转身离去。
素心问玉:“”
云飒:“”
他们大概谁也没有想到素心若练竟然会采用和素心问玉决裂的方式来反抗云飒的存在。
云飒苦肉计失败,被赶出魔域的算盘落空,还白挨了一剑,心中暗暗叫苦。
他轻轻地咳嗽一声,捂着胸口吐出淤血。
这声咳嗽大概是提醒了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反应过来,摸索着过来,爬到云飒的身边,探了探云飒的伤口,心疼的差点要哭:
“这孩子,竟然伤你”
他双手掐诀,就要给云飒输灵力,帮助他恢复,却被云飒摆手拒绝了:
“算了,没事。”
云飒摸了摸伤口,勉强运功止住血:
“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晚点我再让人带你去后山灵泉吧,”素心若练自己受伤都没泡过几次,全靠命硬熬过去的灵泉被当做云飒的洗澡水一样用,素心问玉也不在意:
“好吗,夫君?”
“你别管我了,你还是关心你儿子怎么办吧,他都离家出走了。”云飒是想自己跑路,不是想把素心若练赶跑,当即头疼道:“他可是整个魔域的魔主,就这样跑了,真的没事吗?”
素心问玉闻言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云飒还以为他会回说没事,却没想到素心问玉道:
“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出事。”
云飒:“”
他无言地看着素心问玉,咳嗽一声,缓缓爬起来。
他一时都不知道该说素心问玉什么好了。
在那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该感慨素心问玉对魔主漱风的痴情,还是该替素心若练心酸即便离家出走了也无人在意的凄凉。
云飒心情复杂,自顾自地沉默片刻,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间抬头问道:
“不对啊”
云飒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素心问玉,不可思议道:
“你你是个男人来的如果素心若练真是你亲生儿子的话,那你是怎么把素心若练生出来的?!”
还是说,孩子不是素心问玉生的,那个魔主漱风,其实,其实是个女人嘛?!
第23章 断袖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 就如同石破天惊般,令云飒头皮发麻,陡然间打了一个哆嗦。
不不会这么炸裂吧?
云飒傻傻看着素心问玉, 许久也不做声, 引得素心问玉也仰头,偏转向他。
即便素心问玉看不见,但他还是能敏感地嗅到云飒此时的心情算不上佳:
“夫君,你怎么了?”
素心问玉紧张地攀着云飒的手臂,忐忑不安道:
“夫君, 你是不是”
“你是个男子?”云飒想来想去, 也想不明白, 干脆直接问了:
“是不是?”
“对。”素心问玉微微歪了歪头,很是不解:
“我是男子怎么了吗?”
还怎么了?!
云飒难以置信道:“那难不成难不成魔主漱风, 是个女子吗?”
“当然不是了。”素心问玉带着气音笑了笑:
“魔族是出过三代女魔主没错, 但夫君, 你可是个实打实的男子啊。”
云飒:“”
他沉默片刻,心情复杂的像是暴雨过后凌乱的树枝,杂乱理不出头绪,许久,才勉强找回神志, 逐渐拼凑起字句,
“那那两个男子,究竟是怎么生出素心问玉的?”
云飒话音刚落,余光里很明显地看见素心问玉脸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逐渐淡了下来, 最后撇下唇,冷声道:
“这就要问夫君了。”
素心问玉一甩袖:
“夫君是如何将素心若练生出来的, 难道还需要问我才能回忆起来吗?!”
云飒:“”
我冤枉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冤,反正现在情绪算不上美妙,抽了抽嘴角:
“你的意思是我是和别的人生下的素心若练,然后塞给你养的?”
“难道不是?”素心问玉反问云飒:
“夫君你当日陨落之后,素心若练就出现在了魔域,他额头还有你留下来的魔印,与你一模一样,不是你的孩子,那是谁的孩子?”
云飒无言片刻,不太相信这个结论:
“魔印而已,难保不出现一样的你又没滴血验亲过,怎么知道孩子是我的何况你既然知道孩子是我和别人的,那你还替我养孩子。”
“那不然我能怎么办。”素心问玉道:“就算他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你留下的血脉,我也要保住他。即便他生母不详,是你与旁人生的孩子,我亦不喜他,但因着是你的骨血,我怎样也要将他养大的。”
云飒:“”
这么傻的人,真的不多见了。
虽然在这个王朝,男人三妻四妾挺多见的,但云飒听了素心问玉的话,却莫名觉得心里不舒服,不管是带入漱风还是带入素心问玉,都觉得怪怪的。
他直觉这心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但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踌躇片刻,还是选择了放弃询问。
“罢了。”云飒咳嗽了一声,擦掉嘴角的鲜血,撩起眼皮看向素心问玉:
“你眼瞎看不见,我替你去将素心若练寻回来。”
“不用理他。”素心问玉只关心云飒的伤势:
“这孩子从小到大就冲动,半点比不上他父亲的,出去吃吃苦也好,免得一天到晚龟缩在魔域,还以为自己天下第一厉害。”
云飒:“”
他无奈,伸出手揉了揉素心问玉的头顶:“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素心问玉蹭了蹭云飒的掌心,没有说话。
他扶着云飒坐下,随即运起功力替云飒疗伤。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对于素心问玉给予的灵力,云飒几乎能够全盘接受,一点抵触也没有。
那些灵力无比自然地融入了云飒的身体,如同游鱼入海,速度快的连云飒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半个时辰之后,云飒已经恢复了面色红润,反倒是素心问玉,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呼吸微弱,收回灵力时顺势倒进云飒的怀里,小小声地撒娇。
云飒:“”
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吃美人虚弱这一套。
他把素心问玉打横抱起来,方到床上,随即给他盖好被子:
“你好好休息。”
云飒道:“我晚一点去帮你将素心若练找回来。”
素心问玉闻言,纠结地拧起眉:
“那晚些夫君还回来么?”
“回吧。”这么好的逃跑机会,云飒怎么能不跑,他可没忘了自己下凡来还有个任务,就是寻找自己失落的半幅仙骨,只敷衍道:
“等你睡醒了,我就回来了。”
素心问玉依依不舍地拽着云飒的手指,不肯放开,
“那夫君亲我一下,我就放你走。”
云飒:“”
他无可奈何地想怎么自己还是走到了出卖色相这一步了,但看着素心问玉可怜巴巴的模样,他又不忍心说出一个不字
算了,刚才也亲都亲了,不差这回。
想到自己刚才抱着素心问玉,把人按在床上亲时的那股狠劲儿,云飒便忍不住耳郭微红。
他咬了咬牙,狠下心,轻轻俯下身来,最后闭着眼睛在素心问玉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他起身时素心问玉的瞳仁里是显而易见的茫然,似乎是有些不解,挣扎着伸出指尖,在自己的额头上摸了摸,半晌,才疑惑道:
“夫君为什么只亲额头?”
云飒只觉一股血液直往脑袋上涌,一阵脸热,咬牙道:
“你还想亲哪?”
素心问玉伸出手,点了点自己刚才就被亲出了一道口子的唇。
“想都别想。”云飒看着自己的“杰作”,只觉浑身不自在,万分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对一个男人这么饥渴,难道真的是单身太久了。
思及此,云飒扭过头,直接用被子盖住了素心问玉的脸颊,眼不看为净:“你休息吧。”
“好吧。”素心问玉在漱风面前一直是很乖的,闻言乖乖应声,将被子拉下脸,弯着眉眼看着云飒:
“那我等夫君回来后,再给我补上。”
谁要给你补了。
云飒心中腹诽着。
他本应该当即起身而去,但看着素心问玉期待的脸颊,身体却像是钉在在床边似的,半天没动。
他的指尖轻轻蜷缩起来,藏在衣袖下方,许久,素心问玉才听见云飒缓声道:
“睡吧。”
“好。”素心问玉听话地闭上眼。
他本来不困,但也许是因着云飒坐在他身边,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他没多久竟真的睡着了。
云飒见他睫毛不再乱颤,知道素心问玉已经睡着,便缓缓站起身。
他做好了心里准备,本想起身离开,却没想到刚起身就差点摔了一个踉跄。
云飒:“”
他刚酝酿起来的不舍登时消散,下意识转过头,只见素心问玉的指尖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即便是睡着了也舍不得松开。
云飒:“”
他沉默片刻,伸出手扯了扯,努力想将自己的衣袖解救出来,却没想到他越扯,素心问玉抓的越紧。
云飒没办法,硬来又怕素心问玉被自己弄醒了,想了想,只能用指尖凝聚起灵力,割断了衣袖。
半截衣袖轻飘飘的落下,被熟睡中的素心问玉拽紧,像是个小仓鼠藏起了自己心爱的松果,不肯让与旁人。
云飒云飒心情复杂。
这下自己是真成了断袖了。
思及此,云飒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收回视线,不敢再呆,赶紧匆匆离开了魔域。
他走的时候也没有人拦他,应是都得了素心问玉的命令,所以云飒离开的时候异常顺畅,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但很快,云飒就发现了一个极其棘手的问题
他不知道素心若练去哪了。
毕竟素心若练和素心问玉是因自己而决裂的,不把素心若练找到,再劝回去,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好像也不太好?
云飒莫名有些烦躁
素心若练那个小鬼头,能去哪呢?
他方才和素心问玉闹成那般,魔域估计是不会呆了,那只可能是去了
人间!
想到这里,云飒心中陡然一跳,随即就感觉到了些许头疼。
人间这么大,这个小破孩子,到底能离家出走去哪呢?
