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第 281 章
281
果果没有亲眼见到威尔斯对纪德使用能力的情景, 但他在威尔斯的异能力发挥作用的一瞬间,首次见识到了这个世界最与众不同的一面。
那感觉十分奇妙,就仿佛身临其境到了一部按下暂停键的恐怖电影, 昏暗的布景,静止的人影, 亚空间表面凝固的文字。
寂静无声、阴暗诡谲、荒诞不经,像极了无限流小说的开端。
果果没有贸然动作, 他如同一名清醒而冷漠的观察员,小心谨慎地伪装自己的真实情绪。
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很快他眼前便浮现朦胧的雾影, 视线渐渐模糊不清。
没有一丝恐慌,好像回到了生命最初安详平静的状态,静静等待着正确的时机。
凌驾于万物的大意识, 将世界变成全息投影。
设定好的程序到了固定时间后,便开始自动更新数据。
流光溢彩的线条, 就像是顽皮的小鱼儿, 一股脑冲钻进缸中世界开始繁衍生长。
它们不停地变换着姿态, 时而温柔恬静,时而狂躁不安, 最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卷起庞大无比的漩涡,令人头晕目眩。
等果果再次清醒过来时,他就已经来到了一片飞絮濛濛的虚空,身体不受控制停在半空, 像一只在大海中安静晒太阳的水母。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色彩斑斓的小鱼儿游了回来, 化作原始的线条徘徊在果果的身边,从他手指缝隙流淌而过,温顺得不可思议。
这里除了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连丘比也是后面才来的。
时间并没有倒流,仍然在往前奔跑,真正回到55分钟前的是这个世界的状态,而所谓的状态就是某一时刻的能量值和形态特征。
至于本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乡人,自然无法融入规则之中,最终会落到哪里,也不得而知。
以上,是果果根据自己所见得到的猜测,他本人其实就是最好的证明,只是说出去,恐怕也没人相信这件事。
丘比告诉果果,“不准确来说,我们现在身处时间夹缝之中,而严格来说,我们已经来到了一切诞生的地方。”
“这里是神秘的起点,也是归墟之地。”它柔笑着,蹭了蹭果果的脸颊,“放心!你只是短暂停留一会儿,最终还是要回到现实中去。”
然而,等待过程比想象中更加漫长,谁敢想象,一会儿居然可以是一小时,可以是一整天。
果果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等得有些烦躁了,他才朝着丘比抱怨,质问它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
丘比始终一副笑盈盈的面孔,三言两语扎中他的心窝,谁让他被针对了呢
当然它也不是那么无情的,还是会告诉他,“快了,这种身不由己的状态很快就会结束了。”
果果叹了口气,他在这片空间,既没有饥饿感,也不会有困倦乏力。
但彻底远离了他原来所能依仗的一切,和他所在乎的人,说不烦躁,那是假的。
同样身出此地,丘比却不像果果那样受这片归墟影响,它趴在果果肩膀上,安抚道:“其实——不必惊慌失措,也不必彷徨迷茫。”
“就像你所想的一样,这件事情早晚会发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它语调温和地说道:“用心好好感受这里的一切,未来有机会,你一定还会回到这里,而那个时候的你,必定不是今日这样的弱小无助。”
“你是说我死了之后吗?”果果莫名觉得好笑,这个是起点,也是归墟,接纳的当然是灵魂。
他说:“人死了之后,还能如我这般清醒吗?不要骗我了好不好。”
丘比放缓语调,细声细语地解释道:“灵魂一旦来到这里,就会陷入沉睡,但你还活着啊!”
“你和我说话怎么也牛头不对马嘴了,难道你还希望我像今天这样多来几次吗?”果果白了眼它。
丘比万分不解地说道:“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你怎么一点也不珍惜呀!”
它自顾自地说道:“这次是因为世界意识要修复的范围直接牵扯到了你,所以才会把你拉进这片归墟,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果果懒得计较它话里的真假,话题一转,“我其实挺好奇我是怎么诞生的,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丘比从果果肩膀上跳下去,无比郑重地表示:“你是因为希望诞生的,每个人都是,只是各自的使命不同罢了。”
“嗯?”果果轻哼了声,眉眼间流露着淡淡的温柔,像小猫刚睡醒后抽空搭理一下人一样,可爱又随性。
丘比摇晃了一下脑袋,“然而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又如何,他们本身都带着希望诞生的。”
他补充道:“有的人注定英年早逝,有的人注定孤独终老,还有一些人不得不肩负与自身实力不匹配的使命。”
当丘比正经起来的时候,它真的有神明面前守护兽的派头。
可无论丘比表现得多么纯良,都改变不了它在果果心目中,那个目的不单纯的初始印象。
他们会是很好的合作者,却不会成为真正的朋友。
果果询问道:“那我的命运是什么样的。”天蓝色的眼眸倒映着美丽的流光,漾开纯粹的笑意,并不像是会受言语影响。
“很抱歉,关于你的命运,我还不能说出口。”丘比诚恳道歉。
果果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已经习惯了它这样遮遮掩掩的性格。
命运之所以能被称呼为命运,就是因为它无法琢磨,也不可捉摸,三言两语怎么可能决定得了。
就像当初,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只是出去玩了一趟,就丢了性命。
忽然又想起了某个人,果果内心不免有些失落和惆怅,他问丘比:“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的人就是阿尔蒂尔·兰波,万一不是他怎么办?”
丘比红宝石般深红的眼睛迸发强烈的自信,它坚定无疑地回答道:“你要找到只会是他,而不可能是别人。”
果果呢喃道:“你说是,那就是吧!算起来,也快了。”
他望向那没有尽头的远方,语调轻柔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不管是不是他,我都得看一眼才能死心。”
按照丘比最初给的期限,还有至少10天,但果果心里却因为眼下的一切预感到了未来的不妙,他将忧伤尘封进心底深处。
丘比环顾四周,目光定格在果果身后那逐渐清晰的阴影上,“有个坏消息,还有个好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果果懒洋洋道:“那你先说坏消息吧?”
“坏消息是,掠食者来了。”丘比几步爬上果果的肩膀,“一只灭世级别的利维坦,就在你身后张开大嘴。”
随着丘比的话语声落下,头顶的黑暗笼罩着果果的身体,一抹白色在眼前飞快划过,然后什么也看不见了,仿佛陷入了漆黑的永夜。
猛烈的风声拉扯着他的意识,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强烈的呕吐欲在体内蔓延开来。
世界意识这是将果果放逐到了深渊之中,而那只吞下他们的庞然大物,也显现出完整的身形,巨大的双翅,蓝靛色的鳞片,流畅的曲线,一双极易被忽视的绯色眼睛。
它在这片神奇的空间畅游,发出引起灵魂共鸣的鲸歌,持久而孤独,仿佛亘古不变的海潮。
而果果就在利维坦的肚子里深受其害,幸运的是,他脱离归墟的影响了。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找回了自己的力量。
丘比清脆明亮的声音在风声中撕碎,“利维坦在圣经中是嫉妒化身,是灭世魔兽,但它只有降临人间的时候,才是灭世级别恶魔,它的目的是把你永远留在这里。”
果果听着有些不真切,连忙追问道:“我该怎么做?”
丘比语气欢快地说:“做你最擅长的事情啊!”
“现在吗?”果果大声道:“你确定吗?”
丘比回复道:“也不是太着急,我还有个好消息没告诉呢!”
它不等回音再次响起,就开口揭秘,“因为威尔斯的时间异能力干扰,两个世界的流速比正在发生逆转——”
“不要告诉我现在逆转了多少,直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情况就是了。”正在下坠的果果一改温柔,冷静地打断它。
丘比说:“阿尔蒂尔·兰波正在自杀!”
果果大脑一阵轰鸣,接下来丘比说的话,他已经听不太清楚,
丘比紧紧抓住果果的手臂,“他潜入了横滨实验基地杀了N,正在翻看N的研究资料,但他真实的目的还是利用甲二五八号杀掉自己,结束荒唐的人生。”
它确保自己不会被甩出去,给出具体的时间,“你大概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
果果没有失去理智,甚至马上想到了阻止的办法,“丘比,你去告诉阿尔蒂尔·兰波我的名字我现在的名字,如果他执意要死,那他就不是我要找的人。”
“他是!”丘比大声道,“你相信我!”
“丘比!你在逼我做出选择吗?”果果丝毫没有动摇,他一如既往地执拗,但这一次他不会顺从丘比的想法。
因为他还没有和兰波等人正式告别,他不想不辞而别,“我说了!吸血鬼的事情没有解决,我不会答应你任何要求,既然他想死了,那就让他死去,大不了我去给他收尸。”
丘比没想到他可以如此冷漠,“你不在乎甲二五八号的性命吗?那也是中原中也啊!”
果果一只手抓住丘比的后颈,不容置疑道:“我要回到现实世界,现在!立刻!马上!告诉我答案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见丘比迟迟没有回应,果果语气急转直下,凛冽如霜风,威胁道:“你不要想着欺骗我,结果不合我心意,你就给我收尸——”
他恶劣地警告下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丘比贴在年幼孩子的耳边,“不要念动解封指令,尽你最大的能力,去攻击利维坦吧!”
“它感觉不舒服就会把你吐出去!”它将未来的一部分告诉他,“然后,你会回到现实世界,面对失去理智的浮士德,而我会告诉正在车上的兰波,歌德已经失去异能力,可以对席勒动手了。”
果果难以置信道:“我还会在施潘道监狱里吗?”
“你消失的地方,就是你重新出现的地方,这是规则不能影响的。”丘比接着说道:“归墟是第一道防线,利维坦是第二道防线,而浮士德就是终极手段。”
果果心沉了下来,低喃道:“你让我有个很不好的猜想。”
他深吸一口气,询问道:“如果我消失了,是不是一切就会慢慢修正,兰波终究会走上既定结局,难逃一死。”
丘比沉默了一瞬,“会的,你就是这样特殊的存在,从我发现你时,你就牵动着世界的目光。”
悬着的心终究还是死掉了,果果将丘比揽入怀中,柔和了声音,“我要让他们过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丘比讨厌聪明的人,讨厌一切聪明的灵魂,它从来没有为了一个灵魂做这么多事情。
但即使如此,它也不想放弃,“我明白了,但是有失败的风险,正面对抗两个世界意识的挤压,我不会有事,但你可能会死。”
丘比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奇迹,没有任何私心的,它是这样劝自己妥协,也劝自己接受事实。
如果果果的灵魂是完整的,那么它完全可以用契约来实现自己的目标。
可他的灵魂有一部分沉睡了,并且始终不愿意苏醒,那些曾经的伤害与美好,统统和吉维尔一起关在笼子里面。
——丘比无法契约一个不完整的灵魂。
果果知道,这次他可能真的在发疯,但那又能怎么办。
既然两边都无法抛下,那就拼尽全力挣一把了,和世界意识斗到底,大不了就再死一次。
第282章 第 282 章
282
威尔斯的异能【时间机器】, 利用相机拍摄所释放的光信号,将纪德的部分记忆,以极低的能量值传输到55分钟之前。
只有这样低调的办法, 才能让世界顺理成章接受携带未来记忆的纪德。
异能绽放的光芒带着沉重的压力,纪德不放心地用【窄门】预测未来, 并没有异常画面传入他的视网膜。
此时此刻,怀揣着希望的纪德, 回忆55分钟之前的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们当时因为马拉美的嘱托,准备前往施潘道区,大约在刚出发的时候。
而那个时候, 兰波和卡莉斯塔也在路上,正和歌德、席勒同乘一辆汽车,还未与他们失去联系。
纪德理清思路, 清楚明了他所要做的事情是阻止吸血鬼爆发,把已经发生的细节告诉马拉美。
而后让马拉美使用异能力, 向兰波传递‘中止探监活动’的消息。
意识即将被异能光芒完全吞噬前, 威尔斯清冷的声音再次出现, 她用歉意的口吻,说:“对不起, 为了人类,我做出了选择……祝愿你一切顺利……”
当威尔斯的话音落下, 一切已成定局。
至于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连纪德也无法理解,他只觉得哪里怪怪的。
幽蓝色的光芒四射、迸发,【窄门】不早不晚地产生幻影。
暗蓝的夜空、血色的红月、不祥的黑影……还有他和一个陌生男人, 在类似教堂的建筑厮杀的画面。
纪德预感到了未来的恐怖和交错的时空,心神大乱。
突然萌生的悔意, 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心情复杂程度不亚于,当初决定带着部下开始逃亡的黑暗时刻。
——为了人类,做出选择。
威尔斯选择了什么,她是不是隐瞒了事情,这会不会关乎着接下来的胜败,可她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呢?
身为军人的纪德,可太了解信息差的重要性了,深深的疑问烙印在他的灵魂上,一起回到所谓的过去。
随着意识彻底丧失,纪德重新返回到了55分钟之前。
汽车鸣笛声,路边商铺的音响,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城市的喧嚣过于真实,透过车窗一应俱全地钻进纪德的耳朵。
纪德的心脏怦怦跳动,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车水马龙,他还在行驶的路上,居然真的回来了。
在灾难开始之前,柏林仍然是一幅和谐景象。
纪德下意识搜寻威尔斯的踪影,目光锁定在不远处行驶的轿车,“马拉美,我们不能让兰波前往施潘道监狱,那就是一个困住他们行动、吸引我们注意力的陷阱。”
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找威尔斯解惑,而是将未来的重要情报转交给可靠的同伴。
“四十几分钟后,吸血鬼会集体向普通人发难,而我们也会被集体追杀。”纪德想让马拉美抓紧时间,更改计划,殊不知连锁反应已经出现。
马拉美说出了令纪德心绪难平的话,“卡莉斯塔消失了,兰波他失控了……计划打乱,我现在重新安排你们。”
虽然预感中的阴霾还未降临,但是这样的意外情况,实在出乎纪德的预想范围。
他极力劝说自己冷静,那或许是时间系异能力之间的共鸣,引发了错误的回响。
望着那辆打起换道信号灯的车,纪德懂了威尔斯那句‘对不起’包含着什么了,既然她知道可能出现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不早点说明呢?
马拉美快速说道:“我正在逼问威尔斯都知道什么,你去截住她,务必不要让她离开视线,也不要落到兰波手中。”
“好。”纪德深吸一口气,转动方向盘,准备靠边停车。
“纪德,如果我们不能把那个孩子找回来,那兰波一定会杀了威尔斯,夺取她的异能力重回过去,甚至魏尔伦还会杀了你。”马拉美将最坏的结果告诉纪德。
关键时候,他只会为大局着想,而不是考虑个人的利益。
风中的耳语,竟然也染上了焦躁不安的情绪,但这都不重要了。
纪德想到那个聪明又可怕的孩子,以及【窄门】的预告,沉重的哀叹滑落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会牵扯到卡莉斯塔。
变故实际上是同一时间发生的,在纪德回到现实的那一瞬间,兰波和马拉美第一时间发觉果果的失踪。
“兰波先生,歌德已失去异能力,你可以对席勒动手了。”丘比忽然出现,拉响作战警铃。
彩画集的红芒一闪而过,在不足两米的距离下,兰波暴起。
他一只手掐住席勒的脖子,一只手举枪对准歌德的脑门。
冷静阴郁的青年动手时没有一丝迟疑,抬眸间流露出的冷漠目光,扼杀了席勒开口的机会。
心搏骤停、血液循环堵塞、呼吸困难……不足一秒钟的生死攸关,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无助。
兰波用一枚成年人巴掌大小的亚空间,包裹住了席勒的心脏,他不信这样的情况下,对方逃跑还能活下去。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验证出结论,也要借此获得想要的回报。
事后,和德国彻底翻脸,已经无所谓了。
与此同时,‘福地樱痴’挥出手中的时空剑,试图越过时空界限,回到果果消失的十几秒前。
然而,于事无补。
重复的事情再发生一次,重复的结果再出现一次。
‘福地樱痴’出现在司机的身旁,两把利刃分别横在主驾驶和副驾驶的脖颈处,“开车,不要停!加快速度!”
言外之意,自然不用多说。
歌德失去异能力了,席勒无法抵抗突如其来的控制,外界的人即使发现,也挽救不了恶劣的局面。
历经大风大浪磨炼的中年男人沉着面对现实挫折,瞟向车窗边缘延伸的红色空间屏障,果断发号施令:“席勒,把布拉姆交给兰波,放弃控制权。”
他无比认真地告诉兰波:“你的孩子不见了,你需要我们协助。”
明明杀了他们的念头是那么的强烈,但是兰波却不得不熄灭内心深处的冲动,冷峻的眼神紧盯着席勒,“我给你三秒时间做出决定。”
青年的声音像是从北极海里打捞出来的浮冰,没有一丝情绪起伏,沁入心灵的寒冽。
即使歌德失去了异能力变成了普通人,但他仍然是位高权重的德国指挥官,想要动他们就要掂量一下两国开战的后果,可兰波看起来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歌德提高声量喊道:“席勒!”
席勒因为心脏被亚空间攥住,动一下都觉得撕心裂肺,沙哑地说道:“给你!”
一具实木棺材忽然出现,斜倚着座位,而他的面色逐渐从青紫转苍白,呼吸急促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福地樱痴’从前座回到后车厢,他掀开棺盖,抓住吸血鬼君王的脖子,将战利品拱手相让。
‘福地樱痴’任凭兰波处置圣剑和布拉姆的举动,惹得歌德多看起来。
他大脑飞快运转,分析出兰波隐藏的能力,心里顿时生出厌恶的情绪,面上却丝毫不显。
歌德没有揭露的意思,毕竟保不准兰波会不会发疯也杀了他们,操控尸体。
他暗暗惋惜,自己的异能力怎么忽然消失了。
躺在真皮车座上的席勒,生命已经濒临枯竭,他颤抖着双手脱下手套,掌心的红色刻印如水一样溶解。
兰波放下枪支,握住圣剑,掌心出现繁琐而细腻的刻印图案。
他内心没有一丝喜悦,甚至害怕自己晚一秒钟,就会看到丘比带走果果,更怕果果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布拉姆疲惫地睁开眼睛,最后又紧紧闭上眼睛,意味不明道:“吾之宿敌,你最终还是那么愚蠢。”
这对昔日仇敌再次见面,却是一个比一个惨烈。
‘福地樱痴’没有理会,他生前的忧患和痛苦,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所剩的情感不足以让他燃起斗志,恐怕只有杀了费奥多尔才会对他提起兴趣。
因为兰波的疯狂,马拉美预感大事不妙,才有了他和纪德的对话。
而众人皆担忧的果果,刚从归墟时空的利维坦的肚子里辗转回归,迎面就和双目漆黑的浮士德撞了个正着。
破空声划过脸颊,果果也不怂浮士德的异能力,对方想分解他,也要先穿过黑洞,不就是仗着自己能重构嘛!
那果果也不和他玩虚的,非要贴上去,玩消消乐,叫浮士德毛都别想剩下。
一大一小不给其他人机会,直接干架,三两下就把费奥多尔的牢房打成了奶酪房。
费奥多尔脑子发懵,但身体本能开始逃生,上蹿下跳,灵活地躲避两人攻击彼此的余波。
他还是人,但那两个明显不是正常人行列,要是被其他人杀了还可以复活,可被这两个杀了,就什么也不是了。
警笛声此起彼伏,费奥多尔顺着破洞口果断跑路。
果果见这人想跑,立马给了浮士德一个大逼斗,小小的手掌轻松扇碎异能生命体半个脑袋,朝着费奥多尔的背影追了上去。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你跑之前问过我的意见了吗?”浮士德光弄他,已经很让人生气了,这个罪魁祸首怎么可以临阵脱逃。
费奥多尔脸色一沉,“你到底是谁?”
果果一腿踢在青年的脚窝里,在费奥多尔跌倒之际,一只小手掐住那脆弱的后颈,将他的脑袋砸在墙上。
力道不大,声音响亮,懵逼又不致命。
“我是你远方的要你不得好死的朋友啊!”果果生平难得不讲礼貌地骂道:“你这个混账王八羔子!什么破异能力!罪与罚是你大爷的吧!做点人做的事情吧!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是谁!”
一连串的旋律优美的法语,哐哐地砸在耳朵里,费奥多尔晕晕乎乎,嘴角微微抽搐,心情无语到了极点。
而失去理智的浮士德也进入暴怒状态,一修复好脑袋,就追了起来。
果果提着费奥多尔,掰着他的脖子朝后面看了一眼,纯良如小天使地笑道:“今天,我就送你见上帝,不要太感谢我!”
