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小姐多娇 > 12、雪月交光(12)
    贺玉舟向来善于忍痛,年少时摔断过手臂,入枢鉴司后受过刀伤,皆能不动声色地捱过。


    而卫疏星无心赏赐给他的这一掌不同寻常,女郎的指甲好比淬过毒,只轻轻划了这么一下,痛觉便直往深处蔓延。


    或许是指甲锐利、手背的皮肉又轻薄的缘故,才会这样痛?


    贺玉舟不再多想,抚过手背,凤眸稍阖。


    “卫夫人别见怪,是我看错了。”梁熙担下眼花的错处,还朝自己嘴上拍了一拍。


    “倒不能怨梁副使,始作俑者另有其人。”手肘往身侧一怼,卫疏星阴阳怪气道,“贺大人,你说是不是?”


    ……嗯?这是极难得的茫然,贺玉舟此生甚少有过。他定了神,语及当下最紧要的事:“夫人,我送你回府。”


    “回府?”梁熙立时制止,“贺玉舟,你也和安国公一样糊涂了不成?你要分清轻重缓急,别忘了,你还有事情没办完。”


    贺玉舟一默,是了,他只记得卫疏星受惊受委屈,却忘了自己也需要做一道笔录,以详述他与死者孟文进在望江楼、寿宁殿的两次冲突。


    他忙低头询问妻子的想法:“你去我的值房等我?待忙完手上的事,我们一起回去。”


    的确不该怨梁熙眼花,夫妻二人并肩站在一处,卫疏星还裹了两条厚披风,自侧面看,就是贺玉舟新婚的妻子搂在怀中,紧紧拥着、护着。


    梁熙与贺玉舟相识已久,知晓上司不近女色,更不可能耽于儿女之情,见到此景,自然诧异。


    “是急事吗?若是不急,我也有话要问你,你先答我的问题再谈其他。”


    卫疏星说完便右撤一大步,与贺玉舟一个立在审讯室大门左侧,一个立在右侧,目视前方,绝不斜视。


    她要问什么,贺玉舟心中有数,凤眸一睨,示意梁熙站得远一些,才又一次垂首低头,放柔了声线:“……圆圆。”


    骤然被唤及小名,卫疏星的耳根酥麻难耐,哼了声,脑袋偏至一边:“你撒谎,你骗我。”


    贺玉舟不解其意:“此话怎讲?”


    “婚前,你许诺过什么?”卫疏星锤了他一拳,不偏不倚,正中心口,“你肯定是个心盲眼瞎的人,别人都把我当心肝宝贝,只有你不一样!”


    再迟钝的人,也该明白她气从何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贺玉舟抗住心口钝痛,温声细语地与她解释:


    “我相信你,我从未怀疑你是杀人凶手。凶杀案,嫌疑人未明,近期与死者起过冲突之人,都要被问话。与其等安国公府咄咄逼人寻上门来,不如早些审完,免去与他们的冲突。”


    贺玉舟尤觉不够,再道:“我向你道歉。”


    他的道歉算是有诚意,卫疏星明白了,这又是教导她功课的杨师傅常说的那一套——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她不认可这套说辞,既然是为她好,就非得先往她心上扎一刀,看她泪眼婆娑了,再道出好意来吗?


    卫疏星更是明白,贺玉舟已经给不出第二个理由了,便赶紧提要求:“你应该补偿我。等我吃完了昨日买的点心,你每日都要给我买新的,听到了吗?”


    也不怕吃坏了牙?只不过,贺玉舟哪敢说反驳她的话,只能在心里问上两句罢了:“我答应你——你等一等我,我很快便来寻你,我们一同回去。”


    卫大小姐仰着下巴,点头批准。


    一柱香后,贺玉舟处理完手上的事,两人一并回贺府。


    大雪过后,凡有行人过处,总会留下一道道水痕,加之冬意凛冽,有些地方,甚至结上一层薄薄的冰。


    卫疏星不大愿意理会丈夫,健步如飞地走在前头,方一走出走廊,来到开阔处,她便却对着满目的冰天雪地望而却步了。


    若摔上一跤,真是要疼死人了……


    她咬咬牙,扶着墙壁慢慢往前挪,生怕踏错半步,摔个大扑通。


    这样的走法实在太慢,好几路挪下来,也没挪出太远。


    “我扶你,你放心走。”


    身后有人出声了,冷冽的声音里燃着一抹火星,卫疏星面颊发紧,这是贺玉舟主动要扶她的,她的面子没掉,还好好挂着呢。


    于是她清了清喉咙,优雅地一抬手腕:


    “来,好好扶本小姐。”


    卫小姐下了命令,贺玉舟暗藏的心意可算能抬到明面上,他挽住女郎臂弯,扶着她慢慢前行。


    “晚上你去书房睡。”


    “好。”


    贺玉舟求而不得,应得极爽快,与卫疏星同床同枕,得忍受她乱搁的手脚,太不容易。


    “你还要反思你自己。”


    “……好。”


    这次,贺玉舟答得略慢了几息。


    这几日,贺玉舟已大抵摸索出与卫疏星的相处之道,得哄着、捧着、劝着,精心地呵护着,否则,便要迎接一顿狂风骤雨。


    贺玉舟自知身为人夫的责任何在,无非是尊重与关怀,忠贞与负责。


    而一想到要与脾气招人头疼的卫疏星共度一生,他心底便涌出一股说不清的怪异滋味。


    *


    回贺府的路上,夫妻间虽不像来时那样“恩爱”,却也和和气气。


    夫妻俩商量着,敲定了明日回门的礼单。有几样东西在大库房里,不放在兰苑,得去问贺意嵘索要库房钥匙。


    贺玉舟顺道去向母亲请安,问卫疏星是否要同去。


    “我不去,我没睡够,想补觉。”卫疏星不重视给婆母请安的事,她的亲娘都没享受过她日日请安的待遇。何况贺意嵘已叮嘱过她,不必每日都去。


    抬头看了看天色,贺玉舟道:“你白天若睡得多,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睡不着那就不睡嘛,我还有好多话本子没看完。你不要管我。”不该管的瞎管,该管的置之不理,这人怎么这样多事?


    她不让管,贺玉舟就真不再言语了,万事随她心意,还能给自己减轻几分麻烦,何乐而不为。


    卫疏星慢慢褪了衣裳、卸了钗环,并不管贺玉舟是否离开。


    等屋子里当真没有人影了,她却突然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片刻都耽误不得,必须现在就嘱咐。


    女郎抓起外衣,胡乱朝身上一挂,迈开腿往外追:“贺玉舟,贺玉舟,你快回来!”


    她着急时,嗓音会变得尖细,这几句唤如一条无形细线,牢牢缠住了贺玉舟的腿脚。


    他再不能动弹,唯有看着卫疏星衣袂翻飞、长发飘飘地奔来。


    臂一展,贺玉舟稳稳接住她。


    “明日回门,我有话要嘱咐你,你要记在心坎里哦!”


    贺玉舟容色稍沉,真是不像话,半披着衣裳、散着头发就跑了出来,若有外人在场,岂不是……


    忽的,他沉着冷寂的心无预兆地浮起,又重重落地,一起一落、一搓一磨,点燃了他耳后根的温度。


    女郎鹅黄色的裙摆,半遮着一双雪白的足。


    寒风一拂,掠动兰苑小竹林梢头的片片竹叶,搅出簌簌的声响。


    不知是谁的呼吸声变得沉重,贺玉舟屏住气,抱起女郎,大步向卧房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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