他一个人出去,该不会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第24章 闹够没有
由于不知道素心若练究竟去了哪里, 云飒只好前往人界。
人界现今为止共有十九州,云飒打算先去和魔域离得最近的仙琵州看看。
人界的条件比魔域好多了,一路上还有客栈和集市。
云飒虽然在仙界清心寡欲惯了, 但也架不住人界实在热闹, 便也寻了一处清净地,缓缓降下,打算一探热闹。
仙琵州临近魔域,周围有许多成型但未修成灵智的魔物出没,故而此处修士众多, 与普通人混居, 除了身上的宗门弟子服外, 和普通人也相差无几。
云飒刚迈入集市,就有不少热情的人将其误认为修士, 便招呼云飒买东西, 但都是一些剑谱和玉髓之类的, 云飒看了几眼,没有想买的欲望,便也走开了。
在路过一家酒楼时,里头飘来饭菜的香气,引得云飒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他辟谷已久, 在仙界也未曾贪食人间五谷, 乍然闻到人间饭食香,几经犹豫,还是走了进去。
毕竟,苦了孩子也不能苦了自己——这张嘴。
他一进门, 就有小二迎了上来,年轻的脸上满是笑容:
“客官, 想吃点什么。”
“来电你们这里的招牌菜吧,”
云飒是修成了仙骨的,自然是一派清逸出尘之气,人靠衣装,瞧他是一副不差钱的模样,小二闻言登时眉开眼笑,忙把云飒带上了雅间。
说是雅间,但因为酒楼的生意太火爆,所以普通客人只单单用屏风隔开了一个小空间,云飒甚至还能从屏风与屏风的缝隙里,看到人往来的模样。
好在他也没有特别在意,挑了一处临窗的位置坐下了。
没一会儿,小二便端来了几样冷菜,还上了一壶酒。
云飒许久没吃这些,倒也新鲜,也不嫌弃隔壁吵,拿起筷子,慢慢夹着吃了起来。
没一会儿,就听见楼梯口传来声响,像是有一群少年走了上来。
他们各个身着黑色玄衣,头戴蓝色发冠,白色的发带从半扎的马尾垂下,轻轻扫落在后背。
云飒从屏风的间隙看了他们一眼,复又垂下头去。
“砰——”
是剑砸在桌面上的声音。
“今日猎魔,都是一些低级未开灵智的魔物,内丹也未成型,带着这些内丹回去,定会被掌门和长老责罚的。”
一个少年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忧虑。
“唉。”叹气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云飒竖耳听着他们说话,慢慢吃着花生米,默不作声。
“行了,别叹气了,哭丧着脸,像什么样子。”
就在所有人都唉声叹气的时候,一阵清清冷冷的少年音响了起来,如同流水潺潺:
“降魔卫道是我们的责任,但如果一味将猎杀魔物作为我们努力的结果,岂不是与修炼的初心南辕北辙了。”
云飒闻言,轻轻挑起了眉。
空气中有了片刻静默,许久后,附和声纷纷响了起来:“大师兄说的是。”
“”
许是气氛太过于沉闷,云飒下意识往窗边靠了靠,将半阖的窗打了开来,使清新的空气扑进包厢内。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云飒一盘花生米都快喝完了,那店小二才匆匆赶上楼,端着一盘菜,推开屏风,陪笑着看着云飒:
“不好意思啊,客官,让您久等了。”
“没事。”多少时间云飒也等得起。
但他等得起,其他人可等不起。
在小二给云飒上菜的间隙,隔壁包厢已经有人拍案而起,高声道:
“小二!小二!”
“哎,客官!”店小二急匆匆地回过身,看向不远处等了许久的少年修士们:
“各位公子们有什么吩咐吗?”
“怎么还不上菜?”那些少年修士似乎对这家酒楼的上菜速度非常不满:
“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不好意思啊,各位公子。”店小二赔笑的脸都要酸了:
“实在是楼下出了一点状况,耽误了给各位公子们上菜的进度。我现在就去催厨房,烦请各位稍等。”
言罢,店小二急急就想往楼下走去。
但他才刚走到一半,一张木桌就从他面前腾空而起,紧接着毫无防备地重重砸下,桌角死死嵌入木制的楼梯上,离那店小二的鞋尖不过几厘米。
只差一点点,他的腿就废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一瞬间,店小二扶着扶梯的身体一僵,浑身发颤,冷汗直冒。
察觉到危险的他一寸一寸地抬起头,紧接着,又有几张椅子在混乱中朝他砸来,速度之快,此刻处于慌乱中的他几乎避无可避,整个人像是木雕一样站在原地,只消片刻,就会被椅子砸个头破血流。
千钧一发间,有一道剑光划过,在店小二的瞳仁里反射出一阵蓝光,紧接着当口飞来的椅子裂成两半,如同爆炸般朝两边飞去,堪堪避开了店小二脆弱如西瓜的头颅。
意识到自己得救的那一瞬间,店小二缓缓瘫坐在楼梯上,大口大口地喘着起,半晌,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白着脸,扯着嗓子喊:
“杀人了!杀人了!”
云飒:“”
他从椅子上坐起来,收回想要救人的手,偏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云观昭如同轻巧的燕,踩着飞在空中的椅子保持平衡,随即翩然落地。
而造成刚才混乱的罪魁祸首,正是素心若练。
素心若练一身蓝衣,掌心握着鞭子,正站在大堂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掌柜的。
酒店的掌柜瘫坐在地上,看着周围凌乱的桌椅和摔落的杯盘,如丧考妣,胡子抖动,就差没哭出来了,
“哎呦喂,我的桌子,我的椅子,我的我的酒楼啊!”
他猛地一抬头,指尖指着素心若练,怒气冲冲道:“你你你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不付钱就算了,怎么还砸我的酒楼啊!”
“我又不知道吃饭要钱。”素心若练很是无辜:
“我吃的时候你也没有告诉我啊。”
“在外面吃饭当然要付钱了!你父母没有教过你吗?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掌柜的气的眼睛都红了,骂道:“真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这一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戳中了素心若练的痛点,素心若练登时炸了毛。
他生气时的表现很明显,就算不看他的表情,冲天的魔气和额头若隐若现的魔印也能看出他此刻心情绝对不算上佳。
他这回一句废话也没多说,一甩鞭子,鞭尾登时卷上了客栈老板的脖颈,直接将他甩在了空中。
鞭子越缠越紧,如同有灵气的蛇一般,将酒楼的老板缠的几乎要窒息,两眼翻白。
“你、去、死!”素心问玉手腕用力,额头青筋暴起,直接将客栈老板往墙上摔。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有胆子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
云飒见状,心中一紧,赶紧想要上前阻止,但云观昭的动作比他更快。
云观昭飞身而起,掌心接住即将被摔到墙上、摔个头皮血流的掌柜,随即朝素心若练猛地一挥剑。
剑光耀目,素心若练被闪了眼睛,下意识闭目,旋身躲开那阵剑意,但还是被划伤了耳垂,肩膀上有青丝落下,脸侧溅染了淡淡的鲜血滴。
鞭子理所当然地松开了酒楼掌柜,云观昭将掌柜从魔鞭手下解救出来。
掌柜不住的哆嗦,朝云观昭道谢,云观昭安慰了他几句,随即转过头看向素心问玉。
半晌,他冷笑道:
“怎么又是你。”
云观昭道:“真是晦气。”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吧。”素心问玉用指腹擦掉脸颊上的血珠,没管耳垂处传来的不痛不痒的伤口,眼神阴冷地看着云观昭: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人界,我是人,为何不能在此处?”
云观昭挑起眉毛,清冷的双眸中出现了淡淡的讥讽,十分罕见地开口与之针锋相对:
“反倒是你,一个魔,竟然想私闯人间,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活的不耐烦的人是你。”素心若练一扯鞭子,十分不耐道:
“要打便打,哪这么多废话。”
“正合我意。”云观昭挽了个剑花,冷笑着看着素心若练:
“杀了你,再拿了你的内丹回宗门,也算是我为人间除了你这一害。”
“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吧。”
素心若练扯了扯嘴角,清俊的脸上全是冷意:“说大话,小心闪了自己的舌头。”
云观昭表情忽然变的不太好看。
他也不再多话,直接提剑攻去。
素心若练将鞭子抛至空中,鞭子瞬间消失,紧接着,素心若练从虚空中拉出了一把剑,来不及挽个剑花,刚握上剑,就不得不用来抵御云观昭的进攻。
两把剑登时碰撞在一起,击出耀眼的剑光,冲天的魔气混杂这至纯至净的灵力,两者泾渭分明又互相交融,如同相伴相生的太极,呼啸的灵力似排山倒海的海啸,毫不留情地席卷着周遭的一切,又似台风过境,周围的一切无不被破坏殆尽。
站在二楼的云飒衣角疯狂向后翻飞着,无风自动,脚下的地面也剧烈晃动起来,几秒钟再也承受不住,被魔气和灵力冲撞着裂开无数的裂痕,最后迅速碎成齑粉。
房梁倒塌,桌椅破碎,有不少用餐的食客失去支撑,纷纷从二楼往下坠,争先恐后地发出尖叫声,周遭一片狼藉。
云飒见状,再也看不下去。
他双手恰了一个诀,一股温润的灵力从他掌心蔓延开来,如同轻柔的金色网,缓缓接住了往下掉的凡人。
他的眼底倒映出素心若练和云观昭相斗时的剑影刀光,乱飞的剑意嵌入不远处的石墙或者地面,将桌椅都割的斑驳。
而不少的凡人已经吓坏了,坐在地上傻了眼,最后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抱着云飒的小腿,瑟瑟发抖,抱不到云飒小腿的,就躲在云飒身后,不敢乱动,生怕再被误伤。
云飒:“”
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素心若练和云飒,忍无可忍道:
“停!别打了!”