费奥多尔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事实证明,智商再高,也无法点亮武魂,更挡不住一巴掌的物理伤害。
监控室的叔本华看着大屏幕你追我赶的三人,脑门流下冷汗,“所有人离开监狱,前往空旷地带避难!”
他原本修复好的身体,看到那和歌德干架的凶残的身影后,竟然开始隐隐作痛。
这下!叔本华可以肯定,昨晚差点给自己整报废的人,就是这弱不禁风的小女孩了。
第283章 第 283 章
283
监狱内没有信号, 果果拿着手机,却联系不了兰波。
兰波的情况就靠丘比转达,虽然一时半会儿解不了彼此的燃眉之急, 但多少能让他安心点。
自从决定带上费奥多尔,果果的行动速度也没有之前那么灵活了, 其间有好几次浮士德都碰到了费奥多尔,偏偏对方什么都没有做。
果果把“自找麻烦”这四个字念了又念, 对浮士德的反应也察觉到几分不同寻常。
即使异能生命体失去理智,也能下意识甄别出危险源。
他杀了费奥多尔,承受【罪与罚】反噬的就是歌德, 这显然违背了剧情的发展。
换而言之,世界不希望费奥多尔这个时候就死了。
果果一边躲避浮士德,一边小声嘟囔:“就知道针对我。”
“果果, 你去找太宰治,我来引开他。”丘比主动释放自己体内其他世界的能量波动, 顺利帮果果吸走了浮士德的火力。
浮士德现在脑子一片混沌, 在两个外来者之间, 犹豫了片刻,果断选择丘比。
果果停下动作,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最后还是带着他找太宰治去了。
丘比捉弄浮士德时告诉果果,兰波已经顺利控制住了歌德、席勒、布拉姆,正在前往施潘道监狱的路上。
果果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一点, 但他还是对丘比强调了一句,“不能让兰波出事。”
接下来, 他要尽快处理掉费奥多尔,这人死了,有些事情自然就没有追究的必要了。
论起异能克制这方面,自然没有比太宰治更合适的人选,反正果果也不关心费奥多尔知道的秘密。
他没有浪费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关押太宰治的牢房。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少年,突然打了个喷嚏,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坐起来环顾四周,“有没有人啊?我好像感冒了!就算是犯人也不能这样冷漠吧!”
昏黄的灯光照亮狭小牢房,却始终无人搭理太宰治,就在他重新躺回去的时候,地面忽然出现一个漆黑的洞口。
精致美丽的小女孩,拖着昔日的敌人,柔声问好:“太宰,好久不见,麻烦你处理一个人,好吗?”
果果说话时,地面传来震动,四周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太宰治的鸢眸暗了下去,深深地凝视着三番五次给他带来惊喜的孩子,“你要我处理的人不会就是你手上那个吧?”
果果提着一个成年人,无视重力拉扯,飘到天花板上,打算解决少年不能破开的牢顶,“这所监狱的人正在紧急撤离,他们没工夫管我们。”
一只纤细小手,随手在天花板画了个圈,墙面就像是被橡皮擦了一样干净。
果果带着费奥多尔一下子就上去了,剩下的就是把太宰治弄上来,而少年则一脸羡慕地看着他。
丘比甩掉浮士德,立马闪现回来,它抖落一根绳子从洞口放下去。
果果和丘比道了声谢,居高临下看着太宰治,周身的光晕将他衬得明亮无比,“我能拉你上来,快点!”
太宰治看着绳子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还想墨迹一下逃避现实,扯闲话道:“你一个人来的吗?兰波呢?”
果果莞尔一笑,提醒道:“下面有一个很凶的浮士德,你要是喜欢待在这里,我也没意见。”
太宰治看了眼产生裂缝的地面,身体打了寒战,“连你都解决不了吗?”
他将绳子绕着腰缠了几圈,双手紧握住绳索,高喊道:“你可别和中也一样大力甩飞我啊!”
果果倒是没甩,三两下把他拉了上来。
太宰治扔掉绳子,问:“走哪边?”
果果笑盈盈地交给他一把匕首,“你先杀了费奥多尔。”
太宰治面露难色,一双漂亮的眼睛滴溜溜地四处瞟,“这么急啊!我可不会杀人啊!害怕!”
果果跳起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把他的脑袋按到自己平视的位置,“别看了,这里只有我和丘比希望你活着,其他人更想你死。”
“你现在杀了费奥多尔,你以后能少一个对手,确定不做吗?”虽然他表现得云淡风轻,但也不敢保证太宰治就能活着走出施潘道区。
太宰治艰难地弯着腰,忽然认命了,他握着匕首,蹲下身体,“一个个都要我杀人,什么世道啊!”
被丘比戏弄了好一会儿的浮士德,气势汹汹打烂了墙,头发盖住脸,一步步靠近,看起来有几分阴暗男鬼的样子。
太宰治闻声扭过头,大吃一惊道:“他看起来也不厉害啊!怎么你还躲着他!”
果果白了他一眼,揪住太宰治衣领,挡在自己面前,果然浮士德犹豫了。
然后,他还不忘拽起费奥多尔的衣领,温柔提醒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比了个中指,作势要捅身边的费奥多尔一刀。
果果头发下的耳朵动了动,拎起两人甩飞出去,一枚子弹反射到一堵土墙上。
太宰治和费奥多尔齐齐跌了个狗吃屎造型,前者捂着脑袋“哎哟”个不停,后者从昏迷中苏醒,头破血流,鼻子下流出两道血痕。
浮士德哪里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猛地扑了上来,作势要给他几分颜色瞧瞧。
“浮士德!吃我一球!”果果一边说,一边捞起丘比,像个初级投球手一样掷出了它。
结果!丘比狠狠地砸在浮士德面中,两个不是人的家伙一起飞出去,撞倒了一堵墙。
空气里还有回音,“果果!我讨厌你啦!”
果果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看了眼四周狼藉,“看样子今天都弄不死啊!”
太宰治一个环抱抓住想要跑的费奥多尔,两人狼狈不堪地进行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那个搞偷袭的人此时也坐不住,果果等的就是他。
一个箭步冲过去,起跳、下落,裙摆飞扬,狠狠地将人蹬进负二楼监狱。
“我杀了你们所有人!”声音从坑洞后面传来,带着浓浓的恨意。
浮士德被气得从不会说话到憋出狠话,只用了短短的几分钟,
那边小学鸡打架白热化了,两个鸡窝头,一团乱麻的绷带,囚服都成破烂衫了。
太宰治会得太多,也很不要脸,他这些天没好好吃饭,早就体力不支了。
但他打不过,就抓头发、咬人、手脚并用……和一只发疯的黑猫没什么区别。
挠了费奥多尔一脸印子,拔了他不知道到多少头发,还专挑男人脆弱的部位照顾,搞得病弱的俄罗斯人精神接近崩溃。
找准时机,费奥多尔给了太宰治一拳,努力撕掉这么个不讲武德的玩意。
太宰治眯起一只眼,凶狠一笑,回了费奥多尔一个头杵。
声音响亮,一听就是好脑袋,但某个成年人伤上加伤,都快脑震荡了,此刻晕得找不着北。
太宰治拖着费奥多尔的衣领,哼了哼鼻子,“果果,有老东西欺负我,你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能看热闹啊!”
刚把浮士德弄到负三楼的果果,此刻很无语,他分不清是自己太成熟,还是他们太幼稚,总之,心累。
明明一刀就能解决的事,怎么没完了呢?
浮士德吭哧吭哧又跳上来,果果叹气,“这个世界好神经啊……想回家……”
跑路中的叔本华,捧着电脑,目光呆滞,他敢说自己这份录像要是发售出去,一定能卖到畅销。
*
施潘道监狱内一片鸡飞狗跳,外面却是一片风平浪静。
目前为止,也就歌德、席勒、司机,以及安保人员的情况比较不容乐观。
凭空消失的果果,失去异能力的歌德,点燃导火索的丘比。
三样凑在一起,兰波也搞不清到底是谁的问题更大,但他们的关系却是实打实地急转直下了。
车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就如同那拉到极致的弓箭,随时都可能弦断箭飞。
形势比人强,歌德主动放下东道主的傲慢,缓和紧张的局面,“兰波,布拉姆的控制权已经是你的了,我们也打不过你,你没必要一直掐着席勒的脖子,那挺没意思的。”
兰波一边体会圣剑带来的奇妙,一边将心神移回现实,他态度冷淡地对他们说道:“的确没意思。”
他说着,松了指节的力道,收回了禁锢席勒呼吸的左臂。
却又在众人反应不及时,反手给呼吸困难的青年注射一支毒药,无色的药水很快就一滴不剩。
席勒瞳孔猛地放大,求生本能在这一瞬间疯狂暴涨,人却被摁得死死的。
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要离开这辆车,找到治疗系异能者解除负面影响,去通知高层歌德已被法国人挟持,实际却什么都做不了。
“兰波,你这是要与整个德国为敌了!”歌德周身气势瞬间爆发,表情也难看极了。
‘福地樱痴’不再冷眼旁观,长刀在中年男人的脖子上划出一条红痕,“你动,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歌德修身养性快十年,如今也被气得破了功,只能说打不过就是要受气的。
“我希望你们安静,不要做让我分心的事情。”兰波站直了身子,那支用完的注射器被他随手朝着车窗外一扔,顿时不见踪影了。
想让这两人老实配合,压根是不可能的事情,还不如干脆利索点将他们的生命牢牢握在手中。
这!可比时刻提防偷袭来得简单。
侥幸逃过一劫,却又身中剧毒的席勒,立马按住歌德的手臂,声音沙哑道:“先生,不要求他,没用的。”
他说话时,身上的力气正在消失,显然是毒药里还掺了点别的东西。
尽管席勒内心也很恐惧死亡,但情感上却无法抛弃已经失去异能力的歌德,更见不得敌国的人趁机羞辱自己尊敬的前辈。
情况如此恶劣,歌德内心不免有些焦急,以他对希勒的了解,这时就算是他命令对方走,对方也肯定不会离开。
最要命的是兰波的异能力范围极大,人一消失,车立马就停,席勒躲起来也是毒发身亡的下场。
歌德抬头看了眼没有动作的‘福地樱痴’,抬手将一瓶扭开瓶盖的矿泉水递给神色黯淡的席勒,“放轻松,没事的。”
席勒苍白的脸庞流露出温暖的笑容,他喝了一口清凉的水,滋润又干又痒的喉咙,尽量放缓呼吸频率,平复紊乱的思绪。
虽说是毒药,但肯定没有那么快发作的道理,也存在解药,除非他真的要和德国撕破脸。
兰波冷眼看着他们,顺便无情地戳破他们的幻想,“干脆把你们都变成吸血鬼算了。”
沦为普通人的歌德,此刻是半点不敢小瞧撕下伪装的兰波,“我倒是没发现,你原来是这样野心勃勃的一个人。”
他是没想到自己着了小人的道,竟然给兰波做了踏脚石。
兰波一言不发,专心探查果果的下落。
他们本来要去施潘道监狱,即使不清楚威尔斯回溯的这段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首先确定那里的情况总是没错的。
布拉姆对此类行为,早就没脾气了,听之任之,摆烂到底。
于是,兰波的出发点,便正好直击靶心,没多久就了解到了果果正面临的处境。
第284章 第 284 章
284
俗话常说, 一日之计在于晨。
这句看似粗浅的道理,决定了人类千百年来的作息规律,不仅仅在人类身上发挥作用, 还对城市发展产生了巨大重要影响。
柏林作为一个容纳百万人口的超级城市,此刻的繁忙远超其他二三线城市。
早高峰结束后的公路, 依然由无数车辆穿行其间,黑色公务车混在车水马龙里, 也只是稍微大点的黑点。
司机的油门永远踩不到底,最快也就踩到四十多码,而他们此时距离施潘道监狱还有十多公里, 算下来半小时能到都算快的了。
而今外界并不知道布拉姆的控制权发生了移交,为了不打草惊蛇,致使庞大的国家势力横加干预。
兰波相当谨慎, 选择了低调行事,他从隶属于布拉姆麾下的吸血鬼的心音里获取到果果的位置, 却发现事情超乎常规进行下去。
联系不上歌德的叔本华, 正在向作战部队申请特殊小队介入, 围剿入侵施潘道监狱的外来者。
如果情况危急,军方那边大概率会提议摧毁施潘道监狱, 消灭碍事的知情者。
兰波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了叔本华的真实用意——先把隐患消除掉, 免得被他国抓住把柄,至于果果和浮士德,他们能活下来,也没有证据表明是德国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说到底, 德国人也不在乎监狱里的犯人是死是活了,或者说希望他们死得连渣都不剩才是最好的。
司机和安保员被吸血鬼同化过, 他们现在不可能向外泄露信息,只是开车去显然来不及了,必须得换个交通工具,还要制止德国军方的行动。
布拉姆被这奇怪的走向,惊得睁开疲惫的双眼,他挺怀疑坐在这里的又是个什么玩意,总不能歌德其实是有个双胞胎兄弟吧!
——这事比想象中还要麻烦一万倍。
被腹诽的歌德抬眸,对上布拉姆复杂的眼光,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膝盖,估摸着兰波是要做决定了。
席勒直觉布拉姆已经知道了很重要的事情,可视线一转,再看兰波那越发阴沉的脸色,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他下意识想要询问上司的意见,也见对方眉头紧锁,顿时闭上了欲言又止的话,眼里浮现一抹淡淡的忧伤。
歌德虽然没有头绪,但他却比年轻人更沉得住气,眼神示意席勒静观其变,大不了就用异能力逃跑。
——以死告知海陆空的三方元帅,计划失败,布拉姆被夺,将矛头对准兰波,联合英国对法国发难。
歌德盘算得很清楚,左右‘福地樱痴’只能回溯小范围时间,盯梢的人看到信号就能懂。
而以死传递的消息,只需稍微验证就能清楚真假。
随着兰波眉宇间的郁气逐渐增多,漠然疏冷的眼神,也不知不觉就移到了歌德身上——杀了这车上的所有人,读取歌德的尸体,或者将他们都变成吸血鬼。
他能在最短时间控制德国军队和德国政府为己所用,还能解决浮士德这个心头大患。
歌德预见不妙走向,立马出声呵斥,“兰波,你冷静点,德国以后还要和法国联盟,别到时候弄得自己下不了台了!”
席勒敏锐觉察到冷峻青年身上散发的冰冷杀意,他忍着心头不适,费力站起来挡住了瘆人的目光。
兰波的手指动了动,车内的气氛也越发诡异,死亡的阴影正笼罩在他们每个人的头顶。
当他不再犹豫,想要付诸行动时,丘比钻了出来。
白色的毛茸生物,踩在‘福地樱痴’的肩膀上,警告道:“兰波,你不能动歌德,他的灵魂有古怪。”
‘福地樱痴’一把揪住它的后颈,伸展手臂,将它递到兰波面前,苍老的脸庞写满了不爽,“你!不许踩在老夫身上!”
丘比收缩双手双脚,像只无助的白猫,却瞪着圆溜溜的红眼睛,“别动他,相信我一次。”
兰波握紧了左拳,声音冰凉如雪,“理由!”
已经做好牺牲准备的歌德、席勒被这一出戏搞糊涂了,他们对视一眼。
歌德打算再看看,他给席勒使了个眼色,年轻人无奈叹气。
两人屏气凝神,警惕地盯着对峙中一人一兽。
丘比语速极快,像是十分着急一样,“歌德和浮士德一体两面,世界意识钻了【时间机器】的空子,才导致他们分离出来。”
说着,它扭了一下脖子,忽然消失在‘福地樱痴’手里。
众人奇怪时,丘比出现在白发苍苍的头顶上,交代下文,“一个对付你,一个对付果果,你现在不能动还是人类的歌德。”
话题涉及神学领域,自然引来许多异样的眼神。
兰波却听进去了,思绪万千,还陷入前所未有的纠结之中。
被当成垫子的‘福地樱痴’这下无所谓了,双目如同死鱼眼,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
他心想自己活着愚昧受人欺骗,死了也没半点进步,逃不过精神控制。
席勒和歌德,则有些不可置信地打量正在讲话的白毛生物,这个罪魁祸首害他们这么惨,现在又来救他们,可这说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还有那个‘果果’,不会是在说‘卡莉斯塔’吧!他们到底有多少秘密啊?
布拉姆对踩在仇敌脑袋上的丘比很有兴趣,“这到底是何物?怎么会知道如此多的隐秘?”
他啧啧称奇道:“还有,为何施潘道监狱有它的身影,这里也有,它难道会分裂吗?”
歌德和席勒闻言,锁定一个地址,旋即明白过来,施潘道监狱出事了。
他们觉得问题出在小孩身上了,但兰波肯定会把账算到他们头上。
兰波深吸一口气,厉声质问着丘比:“那世界意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非得我死了,祂才能不制造这些没完没了的麻烦!”
他心里不断串联前因后果,最后发现好像一切还是和他有关,没有改变命运,果果也不会被针对到如此地步。
丘比一改往前的稚嫩可爱,异常严肃地说道:“兰波,你冷静点,你原本应该在去年秋天死掉变成特异点,可你活下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兰波被气笑了,语气同样认真,道:“那我必须得死吗?还是死在两个小屁孩手里?这又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命运,你觉得它很有道理吗?”
他面无表情下达逐客令:“如果你现在没有解决的办法,那就马上给我滚远点,我很烦你!”
“兰波,命运就是如此戏谑无常,小看命运的威力,会吃大亏的。”丘比说:“就像你现在正在经历的一切,看起来是意外拼凑,但都和命运脱不了干系。”
其他人,脑袋上快出现问号了。
兰波将吃瓜看热闹的布拉姆扔进彩画集里,拔出无头骑士赠予的十字长剑,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席勒推开。
他语气不善道:“麻烦你快点,说清楚你阻止我的理由,不然我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能理智多久!”
锋利无比的剑尖对准歌德的眉心,青年杀意凛然,金绿色的眸子如枯井般古波无澜,身上再没有往日的一丝温厚气息,如同古时候惩恶扬善的正义骑士。
歌德无视他,拉着中了毒的席勒坐下,“你们聊得不好,也别迁怒于人,生气只会让事情越来越严重。”
反正他们最坏的结果就是死了,那不如先看看他们有没有可能反目成仇,其他地方可听不到这样有趣的对话。
“兰波,你听我说完再动手吧!这些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丘比摇晃着尾巴。
它一字一句讲述道:“按照原本的命运线,你死后一年,魏尔伦会因为你的死亡,重新踏足横滨那片被诅咒的土地。”
“他会在今年解放封印,主动走向毁灭,到时候你会用你的生命换他的重生,把他永远困在横滨。”
“可以你们两个目前为止的关系,压根不存在你死我活的可能,世界意识很着急,祂在找机会修正错误。”
兰波听得入神,又像是无法接受一般,定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丘比。
丘比总说他们要付出代价,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魏尔伦原来会是那样凄惨的结局。
两个超越者双双葬送在一个落后岛国,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多么不可思议,他们明明这么年轻,甚至魏尔伦真正接触这个世界的时间,还没有15年。
按照丘比所说,果果没来,兰波不会在有生之年和魏尔伦和好如初。
而兰波真死在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手里,他也的确会报复那么多年对自己不闻不问的魏尔伦。
但那是异能人格死板执行命令会做的事情,【彩画集】不会心痛遍体鳞伤的魏尔伦,可兰波会啊!
他所做的一切,难道就是要推魏尔伦坠入深渊吗?
人生一败涂地,难道指望中原中也爱护一个素未谋面的兄长吗?
他们的经历完全不同,又怎么可能理解彼此呢!
兰波垂下握剑的手,低着头,海藻般卷曲的黑色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可他的心里、眼里翻涌着滔天的恨意。
——命运,何其可笑!硬要将多年前的子弹射向了他们的心脏,嘲笑他们的感情。
席勒甩了甩眩晕的脑袋,他抓住歌德的手臂,小声道:“我感觉不太好。”
本就不舒服,还要思考,也是难为他了。
而且这些事寻常人听了都觉得匪夷所思,哪有人注定要死的,人不都是自己做主吗。
歌德清楚这是毒药发作的前兆,他摸了摸青年的脉搏,随后像个长辈一样地鼓励着他,“坚持一下,我们还有转机。”
其实看到‘福地樱痴’时,他就已经想到兰波异能力的危害程度。
只是那个时候,歌德认为与其让兰波杀死他们,再伪装他们下达命令,得到布拉姆和德国政权。
还不如他主动递上台阶,搏一条和解之道。
就赌兰波得到布拉姆会第一时间寻找卡莉斯塔的身影,然后消除吸血鬼。
现实证明,兰波没那么光明磊落,反而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他的异能力本身就象征着他狂妄的灵魂。
感情无法冲昏兰波的头脑,反而将男人的冷酷无情放大了无数倍,从他打算动手开始,有些事就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考虑。
万一,搜遍柏林也找不到卡莉斯塔,那以兰波和魏尔伦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指不定要用布拉姆在德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狂浪。
两个舐犊情深的超越者搭档,出手的威力有多大呢?
——那肯定比莎士比亚加亚当·弗兰肯斯坦要可恶一万倍!
歌德都打算硬碰硬了,结果丘比又忽然出现了——命运!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不管丘比说的是不是真的,它能影响兰波,那么他也有条件和兰波谈一谈。
这边,兰波也平复好了心情,他向丘比问出重点:“我为什么不能动歌德,说这个吧。”
丘比扫了眼心里重新燃起斗志的中年男人,正声道:“这55分钟内,歌德虽然是普通人,但他灵魂里藏着世界意识的一部分。”
“你入侵他的精神世界,就是和世界意识正面碰撞,结果只会反过来被夺舍。”丘比说明下场,“当你不再是你,你自然会按照命运指引行事,甚至和浮士德一样主动对付果果。”
兰波不大相信今天它会这么好心,但他弄懂了丘比的意思了,就和【彩画集】那次分不清自己是异能力一样。
不管是他直接读取歌德,还是利用布拉姆同化歌德,都属于精神攻击。
——正中世界意识下怀!
个人的意志无法抵抗世界意识,结果就是果果要遭殃了。
接下来的话,歌德听了个似是而非,他的确被算计了,但他是被这个世界算计了。
而目的呢!就是整死兰波和魏尔伦,然后再对付那个小家伙。
丘比又说:“你已经得到布拉姆了,太影响这个世界的走向,对果果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兰波心塞得要死,一口气堵在喉咙里面始终下不去,退而求其次道:“我不会毁掉来之不易的和平时代,但我想让福地樱痴杀了歌德,这可以吗?”
丘比果断泼他凉水,“异能力和异能者相互制约又此消彼长,你杀了歌德,异能者对异能力的灵魂束缚就会消散,浮士德会回归异能的原始形态——龙。”
“你想让果果去打龙,我一点意见都没有!真的一点也没有!’它冷不丁地笑了,但笑声却让人心里发颤。
歌德和席勒觉得这可比之前的废话有用多了,但他们现在不会用这个威胁兰波。
控制也不行,杀也不行,兰波算是明白了,但凡他今天做错一点,他和魏尔伦的关系就能顺着原来的路线发展下去。
丘比淡淡道:“你是人类,不要妄想和世界意识较真,祂现在只是不方便对你和魏尔伦动手罢了。”
歌德挑了挑眉,德国都不是兰波最大的敌人了,这转折来得实在有意思。
而且,忽视兰波和丘比之间无法言说的猜忌,还有卡莉斯塔……不!应该叫果果了。
这孩子身上的秘密,显然已经超越人类,影响世界走向了,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席勒仍然无法相信他们的对话,毕竟这些言论和神经病一样无厘头,世界又不是电视剧,哪来的命运左右人类。
兰波不死心地问道:“55分钟后,我能杀了歌德吗?”
丘比笑了,“那可以,不过浮士德也会回到歌德身上,你确定要和他打一架吗?”
接二连三看着兰波吃瘪,歌德心里多少舒服了些,特别是知道自己的异能力能回来。
他语调舒缓地说道:“兰波,我自始至终要算计的人就是你,根本没道理在半路上对卡莉斯塔动手。”
兰波哼了一声,“对付我,其他都是顺带,对吧!”
歌德点点头,“当然!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那么恨我们,居然派出来的分离型异能者、传送类异能者来对付我们。”
他胡说八道得好像事情就是那么回事一样,最后还不忘感叹:“不过也真是怪,只针对我和卡莉斯塔,不针对你们。”
兰波回击道:“歌德,你真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五行缺德的那个!”
果果平时一堆没用的冷知识,塞到他的脑子里,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可惜欧洲人很难理解其中笑点。
歌德一时语塞,有点没好气道:“我缺德,你还遭天谴呢!孩子都丢了,真不急吗?”
印象里东方文化中的五行是指金木水火土,但兰波却明着骂他缺德!
可怜他年过半百,被一个只有自己一半岁数的人骂了,这世道没有一个尊老的人。
一旁的席勒想笑,他也的确笑了。
兰波移开视线,再次看向丘比,“我真不能打死他们吗?”
丘比留给他一个背影,“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自己决定。”
它蹲在‘福地樱痴’的白发里,但嘴上还是嘀咕个不停道:“如果不是果果要求,我才懒得来保你一命。”
歌德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整件事的始末,找到了谈判的关键,适时出声道:“兰波,虽然这个丘比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它说的那些话,显然也不是为了糊弄你吧。”
他自认为自己是有点威胁兰波的手段了,虽然那是他自己的性命。
兰波揉了揉眉心,“明人不说暗话,这50分钟内,我的确动不了你,但席勒的命在我手里,布拉姆也在我手里。”
“你想想看谁的下场更不容乐观吧!”难堪的话,他点到为止,真实情况不容许德国讨价还价。
“兰波,你以为得到布拉姆,其他国家就能容下你吗?”席勒硬气地警告道:“就算我会死,可你的结局只怕比我更加凄惨!”
兰波的心力早被消磨得所剩无几了,这下他也彻底狠下心来。
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当着他们的面,让监狱的吸血鬼去干扰浮士德的行动,多少要让没有用的人给果果争取时间。
歌德神色大变,表情凝重地说道:“兰波,你对此并非一无所知,但显然也掌控不了局面。”
“我可以叫人去帮忙,还能立刻出动直升机送你前往施潘道监狱,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中年语重心长说完之后,就等着看他是什么反应。
兰波明白歌德想要什么,当即拿出了解毒剂扔给席勒,并明确提出要求:“我要果果完好无损地回来,德国和法国达成百年协议,你们从此以后不再打扰我的生活。”
歌德说:“好!”
席勒接住药剂却没有立即使用,他觉得兰波现在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的,用了就是妥协答应。
可他怕就怕在事后兰波翻脸无情,利用布拉姆报复他们所有人。
然而,兰波却忽地话锋一转,语气狠戾,“如果你们暗中搞小动作,我就送德国一个炼狱般的礼物,让你们的后人体会一下【彩画集】的可怕之处。”
他手中的长剑潇洒地搭在席勒的脖子上,硬是让他人理解其中利害。
席勒犹豫着看向歌德,话刚到嘴边,却歌德一个眼神按歇了心思。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争一时之气,只会遗憾终生。
歌德站起来,郑重其事道:“德国不会反悔,也希望你尊重自己的诺言,今后守护好你那宝贵的家人,别再让不相干的东西伤害了他们。”
兰波收回长剑,解除亚空间封锁。
‘福地樱痴’消失不见,丘比一下子掉了下去,但它稳稳地踩在车垫上,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们每个人。
歌德亲眼看着席勒注射完解毒剂,随后告诉兰波一条更快的路径,“让司机去格瑞特酒店,那里正好有一架闲置的直升机,我会下令让所有人远离施潘道监狱,你抓紧时间吧!”
马拉美重新和兰波联系上时,他都不敢和兰波讲威尔斯去了哪里,只是小心翼翼询问他——魏尔伦和中原中也还不知道卡莉斯塔失踪了,要不要告诉他们。
但这时候的兰波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就算他得到威尔斯的异能力,也只会让果果出现在错误的地方和时间。
——直接去找人才是最快捷高效的解决办法。
另外,兰波也没有让马拉美把焦虑散播出去,他心里其实有些说不清的惶恐。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怪了,特别是丘比。
第285章 第 285 章
285
离开监狱的人并不多, 寥寥几十人,其中一半是德国精锐部队的佼佼者。
他们撤离后,大多数都对叔本华心存感激, 感谢仁慈的领导没有命令他们参与——那完全不是普通人能招架得住的战斗。
但也有那么一部分例外,觉得叔本华这个领导者小题大做, 太怂,错失良机。
虽然当时那种意外情况完全超乎他们预料之中, 但两名侵入者明显是敌对关系。
特别是成年一方,还和歌德长得一模一样,怎么想他也是站在德国这边的才对。
法国来的小孩确实厉害, 可又怎么样,照样拿对方没辙,被追得到处乱跑, 拿下只是时间问题。
而他们明明可以趁此时机,让空间系异能者封锁两人的退路, 然后在密闭空间投放毒药、腐蚀性药剂、点燃爆.炸物干扰他们。
就算不能活捉卡莉斯塔也不要紧, 反正异能者破坏军事监狱、营救罪犯的行为已经发生。
就算是小孩子, 也足够罪名成立。
——异能者犯罪,无关年龄, 情节严重直接判处死罪。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可人一旦有了“可惜”的情绪, 接下来无论怎么想,都会后悔当时的选择。
部下有所不满,自然瞒不过叔本华的眼睛,但他现在没空理会这些人的想法, 心思全放在了怎么处理后续上。
打了两三个电话都联系不上歌德,叔本华极其冷静地向秘密作战部队和军方三位元帅, 申请启动清除扫荡方案。
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叔本华陈述了理由。
一、歌德和席勒可能出事了,不排除被兰波挟持;
二、浮士德和卡莉斯塔是一同出现的,大概率是德、法之外的异能者所为;
三、浮士德与卡莉斯塔打斗过程多次被重伤,但他留意到浮士德的伤口不存在人体组织,连鲜血和骨头都没有,皮下只是一团黑色物质。
——外表和歌德如出一辙,能力也相似,他极有可能就是歌德的异能力本身,但却是敌我不分的状态;
四、卡莉斯塔所展现的能力无限接近魏尔伦,面对战力接近歌德的浮士德也能游刃有余,说明这还不是极限;
五、诛杀太宰治、费奥多尔,以及清除吸血鬼囚犯,保住军方威信。
不消片刻,高层就批准了席勒的申请,大约15分钟后,会有专人到达施潘道监狱。
叔本华放下手机,神色愈发肃穆庄严,他抬起冷漠的眸子,对所有人说道:“如果你们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即便是对付两名超越者也不在话下,那就尽管去好了!”
“我向来尊敬为国效力的英雄好汉,却不会对白白送死的蠢货心生怜悯。”青年眼眸中闪烁的目光,就如刀一样锋利无比,冷冷地划过众人的眼睛,没人硬着头皮和他对视超过三秒。
众人鸦雀无声,而那些在战场上真正见识过超越者恐怖之处的人,齐刷刷地打了个寒战。
超越者是一个称谓,也代表着人类自身所拥有的最顶尖的力量,从不被年龄所限制。
真有那个实力,就算是小孩,也能傲视群雄,令人望而生畏。
看到他们这副德行,叔本华心里还是很失望的,他下令道:“留下一支预备队随时待命,其他的人都去疏散附近居民。”
“是!”众人异口同声道。
待所有人都去执行任务了,叔本华和空间系异能者戈特弗里德·贝恩交代道:“以防万一,你和我得留在这里。”
贝恩拉了拉口罩,刻意压低声音,沙哑地答复道:“如果监狱里面那两个真有歌德和魏尔伦的本事,我们两个绝对挡不住他们大开杀戒。”
叔本华看了眼几百米开外的监狱,神色凝重得能滴水,“那也没办法,打不过就躲着点,不能让他们跑到居民区。”
贝恩点点头,说出自己的看法,“那孩子不像是有意来搞破坏的,也许我们可以谈谈。”
“你觉得我们能骗到她吗?”叔本华打开电脑,“本质上,卡莉斯塔不相信我们,她在等兰波过来。”
他一只手啪嗒啪嗒地敲着键盘,眼神专注又坚定,“要是他们真的肆无忌惮起来了,我们得在部队到达之前干涉他们的战斗,尽可能把他们引到无人区,减少无意义的伤亡。”
“看看这个。”叔本华忽然将电脑屏幕转了个方向,D栋所有的监控画面呈现在比他矮一头的贝恩面前。
D栋楼内部时不时传出轰隆声,大多数监控摄像头还顽强地坚持记录画面,真正被摧残得不像话是建筑本身。
地下两层监狱损坏最为严重,墙面坍塌毁损,墙体结构出现变形现象,电力系统不停释放红字警告。
可以想象那两个怪物再战斗下去,整栋监狱离倒塌也不远了。
叔本华想到了昨晚自己的经历,身体就感觉很不舒服,“贝恩,其实我们现在看到的都是小打小闹,特别是对比以前的那些恶劣事件。”
贝恩擦了下额头上的汗,“你说的是异能战争吧!”
“是!我现在有种不祥的预感……”叔本华的声音微微停顿。
“昨晚我连卡莉斯塔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就被她一击伤到濒死状态,这种实力怎么可能连离开都做不到。”
他皱紧眉头,看起来很是焦虑,“那孩子真的是在等兰波吗?”
贝恩沉重叹息道:“我会尽全力封锁住这片区域,至于其他,麻烦您了。”
年轻一代中,他的能力格外突出,正是因为如此,才多次执行这样要命的特殊任务。
叔本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尽力,其他的交给我们,再不济还有那些老家伙。”
但没过几分钟,歌德的命令也传到了。
——清除方案改成隔离方案,不变的是疏散附近一公里的居民群众,作战时间是一小时,并且要广播告诉监狱内的孩子。
此事乃是时空波动引起的意外事故,德国愿意和法国达成百年和平,也不追究相关人员的刑事责任了。
歌德这个举动,让叔本华立马想到了威尔斯,他的心中忧虑更甚于之前了。
贝恩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不仅不能动那孩子,还要保护对方。
这怎么做到,对方虽然小,但她也是超越者,看起来不找他们麻烦都是好事了。
监狱内的警报声比树林里的蝉鸣更加刺耳,丘比将外界消息告诉给果果时,他已经来到天台。
踢掉了碍事的鞋子,赤足行动,仰望着晴空白云。
刺目的阳光照在果果身上,镀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他的长发越发璀璨,眼眸越发清澈明静、皮肤也像高山终年不化的冰雪。
微风轻拂过脸颊、耳廓、指尖缝隙,及腰的发丝随风摇曳,有人发出庆幸的喃语。
浮士德被果果扔进了黑洞里去,但过不了多久又会回来找他的麻烦,短暂享受新鲜的夏天罢了。
其实,果果也不惊讶各方的小动作,不过比起这些纠缠不断的势力组织,他更在意太宰治跑多远了。
没错!现在这所监狱,除了暴乱的吸血鬼犯人,就剩他和浮士德了。
——几分钟前
太宰治不愿意杀了费奥多尔,他的理由是——不想死在这里。
果果一眨眼间就出现在他面前,浮士德瞬间停住了脚步,原本没有神采的双眸流露出忌惮的目光。
太宰治紧紧地勒着费奥多尔的脖子,饶有趣味道:“他怎么不动了呢?难道是怕我吗?原来我这么厉害啊!”
果果无可奈何,他知道聪明人半点不能糊弄,但没想到总嚷嚷着“活着好难”的太宰治,也有一天主动求生。
他叹了口气,干脆趁着浮士德忌惮太宰治不敢上前,打算和少年说个明白。
施潘道监狱外都是德国人,对付一个太宰治,一支机关枪就够用了。
太宰治不怀好意的目光,停在了鼻青脸肿的病弱俄罗斯人身上,狠狠地勒了一下人家的脖子,“费奥多尔早就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刚才那个异能者就是来带走他的人。”
费奥多尔忍着痛,嗤笑道:“你是无效化异能者,没人能救你。”
太宰治捂住他的嘴巴,笑容和善,心却格外狠辣,“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活。”
果果轻笑道:“你觉得我会同意你们离开吗?”
他眼瞳里明媚的蓝,几乎能让人忘却烦恼,但美丽之下还有无法触碰的危险,让人一点也不敢小瞧了。
太宰治摇头道:“果果,你希望中也失去我这样聪明的搭档吗?天底下可找不到第二个像我这样罕见的异能者了。”
少年虽然浑身狼狈,但笑容却格外纯真迷人,含情的眉眼漾着一汪春池水。
不知他真实本性有多恶劣,还真容易被他表面这副惹人喜爱的模样迷惑。
被太宰治好一通搓磨的费奥多尔,呵呵笑了,因为牵动嘴角的伤口,所以他很快又恢复面无表情。
果果笑而不语盯了他们几秒,脚下动作敏捷如电,膝盖骨仿佛都要碎掉了的两人,身体不由自主下跌。
“和我谈条件,也不拿点真东西出来,当我是三岁孩子吗?”一只小手锁着他们的喉骨,稚嫩嗓音从他们耳朵上方传来,温柔又不失优雅。
没开玩笑!就算短暂失去异能力的果果,也不是他们两个能拿捏的人。
——大力出奇迹。
但费奥多尔和太宰治真的是两眼一黑、又一黑,他们最多吱一声,被控制得死死的。
浮士德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像是在思索该不该出手,毕竟那两个人的异能力对他而言太糟糕了。
果果看了眼浮士德,就在他们以为自己真要交代在这里时,他松缓了手里的力道,问出一个问题,“你们两个就没怀疑过这个世界吗?”
太宰治苦笑道:“怀疑也没用啊!我难道还能撬动地球吗?”
费奥多尔故意咳嗽起来,难受地去拉那只纤细的手腕,他想看果果会不会撒手。
谁承想,果果非但没松手,反而松开了太宰治,扬起小手,作势要来一巴掌给他一个教训,“我专治各种不服。”
有过惨痛教训的费奥多尔立马老实了,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的错。”
说实话,果果挺不喜欢费奥多尔的,“费奥多尔,你做这么多事为的是什么?”
太宰治揉着脖子,打算站起来,看一场好戏。
果果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打消太宰治的想法,“太宰,老实蹲着。”
费奥多尔对太宰治侧目而视,眼神讥讽,就像是在说:“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也就那样。”
不等脸色阴沉的太宰治发难,费奥多尔先一步回答起了果果问题,“人类为了掠夺地球的资源无所不用其极,我要创造一个没有任何纷争、人人平等自由的国度。”
果果看着他脸上真诚的笑容,十分困惑地问道:“你是哪个精神病院出来的,你的院长是不是叫耶稣。”
费奥多尔眨了眨眼睛,“你也信天主教吗?”
委屈蹲着的太宰治插话进来,“他就是一个胡说八道的人。”
果果有点想当甩手掌柜了,“丘比,来两支半小时发作的毒药。”
费奥多尔和太宰治亲眼看着丘比走到他们面前放下一盒药,两支注射剂,本就不能美丽的心情不约而同地灰败起来。
果果淡淡道:“你们两个手拉手,给对方打一针,我就不管你们了。”
他自顾自地说道:“你们是选择毒药,还是变成植物人。”
“那解药我找谁要去?”太宰治摸上盒子,取出两支安瓿瓶,“说真的,你看起来真的很像在玩我。”
果果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顶:“兰波,他知道是哪种毒药。”
他也不想这样,可老天偏偏选了这两人当正派和反派,能不能活下去看天意吧!
太宰治看了眼费奥多尔,两人神色平静,眼神幽深。
——合作!活下去,然后分道扬镳。
有那么一瞬间,果果觉得他们很像一对兄弟,都那么善于伪装,精于算计。
结果当然如果果所愿了,他也笑了,“费奥多尔,从这里离开后,你可一定要去见兰波。”
“不然!【罪与罚】的秘密天下皆知,你也将成为下一个布拉姆。”金发碧眼,辉煌灿烂,如圣洁的天使。
可每个字都踩在费奥多尔的理智上,这就是要逼他主动求和。
从没被人这么戏弄过的魔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转了转手腕,百思不得其解道:“你从过去回来了,可是!你是怎么做到的?”
——威尔斯的异能力只对一个人生效,从无例外。
“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名字叫《修女安魂曲》,作家叫威廉·福克纳。”果果嘴角笑容消失,“我很喜欢里面一句话,过去从未逝去,它甚至从未过去。”
费奥多尔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他有些熟悉,但他搜寻不到这部书籍。
心里七上八下的太宰治,不动声色地凑到果果面前,撒娇卖俏,道:“别理他,告诉我他的异能力是什么吧?”