他指尖弹出一缕灵力,直接将两者胶着在一起的剑撞开,偏向一边:
“素心若练,你到底闹够没有!”
第25章 义子
有时候云飒会想, 还好素心若练和云观昭都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然他当父亲的第一天就会想上吊。
儿女子孙都是债,云飒算是彻底亲身体会到了。
他用灵力弹开了胶着的剑, 但却隔不开素心若练的怒吼:
“你少多管闲事!”
他再不废话, 剑锋一转,直接对准云飒,剑意荡起的一瞬间,云飒不得不直面来自于素心若练的威胁,脑后用来束发的发带无声自动, 胡乱飘飞, 差点打在云飒的脸上。
云飒:“”
他足尖轻点, 借着灵力迅速后退,但素心若练的剑却不放过他, 直逼眼前, 在剑尖离云飒不过三厘米的时候, 云飒迅速下腰,躲开素心若练的剑狠扫过来的进攻,随机在身后的梁柱被割的轰然断裂的一瞬间,抓住机会,直接灵活地绕到素心问玉的身后, 随即一个手刀, 重重砸在了素心若练的最脆弱的脖颈下方。
脖颈是身上最脆弱的地方,素心若练没有防备,当场疼的眼前一黑,手腕一抖, 差点栽倒过去。
好在云飒还留了一点良心,没有真想把素心若练打昏, 但也没有留手,素心若练痛的闷哼一声,身体晃动,踉跄几步后再也支撑不住,双膝跪地,要不是还留了一丝神智,用力将剑插在地上支撑起身体,他说不定要当场对着云飒摔个五体投地。
“”素心若练痛的连抬起脖子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冷汗涔涔,肩周如同被无数根针扎了一样,双手用力攥紧剑柄撑住身体,垂着汗湿漆黑的眼睫,咬牙切齿道:
“云飒!你竟然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谁让你不听话。”云飒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力道大的把素心若练脑后的发带都扇起来了,
“把别人的酒楼都毁成什么样子了?嗯?”
素心若练怒吼:“要你管啊!”
云飒又是一巴掌盖在他脑后,这回是动真格了,把素心若练的脑袋拍的嗡嗡作响,沉下声,表情也不复方才的温和,反而有些冷:
“闭嘴!”
素心若练:“”
他还想顶嘴,但看着云飒骤然阴冷下来的面容,忍不住瑟缩,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还敢和母亲素心问玉吵架的他,和竟罕见的在云飒的训斥下闭了嘴。
他低下头,暗自恢复着力气,准备待会狠狠给云飒一个好看,但一旁的云观昭却觉得这是一次进攻的好机会,竟然直接提剑攻来。
素心若练脖子痛的快要断了,低着头没有察觉,倒是云飒发现了,反手用手臂直接挡开云观昭进攻的手腕,在云观昭反应过来,依旧选择提剑的时候,云飒直接抓住云观昭的手腕,足尖一点,直接飞身起来,顺带用力反方向一拧,力道大的将云观昭的手腕拧的差点脱臼,手中的君子剑也不由自主地当啷一声落地,疼的云观昭直接喊出了声,额头青筋暴起:
“啊——”
他被云飒毫不留情地用掌心按着脑袋落地,疼的双膝磕在地面上,直接跪下,差点面对面和同样跪着的素心若练来了个夫妻对拜。
素心若练一开始十分嫌弃地后仰,但反应过来云观昭偷袭他失手过后,一愣,随即忘了疼痛,呲着大牙乐了起来:
“哈——”
他一笑就牵动了伤处,疼的呲牙咧嘴的,又笑又哭,表情狰狞的要命,眉毛挑起:
“哈哈”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又什么好笑的。”
云飒反手用手背在素心若练的脸颊上扇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响。
他没有用力,但还是在素心若练的脸颊上留下了淡淡的红痕,素心若练登时变了脸色,一脸愤怒地抬眼看向云飒。
他生气的时候脸颊有些凶横,眉尾上挑,眼睛里黑少白多,像是一条刚成长的狼:
“你想死啊!”
云飒皱眉,顺势抬起手。
他的巴掌还未落在素心若练的脸上,眼神就轻飘飘地扫了过去,一个动作就引得素心若练忽然汗毛倒竖,下意识噤了声,反应过来后又有些恼羞成怒,咬紧后槽牙,不知道在一个人凶什么。
其余的逍遥宗少年看着他们大师兄被云飒以如此耻辱的姿势按在地上,忍不住拔剑想要冲过去,却被另外一个看起来稳重且谨慎的少年拦住了,冲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冲动去送死,静观其变,这才拦住了他们的动作。
但那些少年却没有放弃营救云观昭,拔出的剑也未收起,虎视眈眈地看着云飒,像是云飒一旦对他们的大师兄不利,他们就会蜂拥而上,杀了云飒。
云飒走到素心若练和云观昭面前,将他们用力转过来,掌心按着他们的脑袋,用力往下压,冷声道:
“和掌柜的道歉。”
素心若练和云观昭的脖颈死死地僵着,扑腾着不愿意道歉,云飒一个给了一个巴掌,这回打在了素心若练和云观昭的脖颈上,不轻不重:
“快点。”
云飒看着这两个犟种,挑眉道:
“不然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们在大家面前爬都爬不起来。”
素心若练:“”
云观昭:“”
他们刚才在对战的过程中消耗了太大的灵力,此刻受制于人,以如此狼狈的姿态跪在普通人面前,心态有些崩了。
素心若练还好,本来就是破罐破摔的状态,但云观昭像来骄傲,跪天跪地跪父母没跪过别人,当下耻辱的脸颊发红,连道歉的话都像是蚊子哼哼:
“抱歉。”
云飒:“大点声,刚才没吃饭吗?”
云观昭忍无可忍:“云飒,你别太过分了!”
“谁过分?我问你谁过分?”云飒收了嘴角的笑,冷冷地看着他:
“你们损坏别人的酒楼不过分?差点害的别的客人从楼上摔下来不过分?以为自己是修士就可以罔顾人间的法律秩序吗?”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这些人太弱了,被波及至死,他们也该去反省是不是自己修为不够。”素心若练梗着脖子:
“反正我没错,我不道歉。”
云飒缓缓垂下眼睫,看着素心若练,半晌才道:
“我说真的。”
他一字一句,语速慢的所有人都能听清:
“如果我是你亲爹,现在非用鞋底抽死你不可。”
素心若练:“”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飒,但云飒没再理他,而是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绪,随机转身走到一边,将酒楼掌柜扶起来,低声道:
“掌柜的,对不住。”
他藏在衣袖里的手一动,有灵光闪现,接着一叠厚厚的银票就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云飒拿出银票,数了十几张,递给了掌柜:
“这些银子你就拿着,算是我替那两孩子,对你的赔偿。”
掌柜的本来还在生气,但在看到银票的那一眼,整个人脸色一变,登时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没事没事。”
他像是怕云飒反悔,赶紧接过银子,随即还试探道:
“这俩孩子,是您的?”
云飒想了想,随即笑道:“义子。”
素心若练\云观昭异口同声:“谁是你的”
云飒转过头,淡淡道:
“这么多话,不如留在酒楼当说书先生抵债算了。”
素心若练:“”
云观昭:“”
他们面面相觑片刻,随即颇有默契地转过头,彼此都不再看对方,也不再看云飒。
云飒替他俩像各位食客道了歉,银子如水一样花出去,才避免了素心若练和云观昭被捕快带走的命运。
但素心若练被云飒平平安安拎出酒楼的时候还有些不忿,怒气冲冲地往前走。
云飒喊住他:“去哪?”
“要你管。”素心若练回过头,对他呲牙:“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以为和我娘好上了,就真的当上我小爹了?”
他对着云飒啐了一口,差点把唾沫星子啐到云飒脸上:
“我爹只有一个,就是魔主漱风,你想让我听你的话,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云飒:“”
他看着素心若练,片刻后方嗤笑道:“你不认我?”
他声音淡淡:“我也没你这么蠢的儿子。”
“你!”素心若练一把揪起云飒的衣领:
“你说谁蠢?”
“说你。”云飒丝毫不惧,看着他低声道:
“你父亲要是知道你是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会后悔莫及。”
后悔把你生下来。
云飒虽然没有明着这么说,但就差没把轻蔑和讥讽写在脸上了。
素心若练本来和素心问玉吵架了心情就不好,刚才还在最看不起最讨厌的凡人面前跪了一遭,如今再被云飒刺了一句,整个人都暴怒不已。
他双眼赤红,揪着云飒衣领,额头的魔印鲜红的像是要滴血,散着炽热的温度:
“云、飒!”
云飒就这么看着素心若练,没说话。
片刻后,素心若练看着云飒,猛地松开了手。
他后退几步,像是无能狂怒的小狗崽,恶狠狠地盯着云飒,然后抬起了手。
就在云飒以为素心若练又要和自己动手、指尖已经悄然凝起灵力防御的时候,素心若练却猛然转过了身,用力用手臂在自己的脸上擦了一下。
云飒见状,微微一愣:
“”
哭、哭了?
他竟然把那个凶巴巴只会耍横的素心若练骂哭了?!
“你说得对,我就是很蠢,我不配做我父君和娘亲的儿子。”素心若练背对着云飒,嗓子哑哑的:
“所以娘亲不要我了,他选了你。”
“魔域,我回不去;人间,我融不进,我我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没人要的魔崽罢了!”