“杀死他,成为他。”果果摸摸他的脑袋,眼神越发温柔。
他的声音轻的很,像是在吟唱古老的传说,“要是连【人间失格】都扛不住,那只能说他命太硬了,不过我相信你会把他带到兰波面前的。”
闻言,太宰治瞳孔猛缩,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充满压迫感的情绪从鸢色瞳孔爆发出来,“你要做什么!你出事!兰波可不会给我解药,他会杀了我的!”
果果轻松甩开了他的桎梏,歪了一下头,打趣道:“不会,我保证,因为你是中原中也的最佳搭档,因为命运偏爱你。”
“你要离开了吗?兰波怎么办?中也和魏尔伦怎么办?他们会疯的!”太宰治的心颤动起来,他不是怕死,但他讨厌一无所知地去死。
太宰治终于明白为什么果果没有离开了,因为他要回另一个世界去了,所以他没有时间管其他人了。
真那样的话,就是和兰波、魏尔伦彻底不死不休,太可怕了,比死还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但看太宰治反应,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费奥多尔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
回去,回哪去,这些问题,他不理解。
果果没理睬少年的请求,转头笑道:“费奥多尔,如果我能活下去,我会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真相。”
他又说:“如果我不幸死了,那么我祝你带着迷惘,永远沉沦于虚妄世界,无法安息。”
所有的话都是为了让费奥多尔无法自拔地陷进迷谭里,就算失败了,也要他余生废寝忘食找不到答案。
眼见他们分开,浮士德怎么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果果出手不再收敛,黑色的花朵肆意绽放。
每一次大开大合的碰撞,都会导致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太宰治眼疾手快抓住费奥多尔的肩膀,大声吼道:“他死了,我们两个这辈子都要活在超越者的阴影下面,你想活就赶紧带我去找兰波!”
费奥多尔拉着太宰治躲开头顶的碎石,不容置喙道:“那就听我的安排,你的时间不多了。”
他能否用魏尔伦的秘密换得和平共处,取决于卡莉斯塔能够活下去。
何况关乎世界的本质,这样巨大的诱惑力,谁会不心动呢!
第286章 第 286 章
286
施潘道监狱的天台上, 一道纤弱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又登上了危险重重的围栏墙眺望远方。
就像一只飞累了停下脚步的白鸟,沐浴炽热阳光的同时, 顺便抖落身上多余的尘灰。
朝着虚空踢掉了脚上的小皮鞋,抛飞了肩上的斜挎包, 解开了束发的缎带,最后手里只握住一部手机, 沉默地摁下拨号键。
四方天台上的监控器,将这幅摇摇欲坠的场景,呈现在德国军方面前。
他们并不担忧孩子的安危, 反而好奇这通电话的意义是什么。
一举一动都在德国高层的注视之下的果果,丝毫不在乎别人的关注度是否合理。
轻柔的旋律仍然在脑海里盘旋,而他已经做好了告别的准备。
坐在直升机里面的黑发青年, 正透过防弹玻璃遥望越来越近的目的地,他内心深处的不安愈发强烈, 往日里平静的心境泛起阵阵涟漪。
电话迅速接通, “果果, 不要站在天台的边缘,离开那里!”
手机里传来兰波急切的想法, 嗓音低沉醇厚,带着难以言喻的力量, “我还要六分钟才能到施潘道监狱,你再忍耐一下,我们一起面对浮士德,等这一切结束后就回家了。”
果果眼里浮现柔软的温情, “兰波,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对吧。”
兰波想也没想就否定掉了,“还没有的,哪有那么快啊!只是暂时达成共识而已!”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里嫣然一笑的孩子,指甲深深扎进掌心的软肉里,掐出月牙印记。
“兰波,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果果转过身,身后空无一物,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地下场。
他坦然自若地告诉兰波自己的想法,“这次轮到我自己面对问题了。”
“你不能!我也不能!”兰波握紧了手机,态度坚决地拒绝道:“无论是什么问题,我们都应该一起解决。”
他觉得果果的语气不应该这样轻飘飘,他应该朝着他们坚定不移地前进,而不是站在危险的边缘,虚无缥缈地看着远方。
果果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光辉,语调平静地说道:“费奥多尔的异能力讲究因果关系,他会让直接杀死他的人变成他。”
“我让太宰治和他互相注射了半小时发作的毒药,但我也放跑了他们。”他缠弄着乱飞的发丝,声音温柔不失甜美,可又像极了交代后事。
闻言,兰波眼里的镇定蓦地不见踪影,他语调急促地转移话题,道:“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了,你答应过我们——”
“兰波,我告诉他们解药在你手里。”果果自顾自地说道:“费奥多尔知道【温柔森林的秘密】,他肯定会以此要挟你。”
兰波想要劝阻、追问、威胁,但果果轻笑安抚着他慌乱的情绪,“其实,不过也不用太在意,他挺怕死的。”
一想到那两个聪明绝顶的家伙,为了活下去不得不隐忍妥协,果果就有点想笑,但兰波笑不出来,他很害怕。
“就算他们真的来见我了,我也不会给他们解药。”兰波让‘福地樱痴’用最快的速度前往施潘道监狱,完全不在乎这架直升机能不能承受的。
身为人质的歌德,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旁观事态发展。
他窥探到了兰波身上脆弱的一面,那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刻的手足无措,让这个坚强不屈的男人竟然看起来要哭了一样。
果果听到了手机里面传来的嗡鸣声,他能够想象到一个黑点正在朝自己逼近,最多10分钟,可惜他等不了啊!
“兰波,他们跑不了多远,或许还有一个治疗系异能者当帮手,但我真正想对你说的是——”
他说:“请你不要再靠近我了,这次就让我心无旁骛去实现梦想吧!”
兰波的话被忽然爆发的响声打断,他的心被一双大手狠狠地捏住了。
大屏幕显示是浮士德踏碎了天台,监狱墙体正在缓慢崩塌,画面逐渐模糊不清,又跳转到其他视角。
藏身在监控后面的人,惊讶地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人儿,心脏怦怦乱跳,那不是高兴,而是恐惧。
“兰波,他要死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果果一边躲开浮士德的袭击,一边跳到碎裂的天台上,无数残渣漂浮,如星辰一般围绕着太阳自转。
兰波转头看向沉默寡言的丘比,“是你!”
“是威尔斯的错,她的异能力影响了时空的流速。”丘比摇摇头,“在你不在的时间里,果果去了归墟,见到了利维坦,知道了阿尔蒂尔的死亡倒计时……。”
“兰波,不怪丘比,我已经决定了。”果果的声音紧随其后。
“这次!我想赌一把大的,赢了就两全其美,输了就一无所有,你来见证我吧!”他随手挡住浮士德的拳头,黑色的光缠绕上对方。
愤怒的嘶吼包裹了其他声音,无人听清那空灵悠扬的旋律。
“你将仇恨、麻木、衰弱,
和你往昔遭受的种种蹂躏,
全部归还了我们,
在无辜的夜晚,
有如每月一次的鲜血涌流。”
这蕴含仇恨的诗歌,终于又一次解开尘封已久的束缚。
憎恶吧!毕竟都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而已!
每一个字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击碎了兰波侥幸的想法。
来不及了,彻底来不及了。
承受着世界巨大恶意的魔兽,开始透过幼小的身躯宣泄着内心的痛苦。
手机从高处砸落,不见踪影,人类的感情从澄澈眼眸中淡去,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重力的影响范围扩大十倍、百倍、千倍、一股无形的力量撞击平行时空。
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怖,以果果为中心扩散出去,令方圆一公里的人僵硬地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雪白的皮肤上攀爬着血色荆棘花,黑色的雪花在他周身明明灭灭,所有靠近他的东西都难逃湮灭的下场。
“两个世界即将发生碰撞,这次由你们来见证他的爆发。”丘比平静地说道:“看吧!即使星辰陨落,也能释放前所未有的魅力。”
兰波朝着远方看去,眼泪模糊了视线,一滴浓黑的墨水融入晴朗的天空,天地为之色变的景象,仿佛末日审判的前兆。
“怎么会这样子?只差一点啊……”青年暴力拉开直升机的门,狂风吹乱了一头乌黑的长发,将机舱里的热意全部带走,薄唇轻颤,眼里涌出泪水。
歌德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目光锐利起来,死死地盯着远方——答案已经浮出水面了。
世界意识、命运修正、没有未来,来历成谜……此刻,所有的细节都串联上了,这是一个震惊全世界的结论。
想通一切后,歌德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抓住失魂落魄的青年,愤怒吞噬了他的理智,“兰波!他是黑之十二号,是牧神倾注了毕生所学的完美造物,他的感情都是伪造的数据,生来就是为了毁灭而存在的——”
站在坠落边缘的兰波,一把推开了歌德,狂风呼啸而过,撕裂他的理智。
他双眼赤红地瞪着歌德,“他是果果!是卡莉斯塔!是我活下去的意义所在!你没资格点评他!”
“你这个疯子!你怎么敢带他回到欧洲的!你觉得联合国这下能容忍下去吗?”歌德忽然想到了仍在监狱附近的叔本华。
对上丧失人性的无心神明,别说是异能者,就算是超越者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他们只有两个选择,除了逃,就是死战,可战斗毫无意义。
歌德喘着粗气,抓起对讲机,大声命令道:“叔本华,我通知你们全体撤退!马上离开那里!”
他现在没时间质问兰波了,他得通知德国做好防护措施,然后了结自己生命,让浮士德销毁那不是人的孩子,遏制住灾难席卷全球。
监狱外不远处的叔本华,大脑一片空白,他愣怔地望着神迹中心的孩子,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冰凉。
出现这个反应的,不只是他一个人,其他人也定在原地,像极了被高级猎食者威压震慑的猎物,一动不动地,生怕被发现你。
监控屏幕里越发不受控制的局面,令歌德心急如焚,没有回应,他再次喊道:“叔本华,那不是人类可以对付的敌人!我们都被兰波给骗了,他是黑之十二号!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兰波歪过头,瞳孔微微涣散,“你才不属于……”
即使他的内心满是抵触,可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从恐惧下挣脱出来的叔本华,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他拉着贝恩奔向越野车,再次呼叫所有人紧急撤退,不停地重复,生怕晚一秒就被追上来。
直升机上,嘈杂声不断入侵他们的内心。
丘比说:“果果已经触碰到了世界的境界线,人类还是不要去干涉为好。我该去帮忙了,而你只要不发疯杀人,今后就能继续存活下去。”
兰波重新找回理智,他抬起手敲晕了想要自戕、令浮士德变成异能龙的歌德。
他朝着虚空呼喊道:“马拉美,帮找到太宰治的踪迹,我现在非常需要他!”
守在威尔斯身边的马拉美送来答复,“我已经告诉小仲马了,太宰治和费奥多尔就算逃出施庞道监狱,肯定就在那附近没有走远。”
兰波权衡利弊,“我不能放下果果,替我告诉保尔,远离这里吧!”
“兰波,你不要慌,也不要乱来!施庞道监狱现在充斥着各种威压,根本去不得了!”马拉美抓着头发。
意识分散在施庞道监狱的他,精神一度接近崩溃,“魏尔伦和中原中也不可能比你更快,但他们一定看到了卡莉斯塔的动作,你现在打电话给他们,稳住他们两个!”
兰波拿出手机拨号,心里祈祷他的亲友不要靠近那片区域,一个不通,又拨打另一个。
接通电话的是中原中也,“兰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兰波看着越来越近的距离,急切地询问道:“保尔呢!”
“他比我快,我不知道他到哪里了?”中原中也停下脚步,他声音沙哑道:“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不要去了,我马上就到了,一切交给我们吧!”兰波匆匆说道:“”
果果踩在虚空,掌心凝聚出来的黑暗将炙热的阳光吞噬,瞬息间也吞噬掉了浮士德。
他闭上眸子,双手虚握着一颗浑圆的黑洞,恍如恶魔降临人间。
黑色的飞雪不停飘向阴沉的天空,巨大的海市蜃楼凭空出现,不断逼近柏林。
遮天蔽日的夜色,夺走所有人的心神,只有一轮红色的月亮,将朦胧的余晖照亮两个世界。
亚当·弗兰肯斯坦超绝的夜视能力,足以让他看清楚那个城市的样貌——横滨,未解放的租界领域。
他将此事告诉莎士比亚,对方一脸木然地表示,他动不了一点,而且也来不及了前往施潘道监狱阻止他们了。
尊严和生命,莎士比亚选择尊严。
*
纪德望着头顶倒立的城市,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自语:“一模一样……”
马拉美、老前辈、威尔斯齐刷刷看向他,男人低头,蹙眉解释道:“我还以为是我的异能力出问题了,原来只是预见的时间发生了错误。”
“按理来说,你不可能预见到了这一幕的。”丘比从虚空掉下来,踩在他的脑袋上,“真神奇啊!当然让果果与你相遇的连锁反应,居然能持续如此久。”
威尔斯警惕地后退,马拉美挟住她的肩膀后退,并且质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丘比跳下去,“我是来警告你们的,不要妄想回溯时间改变眼下发生的事情。”
老前辈阴柔地笑道:“为什么?”
丘比环顾一圈,慢条斯理道:“萤虫之光怎与日月争辉,这场世界意识的交锋,自然也轮不到规则下的衍生物来左右胜负。”
众人愣住,却很快回过神来,问出另一个问题,“如果强行干预会怎么样?”
“时空大乱,一切恢复原状,不该相遇的人,从此形同陌路。”丘比别有深意地看向纪德,“这世界自然不会再有果果的存在痕迹。”
“命运真是爱捉弄每个人!”它边说,边消失不见,“各位再见了,如果你们不听我的话,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威尔斯放下相机,“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会这样。”
马拉美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很清楚这不能全怪威尔斯,毕竟谁能想到阻止一场吸血鬼爆发,会搭上一个无辜的孩子呢!
又有谁会知道卡莉斯塔是黑之十二号呢?
*
巴黎
夏尔·波德莱尔拽着雨果的衣领,发疯般地逼他想办法解决燃眉之急。
然而雨果一脸苦哈哈,心里骂马拉美就知道给波德莱尔透露消息,当然他也在想办法,但他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
从黑暗中苏醒的荒霸吐,占据了甲二五八号的意识。
他要杀死不远处那个眼神悲戚的白袍男人,即使同归于尽,也无所畏惧。
白发苍苍的阿尔蒂尔·兰波仰起头颅,可眼泪还是抑制不住地湿润了眼眶。
他已经确定了,这世界不存在他的亲友,多年前的意外就是他们的结局。
但在黑暗吞噬自己前,阿尔蒂尔最后睁开眼看了一下熟悉的月色。
月色依旧苍凉,但夜空却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兰波眼里忽然盛放开希望的曙光,在千钧一发之际,爆发强烈的求生欲,借助【彩画集】躲过必死的局面。
荒霸图扔出一颗黑洞后停下动作,愣愣地望着天空,血色的双眼流下滚烫的泪水。
他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不停地在呼唤着——哥哥。
第287章 第 287 章
287
黑之十二号, 甲二五八号,神也无法赐福的特殊存在。
他们都曾在人生最关键的阶段,遇到了最要命的选择, 不约而同地放弃过,又默契十足地迎向毁灭。
是人类!叫他们诞生于乱世之中, 尝遍人间冷暖百味。
也是人类!教他们为人处世,却又不得不历经千辛万苦, 去体验生死离别,遗忘原初的本我。
他们自诞生那刻起就结下了不解之缘,这份羁绊从始至终都未消失过。
即使意外错过了太多, 也能再重新相遇。
世界横隔在他们之间,不断施加压力,一面阻挠事态越演越烈, 一面拉扯着彼此死活不放。
朦胧的夜色遮掩住了晦暗不明的真相,猩红的月辉映照着万籁俱寂下的肃杀。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城市轮廓越发清晰, 隐约可以看到亮起的灯火。
横滨与柏林就隔着一面不存在的镜子, 两相对望, 仿佛下一秒就要撞个粉碎。
这离奇诡异的海市蜃楼,太真实了, 让这个世界的人开始怀疑,人生是不是哪里出了bug。
然而他们不知道, 有些人光是想活着见一面,都要耗尽所有幸运和勇气。
若是一个人无法冲破这层枷锁,那就两个人,想必结果也一定会大不一样吧!
赌上性命, 向世界发起挑战,即使可能一无所有, 但起码他们都努力过了。
丘比从高空坠落,它咬碎了一团指甲盖大小的彩虹色异能金属粉末,黑色的飞雪卷起金属粉末无风自散,一段怪异的音律传播下去。
这是燃烧生命的催化剂,也蕴含一道温和的命令,它直接钻进入果果意识深处,激发吉维尔更深的怒火。
果果手里的黑洞场域,瞬间膨胀起来,竟然连同原主人也一起吞噬下去。
无论魏尔伦如何风驰电掣,也赶不上那惊天动地的变化速度,他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直升飞机里,兰波亲眼了看到果果消失的全过程,浑身力气一下子被掏空。
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更不敢相信自己接下来看到的画面。
以果果为中心,方圆百米之内变成黑暗地带。
那不是无限扩散的圆,也没有魔兽出没,而是一根直冲云霄的黑色柱子,贯穿天穹,辐射到底,
而另一方世界的横滨也发生着类似一幕,他们总有那么一瞬间默契的时候。
在阿尔蒂尔想方设法前往彼方另一座城市的时候,甲二五八号咧嘴一笑,素白的小手指向倒映的城市,制造出同样效果的黑洞场域。
距离不过几米的白发青年丝毫不慌,也没有躲避的意思。
他只是瞬间就在周身叠加了十几层亚空间防护罩,接着就任由自己被黑暗吞噬。
虽然【特异点】爆发的现象像极了黑洞,但它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宇宙中的致密天体,本质上还是特异能力的奇异活动。
而被人类灵魂所支配的【特异点】,相较于一次性自毁的【特异点】而言,稳定性增强,杀伤力可控,持续时间未知。
即使人类现有的技术还无法破解它的奥秘,但对它的到来却早有防范准备。
纵观人类发展史,牧神绝不是第一个实验【特异点】的人类,但此前无数人止步于人伦、禁忌、秩序面前。
继他之后的几十年里,这类现象时常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悄悄蔓延。
就连阿尔蒂尔也研究到死了,甚至他死后也没放过自己。
可以说!在【特异点】这方面,他所掌握的情报远超于任何国家。
可即使他再如何了解,也不曾真正拥有这样的力量,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面临的困境有多可怕。
重力场域内的时间流速紊乱,重力作用为零,不具备任何生存条件,并且界限模糊……堪比神话传说中的放逐之地。
可就算一去不复返又能怎么样?
这可是阿尔蒂尔近二十年来首次盼望到的希望,他如今什么都不怕,就怕不能再见。
何况!今晚他本来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就当是临死前的幻想吧!