第26章 秘密
素心若练的控诉就像一击重锤, 在云飒的心上狠狠敲了一下。
为什么明明素心若练的生身父亲不是自己,但他在听见素心若练的哭腔时,还是微妙地感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呢?
“你”云飒纠结万分, 半晌下意识伸出手, 正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几步外的素心若练却忽然消失在原地,身形化作黑色的飞烟,很快消弭于无形
得,又跑了。
云飒咽下口中的话, 踌躇间想要追上去, 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转身,走到了云观昭的身边。
云观昭被一群少年紧紧地簇拥着, 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 警惕地盯着云飒的动作, 在云飒走上前来之时,还有几个少年走上前挡在云观昭面前,拔剑挡着云飒,像是生怕云飒伤了他。
“闪开。”云飒语气淡淡:“你们十个加起来也挡不下我一招。”
少年们脸都气红了:“你!”
“你想干什么?”云观昭哑着嗓子道:“你想做什么都冲我来,放过我师弟。”
少年们登时转头, 眼泪汪汪:“师兄!”
云飒:“”
搞什么。
他看了云观昭一眼, 随即往前迈了一步。
他往前迈一步,围在云观昭身前的少年就退一步,直到云飒站在了云观昭面前:
“我不想干什么。”
云飒伸出手,抓过云观昭受伤的那只手, 疼的云观昭惨叫一声:
“啊——”
弟子们纷纷变了脸色:“师兄!”
云飒没管云观昭有多疼,只想速战速决。
他反手将云观昭的手骨移正, 随着他的动作,云观昭的手腕登时发出咔嚓一声。
剧痛瞬间消失,云观昭还以为云飒想折断他的手,连怎么弄死云飒的一百种方法都想好了,却没想到云飒却替他正了骨,忍不住一怔:
“你”
“好了,回去好好歇着就没事了。”云飒拍了拍云观昭的脸颊,像是在逗宠物:
“别一天到晚找别人打架,让你阿爹阿娘担心。毕竟下次,可没那么好的运气遇到我给你擦屁股了。”
云观昭:“”
他傻在原地,完全没想到云飒会对他说这句话,双唇嗫嚅,许久没有吭声。
但云飒显然懒得等他开口,直接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
几秒钟之后,他的身形化作淡淡的白鹤羽,消失在原地,再也不见踪迹,唯有云观昭和逍遥宗的众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而在另一边,云飒追着素心若练,一路到了白玉寒江边。
滚滚江水东逝去,而素心若练坐在百玉寒江边的石头上,蓝色的衣摆被随着石头拍击而上的水波打湿,逐渐变得透明,脑后的发带飘飞,和墨色的发丝绞缠,散了满背。
“!”云飒见到这副景象,吓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素心若练!”
素心若练背对着云飒坐着,没有回头。
云飒怕素心若练被刺激跳下去,又怕自己来晚了拉不住他,只能慢慢地往前走,靠近素心若练。
等到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素心若练身边,才猛然抓住了素心若练的手臂。
“!”素心若练被吓了一大跳,身形一晃,差点掉进河里,被云飒眼疾手快地拽住:
“你干嘛!”
“我倒是想问问你想做什么!”云飒气的在素心若练的背上拍了一巴掌:
“遇到一点小事就寻死觅活的,你爹娘白生养你了!你真想气死你娘亲是不是!”
“我我怎么就寻死觅活了!”素心若练被吓了一跳,还挨了一巴掌,委屈的差点炸毛:
“我怎么就在这里坐着也要被你骂!”
云飒:“你不是想寻死吗?”
“谁想寻死了!”素心若练震惊愤怒中又透着委屈茫然和无辜,脸色青青白白,好不难看: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云飒:“”
他瞪着素心若练,素心若练也梗着脖子瞪他,活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流浪狗,色厉内荏。
云飒:“”
他忍不住被素心若练这副模样气笑了,松开素心若练的衣领,掀起衣摆在他身边坐下:
“不是寻死就好。”
素心若练:“”
他嫌弃地拍了拍被云飒抓过的衣领,扭过头去,不理云飒了。
云飒用手肘捅了捅他,被素心若练嫌弃地躲开。
“真生气了?”云飒歪头从下面看着素心若练的脸。
素心若脸死死地扭过头,不肯看云飒,下颌线绷的紧紧的。
“唉。”云飒叹气:“你生我的气就算了,我和你道歉就是但是你真生气你舍得抛下你娘亲离家出走啊?”
一说到素心问玉,素心若练脸上的瞳仁闪烁片刻,忍不住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指尖。
片刻,他低下头,抱住了膝盖,声音因脸埋在膝盖里而显得闷闷的:“我舍不得他有什么用啊他又不在乎我。”
素心若练负气:“娘亲他最爱爹爹了,他一点也不在乎我的。”
他双手张开,比了一个大大的空间:
“娘亲对爹爹的爱有这么多。”
随即他又用大拇指和食指分开一点点的距离:
“但他对我的爱只有这样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
素心若练委屈地圆脸皱紧,像是个包子:
“既然这样,我娘为何要生我?”
“你娘亲肯定爱你的,不然怎么把你养到这么大。”云飒摸了摸崽的头:
“别哭了。”
“我没哭!”素心若练呲牙:“是江边风太大了。”
“好好好,江边风大。”云飒叹气:“回去吧。你不回去,你娘亲肯定担心你的。”
“不要。”素心若练抱着双腿,下巴抵着膝盖:
“我就是没人要的小魔崽,让我一个人自身自灭吧。”
云飒:“”
他坐在素心若练身边,看着小狗崽低落的神情,思考半晌,最后道:
“如果你肯回去作为交换,我以后不会出现在魔域。”
“!!!”素心若练猛地转过头,瞪大眼睛:
“真的?!”
“真的。”云飒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仙。”
素心若练上下打量了一眼云飒,忍不住撇嘴:
“你是仙,那我还是神呢。”
他站起身,对着江面大吼道:“我也是神仙!”
云飒:“”
他站起身,和素心若练并肩站着,看着滔滔江水昼夜不歇: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会收回我刚才的话。”
他缓声道:“所以我这次下凡来,是带着任务来的。”
素心若练虽然不信云飒的话,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道:
“什么任务?”
“阻止人魔大战,并且找回我的半副仙骨。”
云飒说:“所以我无意和你的娘亲来一段露水情缘之前之所以会在你面前这样做,也只是为了演戏,设法让你把我赶出魔域而已。”
素心若练不是真傻子,被云飒这么一说,大脑里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随即倏然瞪大眼,不可置信道:
“所以你以为我会把你赶出去,却没想到我娘亲会选了你,把我给赶了出去?!”
云飒:“”
他难得起了一些男狐狸精般的羞耻感,转过头挠了挠侧脸,点了点头。
素心若练:“”
他有些气馁,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不说话了。
云飒在他身边坐下来,看着他:
“回魔域去吧。”
他说:“你娘亲需要你。”
素心若练垂着头,眼睫轻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你呢?”
“我?我当然是去找我的仙骨了。”云飒笑了笑,拍了拍小狗脑袋:
“我走之后,别和你娘亲吵架,也别和云观昭打架,知道了吗?”
“云观昭不来惹我,我自然不会和他打架的。”
素心若练犹犹豫豫:“可是你要是不回魔域,娘亲他会不会”
“”云飒怔了怔,想到素心问玉那副偏执又疯癫的模样,想了想,于是道:
“那你回去之后,就对你娘亲说我死了吧。”
素心若练:“死死了?”
“对。”云飒说:“我无意在人间来一场露水情缘,之前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你既然愿意代表魔域与人间停战,那我就没必要再留在魔域了。说我死了,也能绝了你娘亲的念想,让他别再来找我。”
“不行。”素心若练否决了云飒的建议:
“我娘亲不是傻子,怎么我说你死了你就死了,搞不好他还会以为我是在胡说八道,训斥我一顿。”
云飒:“”
他想了想随即解下发带,指尖凝起灵力,齐齐割下了肩膀上的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割舍,素心若练被云飒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忙抓住云飒的手腕:
“你做什么?”
“没事。”云飒又不在意这个,将割下的一把厚厚的头发用发带包扎起来,交给素心若练:
“人除非身死,不可轻易断发,我如今将头发交给你,你娘亲应该会真的相信我死了。”
他说:“他眼睛不好,身体也不好,你照看好他,别让他受伤,也别出来寻我,由着他哭几日便好了。”
素心若练震惊地看着掌心里的头发,耳边听着云飒的叮嘱,久久都没有吭声。
头发被剪的有些凌乱,还有几缕扫过眼前,有些痒痒的不舒服,云飒变出一条宽的蓝色抹额,扎在额头上,隔开一定的距离,同时固定好脑后乱飞的短发丝:
“行了,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你早日回家,我也得去寻回我仙骨,你我就此告别,后会有期吧。”
他的声音舒朗清阔,回荡在江边,自有一股浩荡正气,素心若练晃了晃神,等再看去时,云飒已经消失在了江边,不见踪影,唯有掌心带着温度的发丝,彰显着他方才来过。
素心若练:“”
他指尖缓缓攥紧发丝,不知为何,一想到自己的母亲素心问玉,就总觉得慌慌的,心脏怦怦跳动。
以娘亲那般偏执的性子,若是已将云飒认定为自己原本的夫君漱风,而自己回去时却带回了云飒的死讯和头发,那娘亲知道之后,岂不得岂不得当场疯了?!