红色的微光照亮时空错乱的虚界空间,,四周感知不到其他生命的气息,也无法辨别,方向位置,再没有比这更孤独、更绝望的地方了。
阿尔蒂尔要找的人不在身边,他并不意外自己开始倒霉的运气。总之,得先找到甲二五八号。
可惜,在这片广阔的空间里,他的【彩画集】只能占据一小部分。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阿尔蒂尔的心情也越发烦躁,他低头看着自己手掌,目光渐渐凛冽起来。
如果他不能及时找到人,那么他必须在这片空间消失之前将自己变成【特异点】。
只是那样做了之后,阿尔蒂尔·兰波就再也不是原来的自己了,而是异能傀儡。
慢慢探索显然来不及,得有点特殊手段吸引甲二五八号……
准确来说是chuya,青年心里默默纠正对人家的称呼,他已经很久没见那孩子了。
可被阿尔蒂尔心心念念的两个人,正打得不可开交。
在丘比的感知范围里,无数肉眼无法察觉的因果线纠缠在一起,化作锁链延伸至虚空深处。
而丘比要做的就是寻着那红得发黑的锁链,找到果果,以及另一世界的中原中也、阿尔蒂尔·兰波,为他们指引正确的方向。
世界不可能永远不变,一旦察觉到位置,情况就不容乐观了,它得快点。
*
柏林郊外,施潘道监狱的异象已经大到无法遮掩的地步。
寻常人分不清这是天灾,还是人祸,只知道自己今天怕不是遇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越是心惊胆战,越是思维活跃,伴随着恐慌蔓延的同时,还有强烈的探究欲。
随着第一个举起手机记录“海市蜃楼”和“天柱”的人出现,接下来马上就涌现出了第二个,第三个……
这个行为本身就有传染力,他们需要把压力分散出去。
只是这异象若不能及时消除,以人类那以讹传讹的八卦本领,不出一小时,全世界就会知道天降浩劫,神秘复苏,人类即将灭亡……
到那时候,人类道德准则下压抑的癫狂本色,将逐渐显露无遗,而柏林就是第一个面临秩序混乱、社会动荡的首都城市。
英国最先收到消息,当然没有放过对德国施压的机会。
钟塔侍从骑士长克里斯蒂,对暂代歌德职位的席勒发起了不友好的问候,她表示不行就一键毁灭。
法国也不甘示弱,明知道情况不是德国能控制的,还强烈要求德国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特异点】爆发。
德国甩出十几个不同视角下的监控视频,画面中无一例外显示果果就不是个人类。
英国直呼德、法两国是神经病,前者想用吸血鬼君王布拉姆统治世界,后者直接派出灭世兵器搞外交,就自己老老实实发展殖民事业。
德国不理英国,把矛盾全转移给法国,反过来要求法国赔偿德国面临的经济损失,并且解决根本问题。
法国这边气的不行,波德莱尔脸都黑成锅底了,雨果揉着眉心。
他们得到了一个布拉姆,代价是放出了个大祸害,现在兰波不归,有理都理亏三分。
至于协议,那也是建立在双方友好的前提下。
表面上,各国势力之间相互倾轧,实际上他们没一个敢轻举妄动。
大不了今天就开战,看谁更厉害!
*
匆匆赶到施潘道附近的兰波,脸色苍白,眼里满是担忧,“我终究来得晚了,为什么不能等等了……”
他长叹一口气,心中郁结越发严重。
面对那虚无缥缈的场域,兰波现在更怕魏尔伦不顾一切闯进去,左右为难,他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兰波,现在这种情况找到太宰治还有用吗?‘马拉美情绪焦急传音道。
“没用了,不过你放心。”兰波沉吟片刻道:“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我会亲自进去找到果果,把他带回来。”
兰波这样说并不是在糊弄马拉美,而是根据眼前的情况得出的结论。
——果果没有彻底解开封印变身魔龙,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马拉美管不了那么多,他听了急得想打人,‘你压根就不在乎了他最后的交代。这个时候还敢进去,真当那里面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吗?’
“没有什么比人更重要!”兰波说。
“兰波!身为你的同事,我得认真地告诉你,他现在敌我不分,你去就是找死!”马拉美耐着性子劝阻道:“如果你再发生什么点意外,那魏尔伦就真的没人能拦得住了。”
兰波顿时愁眉苦脸起来,“马拉美,你们有找到保尔的踪迹吗?”
马拉美哭笑不得,‘你不要指望我们能拦着全力以赴的魏尔伦,那家伙的实力根本就不是人好吗!‘
兰波苦笑摇头,他又不能分身,除了等魏尔伦主动现身,还真就没有别的办法。
‘兰波!他那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如果魏尔伦也失控,我们今天都得交代在这里。’马拉美也知道青年心中有多为难,但情况容不得他们犹豫不决。
马拉美旋即补充道:‘欧洲一半的国家都盯着这里的动静,他们既希望柏林就此毁灭,又害怕牵连自己,法国顶着压力和其他国家叫板。’
兰波摇头,“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很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非要说是谁做错了,那也是所有人的错,我不杀吸血鬼,就是防备着——”
“没有人能难辞其咎,包括你,兰波!”一道蕴含失望的磁性声音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还在柏林市中心的马拉美,顿时把嘴巴抿得死死的,无比烦躁地瞪着年轻漂亮的威尔斯。
那可是失去幼崽的魏尔伦啊!随时可能暴怒的超越者!他何必这时候多嘴添堵呢!
兰波转头看见皮肤发红,满脸汗水的魏尔伦,呼吸一滞,歉疚道:“对不起,保尔,我没有保护好果果……”
“但!我会把他带回来的,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吗?”他的视线稍微移动,触及亲友眼底冷漠的目光,心里立马泛起一阵心酸的滋味。
真的难以想象魏尔伦怎么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跨越十几公里的距离来到这里的。
就算是人造超越者,心脏也要承受相当沉重的负荷啊!
魏尔伦胸膛有规律地起伏着,他的呼吸明显加快许多,语调艰涩地说道:“兰波,我和果果是不一样的性格,我恨我自己,我也恨人类。”
“我很努力让自己放下无意义的情绪,可结果还是这样不尽如人意。”他为了赶到这里,几乎没有一刻放松。
可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亡羊补牢罢了!
兰波伸手想握住魏尔伦的手腕,但魏尔伦退后了一步,脸上浮现难以掩饰的疲惫,“兰波,你没发现吗?”
兰波嗫嚅着回答道:“是我判断失误,我应该杀死威尔斯的。”
“不是这个!”魏尔伦摇头否决,神情逐渐痛苦起来,“是我们根本不适合在一起生活。”
“我不能给你带来好运,我更无法像你一样守护法兰西,我只是想做我自己而已。”
他闭了闭眼,不愿再看到那悲戚的眼眸。
这些话像一把刀子捅进兰波的喉咙,他无法想象今后没有亲友和果果的日子,“保尔,你说这些以为我不懂是什么心思吗?”
他吐出一口浊气,眼神犀利又坚定地看着逃避的亲友,“你无非就是不想让我去找果果,用这些伤人的话甩掉我这个亲友,然后好自己一个人去!”
“兰波,果果和你没有关系,我才是他的血缘亲人!”魏尔伦直视兰波的眼睛,不退不让道。
兰波上前一步,抓住魏尔伦的手腕,沙哑着嗓子,警告道:“既然你都没有忘了你们之间的关系,那就该知道异能相碰会发生什么,你还想再经历一次吗?”
神秘岛的那次意外,让魏尔伦看到了果果与众不同的前世,但也差点让吉维尔跑了出来,他怎么可能忘记呢!
可是啊!果果怎么办,兰波又怎么办,他真的不知道了。
魏尔伦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心里的恐惧,他近乎绝望地哀求道:“兰波,那我应该怎么办,我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里面待着啊!”
“那里什么都没有,时间漫长又枯燥,环境又黑又安静,连回音都没有。”风尘仆仆的青年情真意切地说道:“就算真的会死,我也想陪着他走到最后啊!”
他用右手抵住心口位置,一字一句道:“反正我已经享受过幸福了,我不怕死的。”
兰波沉默了,偷听他们对话的马拉美也彻底没了脾气。
他们总在权衡利弊、分析未来形势,可魏尔伦却不在乎那么多,他太寂寞了,他害怕那个孩子也会寂寞,被遗忘而死。
马拉美摇摇头,和身边人吐槽,“大难临头了。”
兰波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带魏尔伦探寻世界碰撞的境界线,他们一起去找果果。
直升机扶摇直上,很快就来到两个世界交融的水平面下。
脚下是柏林城市,头顶是倒立的横滨,红色的月在遥远的地方闪烁光芒。
但是待在这里,他们感觉针扎一样的难受,一股莫名的心火烧了起来。
兰波和魏尔伦看了彼此一眼,那种感觉不是错觉,而是真实的压力,两人眼神阴郁许多。
兰波伸手,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触碰到另一个世界,但他摸到了冰冷的屏障。
十分坚硬,就好像一块透明的防弹玻璃,挡住两个交汇的城市真正相融。
接下来,他们用时空刃、重力和亚空间去撞击那面无形的墙壁,最后力量还加倍反弹了回来,差点伤到他们。
意识到外物力量都不起作用,兰波也绝了打破界限的想法,没什么比果果更重要的了。
然而当他要带着魏尔伦走进果果制造的场域时,变故发生了。
黑色的天柱化作飞雪消散,三个人影从他们眼前掉落下去。
其中两个是孩子,一个是成年人,完全来不及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魏尔伦和兰波对视一眼,也开始自由落体,重力可以减轻负担,也能加重引力作用。
至于直升机,自动驾驶不要紧,歌德要是死了,那只能说他太衰了。
丘比抱住果果的脖子,给失去意识的他来了一口狠的,异能金属粉末从伤口进入,那叫人痛彻心扉啊!
果果一下子从对打的记忆中醒来,刚张嘴就被狂风灌了一肚子空气,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身体不断坠落,身边还有个特可爱的小朋友,他凭借本能抓住了年幼孩子的手。
但可爱的小朋友,还沉浸在打架的氛围里,反应过来被人抓到了,不顾下沉姿势也能打出黑洞。
不仅给果果添麻烦,还给后面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阿尔蒂尔差点就被误伤到了,这导致他怀疑chuya是不是记仇了,但又祈祷最好不是,他挺不能面对一个记仇的弟弟的。
魏尔伦和兰波很努力在捞人,但他们也不好靠近。
眼见离地距离越来越近,果果直接撞进小朋友的怀里,静静抱住那具瘦弱不堪的躯壳,随着他嘴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那孩子身上的荆棘瘢痕也逐渐消退。
阿尔蒂尔和兰波同时撑开一个容纳他们亚空间,结果就是【彩画集】相互抵消了,两人看向彼此,魂都吓飞了出来。
双方都没想到能看见彼此。
还是魏尔伦抢先一步捞到两个小家伙,扭转乾坤,他朝那两个人喊道:“你们两个缩小范围啊!”
真是见鬼了,他们都猜错了,可果果的记忆怎么解释?
果果直接把怀里安静下来的小朋友塞给了魏尔伦,他神情坚定地撒手,心里默念道——林默,你完了!
魏尔伦一个没拉住就被他跑了,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兰波伸手去够,但也拦不住,两人一个比一个安静。
阿尔蒂尔面露惊恐,下一秒被减轻重力的果果撞了个满怀,两人一下子和他们拉开距离,隐忍的痛呼声在风里凌乱。
果果拽着阿尔蒂尔的那头白毛,愤怒道:“染了头发,我也认识你,你这个混账东西!”
第288章 第 288 章
288
随着果果体内的封印重新稳固, 直冲云霄的黑色天柱化作无数絮雪,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而眼看着就要和柏林城市撞个玉石俱焚的海市蜃楼,则悄无声息地变成蒙蒙雾霭, 融进了密集的乌云当中不见踪影。
上一秒,仿佛要天崩地裂的柏林, 下一秒,恢复暴风雨来临前夕的阴翳天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崩地裂, 就是上天开的一个小玩笑。
至于,事故始发地上空,几个拖曳着朦胧虚影坠落的人, 就如流星一样稍纵即逝。
但总有人能看到惊天巨变之后的景象,例如:
叔本华、马拉美、中原中也、亚当,虽然心中那座沉重无比的大山逐渐瓦解冰消, 但担忧之色却仍在眉心徘徊。
叔本华首先要确定的是,被兰波遗忘在自动驾驶直升机上的歌德的安全, 其次他让人密切观察施潘道监狱的状况, 以及兰波等人的动作。
正在路上的中原中也, 尽管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苦恼,但他还是全力以赴地赶往施潘道监狱。
亚当站在一栋大楼上面, 他眺望天空的同时入侵了德国军方监控系统,将自己窥探到的数据一一传送至钟塔侍从骑士长克里斯蒂电脑上。
机器刑警很清楚自己不具备抵御魏尔伦、兰波的防御力, 如果不想错过一手消息,那就只能使用非常手段。
——这是影响国际的大事,绝不能任由德国和法国私自处理。
好不容易躲过一劫的费奥多尔、太宰治,意外没有错过果果逃生出来的一幕。
但他们却无法笑出来, 望着彼此的眼睛,面面相觑。
生死攸关之际, 是被动等待半小时毒药身亡,还是主动对敌示弱交换解药,又或者选择两难之间的第三条道路——自己解毒。
城市内不知情的人,仍然沉浸在恐怖氛围中无法自拔。
他们仰着头,望着头顶那片被乌云笼罩的天空,试图透过压抑的天幕,预测未来的方向。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到了,那诡异到极点的末世景象出现又消失的过程,他们肯定会否定摄影机拍摄的模糊影像。
说不定,当有人给他们看完整视频时,还会轻易就下定结论,把神秘莫测的未知领域,归结为某些沉迷虚妄幻想的人的恶作剧。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容不得他们继续思考下去。
柏林城市上空惊现十几道紫色闪电,不过几秒钟就爆发出惊天动地的雷鸣。
——狂风骤雨,席卷而来。
伴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声,黄豆大的冰雹噼里啪啦地往下砸落,其中还混杂了婴儿拳头大小的冰块。
那些跑得不够及时的人,依稀能够听见玻璃破碎、树枝断裂、篷布掀翻、同伴痛呼等乱七八糟的混合声音。
这场突如其来的冰雹雨,显然不在天气预报的范围内,就和之前未消失的海市蜃楼一样诡异无比。
但民众的注意力已经开始转移,并且很多人开始自动合理离奇的天象气候。
冰雹雨的出现,自然会给柏林及周边城市造成不小的财产损失,但它也给德国联邦政府留下了可操控的空间。
起码!这极端恶劣的天气能有效扼杀掉80%的谣言。
此刻,事故爆发地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各方势力暗潮涌动,比起真相本身,他们更在乎制造问题的人是否还活着。
——那样恐怖的力量,如果不能得到控制,那么就只能销毁。
冰雹雨冲刷着城市的灰尘,带走夏日的炽热气息,却无法熄灭人心的贪婪。
马拉美最先掌握情报,他将兰波等人安然无恙的好消息告诉身边的人,又立马传回国内,寻求紧急援助。
纪德没有看到不好的未来,他和老前辈对视一眼,两人在马拉美的点头下,带着威尔斯迅速撤离。
远在巴黎的波德莱尔,拿起了振动个没完的手机,解锁的第一条好消息让他浑身一震。
不待笑容从脸上绽开,紧随其后的第二条消息,则直接给他来了个五雷轰顶。
马拉美的第二条消息是——天上掉下来一个白发版的兰波,一个年幼版的中原中也,他们被歌德异能力“浮士德”缠上了,无法脱身而去。
一个异世界的黑之十二号已经够让人头疼了,现在又来一个兰波和中原中也。
而另一个世界的法兰西损失惨重,直接弄丢两个顶级情报员,还是再也找不回来的那种情况。
天知道!他们会不会想不开又跑回原来的世界。
雨果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这一看还真是不得了啊!
他深吸了一口冷气,重新审视卡莉斯塔拥有的力量和价值。
其实就算是魏尔伦,也不能做到这种程度,根本原因还是丘比。
可!其他国家不知道啊!他们只会把矛头对准本身就是超越者的孩子!
欧洲人总会在特定时候,一如既往的无耻,但法国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果果被联合国口诛笔伐。
除却他自己,他身后还有三个超越者,外加两个超越者预备员。
换作平时,免费白得两个超越者,波德莱尔、雨果一定能笑出声来。
但现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条件下,他们反而有苦难言,毕竟平行世界的兰波的性格就是个未知数数。
*
异度空间摧残了施潘道监狱的电力系统,监控设备全部损坏,只剩下几台远程控制的无人机,偷偷摸摸地拍摄满地狼藉的监狱和存活下来的幸运儿……
那些变成吸血鬼的犯人,大多数侥幸逃过一劫,只有一少部分犯人,在果果和浮士德打斗过程中,被扩散出来的异能力波及,伤亡惨重。
冰雹雨在这一片区域越下越大,带着砸死人的势头,仿佛是上天在发泄怒火与不甘。
浮士德从虚空里钻了出来,冰雹和雨水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朝着果果的方向坠落,嘴里念念有词道:“可恨!可恨!可恨!——”
下一秒,杀意凛然的异能生命体就冲向了虚弱的孩子。
阿尔蒂尔眼疾手快展开亚空间,果果拉着他下坠得更快,并且告诉他,“他是浮士德,歌德的异能力,追了快十分钟了。”
两人平稳落地时,魏尔伦和兰波焦急迎上来,视线冰冷地扫过被果果推开的阿尔蒂尔。
白发青年衣着单薄,一副实验室研究员的打扮,和兰波宛如一对双生子。
果果拜托魏尔伦和兰波帮他挡一下浮士德,他有事要和老朋友好好聊聊。
而这对亲友也看出两人之间复杂的情感,主动地分担了他身上的压力。
魏尔伦将浑浑噩噩的赭发小孩留在他们身边,并且让精神状态堪忧的阿尔蒂尔建立保护罩。
他说:“如果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么就赶紧在德国大部队到来前逃跑吧!”
当他们的视线触碰到一起时,前者百感交集,后者愧疚不已地答应下来。
总之双方都觉得这事不简单,却无一人当着果果的面说出来。
兰波将另一个自己所表现的失意尽收眼底,他很清楚那些流于表面的感情有多么真切。
可越是如此真实,他越排斥这个容貌年轻又神态沧桑的男人,直觉告诉这人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当然!就算兰波心里不喜阿尔蒂尔,也不会现在就对他表露拒绝的意思。
他们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另一个自己同样拥有【彩画集】,他是一个能发挥重要作用的角色。
阿尔蒂尔无暇顾及别人的看法,他匆匆扫了周围一圈,大概就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但让他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思绪乱成一团,心里却只有再见的故人。
等独处时间挤压出来后,阿尔蒂尔直接跪了下去,愧疚地递出了一把匕首,“对不起……你要是恨我,就捅我几刀吧!只有不要把我当成陌生人看待……”
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补充道:“也不赶我走,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死也行!”
这一跪却吓到了躲在果果身后的chuya,男孩睁得大大的钴蓝色眼瞳,面上浮现出警惕的神色,喉咙里发出微弱的低吼声。
果果摸了摸无辜孩子的脑袋,稍微安慰了一下。
然后,他试图把自言自语的男人拽起来,可惜拉扯无果!
果果只能揪着憔悴青年的衣领,语气十分严肃道:“把你这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收一下,我现在还没死,就算你想给我哭丧,也委实早了点!”
那张失去血色的精致小脸,早已没有了任何表情,澄澈双眸中也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冷冽,仿佛不久前的愤怒和怀念都是假的一样。
“果果……这都是我的错,可我……也找了你好久……”阿尔蒂尔的声音不停地发颤。
他像是很久没有开口一样,“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阿尔蒂尔的语气有着说不出的小心翼翼和珍视,“如果没有这次意外,我到死……也不能知道你在哪里。”
果果无言以对,他有时候真的佩服这人的执着,但也恼这种情况。
前世错,今生缘,谁又能轻易放弃所有呢!
纵然有千言万语的思念,可真的重逢之后,却发现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阿尔蒂尔是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来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可他偏偏是那么没用的一个男人。
身为超越者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跨越生死、时空,无论那一个他都做不到。
所以,就算死也不可能偿还欠下的感情债。
一想到此,青年顿时心生悲凉,眼眶通红地流下晶莹的泪水,无尽的哀戚与懊悔从心底里溢出来。
如果那时不去打扰,那么他们何至于再度颠沛流离,更不会让两位亲缘寡薄的温柔女子失去自己悉心呵护的孩子。
“意外又不是你造成的,你为什么不能去过你的人生。”果果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林默,“你从来不亏欠我,而我也不欠你,你的命我不要。”
阿尔蒂尔摇头,视线已然模糊,眼前人的模样却重新刻印在心里,他紧握住那双稚嫩的小手,冷得如同一块寒冰,“怎么可能不欠,我害死了你,我毁了你将要美满的一辈子,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啊!”
“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还要我提醒你吗?”果果摇晃他的身体,“不该记得的人,就该永远想不起来才对!”
“那你为什么还要记得我?又为什么还要来救我?”阿尔蒂尔一脸颓废地松开双手。
青年陷入崩溃边缘,他毫无形象地跪坐在地上,任凭灰尘弄脏整洁的白大褂,“反正我死了,也是应该的,没人会在乎一个给他人添乱的男人。”
果果握紧小拳头,用力砸在他消瘦的肩膀上,“现在我来问,你来答,如果让我发现你骗我,我们这辈子就老死不相往来。”
阿尔蒂尔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愣愣地抬起脑袋,露出脆弱易碎的表情,“晚点可以吗?我现在好想哭?”