第27章 祭祀
别了素心若练之后, 云飒一路向东而行。
他不知道自己的那半副仙骨究竟遗失在了哪个地界,但总归寻找起来不会太简单,好在自己还是半仙之躯, 活个三四千年应该不成问题, 总归慢慢找就是了。
他越过蓬莱、东湘、西泠,还有南澳,最后来到了年岐州。
这里据说是十四州里离中心城最偏远且贫困的州,连清心寡欲的修士都很少来,云飒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但到了之后才发现, 此处倒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破旧清苦, 百姓们虽然衣着朴素、皮肤略显黝黑,但到底民风淳朴, 安居乐业, 与人和善。
——即便是面对云飒一个谈吐和衣着都很明显的外乡人, 也多是以善意面对。
只不过云飒短发的样子在这个年代看起来还有些奇怪,所以有不少人都按暗暗戳戳的用余光瞄云飒的头发,震惊里似乎又带着些许怜悯,像是不敢想象云飒究竟遇到了什么让他心灰意冷的事情,以至于他会彻底断发。
但云飒其实还自我感觉良好。
修仙之人, 本该把名利财富容貌以及身份地位置之度外, 必要时甚至可以以身殉道,对于一些普通人来说,可能宁死也不愿意落发,但这件事对并不会给云飒造成什么困扰。
他今日换了一条红色的宽抹额, 束在额前,头发长长了些, 碎碎的扫在脖颈后,有些痒,但不影响他专心致志地逛集市。
每月逢五和逢十都是此地的圩天,每到这个时候街上还蛮热闹的,周围有不少民众都会将自己的做的一些小玩意和食品摆到街道两边,吆喝售卖。
云飒觉得热闹,沿着小摊的两边慢慢往前走,在路过一个卖首饰的小摊时,老板叫住了他:
“公子,买首饰吗?”
云飒愣了愣,抬头见是一个容貌姣好、舒雅大方的女子,一脸笑模样,也便回了一个笑,拨了拨自己额前飘扬的碎发:
“老板,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用得了首饰的吗?”
老板反应很快,马上改了说辞:
“我瞧公子这般英俊潇洒、谈吐不俗,家中应有几房妻妾。若是公子外出走商,不如早些置办些许礼物,买些回去,也好让她们开心开心。”
云飒:“”
他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素心问玉,反应过来后又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
“我没有几房妻妾。”
老板一愣:“莫不是公子痴情至此,只娶了一个妻子,没有纳妾”
云飒:“”
他只觉越说越错,越描越黑,干脆闭了嘴,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铺子前:
“我就只有这么多,你给我挑几样首饰,替我包起来吧。”
“好嘞,没问题。”老板见状,登时眉开眼笑起来。
她从小摊下面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在小摊上挑挑拣拣,最后拿出一只淡紫色、种水颇好的糯种玉镯,放在掌心里平摊递到云飒面前,征求意见道:
“公子,你看这个如何?”
云飒想也不想:“他有玉镯了。”
“啊”老板娘将玉镯放下,视线扫过摊面,随即笑着拿起一对红玉髓耳坠:
“这个呢?”
云飒仔细一瞧,想了想,随即点头:“这个可以。”
红玉髓耳坠比玉镯便宜一些,老板又给云飒挑了一个鸢尾花形状的银项链,然后装在盒子里,合上递给云飒。
云飒道了声谢,将首饰盒子收好,塞进了衣袖里。
走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明明又见不到素心问玉了,还给他买首饰做什么,何况——
何况素心问玉又不是自己的夫人。
他忍不住这么想着,但又忍不住伸出指尖,摸了摸首饰盒,想象着素心问玉戴上这些首饰的模样,片刻后又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往前走去。
临近中午,云飒入乡随俗当起了人类,本想找个地方吃个饭再走,却没想到刚走到酒楼前,就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
撞他的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撞到他的时候,手中的琉璃灯没抱稳,咔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云飒:“”
那少年摔坐在地上,还没从剧痛中反应过来,抬头就看见莲花琉璃灯被摔碎,登时一怔,紧接着眼睛迅速红了,瞳仁里泛出泪水,瘪了瘪嘴,眼看就要哭出声。
云飒赶紧走上前去,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扶起,安慰道:
“人没事就好。”
“完蛋了完蛋了”少年不顾自己还没站稳,扑过去,颤抖着指尖捧起地上的莲花琉璃灯,嘴唇煞白:
“好不容易才买到的琉璃灯回去我阿娘俺爹肯定会杀了我的!”
云飒:“”
似乎是看着少年格外可怜,一副天塌了模样,云飒难得的起了些许同情心,即便这个琉璃灯是少年自己撞上来才会摔碎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放低了声音,道:
“这个琉璃灯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了,这可是用来祭祀仙尊用的琉璃灯啊!我们家省吃俭用,整整花了一两白银才买到的!”少年捧着琉璃灯的碎片,哭的那叫一个惨烈。
一两白银对于一个普通人家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欠款了,尤其是这少年身上的穿着也不太像是大富大贵之家出来的,衣角还缝着几个补丁,显然不太富裕,能凑足一两银子,应该是花了不少时间。
云飒怕他被琉璃灯割伤手,赶紧把他拉起来。
他看着少年眼泪汪汪的模样,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素心若练,心上忍不住一动,话已脱口而出:
“别哭了。”
他摸了摸少年的头:“我给你买过一个新的。”
“”少年仰起头,看着云飒,不可置信地结巴道:
“真真的吗?”
“真的。”云飒笑:“看在你长的像我儿子的份上。”
少年一愣,随即上下打量了云飒一眼,迟疑道:
“你看上去好像也没有比我大几岁吧?已经娶妻了?”
“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云飒说:“走吧,带你去买琉璃灯。”
少年圆溜溜的眼珠子里还浸着泪水,犹豫地站在原地不敢动。
他不太敢接受陌生人的善意,尤其是云飒的话可信度低,少年对他的信任便再度大打折扣。
但
如果今天不带琉璃灯回去,他阿娘阿爹估计真的会把他打死,甚至不会让他参加祭祀了。
而且明天就要开始祭祀仙尊,好看的琉璃灯基本都快卖完了,再凑钱去买,估计买不到漂亮又价格合适的了。
思几次,少年又瞅了瞅云飒,看着云飒笑意盈盈的模样,咬了咬牙,同意了下来:
“好吧。”
他慢吞吞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不会是骗子吧。”
云飒:“”
他看了少年一眼,笑了笑,只道:
“带路吧。”
少年点了点头,将街道上的琉璃灯碎片收拾干净,防止路人踩到受伤,随即便带着云飒,去往卖琉璃灯的铺子。
也许是明日就要进行祭祀活动,所以卖琉璃灯的铺子生意很不错,云飒和少年踏入铺子的时候,老板正在后院忙的热火朝天的,甚至没有空招揽生意,只有一个伙计在铺子前算账。
见云飒和少年进来,伙计握着笔,抬眼看向少年,忍不住差异道:
“胡哥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伙计手中的笔一顿,在纸面上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
“你刚刚不是才买了一个莲花灯吗?”
“刚刚那个”那个叫胡哥儿的少年咽了咽口水,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道:
“我不小心撞倒了人,掉在地上打碎了”
伙计:“”
他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后,一脸遗憾道:
“那个样式的琉璃灯很难做的,可惜了”
言罢,他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下意识问:
“那你娘和你爹岂不是”
“我遇到个大好人公子。”胡哥儿往前推了推云飒,赶紧道:“这个公子人可好了,说会给我买一盏新的灯。”
说完,胡哥儿又赶紧道:
“福子哥哥,你这里还有新的琉璃灯吗?”
“能卖的都差不多卖光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定做的,老板正在做,估计今晚没空做新的了。”福子道:
“你去别家店看看吧。”
“啊”胡哥儿失望道:“可是整个镇上也就你家的琉璃灯做的最好了”
福子哥哥耸了耸肩,也是一脸爱莫能助的模样。
胡哥儿也没办法,只能去了别家铺子,买了琉璃灯。
但是剩下的琉璃灯都不太好看,胡哥儿即使买到了新的,兴致也不高,皱着眉,十分难受的样子。
云飒指尖转着灯把,看着晶莹透明的琉璃灯,安慰道:
“没事的。”
他说:“仙尊祂不会在意的。”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想给仙尊最好的。”胡哥儿垂头丧气道:
“唉。”
云飒:“”
他不明白为什么胡哥儿会把一场祭祀看的这样重要,忍不住对他口中的仙尊起了些许兴趣。
他想了想,又问:
“祭祀什么时候开始?”
“明日晚间。”胡哥儿道:
“不过白天的时候,镇上的大半人都会上三清山的太和观烧香,祭拜仙尊的石像。”
“这样啊。”云飒若有所思,片刻后又笑道:
“行了,别难过了。”
他拍了拍胡哥儿脑袋,“先回家吧,别让你阿娘阿爹担心。”
“嗯嗯,好。”胡哥儿紧紧抱着琉璃灯,像是怕怀里的灯再度摔碎了:
“谢谢公子哥哥。”
“去吧。”云飒笑。
胡哥儿乖乖地任他摸头,见天色不早了,便和云飒说了再见,脚底抹油,一溜烟走了,徒留云飒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一般某个地方建造祠立观祭拜之人,都是曾经为这片地区做出过贡献的人,云飒对胡哥儿口中的仙尊起了些许好奇心,忍不住决定跟着去凑热闹看看。
他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下榻,一觉睡到天亮,还没清醒,就听见外面的鞭炮声。
他慢慢睁开眼,从床上坐起,缓了一会儿,穿好衣服,下床走到床边,打开窗往外看。
街上比昨日还要热闹,有不少民众已经拎着祭祀的糕点和香、烛,神采奕奕地往西边走。
云飒想了想,也从窗边轻巧地跳下,混入了祭拜的队伍里。
太和观在三清山的山顶,地势陡峭,非常难走,即便有阶梯,云飒光靠行走,还是走的气喘吁吁的。
他本来想直接施个仙术到山顶,但遗憾的是他不认识路,突然消失也会引起惊慌,只能强忍着,跟在了百姓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云飒已经有些不耐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清亮的少年音,引起了云飒的注意:
“公子哥哥!”