果果又捶了一下他,“憋回去,实在不行你边哭边回答也行。”
阿尔蒂尔点点头,无声流下眼泪,他没有资格要求果果不计较。
只怪命运不公,让两个世界的参差如此之大,犹如天堑般宽广。
第289章 第 289 章
289
果果想过很多次再见会是怎样的情景, 但唯独没想过他下跪求死的模样。
他曾经认识的林默,从少年长成青年,就算整日忧郁自伤,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心如枯槁。
这个世界真的太糟糕了,它把一个三观正常的人同化成了没有希望的木偶, 把本来要自愈的人重新打回原形。
“你起来站着和我说话。”果果心里升起丝丝怜爱。
他凝视着憔悴不堪的友人的目光,平静而温和, “最好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阿尔蒂尔看着他并无愤怒的眸子,紧抿着发白的薄唇,内心深处波澜起伏, 但他很快就对亲友的要求做出了回应。
他站起身来,可即使站直了,上半身也是微微佝偻下垂的, 像是羞愧难当了似的。
在果果注视下,阿尔蒂尔的心不知不觉安定下来, 他抬手随意地擦去脸颊上的泪痕, 拍打掉身上多余的灰尘, 还稍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
虽然阿尔蒂尔尽量想让自己看起来有点精神,最好能像以前那样踏实稳重, 但他如今的气质、神韵、谈吐较前世而言,颓败了太多、太多。
眼圈青黑、肤色暗沉、黑发染白, 明明很年轻的年纪,却又流露苍老的气息。
回想往事,仿佛历历在目。
为了活下去而自我欺骗,将失望和痛苦变成生活的调味, 使心灵饱受精神疾患摧残。
十几年如一日的麻木生活,叫人不得开怀, 且郁结于心,这一时的惊喜反转,填补不了长久亏空的精气神。
“你并不适合穿浅色的衣服,换件深色的吧。”孩童纯真空灵的声音把青年凌乱的思绪,从黑暗深处的角落拉回现实。
两人四目相对,湿润的荒原被澄澈明亮的天空覆盖,谁包容着谁,从一开始就很清晰。
只是其中一个太贪心了,放不下,也忘不掉,所以上天也看不下去了,直接毁了他们的一生。
阿尔蒂尔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他急忙脱掉了身上的白大褂,换上一件深灰色的风衣,语调局促地解释道:“我平时不穿白的,是为了潜入实验基地寻找有关你的线索,才这样做的……”
“那些事都过去了,等我们都有空了,再聊吧。”果果摇摇头,他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此前做了什么,“你只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另一个世界的事,真的没有几十分钟后,他们要面对的局面难搞。
模样美丽的金发孩童轻轻叹息,精致如画的眉眼悄然无声地染上温柔的忧伤,眼神不带任何杀伤力。
他从上到下仔细观察着青年的五官轮廓、身高体形、衣着搭配,像是在确定好久不见的朋友变得怎样了。
被这熟悉的目光笼罩,阿尔蒂尔心尖发颤,那声叹息更是飘进了他的心里深处泛起涟漪。
这里是柏林城外的监狱,他们的动静这么大,不可能没人关注。
此前发生什么先不管,单看横滨上空出现的柏林城市,也能推理出柏林上空出现的横滨城市。
何况!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还有甲二五八号的出现,这些无疑给这个世界的人增添许多不解之谜。
“果果,兰波他多少岁了?”阿尔蒂尔语气很紧张地询问,他的心绪并不宁静,答案关乎着未来的走向。
不能等风波迭起再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必须得主动掌握住自己的命运。
果果蹙眉,“28岁,年初回归法兰西的怀抱,和雨果等人改革立新……他有亲友,还有中原中也这个弟弟。”
“我和他们相处了快一年,一直过得很好,不久前才想起了你。”他发现自己这位好久不见的朋友,看起来就像是要碎了一样。
阿尔蒂尔被这个数字惊到微微张开口,他掐着手臂上的肉,喃喃自语道:“已经过了27岁,他们和好了……过得很好吗……”
精神恍惚之际,他垂下眼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都是果果意外穿越的连锁反应。
白发青年怅然若失地叹息,他的眼睛倏然一动,被雪白细腻的足尖吸引住。
这时,阿尔蒂尔才终于看清果果身上穿的衣服款式——那其实就是一件雪纺的浅蓝色长袖连衣裙。
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此刻濒临破灭,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声音颤抖道:“你变成女孩子了……”
“你少胡思乱想了,我还是原来那个我,最多脑子出了点问题。”果果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忧郁了。 他能指望什么,这人从来都喜欢在一些莫名其妙的细枝末节上较真,明明是一个早晚是给要自己搞破防的笨蛋罢了
阿尔蒂尔无措地抬起眼,庆幸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看见面无表情的小中也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
他一米八四的身高,加上两厘米的鞋跟,轻松俯视两个未成年的孩子。
赭发小男孩眼底隐含杀意,一只小手牵着身前人的衣服,一只小手偷偷地握住一缕淡金色长发,像极了护食的幼崽。
阿尔蒂尔有些愧疚地从自己空间里拿出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他将衬衫递过去,果果伸手拿走他手里的衣服。
两人虽然阔别已久,但还是有几分默契度。
在果果转身之际,对阿尔蒂尔警惕十足的小中也,瞬间恢复懵懂的状态,且丝毫没有排斥年长些许的人亲近自己。
他乖巧地配合抬手,套上那件不合身的衬衫。
果果把领口的扣子也系上了,这样就没人看见小中也贴身穿的树脂实验服了。
这世上的错大多是因为贪婪造成的,一个刚诞生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呢。
做完这一切,果果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他揉了揉小家伙蓬松柔软的赭色短发,“再忍一下,好吗?”
明明是没有血缘的人,但只要注视那一双蓝汪汪的眼睛,心就会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小中也眨巴着眼睛,踮起脚尖,紧紧抱住浑身散发清香的闪耀同伴,呢喃细语地呼唤道:“哥哥……我害怕……”
他心跳声逐渐加速,发自肺腑的喜悦悄然填补空虚,可不够,总觉得还不够……
阿尔蒂尔暗暗审视起自己从实验室里救出来的孩子的反应,他有点不确定小家伙的情况是好还是坏。
如果小中也就是他曾经养大的孩子,那他在自己离世之后又经历了什么。
如果小中也只是根据本能寻找自己依赖的对象,那他是否也会和自己一样想起所有的事情。
追其原因,那个世界已经乱套了,只有活到未来的人,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果安抚好了小中也,便重新面向犹豫不决的阿尔蒂尔,他语调柔和地提问:“第一个问题,你现在的名字是什么?”
“我的名字吗……”阿尔蒂尔不自然地笑道:“阿尔蒂尔·兰波,19岁,无家可归,无业游民,不过——”
“我这些年积攒了价值连城的稀有物品,今后的生活是有保障的。”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看到果果没有失望的样子,鼻头又是一酸。
果果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应他的想法,“第二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阿尔蒂尔·兰波的神色愈发憔悴,迟迟没有回答。
他能完美掩饰自己内心的黑暗,却不能欺骗自己。
——林默永远是谭果的朋友,就算穿越也不会改变。
——可会读取尸体的保尔·魏尔伦却不是,他永远是黑之十二号人生里的灾难,从来没有改变过。
所以!在确定果果的记忆之前,阿尔蒂尔·兰波就只能是意外穿越的林默,绝不能有其他的身份。
就算一切都隐瞒不住,他也不能承认自己是情报员保尔·魏尔伦……
一旦承认,那么林默就是个用心不纯的混蛋,是为一己之私毁了两个幸福家庭的败类。
阿尔蒂尔从痛苦的记忆里回过神,他沉吟良久,终是虚弱无力地开口了,“12岁,那个时候的我什么都做不到,还差一点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果果摆摆手,问出下一个问题,“精神病院肯定管不住你的,说说别的,你今年多少岁了?”
“19岁……”阿尔蒂尔的声音顿时变得苦涩,“你呢?你能告诉我,你经历了什么吗?”
果果无所谓地笑道:“孤身一人,和一个控制狂作对,吃了几次闷亏,气狠了就打了一架,然后就掉到这里来享福了。”
他所遭受的苦难,远不及阿尔蒂尔7年的绝望深切,从始至终,或许只剩下孤独伴随着对方成长了。
阿尔蒂尔有些绝望地看着笑容轻松的果果,“你怎么把苦难说得那么轻松呢?”
“你口中的打一架,明明是同归于尽,那么大一个坑,什么都不剩……”他浑身颤动着说道:“要是我早点想起来,要是早一点去找你……要是我不去认识你,该多好啊!”
“我不介意你后悔,但你还是要回答我的问题。”果果笑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
阿尔蒂尔不假思索地说道:“因为你特别美好。”
“你的答案一如从前,但我想听听别的。”果果歪了一下脑袋,微不可查地叹息。
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青年金绿色的眼睛上描绘少年的模样,“你真的是因为我好看才主动来找我的吗?”
阿尔蒂尔脸上浮现怀念之色,“你和谭姨入住别墅那天,我就坐在阳台上晒太阳。而那天之后,我的世界就多了两道温馨的身影……”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他神色坦然,目光真挚,脸上写着明明白白的向往。
小中也抱住果果的纤细手臂,不安地重复道:“哥哥……离开……”
果果摸了摸身侧的小脑袋,微微抬起下颌,语重心长道:“长话短说,既然你已经选择成为阿尔蒂尔·兰波,那么有些事情就当作没有发生,忘了吧!”
阿尔蒂尔愣愣地看着,“你不希望他们知道真相。”
“那不是真相,而是噩梦。”果果如释重负道:“在我们弄清楚这个世界前,有关那些文豪们的故事就当作一场梦……”
他看了眼完全听不懂的小中也,说出自己的感受,“我希望你和他们和平相处,即使不能接受,也不要互相伤害。”
阿尔蒂尔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我明白了,他们需要你,你也需要他们。”
果果脸上的笑容灿烂起来,“谁让我和他们糊里糊涂成为一家人了呢?”
他伸出一只手,郑重其事道:“现在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果果,旁边这位小朋友是我弟弟,名字等他自己想好了再取。”
“我是阿尔蒂尔·兰波,很高兴重新认识你,果果。”阿尔蒂尔握住他的小手,心头涌起一阵酸涩,“只要你想,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去死。”
果果莞尔一笑,“那就活着,好好地活着,别辜负重来一次的时光。”
“至于其他的,我们以后再聊也不迟。”他看了眼四周的亚空间,眼里的光闪闪发光,“现在解除【彩画集】,我得出去帮忙了。”
虽然不清楚外面怎么样了,但以己推人,也能猜到浮士德的下场,无非是打不死继续消耗耐力。
第290章 第 290 章
290
当他们谈完准备来解决浮士德时, 这场冰雹雨也愈演愈烈了起来。
所以,阿尔蒂尔没有收敛【彩画集】的亚空间,反而直接扩大了异能力的统治区, 将整个施潘道监狱纳入闪烁红光的立方体里,然后又叠了好几层甲, 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一样。
兰波回头,眼里闪过惊疑不定的神情, 视线聚焦在与自己相似的青年身上,暗忖他都和果果说了什么,他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亚空间是支撑他们生存的重要力量, 一般情况下,他们是绝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极限在哪里的。
如此高调张扬地显露异能力所掌控范围,多半是为了彰显自身实力强盛。
阿尔蒂尔的应对法, 一边警告敌人不要小觑了自己,一边又向友方亮出自己的底气, 这样做倒是正合兰波的心意。
不过很快, 这些满意又化作对果果的担忧, 他静静地看着他们和谐共处的画面。
原先的猜想,已被年轻的同位体和稚嫩的实验体, 证实为错误答案。
可见!丘比没有欺骗他们,是他们自己不相信真相。
但那又怎么解释黑之十二号和保尔·魏尔伦的关系, 还有果果这个名字,他掌握那么多种语言和知识,总不能是生而知之啊。
虽然丘比没有确切表明过他们之间的过往,但果果的确死去了, 也成为过【彩画集】的异能人偶,这个谜团已然不攻自破。
若是失去搭档的阿尔蒂尔, 找到了回到过去,挽救黑之十二号的办法,却又没有掌控好时间出现了意外……
察觉的眼神窥探,阿尔蒂尔并不动声色地敛去心中的敌意,他朝这个世界的自己颔首,表达自己友好的意思,却并不知道兰波的猜想已经向着真相逐渐靠拢。
白发遮掩住清晰的脸部轮廓,却无法抹去冷峻青年眉眼之间的阴郁,在同位体审视的目光下,也未显露心虚的一面。
但阿尔蒂尔再次抬眸,不偏不倚地看向他,那双荒凉的眼眸里,映射出异能力流转的浮光掠影,只一眼就给兰波留下深刻印象。
兰波蹙眉不语,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亲友,思绪万千。
阿尔蒂尔抿了抿唇,目光在魏尔伦身上扫过,心中有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和迷惘。
他不想解释自己的经历,但他又需要从知情人口中了解果果的经历,空闲了还是要这位同位体好好聊聊。
两人手里虚握着流光溢彩的立方体,分别朝着浮士德的方向而去,精准地将思绪不清晰的异能生命体推飞了出去。
魏尔伦没有看是谁帮的忙,扭曲的重力场带动空气动力,直接将异能生命体推入黑暗中。
他的身法快得肉眼无法察觉,转瞬之间,便来到果果面前。
小中也仰着头,露出不解的眼神,他只觉得这个哥哥好高、好有安全感……
不过!他还是更喜欢小小的哥哥,但两个都想要。
“果果,既然话已经说完了,那就离他远点。”魏尔伦的神情并不轻松,语气也一反常态地严肃,“我不喜欢多余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阿尔蒂尔垂下眼睫,忧伤地说道:“抱歉,我不能离开他们!”
“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请直接告诉我,我会改正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异世界的亲友会是这样的反应,但肯定是和果果有关的事情发生了。
魏尔伦闻言,心中一凛,眼底涌动着晦涩难懂的情绪,“听着!我对你整个人都不满意。”
他放下狠话,“等这次事件结束后,你就离我们远远的,如果不照做,我就打断你的脊椎,割断你的手筋、脚筋,让你这辈子都瘫在床上。”
果果拉着小中也的手走到两人中间,“魏尔伦,你不要吓唬人了。”
他左右瞥了两人一眼,开始缓和紧张的气氛,“他是阿尔蒂尔,也是我的朋友,暂时没有去处了。”
魏尔伦眉头紧蹙,狐疑地望着眼前神色不安的白发青年,“你说他叫阿尔蒂尔?”
果果点点头,“这个名字有问题吗?”
魏尔伦冷笑一声,声音清冽又柔和,就如他整个人一样,优雅而富有攻击性。
在阿尔蒂尔不解的目光下,他回应道:“名字当然没问题,但他原本不该叫这个名字。”
侥幸心忽然碎裂一地,阿尔蒂尔错愕地看着金发碧眼的北欧神明。
“阿尔蒂尔,他有什么理由顶着这个名字而活呢?”魏尔伦从没这样刻薄过,但今天是个例外,“一个男人自以为是的救赎,真该死啊!”
因为这个人,他差一点失去了果果和握在手里的幸福。
小中也被他身上散发的压迫力吓到打了个激灵,他紧抓着果果的手,“哥哥好可怕……”
果果瞪了眼快速收敛自己杀意的魏尔伦,“是我一意孤行,你有气就气我好了,气别人做什么吗?”
魏尔伦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认真的果果,“你护着他做什么?他就是个骗子——”
“他不是骗子,他是我朋友,你并不了解我们之间的情况,不要听丘比胡说八道好吗?”果果踩了一脚魏尔伦的皮鞋,打断他继续刺激人的过激行为。
他深吸一口气,补充道:“而且他有抑郁症,如果你希望他死在你面前,那么继续说下去好了。”
阿尔蒂尔看着那风华正茂的面孔,心神开始恍惚,一时不察竟然将现实和梦境搅和在一起。
他觉得眼前一切,像极了自己吃多了镇痛药才有的幻想。
——周围温度不冷,心却好像来到了北极圈,被零下几十度的严寒冻得瑟瑟发抖。
没过几秒,阿尔蒂尔的呼吸便急促起来,身体僵硬,肌肉绷紧,就连牙齿都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惧在发颤。
直到指甲狠狠扎进的掌心,晕出血了,他才从幻觉中挣脱出来,耳鸣声又此起彼伏了。
阿尔蒂尔细细琢磨着每个字背后的含义,无法辩驳,也无力阻止魏尔伦,甚至心里觉得这样骂也好,反正自己就是个虚伪做作的家伙。
果果抓住了阿尔蒂尔的手,“是低血糖犯了吗?”
“好像是的……”阿尔蒂尔从亚空间里取出一瓶常吃的药。
他颤抖着手指扭开瓶盖,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放进嘴里含着,眼前场景不再昏暗。
中药的香味和苦涩仿佛揉进四周,魏尔伦对阿尔蒂尔的出现本就觉得很烦躁了。
现在见这人一副几近昏厥的样子,心里更多不是可怜,而是惊惧,他并不希望某人做鬼都要留在他们身边。
别人或许不会如此顽固不化,但以魏尔伦对阿尔蒂尔·兰波的了解,这个人死后百分百会变成果果的背后灵。
不远处,兰波眯着眼睛,旁观他们如何相处。
他越看越觉得情况不妙,另一个世界的他精神状态不说岌岌可危,也绝对是摇摇欲坠的地步。
果果见双方都沉默下来,把小中也推给了魏尔伦,“我暂时不能放着阿尔蒂尔不管,你就当他是空气忍一忍,等情况稳定下来,我们再商量一下住处。”
魏尔伦拉住小孩柔嫩的手掌,语气缓和一点。“他有手有脚,还有异能力,难道还照顾不了自己吗?”
他补充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想要和他出去住,并且等他精神恢复正常了再考虑我们。”
“他这种情况和你们待在一起很危险的。”果果叹气,“我直说吧!心理治疗对他没用,他需要的是陪伴。”
浑身上下散发哀伤气息的青年,哆嗦着身子,情绪消极地说道:“我已经无处可去了,你们能否收留我一段时间……”
“等弄清楚状况,我能独自解决生存问题,不用你们操心。”他瞥了眼不远处的同位体,坦诚地告诉他们自己的现状。
在不明原委时挑拨他人的感情,只有傻子才会做,某人暗暗发誓他这次不会重蹈覆辙。
果果望着不受待见的朋友,很是无奈道:“我们得先找雨果,他能解决你的户口问题,如果法国不愿意帮我们。”
“那我们就去俄罗斯转转,那里地广人稀,我相信没有一个大国会拒绝两个超越者的加入。”他在心里瞬间想了多种可能,最终选择了一条合理的方向。
轻灵婉转的声音在阿尔蒂尔耳畔徘徊,他糟糕透顶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勉强笑道:“只要不是加入日本、英国、德国……其他的国家,我可以接受的。”
魏尔伦周身的气场倏然冷了下去,“果果,你的计划里面有我们吗?”
果果仰着头,直视愠怒的俊美青年,“当然有!不过我现在没空解释清楚,你先看一下小中也,我去和兰波聊聊怎么处理浮士德和布拉姆。”
魏尔伦定在原地,拉住想要跟着果果走的小中也,他满腹心事在年幼孩子面前化作一声叹息,“阿尔蒂尔,你为什么不能过你自己的生活呢?”
阿尔蒂尔哑口无言,低声嗫嚅道:“对不起……”
他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可他不怪魏尔伦厌烦自己。因为换作是他,也不希望一个精神失常的人缠着自己在意的孩子。
果果走到满头大汗的兰波面前,看了眼在亚空间中无法突破出来的浮士德,“那把剑给我用下吧!”
兰波擦掉手心沁出的冷汗,他弯腰曲背抱住面前苍白着脸的孩子,温声细语道:“不要怪保尔,他只是太在乎你了。”
“我恢复意识的时候看到了你们了,谢谢你们一直没有抛弃我。”果果踮了踮脚,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回拥住默默无声的人。
他轻笑道:“我知道你们为了我可以抛弃所有,但下次还是多相信我一点吧!”
不断重构自己的浮士德正在变得虚弱,但一直来来回回的纠缠,也很让人心烦意乱啊!
果果握住十字长剑,想法逐渐坚定下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用指甲在自己手腕的皮肤上划破一道口子。
嫣红鲜血霎时间流了出来,一颗颗血珠飘浮到平整银白的刃面上,顺着细密缝隙形成独特的暗纹。
兰波被他的行为吓了一大跳,急忙拿出纱布,“你怎么还伤害起了自己!”