云飒觉得声音耳熟,下意识回过头去,刚好看见胡哥儿混在人群中,正朝着他挥手,眼睛亮亮的:
“哥哥哥哥!”
“在,”云飒笑:“叫的和公鸡似的。”
胡哥儿被打趣,登时垮了个脸:
“哥哥”
云飒站在原地等着他走上前来,顺带休息,注意到胡哥儿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差不多三十多岁的模样,女的扎着粉色头巾,面无表情,挎着篮子,男的扶着妻子,头顶只扎了浆洗发白的墨绿色发带,没有发冠,唇周一圈胡子,皮肤有些发黄粗糙,是老实庄稼人的模样:
“这两位是”
“哦哦,和你介绍一下,这是我阿娘,这是我阿爹。”
胡哥儿道:“阿娘阿爹,这就是我昨日和你们提到的好心的公子哥哥。”
“原来是您。”闻言,胡哥儿娘亲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不再那么警惕:
“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我们家便赶不上今年的祭祀了。”
“小事。”云飒道:“您贵姓?”
“免贵姓李。”李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云飒:“看公子眼生,可是外乡来的?”
“是。”云飒笑着点头:“虽为外乡人,入乡随俗,但也来祭拜祭拜仙尊。”
谈吐不俗的人本就会引起旁人的好感,何况云飒还生了一副好相貌,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李夫人于是便点了点头:
“您有心了。”
云飒对李夫人笑了笑,随即没再多寒暄,转身离开了,没例会李夫人眼睛里的欲言又止。
胡哥儿因着之前的事情,喜欢云飒喜欢的紧,于是便紧紧跟了上去,跟在云飒身边,叽叽喳喳地介绍说着什么。
云飒面上也看不出讨厌或者喜欢,反正听的挺认真,时不时还“嗯”一声,只不过因为他们走的远了,不太听得清在说什么。
“孩子他娘,走吧。”胡哥儿他爹扶着娘子的手臂,催促道:
“后边儿还有人呢。”
李夫人闻言,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将视线从云飒的背影上收回来。
她挎着篮子,提起裙子走上台阶,胡哥儿他爹扶着她的手臂,顺脚给她提走脚下的石头,语气里颇有些醋意:“孩子还在呢,就一直盯着那男人出神不就是个外地来的小白脸吗,有什么值得看的。”
李夫人:“”
她撇了一眼胡哥儿他爹,假装没听出里面的醋意,只自顾自沉思:
“只是觉得他长得有些眼熟罢了”
“你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花颜镇,他又是个外乡人,你未曾见过他,怎得会觉得眼熟?”胡哥儿他爹道。
“不止是眼熟。”李夫人凝眉,片刻后又转过头,看着自己丈夫:
“你难道不觉得他眼熟吗?”
“我怎么会觉得他”胡哥儿他爹刚想反驳,眼前就情不自禁浮现出云飒的脸,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片刻后陡然变了眼色,指尖下意识抓紧了李夫人的衣袖,眼神里飘过些许惊疑不定。
“他刚刚走的太快了,我又光顾着注意他的头发”
胡哥儿太爹恍然道:“他的脸,确实有点像”
身边有人经过,李夫人眼疾手快地扯了扯胡哥儿他爹的衣袖,不让他再说下去,免得引起不满。
“走吧。”几秒钟之后,李夫人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抬眼看向山顶的云雾:
“也许只是只是巧合罢了。”
第28章 云暮雪
对于胡哥儿爹娘的话, 云飒并不知情。
他一路上都在专心应付胡哥儿——原因无他,这胡哥儿太能聊了,几乎和他聊了一路, 兴奋起来像是个按不住的狗崽子, 绕着云飒的裤脚汪汪叫,还时不时地甩着尾巴,哈气吐着舌头。
云飒本来只是想凑个热闹,但因着有胡哥儿在,他也不得不听了一耳朵的关于今日祭拜的主角——仙尊云暮雪的瓜。
据说这个仙尊云暮雪是真正的天才, 携一把万里平天剑横空出世, 不到百年就成了逍遥宗落月峰的峰主。
他一身正气, 一辈子都在潜心修炼,目光所及, 荡平天下不平事。
因着他人品高洁, 有做了不少好事, 因此在修真界和人间的声望都很高,他本人也很有天赋,不到几百年就到了渡劫期,是近三百年来最有希望成仙的人。
所有人都以为云暮雪会在某一个契机成仙的时候,年岐州忽然被一群魔物入侵, 百姓一时间流离失所, 有些甚至沾染了魔气,开始神志不清,宛若丧尸。
云暮雪得知后,奉掌门之命前往年岐州, 废了大力气,将那些魔物镇杀。
但他自己也因此受了伤。
为了能将那些沾染了魔气的百姓尽快恢复, 云暮雪只身前往蓬莱和西泠取药。
但药少人多,势必出现有人喝不到药的情况,甚至还会出现争抢的情况。云暮雪深思熟虑过后,最后自己吃下药草,用身体溶解药性于血中,随即以自身的血为引,加入灵力,放入井水之中,给城中感染魔气的百姓饮下。
整整三天三夜,为了不让伤口愈合凝血,云暮雪不断划开身上的伤口取血,使新伤叠着旧伤,放干了身上的血,但也成功救活了沾染魔气的百姓,。
他死后,年岐州的百姓感念他的恩德,自发给云暮雪建立了可供祭拜的石像和太和宫,每年已满十六岁的男子或者女子都可自行前往三清山太和宫祭拜云暮雪,祈求来年的庇佑。
几百年过去了,世世代代更迭,有关云暮雪的传说在人们的记忆里已经不再清晰,但他舍身为百姓的传说始终流传于年岐州,甚至还有不少别的州县的人来祭拜他,云暮雪俨然成了年岐州的代表和众百姓心中的精神图腾。
胡哥儿说起云暮雪时颇有些喋喋不休的架势,云飒看着他,半晌笑道:
“你很崇拜仙尊云暮雪?”
“那是自然了。”胡哥儿道:“若没有他,我还不一定能出生呢。”
胡哥儿满脸写着期待:“好不容易熬到十六岁,我终于可以见一见仙尊了。”
云飒其实不太相信真的有这样一个近似于圣人的修真者出现过,他更倾向于是一种几百年来流传的故事:
“我觉得云暮雪不一定存在吧。”
他有些不确定道。
“胡说!”
胡哥儿还没等云飒说完自己的猜想,就登时跳脚,瞪着圆眼睛否认道:
“仙尊一定存在的!”
“你怎么知道。”云飒看他一眼:“你又没见过。”
“我我虽然没有见过仙尊,但是我见过他的儿子啊!”
胡哥儿急道:“我曾远远地看过他儿子一样,端的是龙章凤姿,清灵秀雅,分外标致,连我爹娘都说,他儿子和他长的很像呢。”
云飒噗嗤笑出声:“真的假的?”
他仰头看向山顶缭绕的云雾,确信自己快到了,于是加快了脚程:
“他儿子是谁啊?叫什么名字?”
“逍遥宗掌门手下的大弟子云观昭啊。”胡哥儿说:“他每十年都会来年岐州祭扫自己的父君,我见过的。”
云飒:“”
他迟疑半晌,没有马上接话,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云观昭?
他是云暮雪的亲生儿子?
还每十年都来年岐州祭拜?
那岂不是待会儿有可能会见到云观昭?
思及此,云飒不由得脚步微顿,开始思考要不要继续往前走了。
但显然,胡哥儿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见马上要到太和宫了,心情愈发激动,拉起云飒的衣角就往前跑,还被路边的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好悬被云飒扶了一下,不然真的得从山顶的阶梯上滚下去了。
“就这么激动吗?”云飒哭笑不得。
再怎么崇拜,终究也只是个死了几百年的死人,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云飒自己就是仙,对于这个成仙未半而中道崩殂的云暮雪并无太多的敬重之心,但周围的人显然都很怀念云暮雪,宫内的气氛一时十分凝重,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悲伤和严肃,云飒自己也不太好意思表现的太平淡,只能面无表情地跟着胡哥儿一家往里走。
等前面的一拨人走之后,云飒顺着人潮,走进了太和宫宫内。
宫内周围挂着小盏的琉璃灯照明,宛若一个个坠落人间的小太阳,将宫内照的有些亮堂。
云飒的面前是一张铺着金红绸的桌子,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祭品,而再往上,就放着仙尊云暮雪的石像。
那石像大概有近□□米高,周围还有白色的帷幕飘散,将石像的面容遮的有些模糊不清,云飒仰起头时,只来得及看清石像身侧的万里平天剑,正挂在那云暮雪的腰间。
他心中登时有些犹疑。
这把剑确实是万里平天剑没错。
可是为什么这把剑会出现在云暮雪的身上?
不是说魔主漱风陨落之后,这把已经认主的剑就再也没有人能拿起了吗?