果果阻止了他的手靠近自己伤口,“这把剑是我们手里唯一一件能直接伤害灵魂的武器,而我的血又有特色的力量,两两叠加或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兰波劝阻道:“布拉姆在我手里,德国会和法国站在同一条战线。”
“可我们没有时间和浮士德耗下去。”这样说着,果果又按压伤口挤出更多的鲜血,他把整个银白的剑刃上覆盖为红色才作罢了。
兰波握紧了手里的医疗箱,他一直觉得果果太聪明了不是件好事,可他又庆幸果果如此理智地看清他们的处境。
旋即,果果对兰波展露出不要紧的表情,“其实我很困了,但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能睡过去,有了这点疼痛,我也能精神些面对接下来的质疑。”
身为风暴眼的主角,又是异能领域中危险系数最高级别之一,若是这时表露怯意和不适,今后不知道多少人惦记咬一口。
兰波不再犹豫,“如果这样都不能解决浮士德,那就把风险转移给德国,那毕竟也是歌德的异能力。”
果果轻声答应道:“同意。”
他侧目看了眼魏尔伦,整个人更加放松了。
阿尔蒂尔被那些血刺激得不行,脚步都出现踉跄了。
魏尔伦蒙住小中也的眼睛,又拉住了他的胳膊,警告道:“你去做什么?既不能解决异能生命体,还让果果分心照顾你的心情,”
“你看不出来吗?果果已经很累了,你和我都安分一点吧!”他说话没留任何情面,直接揭穿阿尔蒂尔当下的无能为力。
“那是什么?”阿尔蒂尔对果果所遭受的伤害感到内疚自责,他愣愣地看着兰波和果果走向浮士德,眼泪不自觉地流淌了下去。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似乎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破坏果果已经得到的幸福……是自己错了吗?
小中也的声音稚嫩而焦急,“哥哥……我要哥哥……”
魏尔伦心情无比沉重,他松开桎梏住阿尔蒂尔的手,按晕了年幼的弟弟,将跌落的孩子抱在怀里,悲伤从他眼眶里溢出来。
“阿尔蒂尔,你或许知道很多事情,但你压根不清楚我们的害怕。”他的声音不复平静,充满压抑的情绪。
魏尔伦深深地看着把头低下去的阿尔蒂尔,落寞又凄凉地说道:“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死了,请离我们远远的,也不要再以任何形式出现在我们面前。”
第291章 第 291 章
291
施潘道监狱外围, 一座空无一人的荒废公园,三位狼狈不堪的逃难者,在凉亭下面躲避着突如其来的冰雹。
他们正是太宰治、费奥多尔, 还有护送他们潜逃的异能者。
操控岩土的异能者名叫伊万·冈察洛夫,他藏身于地下洞穴中, 为了将无效化异能者和自家大人快速运出监狱,可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逃离监狱的途中, 丘比悄悄地给了太宰治一颗炸弹,他不动声色地收下了。
在他和费奥多尔躲进钢铁蛋壳里时,也成功用同归于尽的手段震慑住了他们, 确保他们不会中途上演撕票悲剧。
但费奥多尔看到他手里那枚新型触发型炸弹,心情却跌到泥潭里了。
他明明已经离开了危险重重的监狱,却身中剧毒, 还被太宰治威胁不准逃跑。
三人相互警惕彼此,却又望着亭外末日般的风景径自出神。
心思活泛又敏感多疑的太宰治和费奥多尔, 在脑海里复盘这件事的细节, 良久没有开口说话。
恶劣的天气变得越发狂躁, 这场越下越大的冰雹雨,以及一公里外模糊不清的奇异景象, 深刻印入他们心灵之中。
予取予求的大自然,既有丰富多彩的资源, 也有暴虐无道的灾害,它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也是人类无法战胜的敌人。
可凭一己之力撼动一方天地的,不是神明, 也不是魔鬼,而是人类智慧创造的嘲弄神明的怪物。
饶是太宰治和费奥多尔机智过人, 这会儿也大脑宕机了。
他们发现自己对于果果的想象,太空白了,也太片面了,即使已经猜到他就是特异点生命体,也无法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非人复杂的脑回路,竟然让人类陷入绝境。
太宰治收回视线,言语散漫地调侃着病弱伤残的俄罗斯人,“费奥多尔,再过十几分钟,我们就可以一块儿去死了,你高兴吗?”
“你小子,嘴巴放干净点!”那浑然不在意别人的轻视态度,让一旁身受重伤的白发青年,恨不得上前咬碎他的喉咙。
鼻青脸肿的费奥多尔抬起手,制止住了忠实信徒伊万进一步反击的念头,“太宰君只是在开玩笑,他还不想死呢!”
太宰治见伊万仍然没有松懈下来,吹了吹口哨,“来,打死我啊!”
费奥多尔呵呵笑了两声,反问身边恶劣的少年:“太宰君,你因为那个叫果果的孩子,而落得如今这番凄凉的下场,难道还对他们抱有期待吗?”
面对魔人扎心的挑唆,太宰治笑而不语。
当然,他表面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心底暗戳戳地骂道:‘傻子才会信任你这良心黑掉的家伙!’
“朝他们摇尾乞怜,最多得到一时的安宁。”费奥多尔不知太宰治心中腹诽,和颜悦色地劝解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另谋出路呢?”
费奥多尔主动地邀请太宰治加入自己的阵营,“我在这里认识一个解毒的高手,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解完毒后我们一起去探索这个世界的未知,如何?”
“我被你画的大饼给噎到了。”太宰治摇摇头,“其实就算你预备好了治疗系异能者候命,我不可能和你一起走,因为我信不过你呀!”
费奥多尔垂下眼睫,整个人的气场都危险了许多,“那我们就交换吧!你回去找兰波,我去找我的朋友。”
太宰治闻言挑了一下眉,饶有趣味地问道:“先说说你想和我交换什么吧!”
他扬了扬手中按住启动键的炸弹,友情提示道:“事先说明,如果我对交换物不满意,那么咱们就一起去死吧!”
伊万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是神经病吗!”
太宰治歪了下脑袋,用另一只手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你怎么知道我是神经病呀?莫非你也是!”
伊万情绪越发激动地骂道:“你——这个疯子!”
下一秒,他开始不断咳嗽,汩汩的鲜血从嘴里冒出来,一片血污映入眼帘。
在监狱里时,白发青年就被果果伤到了五脏六腑,他强撑着自己的身体。
此刻淤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一块吐出来,心中支撑他的那股气力也骤然消散了。
费奥多尔快步走上前去,他从伊万的衣兜里拿出一个铝合金盒子,将盒子里平放的一小试管的绿色药剂给伊万灌了下去。
一共才三瓶,全进了一个人的肚子。
而喝下药水的伊万,情况逐渐好转起来。
虽然人还是苍白无力,但是面容上已然没有先前那副将死之人的黑气了。
费奥多尔扶着伊万,沉声说道:“伊万,不要说话了。”
冷眼旁观他们主仆情深的太宰治,故作疑惑地开口:“这难道是传说故事里精灵的生命之水。”
说完之后,就得到两枚白眼,他惋惜地扫了眼空掉的玻璃试管,“可惜了,不能解毒。”
费奥多尔神色冰冷,语气不善道:“再说下去,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太宰治无奈叹气,单手叉着腰,摆烂道:“看样子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了。”
他心里清楚费奥多尔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生命,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这个伊万就是【罪与罚】的下手对象。
费奥多尔仰着头,脸上毫无惧色,“你听说过【书】吗?”
“什么书?”太宰治一脸不解地问道。
“一本能够改变世界命运的书……”费奥多尔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蛊惑意味,“它就在横滨,可具体在哪里,我还没有确切答案。”
“哦~只是一个不明确的消息啊!”太宰治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要酸死了,“我觉得这并不足以我放过你!”
“那你就真的得跟我一块儿死了。”费奥多尔漫不经心地笑了。
亭外狂风四起,拳头大的冰雹砸断脆弱的树枝,叮叮当当的打击声犹如一支群魔乱舞的乐队。
太宰治眼皮子跳了跳,心头浮现相当不妙的预感,十分熟悉且恶心。
“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朦胧不清的世界中,一个纤细矮小的身影突然降临,他沙哑的声音十分响亮动听。
凉亭里的三人闻言均愣住了,狂风暴雨中的人是面沉如水的中原中也,他携带着强烈的恨意来到他们面前。
“是中也啊~”太宰治欢快地喊道:“难怪我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让我猜猜看是谁为你指引方向的——丘比!”
中原中也横眉吐气道:“一边待着去!别来影响我的心情!”
他原本是要去找果果的,是丘比非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他才忍着怒火来救太宰治。
太宰治视若无睹,凑到他身边,像是告状的小孩子一样,“你可别杀了费奥多尔,他的异能力是夺舍,带他去找兰波吧!”
中原中也蹙眉,俊俏的脸庞绷得很紧,秀丽的眉眼却透露着浓重的防备情绪,“魔人必须得死!”
费奥多尔撑着伊万站起来,“我和你们走就是了,正好和兰波讨要解药。”
丘比蹲在他们都没注意的地方,太宰治眼尖第一个发现了它的出现,“丘比!我已经完成果果交代的任务了,把解药给我吧!”
众人朝着他的视线看去,又白又软的小家伙将他们的戒备看在眼里,但也只是温温柔柔地回复道:“好啊!”
太宰治从丘比这里拿到了解药,他看了看自己左手上的炸药,笑盈盈地转过身子,“中也,你能解决这个吗?”
中原中也一脸严肃道:“那是法国最新开发的炸弹,威力惊人。”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十分天真地追问道:“所以呢?”
中原中也撇了撇嘴,从他手里拿走解毒药剂,“毒可以解,炸弹你还得继续拿着。”
费奥多尔幸灾乐祸道:“太宰君,真是活该啊!”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下子就变成了阴晴不定的样子了,“丘比,你比果果还会卸磨杀驴。”
丘比甩了甩蓬松得不像话的尾巴,“白嫖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中原中也轻喝了一声,眼神冷冽又充满压迫感,“各位时间紧迫,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吧!”
伊万很想反抗,但费奥多尔挡在他前面,“劳烦中也君带路了。”
几人去而复返,而施潘道监狱外圈也被德国的军队围得水泄不通。
中原中也开着车到达亚空间边缘,他没有硬闯进来,也没有让太宰治触碰【彩画集】制造的屏障。
坐在车里的太宰治,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去堵住耳朵,他朝着淋着冰雹雨的中原中也,大声地问道:“中也,你快点,这里好吵啊!”
中原中也没有回头看比冰雹还聒噪的搭档,他伸手触碰到【彩画集】释放自己的异能力,只有这样做了,兰波就能明白是他来了。
——如果兰波让他进去,那就说明问题不大。如果兰波不愿意让他进去,那么就说明情况危急。
短短几秒,中原中也感觉度日如年,心情也无比忐忑。
亚空间又一步扩张将他们都容纳进去,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下子从他们的世界消失了。
坐在车里的人透过车窗看到了内部中空的亚空间,这就仿佛一个巨大的蔬菜大棚,而这样做都因为无效化异能者太宰治的存在。
太宰治摸了摸并不发热的额头,他的心怦怦直跳,危险仿佛近在咫尺,“怎么办……我感觉自己命不久矣了!”
费奥多尔喃喃自语着,“真是奇妙的异能力啊。”
中原中也重新回到车上,踩下油门,朝着中心位置靠近。
这时,兰波和果果顺利解决掉浮士德,他们和魏尔伦、阿尔蒂尔坐在废墟上面,一边谈论如何解决户口问题,一边静候救援人员到来。
当兰波把布拉姆拽出来时,阿尔蒂尔一整个瞳孔地震,果果挨着他坐着,并没发觉他眼里的震惊。
但魏尔伦和兰波却将他反常的情绪尽收眼里,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按捺住内心的怒火。
接下来,阿尔蒂尔心不在焉地听他们谈论的话题,听了一半又忘了一半,表现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合格情报人员。
但对他早有怀疑的搭档们,却越发肯定阿尔蒂尔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起码是果果所不知道的事情。
而被他们放在心上的果果,此刻正在补妆,将惨白的小脸变成红润的小脸。
【彩画集】空间之外,叔本华站在歌德面前,整个人就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一样锋利无比,“指挥官,三方元帅说此事全权交给您负责,请下达命令吧!”
浑身湿漉漉的歌德扶额,都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老家伙了,还把黑锅甩给他。
重新恢复异能力的中年男人,哭笑不得地吩咐道:“我的命令是禁止使用任何武器、弹药攻击此次来访者,所有人原地待命,时刻汇报他们的一举一动!”
叔本华正义凛然答道:“是!”
他转身就拉起对讲机对领命前来的军人下达监视命令,仪式感爆表,但心里已经看清楚了后续的发展。
——成也!布拉姆,败也!布拉姆,德国和法国谈和刻不容缓。
一旁的席勒递上一部显示来电的手机,“是维克托·雨果的电话。”
他分析道:“先生,我觉得他不可能不知道卡莉斯塔的来历,这一切都是法国人的算计。”
“虽然我这次是栽在那小家伙手里了,但也见识到了这个世界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歌德十分倦怠地叹了口气,“那冥冥之中的命运也并非注定的结局。”
年轻且富有想象力的席勒,若有所思道:“先生,是尼采看错了,那孩子在创造未来,但世界却容不下他。”
第292章 第 292 章
292
中原中也赶到监狱深处时, 视线牢牢锁定在废墟上面闲谈的几人,焦急万分的心情顿时就被眼前容色无差的两道身影给惊走了一大半。
“我好像看见两个兰波了……”一向行事果决的少年这会儿感到无比迷惘,他恍惚地自言自语起来。
几人的脚步都变得迟疑了, 甚至有人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拍了拍冰冷的脸颊, 直到细微的疼痛感刺入大脑皮层。
太宰治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微微眯起了双眼, 他清俊的脸庞浮现一抹复杂之色,清爽的声音染上几分意味不明的气息,“中也, 这不是幻觉。”
“我不止看见了兰波,还看见了年幼的你呢!”他的视线在魏尔伦怀里的赭发小孩脸上,和神情抑郁的白发青年脸上轮番流转。
头发乱糟糟的鸢眸少年, 语气微妙地笑道:“恭喜!你多了个弟弟……还有一个不讨喜的兰波哥!”
中原中也闻言觉得毛骨悚然,错愕的目光掠过白发的兰波, 径直看向黑发的兰波, 两人神色都不愉快啊!
他走向抱着实验体的魏尔伦, 很小声呢喃道:“放轻松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我吗……就算不是一张白纸,我也不会让他们影响的。”
正常人看到自己怎么会生出喜欢的情绪, 不被吓死都算好的了,中原中也的反应无可厚非。
太宰治看着搭档的背影轻笑一声,实在懒得拆穿他难以接受的心思,但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世界观比中原中也的世界观更崩塌。
世界之外存在无数个自己, 存在无数种不同的选择,人生最终还是归于死亡。
既然他们都不是唯一的存在了, 那么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呢?
那高纬度的观测者,难道真的不存在吗?
——丘比啊!究竟代表着什么力量啊!
“平行世界的消息一经曝出,必定震惊四座,届时不知道多少科学家将为之疯狂。”费奥多尔瞧着不远处几人温馨又和谐的画面,不由得感叹人生奇妙。
非人者亲自开辟了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世界通道,并且用实际行动证明,平行世界真实存在于每个人的身边。
只是!常人缺少跨越时空的力量,无缘得见不同视角的风景。
伊万本就惊诧,听到自己完全信仰的人的结论,更是惊得合不拢嘴了。
他只觉得太荒谬绝伦,眼前忽然天昏地暗了起来。
被洗脑过的青年忽然念起了太宰治、中原中也听不懂的呓语,长久以来的困扰又浮上心头,可这次更多是对神和灵之间的敬畏和恐惧。
费奥多尔听清楚了伊万咏诵圣经的俄罗斯语,幽幽地说道:“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他对伊万说:“可见宇宙本身就混沌无序,是人类创造了文明秩序,在漫长岁月里播撒希望的种子。”
“「神看光是好的 , 就把光暗分开了。」”太宰治接上他的话,眼里竟然也流露着淡淡的哀伤,“所以人才有好坏之分,善恶之举。”
话音落下,他们相视一笑,原本静谧的心灵世界,随之燃起希望的火焰。
——何必祈求神灵眷顾,人类就是创造奇迹的上帝。
不过,亲眼见证假说成真,也够可怕的!
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发展,竟然在这一天被【特异点生命体】打开新世界大门。
伊万脑袋昏昏沉沉,他在怀疑自己所做的选择,究竟是为了向主祈祷救赎,还是不愿只是自我,逃避破败的现实。
背后对话声传入中原中也的耳朵里,他板起脸来,扭过头注视他们,语气很凝重道:“死到临头,你们两个还想打谁的歪主意!”
太宰治摇头晃脑,神神叨叨地说道:“那肯定不是我,毕竟我很有自知之明,不会被正义抛弃了。”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说费奥多尔没安好心,纯纯是在给人家添堵到底。
眼见火力集中在自己身上,费奥多尔拍了拍伊万的肩膀,声音温柔又不失礼貌,“我一个阶下囚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了,怎么还会对别人有恶意呢!”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没再理他了,大步朝着前方迈去。
要说他不恨费奥多尔,那自然是假的,但怎么处置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士来处理。
魔人牵连人数众多,上到国家利益,下到无数无辜之人,虽然他已经放弃抵抗了,但他脑袋里面却掌握着相当丰富的情报资源。
见到中原中也安然无恙寻来,果果有点心虚地迎了上去。
几步距离间,他扑进少年的怀抱,软言软语地示弱:“中也,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冒险一试,你看我现在一点事也没有呢!”
中原中也这次不吃他这一套了,冷着脸盯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神情异常严肃地反问:“你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吗?”
没有听到熟悉的称呼,果果心里咯噔一下,弟弟又生气了。
他缓缓仰起头,眼眶里渐渐湿润,一双好看得不像话的浅色眼瞳满是忧愁地望着人。
太宰治用余光瞥着他惹人怜爱的小脸,帮腔搭话来解围,“啧啧!遇到事的时候,一个不在。事情解决了,姗姗来迟的人又借题发挥了。”
他心中感叹着,当初自己茶言茶语的灌输,还是蛮有道理的
在一众内心越来越自责的人群里,太宰治继续发挥他的碎嘴子 ,“可怜的果果呦!这要是让森先生看到了,一定心都要融化吧!”
“喂!你的手还要不要了!”中原中也侧过头,语气不善地打断太宰治继续作死。
太宰治扫了眼逐渐逼近的一黑一白的兰波,还有神态沉静的魏尔伦,他心里的不适感越发强烈。
“中也,你来照顾这个孩子,余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魏尔伦不容置疑地说道,他把怀里的小孩送到中原中也面前。
果果看了眼中原中也,仁慈而包容地对待意外降临的孩子,“中也,他是我弟弟,他和你一样可爱,暂时还没有名字。”
中原中也额角的青筋快要鼓起来了,他无奈去接昏睡的小家伙,磨着后槽牙说道:“我知道了。”
他上一个弟弟躺在营养液里终结掉了痛苦的人生,而这一个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在拯救他自己。
魏尔伦双手一松,眼里的柔情重新浮现出来,他弯了弯腰,把一脸安心表情的果果抱走,没有给旁边不说话的阿尔蒂尔给予分毫眼神,默不作声地拉开双方的距离。
果果眨了眨眼,他环住魏尔伦的脖子,下巴垂在可靠的肩膀上,轻声呢喃道:“魏尔伦,我可是赢了世界一次,你应该为我高兴的,”
“你就是个一意孤行的小傻瓜,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一无所有,反正不考虑我们了。”魏尔伦气不打一处来,把他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暗杀王千防万防,就是没防住威尔斯的异能力搞鬼,但他醒悟了,“从今以后,我寸步不离地看着你,看你还能怎么敢往死里折腾自己。”
果果鼓了鼓腮帮子,欢快道:“别这样较真了,你以后有的是时间重新养小中也。”
俊美出尘的魏尔伦闻言流露出不悦的表情,语气温和地纠正道:“是我们一起养,你要是只顾着那个家伙,小中也会哭给你看的。”
果果把头埋进了散发香气的颈窝里,拉长了语调,软绵绵道:“魏尔伦,我已经为自己拼了两次命了,今后只想安稳地度过余生,就算你想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的。”
魏尔伦忽然觉得眼睛酸涩肿胀,他转过头,悄悄地抹掉眼角的泪痕,“累了就休息,谁也不能动你了。”
果果喟叹一声,轻轻抚摸他留长的浅金色长发,开玩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世界这么大,哪里都可以变成家。”
而把他们抛在一边的阿尔蒂尔,低着头看着空落落的手掌,长发覆盖清瘦的脸颊,浑身上下散发着落寞寂寥的气息。
费奥多尔觉得这位深藏不露的超越者好像失去梦想了,起码和本世界的人生赢家差距明显。
“兰波先生,我快要死了,你还想如何处置我呢?”他故意喊到他们的名字,试图引起阿尔蒂尔的反应,
但只有兰波有所回应,他打量着比所有人都落魄的魔人,“我会亲眼看着你中毒而亡。”
中原中也长舒一口气,他也不想看到这么能搞事的人还活下去了。
——迟则生变,最好不要犹豫
费奥多尔对此了然于胸,他笑道:“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还不想死啊!”