那为什么云暮雪能将万里平天剑拿起,作为自己的佩剑呢?
还有那个云观昭,究竟是不是云暮雪的亲生儿子?
如果是,素心若练又为什么要说云观昭是魔主漱风的私生子?
陨落的魔主漱风和仙尊云暮雪,还有魔主遗孀素心问玉,以及分别作为魔主漱风和仙尊云暮雪儿子的素心若练和云观昭,这五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就在云飒想的头昏脑胀的时候,忽然门外有一阵风吹过来,将遮在云暮雪石像脸上的帷幕吹的高高扬起,惹得满肚子好奇心的云飒仰头望去,将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石像脸上。
周围有莫名的祈祷声和颂声缓缓响起,喃喃的像是远方传来的佛音,仔细听去却又不大像,庄严又沉重。
而此时此刻,云飒周围的人们已经缓缓跪下了,双手相合,闭眼默念着什么,只有云飒一个人还站在原地,连膝盖都没有弯一下。
一旁的胡哥儿半睁着眼,看着云飒并没有跪下祭拜,有些急了,赶紧趁着爹娘不注意,伸出手拽了拽云飒的衣袖,示意云飒跪下来。
但此时的云飒哪里顾得上跪。
他惊诧地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仰头那个姿势,指尖已经悄然攥紧,掐入掌心,视线则一瞬不瞬地落在了那石像上面,心中满是汹涌而至的愕然和不解。
原因无他,那个被年岐州人当做圣人和精神图腾一般祭拜的落月峰峰主,那个曾被他怀疑是否真实存在的仙尊云暮雪,模样容貌,竟然与他的脸有着近九分相像!
怎么怎么会这样?!
第29章 妖孽
云飒心中大骇。
纵然这个世界上相像之人很多, 长相一样也不足为奇,但云飒下凡之后,始终没忘了自己的身份是仙。
不管是人还是妖魔, 成仙之后必将历经洗经伐髓、浑身□□重塑的痛苦, 云飒成仙后容貌虽然没有大改,但也终究是变了些许,绝对不可能和一个普通的凡人有九成像。
思及此,云飒忍不住握紧拳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仰头看着在白色帷幕中若隐若现的石像面容, 总莫名觉得那石像的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诡异笑容, 令人心惊肉跳。
云飒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心慌过了。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一个人凡人会和自己长的如此之像?这个云暮雪到底是什么来头?!
云飒在那一瞬间,只觉自己仿若身处团团的迷雾之中, 看不清, 也摸不透, 周遭的一切都使他陌生,仿佛有无数的谜团等着他去亲手解开,偏偏他又心乱如麻,不得其法。
就在云飒心中情绪纷乱之际,窗外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无数的黑云如同奔腾的马匹, 迅速笼罩聚集,很快耳边便闪起了电闪雷鸣之声。
忽又一阵强风刮过,帷幕飘散,一排的琉璃灯骤然熄灭, 宫观内光影摇曳,片刻后竟被密密麻麻的人形黑影聚集, 一时间如同鬼影憧憧,让人心尖一跳,心底平白无故打起鼓来。
云飒猛地回过头去,只见远处的天边闪过一道白练,如同吐着信子般的毒蛇那般快速游动,照的云飒面色惨白,紧接着,耳边只听闻炸雷一声,仿若天塌地陷,顷刻间暴雨噼啪落下,打在不断摇晃发出吱嘎呻\吟的窗户上,急促如鼓点,敲得人心脏分外紧张。
此时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仙尊仙灵了,原本就虔诚的百姓忽然变的更加惶恐,纷纷跪俯下身体朝着云暮雪的石像跪拜,而云飒身边的百姓见云飒不跪,便认定是云飒这个外乡人不敬仙尊,惹怒了仙尊,一怒之下,纷纷涌过来,要按着云飒的肩膀,强逼他跪下。
云飒可以反抗,但他又不能伤了百姓,只能掐诀飞升而起,悬浮在众人头顶。
他即便是成了仙,也是不跪玉帝的,何况云暮雪死前也只是一个凡人,更没必要跪了。
他正思索着要怎么解释这件事,余光里忽然看见云暮雪的石像双眼内闪过一团黑气,紧接着,太和宫内便如同地震了一般,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惹得众百姓惶恐不已,跪在地上喃喃自语,求仙尊莫要怪罪。
但此时的云飒就算再迟钝也知道有人利用云暮雪的石像装神弄鬼,骗取功德信仰了。
人或者妖魔成仙,除了需要不断增益修为,另外一方面,还是需要功德信仰的。
获得的信仰越多,成仙的可能性越大,有时即便是修为低微,但如果行善积德做了好事,被百姓自发地供奉起来,一旦功德信仰达到成仙的标准,就会被天道点化成仙,自动飞升。
所以有许多修士因为修为一直无法进益,有不少人都萌生了另辟蹊径的方法,但行善积德成仙的条件实在严苛,信仰也并没有那么好得到,很少人会走这条道。
但如果是有一个现成的可供供奉的人,那个人已经死了,就会有不少妖魔选择寄生在那人的宫观石像内,使用障眼法,利用百姓来骗取功德,达到成仙的目的。
思及此,云飒登时怒不可遏。
如此心思不正,利用旁门左道成仙的人,不见则矣,若是见到了,怎么可能允许!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云飒就飞升而上,踩在石像的肩膀上,随即朝它用力踹了一脚。
他这一脚没有收力,石像登时摇晃几下,眼看着就要倒下。
宫观内的百姓都吓坏了,纷纷跑出宫观,眼睁睁地看着云飒掐了个诀,直接一巴掌打在了石像上面。
云暮雪似喜似背的脸上登时裂开纹路无数,石子哔啵,纷纷扬扬地沿着他的额头和脸颊崩裂而下,紧接着便炸开了无数的灰尘,迷人双眼。
云飒猛地后撤,咳嗽几声,挥开眼前的灰雾,片刻后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不知道什么东西从云暮雪的额心钻了出来,随即飞速朝他冲来。
云飒猛地侧过身,绕开那东西,但那东西很快就回身,再度猛地冲过来。
云飒只能双手相拢,运起灵力护体,却还是被那东西猛地扎在了石像的胸口。
巨大的冲击力不断从云飒和那东西的相接处传来,云飒死死咬着牙关,后背顶在石像冰冷的胸膛上,只觉身后的石像也在慢慢裂开,而他正在失去可以支撑的地方。
这个东西方才借着云暮雪的身份吸取了太多的功德,连云飒都快有些抵抗不住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想到这里,云飒眼神一变,随即咬破自己的舌尖,借着疼痛,猛地收力。
在收力的同时,他的身形迅速消失,那东西没料到云飒会突然收力,一头撞向了石像。
在那一瞬间,云暮雪的胸口被当心穿过,巨大的石像晃动几下,彻底向后倒去。
云飒只觉在那一刻,自己的心脏也骤然一痛,逼得他不得不喉咙发紧,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滴滴答答的血液从唇角滑落,云飒眼神发了狠,用指腹抹去唇角的血液,直接化风成剑,追上那东西,猛地挥剑砍下。
“噗嗤——”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拦腰砍断,溅出鲜红的血,喷洒在云飒的脸上和脖颈上,紧接着那东西发出一声沙哑又难听的嘶鸣,很快就消失在空中。
而地上很快就出现了半截子的血肉模糊的物体,云飒缓缓从空中落地,正欲捡起那物体看个明白,但刚抬眼,就看见花颜镇的百姓们都有一种震惊又错愕的表情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一个令他们又厌恶又害怕的生物。
云飒猛地反应过来,正欲解释,“不,我不是故意”
“你打算了云暮雪仙尊的石像!”人群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你会被仙尊惩罚的!”
“”
淅淅沥沥的大雨从空中瓢泼洒下,却半点没有沾到云飒的身上,他一身墨绿衣裳,窄腰如刃,化入远山和灰雨的朦胧模糊之中,更衬的他身形如鹤般鬼魅缥缈。
鲜红的血液从云飒的脸上缓缓低落,正于眉眼下方,又妖艳又诡异,仿佛食人精血的妖魔。
一声惊雷闪过,惨白的闪电照亮了云飒手里拿着的风刃,他眉眼冰冷,脸上还挂着血,眸子里白多黑少,瞳仁浸着杀意,如同化不开的黑墨,将人间所有的光线都吸了进去。
也不知道谁先惨叫了一声,紧接着无数的人如同潮水般涌下了山,很快,云飒的面前便散了个干干净净,只余雨水打在泥泞的土里,溅起污水横流。
云飒:“”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随即缓缓收了掌心的锋刃。
他走到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身边,忍着恶心,捡起了地上的肉团。
那肉团似乎还会动,在云飒的掌心里带着温热不甘地挑起、扭动着,仿佛一个硕大的蛆一般疯狂摆动着头部
什么东西啊这是,竟长的如此恶心。
敢冒充仙尊云暮雪,枉受功德,也是活腻了。
云飒将那肉团丢在地上,正打算离开,却没想到刚往前走了几步,山下的台阶正缓缓走上来一人。
那人半扎高马尾,素色的白发带飘在脑后,一身玄色黑衣,撑在青色油纸伞,伞下露出的双眼透着凝重,白皙纤长的指尖正提着衣摆,正慢慢地拾阶而上。
他手上还挎着祭拜用的竹篮,神情凄怆,但满目的悲伤却在亲眼见到太和宫的倒塌和满地的狼藉时瞳孔骤缩,浑身一震,像是被雷劈了一般,不可置信地整个呆怔在地。
怎怎么回事?!
云观昭看着面前倒塌的宫观,还有早已不翼而飞的父君石像,整个人都像是被一把重锤锤傻了一般,错愕地张大嘴,手中的竹篮也啪嗒掉在了地上,湿润的泥土登时溅脏了他的衣摆,但他却没有心情打理,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他父君的石像呢?!
他这么大的父君石像,去哪了?!
第30章 警告
云飒站在原地, 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面前的人是云观昭
竟然是云观昭!
云飒当然不会忘了云观昭的父亲是云暮雪,看着对方震惊中又透露着难以言喻的错愕的神情, 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他从未怕过任何人任何事, 连天帝将他贬下凡间时,都敢对着玉帝竖中指,但看着云观昭此时此刻紧绷着面庞、莫名流出些许悲伤的眉眼,还是忍不住心间一颤。
“怎么怎么会这样?!”
云观昭愣怔过后,像是疯了一样, 冲到原本的太和宫观前, 因为走的太急甚至还踉跄了一下, 差点扑倒在地,被云飒手疾眼快地扶了一下:
“小心点!”
“你放开我!”云观昭一把甩开云飒的手, 掌心中握着的伞怦然落地, 溅起无数雨水:
“我父君的宫观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双眼赤红, 任由晶莹的雨珠打落在他的漆黑的眼睫上,晕开一片模糊:
“是不是你做的?!”
云飒:“”
他可以否认,毕竟云观昭又没有亲眼看到面前这一幕,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云观昭下山后随便逮着个人问就知道是他做的了
他又不可能把百姓都杀光灭口。
思及此, 云飒只能按住他的肩膀, 示意他冷静下来:
“是我。”
他刚想说他之所以会毁了云暮雪的石像和宫观,是因为有东西寄生在云暮雪的石像上,冒充云暮雪枉受信仰和功德,但他话音还未落, 一阵剑刃就已经迅速逼近云飒的脖颈,带起阵阵的凉风。
云飒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冷汗, 瞳仁就已经倒映出剑尖幽蓝的光芒,他猛地下腰躲开云观昭的剑,在云观昭从他身上冲过去的瞬间,绕到他的身后,想要将他拍晕。
但他之前已经对云观昭用过这招了,云观昭熟悉他的招式,在袭击不成的下一秒,就已经迅速转过身来,迎面对云飒用力劈下一剑。
云飒不得不掌心运起灵力,升起护阵,正面硬抗下云观昭这一剑,巨大的灵力波动从剑刃与护阵的交接处传来,宛若排山倒海的风,席卷起几人高的尘雾,随即砰的在云飒和云观昭的身边炸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将云飒和云观昭的衣角震得猎猎作响,绷成笔直的线。
“云观昭!”云飒眯起眼睛,脑后的抹额末端缠绕在一起,他额前已经出了些许细汗:
“你先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云观昭掌心握剑,用力向下压,直到剑刃在云飒的护阵上压出道道裂痕,双目猩红且狰狞:
“不管什么原因,你毁了我父君的石像和宫观,我就要你拿命来偿!”
言罢,云观昭便一脚踩在护阵上,直接将护阵踢碎,随即挽剑直接攻上。
云飒刚才和那团不明物体对阵,已经消耗了不少灵力,何况云观昭现在像是个咬人的疯狗似的,根本不在乎云飒怎么反击使力,铆足了劲儿想要至云飒于死地。
云飒偏头躲开云观昭一剑,那一剑从他脸侧划过,在右脸颊上带起了淡淡的长中指宽的血痕。
云飒转身躲过,鼻尖依然闻见血味的他此时此刻倒也不再退让,顺手用指腹擦掉脸颊的血的同时,掌心凝起风刃,脚尖轻点地面,正面迎上云观昭。
空中光影变换,云观昭的每一招都恰好被云飒接下。
云观昭的招数不如云飒老练狠辣,但精力旺盛充足,而且像是不怕疼似的,不管云飒在他身上落下多少并不致命的伤痕妄图恐吓他离开,云观昭在爬起来之后,都会再度不要命地冲上来。
云飒一脚踹偏云观昭的剑,随即打断了云观昭的手腕,在云观昭痛呼一声后,拽着他的衣领,直接将他丢到地上:
“行了。”
云飒也累的不行,胸口隐隐作痛,那石像仿佛和他气运相连似的,石像毁了,连他自己也莫名感觉筋骨发痛,仿佛受了碎骨裂身之疼,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声音也变得沙哑断续:
“你听我说”
“听你说?听你说什么?”云观昭冷冷地看着他,挣扎着用没伤的左手撑着地面,捂着手上的手臂,踉跄着站了起来,嗓音:
“我与你是有过节,但你也不能毁了我父君的石像!”
他愤怒道:
“我父君死之后,连尸身都未曾留下,如今百姓自发为他建宫立观,塑造石像石身,也不被允许么?你到底为什么要毁了他?!”
“我”
云飒只觉身体仿若被抽筋拔髓,疼的满脸是汗,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模糊间眼前的一切都成了重影。
他深吸一口气,蓄起力气,捂着胸口,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看见方才不小心丢在地上的那肉团忽然从地上弹了起来,像是一团带着血雾的炮弹一般,猛地朝云观昭的方向冲了过去。
而肉团的截断面已经长出了锋利的獠牙,扭动着肥大的身体不断逼近,看起来像一只长满了牙齿的蛆,又恶心又恐怖。
“不好!”
云飒猛地瞪大眼,意识还没反应过来,掌心已经凝起风刃,脚尖轻移,宛若一阵风一般,迅速逼近了云观昭。
云观昭懵了一下,见云飒神情沉冷,掌心已经握紧了锋刃,还未云飒是冲自己来的,慌张间竟然捡起了地上的剑。
而云飒并没如同云观昭预料的那样杀了自己,而是冲到云观昭身后,掌心运起灵力,凝成风刃,替云观昭挡下那张牙舞爪的肉团。
风刃刹那间将那肉团搅的粉碎,喷起漫天的血雾,被云飒撑起护阵尽数挡下。
但他方才刚松了一口气,胸口处就传来一阵冰凉。
云飒微微一怔。
手中的灵力登时如同失去源头的水,尽数消失殆尽在他的掌心,而胸口传来的巨大的疼痛令他遏制不住嗓子的腥甜,猛地弯腰吐出一口血。
“呃——”
穿过胸口的剑插\入又被拔出,洞穿了云飒的身体,拔出时还带着黏腻的血声,拔出的那一刻,仿佛时间都被拉长了,一寸一寸的,绞碎了身体的血肉和神经,痛觉被无线放大,云飒再也承受不住,此刻似一把断线的风筝,直直地从空中坠下,摔落在地上。
他摔得有些神志不清,眼前阵阵发黑,脊骨都像是被人一下一下敲断了一般,痛的他只能咬紧舌尖来保持清醒。
恍惚间,他只能看见云观昭站在他面前,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左手则颤抖着握着一把带血的君子剑,正满脸不可置信地呆呆瞪大瞳孔。
“你”
云飒刚想说话,就忍不住咳嗽起来,掌心下意识捂着胸口,堵住流血的伤口,但显然无济于事。
他想让云观昭不要冲动,但生机从他身体迅速流逝,他几乎提不起一丝力气再说话,只能耷拉着眼皮,强迫自己不要昏过去,以免被云观昭当场杀掉。
云观昭果然如他所料一般,反应过来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次杀了他的大好机会,提剑缓缓走了过来。
云飒都没力气后退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观昭走到自己面前,垂眸看着他。
云观昭垂下眼睑的时候,漆黑的眼睫毛颤抖着,还挂着淡淡的雨珠,一双不知道肖似谁的熟悉眼眸里蕴着淡淡的水雾,看起来像哭了,但细细看去时,才恍然意识到那是浸的雨水。
“你毁了我父君的石像,我不得不杀你。”
云观昭猛地举起了剑,闪亮的电光在他脸上打下巨大的一片白,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惨白毫无血色,
“就用你,来替我父君陪葬吧。”
云飒:“”
他知道自己逃不了,只能保持着坐着的姿势,停在原地,灰黑色的瞳仁微微转动,看着云观昭狰狞又带着恨意的面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剑尖迅速落了下来,势如破竹,割开凌厉冰冷的雨,溅了几滴在云飒的脸上。
云飒眼皮微颤,瞳仁里倒映出越来越大的剑身,指尖已经不自觉握紧,浸满了雨水和泥土,但他却无暇顾及。
该不会今天真的就死在这里了吧?!
这个年头甫一出现,忽然间,头顶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远山尽头处响起一道惊雷,一道电光如同游蛇一般,猛地劈在了云观昭的脚边,溅起半人高的泥水。
“!”云观昭吓的手一抖,剑一偏,终于给云飒找到机会,令他积蓄起力气,赶紧往云观昭身边退了几厘米。
云观昭被这一道惊雷震得耳朵嗡嗡作响,耳鸣的要听不清声音,视野里见云飒跑了,赶紧往前走了几步,就欲动手杀了云飒。
却没想到,刚才那道电光见他想要伤云飒,又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这次,它没有再客气,而是直直劈在了云观昭的手臂上。
“啊——”
云观昭登时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剑也脱力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手腕骨被电光灼伤,隐隐发黑发红,淌出红色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云观昭疼的皱起眉,肩膀不自觉抖了几下,才缓缓仰头,看向天空。
雷声如同万马奔腾,发出闷闷的响声,令人不自觉胆寒。而与此同时,天空又闪过几道惨白的银链电光,冰冷中又带着杀意,活像是某种警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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