“说这些都没有用了。”兰波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独立的空间阻挡住奋起反抗的伊万,“你害了太多人。”
费奥多尔扯了扯嘴角,有恃无恐道:“杀了我,你就不会知道我的来历了。”
“把我变成吸血鬼吧!还有伊万!”他补充道:“我们所知道的一切都向你们和盘托出,这难道不是最优解吗?”
兰波沉默下来了,他不得不佩服俄罗斯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魄力。
宁可将自己变成傀儡,也要活下去,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只做一手的买卖。
而阿尔蒂尔逐渐发散思维,注意力完全不在魔人身上,已经飘到了前世的记忆深处,
他死后的记忆并没有恢复,所以他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导致一切重来。
根据现代所得到的信息,阿尔蒂尔无数次推测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书】。
但他找遍了横滨,也没有发现【书】的踪迹。
而且不管是小说,还是漫画,【书】的出场一直都很神秘,大部分时候被人遗忘了作用,又时不时跳出来,让人抓心挠肝的引导物。
忽略一切不合理的因素,正传以中岛敦展开,白虎少年背负着奇怪的使命,引发了一系列阴谋诡计,与各方势力展开殊死搏斗。
主角团真正接触到【书】的时间是漫画开场中后期,费奥多尔掌握一页【书】扭转乾坤,之后……
很遗憾,阿尔蒂尔无法在不正确的时间里找到【书】的影子,而他又没有看到有生之年的作品迎来完结。
太宰治不动声色地挪步到神游天外的白发青年身边,友好地打招呼道:“这位异界的先生,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中原中也的反应比阿尔蒂尔还要大,他来到太宰治身边,劝告道:“你干嘛?他一看就心情不好,别惹他了!”
阿尔蒂尔抬起头,阴郁的情绪从眼底倾泻出来,“太宰,你希望我做什么?”
此话一出,无异于平地惊雷,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镇定自若的白发青年。
因为,从始至终就没有人对他提及过太宰治的名字,除非他们本来就认识,所以才能自然地叫出少年的名字。
“先生,我好像没有对你说过我名字。”太宰治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角不自然地上翘。
他就像是看到了冰山下面藏着的怪物真身,因为直面未知而恐惧未知,所以不得不戴上虚伪又怪异的面具应付眼下的情况。
少年说:“难道你认识我吗?”
第293章 第 293 章
293
“无意间从别人那里得到过你的信息, 实际上我们并没有接触过彼此。”阿尔蒂尔话语声虽然不轻不重,却让所有人听得明白了。
众人纷纷看向眸光暗沉,神秘莫测的白发青年, 兰波眉头微皱,太宰治收敛下怪异的笑容, 费奥多尔意味不明地阴着脸,就连中原中也都露出了难搞的表情。
很显然, 阿尔蒂尔在否认自己认识太宰治,可谁都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更不清楚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人暗自思量之际, 阿尔蒂尔话锋一转,“太宰,既然你需要我帮你, 那就直说需要我做什么吧!”
他神情阴郁地盯着太宰治,平静地绕开这个问题。
兰波压下心中烦躁, 看了眼静默中的少年们, “你没看见他手上那个炸弹吗?”
太宰治眨了一下眼睛, 清俊的脸庞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微笑,似笑非笑道:“哎呀~我手都快要酸死了, 再这样拿下去,真的保不准会失手。”
“这可是法国最新研究的炸药啊!要是“轰”的一声把我炸飞了, 那我不就白来了吗?”浑身狼狈的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到阿尔蒂尔面前,表情颇为夸张地表示自己的害怕。
太宰治这样一搅和,兰波和阿尔蒂尔之间的对峙也进行不下去了。
中原中也抱着年幼的同位体退了几步, 如果两位空间系异能者不愿意帮忙,那么太宰治一定会对他搞幺蛾子, 趁早离远点。
费奥多尔视线微转,侧目对神色不安的伊万摇了摇头,而他对伊万的下场已经心知肚明了,只是安抚一下罢了。
阿尔蒂尔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魔人,他将手指放在太宰治手中紧握的炸弹中间。
修长白皙的手指传来冰凉的触感,异能力顺势从铝合金外壳渗入内部,彻底隔绝火星触发的可能。
2秒钟过后,阿尔蒂尔抬起黯淡无光的眼眸,淡定说道:“松手,它不会爆炸了。”
他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如枯井一般死寂地看着面前故作疑惑的少年,
太宰治眼睛亮了亮,露出感激的神情,笑着夸赞道:“先生,你可真厉害啊!”
他的异能力只有接触才会生效,而亚空间只要隔开他就行了,这个办法运用在炸弹上也很有效。
话音落下,太宰治便松开手上的力道,小小的红色立方体贴合住了炸弹,制造出了魔术般的悬空效果。
众人看不清炸弹有没有触发,但隐约看到暗金色的光芒闪烁。
兰波心神一凛,说不清哪里不对劲,但他确实从自己的同位体身上感受到了【彩画集】的不同之处。
阿尔蒂尔没理会他们的眼光,微微托着手中危险的武器远离众人。
兰波捕捉到同位体眼里划过的复杂神情,他出声提醒道:“保尔现在心情很不好,你别去打扰他了。”
众人都看到走动的身影停顿了一下动作,语气生硬地回答道:“这里并不需要我做什么,我去处理一下炸弹。”
兰波表情不变,平静地交代道:“别走太远。”
一旁的中原中也见到两人没有争执起来,微微松了口气,“感觉他们早晚要打一架啊……”
即使他压低了声量,说话声也格外清晰。
太宰治移步到藏不住心事的搭档身边,语气欢快地揶揄他,“中也,你如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你滚远点,一看就没安好心!”
兰波收回视线,注意力集中在费奥多尔身上,声音低沉说道:“我不会把你变成吸血鬼的。”
“看来,你是恨我呀!”费奥多尔一副很是失望的样子,“可我知道的东西真的很多,比如:某位诅咒师的阴谋、特异点诞生的所需条件、温柔森林的秘密、歌德的实验所……”
兰波面无表情道:“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但有人在乎。我死了,这些秘密就会流传进千家万户的生活中。”黑发的俄罗斯人意味深长地说道:“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自己身处在怎样危险又黑暗的世界。”
“你也是这样威胁歌德的吗?”兰波掀起眼皮,超越者的恐怖的压迫感蜂拥而出,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知情者手刃了。
费奥多尔戏谑地说道:“谁让大部分国家都有那么点不为人知的罪恶呢!”
他伸出右手,平放在眼前,目光玩味,“死亡于我如影随形,可命运又不许我死掉,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如果我的死亡能撼动这个世界,那么该是多美妙绝伦的事情。”费奥多尔透过自己手指的缝隙,去探寻超越者眼里的奥秘,然而他也只是一无所获罢了。
兰波冷漠地看着他,“那也和你无关了。”
费奥多尔放下手,无奈一笑,“是的,我快要死了,可惜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也可惜和列夫·托尔斯泰的赌局没有下文了。”
兰波听到这个名字,顿时联想到了俄罗斯当代颁布的铁血政策,那位泰斗怎么会和费奥多尔有关系呢?
他蹙起了眉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费奥多尔直视他锐利的眼睛,“我是谁重要吗?”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面面相觑,不理解怎么费奥多尔提到一个列夫·托尔斯泰,事情就有了转折点。
如果他们知道列夫·托尔斯泰的权利地位,以及他a的异能力【战争与和平】的恐怖之处,甚至亲身体会过俄罗斯那块土地上彪悍霸道的风土人情……或许能理解兰波的烦闷了。
兰波挥了挥手,狭小空间内的伊万还未反应,忽然心口一疼,眼前一片模糊。
伊万感觉时间格外漫长,他脑海里浮现起仓促的过往,视线定格在红色的天空上。
他仿佛被什么吸食人精魂的妖魔抽空了力气,疲惫而困倦地跌倒下去。
眨眼间,伊万死在了费奥多尔面前,他死前的表情十分困惑,鲜红的血洒在亚空间内壁上,随后浸润了废墟的土壤。
费奥多尔愣一下,却并没有因此而产生悲伤的情绪,他叹息道:“伊万,你的罪已经赎清了,愿你来生不再为人。”
说罢,他垂下眼睫,食指和中指并拢,依次从额头、胸前、右肩、左肩划出无形的十字线。
神情悲悯,气质庄穆,几乎要让人忘却魔人身上的狼狈,和手上夺走的无辜人命。
中原中也看得有些着急,“这种虚情假意的人,只有杀了才算一了百了,让他活下去对所有人都不公平!”
太宰治觉察到某种不祥气息,他仰起头看了眼被阻挡的天空,“或许还有一个不能杀了他的理由。”
兰波将费奥多尔打晕在地,他掏出解毒药剂,行云流水地完成注射,随后将伊万读取成为傀儡。
伊万对列夫·托尔斯泰所有的印象都源自新闻报道,他并不曾见过列夫·托尔斯泰,甚至对费奥多尔也是神父一样的印象。
阿尔蒂尔回来时,身上染上了香烟的气味,他嘴里嚼着薄荷糖,似乎并不意外费奥多尔还活着,但伊万已经死透了。
兰波打算和他敞开天窗说亮话,亚空间屏退无关人员,“你知道丘比吗?是它把果果弄到这里来的。”
阿尔蒂尔一口咬碎了薄荷糖,咔嚓声仿佛就是他本人的真实写照,每个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艰涩,“我会杀它一辈子的,今后见一次杀一次。”
恐慌弥漫开来,他回忆重逢的细节,才明白那个藏在果果身上的白色东西原来是丘比。
丘比是什么,它是不可能存在于野犬内的生物,是绝望的散播者。
该说幸好吧!果果中指上没有多一枚戒指,指甲上也没有不该有的印记,他没有出卖掉自己的灵魂换一次奇迹,一切就还来得及的。
兰波握拳,尽量不让愤怒喷涌出来,“它到底为什么找果果,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大半年,丘比始终是悬在他们心上的铡刀,一日不清楚它要什么,一日就无法放松警惕。
阿尔蒂尔摸了摸口袋的烟盒,“丘比是实现愿望的许愿机器,它既不要灵魂,也不要身体,它只要能量。”
“什么能量?”兰波的心一点点下沉,“目前为止,丘比都没有让果果许愿啊?”
“许愿的前提是和丘比签订契约,它会把人的身体变成躯壳,把灵魂变成宝石,从此摆脱人类的束缚。”阿尔蒂尔眼里涌现出如深海般连绵不断的悲哀。
兰波催促道:“这难道不是魔鬼的交易吗?”
“是!这就是一次性的交易。”阿尔蒂尔垂下头,“当灵魂因为绝望而全部污染时,就会释放绝无仅有的能量,那正是丘比要的结果。”
“而绝望的灵魂则会失去自我,变成一只传播诅咒的结界恶魔。”他难过地说道:“只要不答应它,悲剧就不会发生。”
兰波面色煞白,回想丘比说的什么永恒不变的陪伴,它简直谎话连篇。
他回过神来,怒其不争地朝颓败的青年低吼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那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果果会变成小孩子——”
“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和你无关,你看好你的亲友,我会找到解决丘比的办法的。”阿尔蒂尔红着眼睛打断他的质问。
兰波冷笑出声,“我杀过丘比,可它压根杀不死,换成是你,又能解决什么?”
阿尔蒂尔抿了抿唇,仍然不松口告诉他自己经历的苦难,“告诉我,他和你们经历了什么,完完整整地告诉我。”
“凭什么?”兰波反问道,心里的不服气完全写在脸上,他气这个人的出现,厌恶这个人的自私,憎恨这个人的伪装,
即使这个人是他自己,比他还惨,即使自己所得到的好处很大一部分来源于这个人,可还是无法接纳对方的出现。
阿尔蒂尔不气不恼地回答道:“凭他是果果,我是他的朋友。”
一生风霜雨雪;一生荒唐辜负;一生迷惘错过;
活了三世,心早就比风雪还冷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亏欠的人。
阿尔蒂尔不知道找谁有用,不知道重来为何如此艰难,不知道一个处心积虑的丘比在等什么……
但因为这些不待见的行为,就眼睁睁地看着事情走向错误方向,却无动于衷,那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兰波的愤怒逐渐消散,他自嘲一笑道:“你们都瞒着事,但我希望你能早点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在果果看不到的地方针锋相对下去。”
阿尔蒂尔无话可说,他们本来会是同一个人,但一点点误差改变了他们的人生,一个走向极致的悲,另一个迎来前所未有的惊喜。
兰波看着默不作声的他,语重心长道:“很快!你就会明白,这一切绝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两人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中原中也立马停止和太宰治无意义争吵,他才不管对方挑衅的眼神,迎着两人如出一辙的眼神,问:“真不能让太宰治杀了费奥多尔吗?”
兰波摇摇头,“先找歌德算笔账,其他的先放一放。”
他上前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好消息,你的朋友还没死,歌德原本想利用他们刺激你,但你迟迟没有出现。”
中原中也狂喜道:“他们在哪里?”
兰波放下手掌,“坏消息,他们还在歌德手里。”
太宰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果然还是我幸运啊!”
“你滚远点!”中原中也转身,怒气冲冲地踢了一脚,被闪避技能点满的人麻溜躲过了。
阿尔蒂尔望着远处的人影,心中一闪而过的歉意,还有对丘比浓浓的杀意。
解除亚空间时,德军的车已经开到边缘地带。
席勒打着一把漆黑的雨伞迎接他们,“诸位受累了,为了法国和德国的百年友谊,请我前往安全的宫殿,一同商议‘时空异能者暴乱’的后续事宜吧!”
他压下发现两个兰波的震惊不已,言行举止稳重而不失礼貌。
兰波冷峻的眉眼化开冰封千里的寒意,“乐意至极!”
他们清楚彼此手里的底牌多么珍贵,强强联合本就是最优解。
第294章 第 294 章
294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恶劣的天气逐渐好转。
乌云散去、雷声削弱、雨声淅沥,空气里弥漫着湿润泥土和植物揉碎杂在一起的复杂气息。
一支特殊的黑色车队低调地开往施潘道城堡,送重要人物进行一场影响世界格局的联盟会议。
车队中间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坐着让所有人如临大敌的超越者们,没人希望这短短的几公里出现岔子, 但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行至半路,一名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青年从天而降, 拦截下打头阵的越野车,那张英俊脸庞流露着坚毅不屈的神情。
他就像一块顽固不化的岩石,肃穆庄严地矗立在道路中央, 用钢铁躯体阻拦着车队前进。
司机本想撞死这不长眼睛的西装男人,但叔本华眼疾手快叫停住了他的冲动之举。
汽车急刹发出轰鸣声,而来人直接将手掌放在了车前盖上, 毫不退让。
他高声向所有人表明自己的立场,“亚当·弗兰肯斯坦!现代表联合国刑警组织, 正式向德国联邦政府递交刑事司法协助请求书。”
被拦停下来的车子, 发出刺耳的喇叭声警告, 却阻止不了亚当发言,“超越者无端使用异能力, 制造天象异常现象,散播恐怖效应……”
机器刑警的嗓音格外响亮, 就像是开了外放器一样,直接压过了其他声音,穿透嘈杂雨声,延伸至车内的空间, 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叔本华神情不虞,“莎士比亚自己不来就算了, 他怎么敢让一个机器人来插手的。”
车后座的歌德掀起沉重的眼皮,漫不经心道:“等他说完了,请他一起去城堡喝喝茶,烘干一下衣服。”
武装分队紧扣住扳机,他们对英国的横加干预感到愤怒,却又不得不按耐住内心的激动。
亚当深知自己今日所为必将引来无穷的后患,可他的宣言仍然没有停下来,“超越者为一己之私而任性妄为,此事情节严重,且已具备影响社会治安秩序稳定发展的危险性。”
“各方高度重视,命我彻查前因后果。”亚当凝视着不透明挡风玻璃后的人影,严肃而不失正义道:“望贵国及其他相关国家,给予联合国所有成员一个合理的答复,并且一同协商如何消除社会负面影响。”
叔本华冷笑一声,让人下车去请他到第二辆车入座。
冷硬如铁的德国军人,“雨天路滑,请和我上车吧!”
亚当无法拒绝他的要求,毕竟他要求介入的话已经说出口了,有必须同行的正当理由。
混在中间车辆的魏尔伦,抱着昏睡不醒的小中也坐在靠窗位置,额前疏密有致的碎发,不经意地遮住了浅色眼眸中的忧郁,柔化周身凛然的气韵,“哪里都有他了。”
暗淡的光线下的金发青年,并未降低魅力,反而更加蛊惑人心,只是忽如其来地感慨一句,就分走了车上所有人的部分心神。
副驾驶上的人质——席勒,透过后视镜悄悄观察暗杀王的脸色,却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出生气不爽的情绪,仿佛亚当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气球。
他面上不露声色,悄悄地收回视线,一半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横插一脚的亚当身上。
即使魏尔伦和人类保持着疏远的距离,可他身上还是散发着的神秘魅力,能让人悄然放下戒备心理。
就连席勒也不知不觉受到了影响,又或许他是被车里面温馨的表象感染了。
中原中也面色难看了许多,钴蓝色的眼瞳涌现出急切的担忧,“亚当这个傻子!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坐在自家人中间的果果轻声安抚道:“别看亚当现在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实际上!他还真有点资本朝我们放狠话。”
话音落下,他打了个哈欠,晶莹的泪花从眼角滑落下来,好一副慵懒惬意的小可爱模样。
席勒闻言,却神色微变,他知道亚当本身意味着什么变数。
带来毁灭和死亡,藏于光明之下的危险武器,这些令他更加在意英国的小动作。
青年神色凝重地望着前方车辆,心中满是对英国人的厌恶。
果果看着青年温润如玉的侧脸,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有些话本来就是说给席勒听的,目的就是希望他间接影响歌德的情绪。
众所周知,亚当是一名掌握着致命武器的智能机器人,他还有英国和莎士比亚在身后做支柱。
虽然德国人并不知道亚当丢失了【壳】武器,但中原中也清楚亚当没有毁掉柏林的能力,所以他心中的不安无法在短时间内平息下来。
回忆如潮水一般汹涌,在亚当出现时提醒着中原中也欠的人情,他看着亚当上了车,很是愤愤不平道:“英国人一点也不在乎亚当的死活,可亚当还替他们冲锋陷阵,连我这个旁观者都为他感到不值得。”
驾驶位上的兰波很满意少年认清英国人色厉内荏、谨小慎微的真面目,不过考虑他对亚当还有不应当的同情,便打算纠正一下中原中也的认识问题。
“中也,就算你现在为他打抱不平,他也不会为了你而改变原则。”兰波十分冷静认真给出结论:“你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早点认清楚自己的立场问题,好过无意义的失望。”
果果脑袋一歪,靠着中原中也的胳膊,开口缓解骤然上升压力的气氛,“或许亚当无心伤害谁,但他确实在给我们添堵。中也,你以后还是多为自己考虑!”
中原中也自然懂他们为自己好的出发点,他伸出手揽过果果的肩膀,庄重发誓道:“我不会让亚当伤害你的。”
果果笑了,“亚当奈何不了我。”
席勒听着听着觉得很怪异,他木然地看着前方,亚当可能伤害他们,这是他听过的最冷的笑话。
另一辆车上,阿尔蒂尔扶着方向盘,等待车重新启动的时刻。
太宰治和阿尔蒂尔表面上相安无事,实际上他有各种层出不穷的问题想问透底,但没有一个拉近乎的话得到回应。
阿尔蒂尔的内心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从亚当的声音里,他解读到了不利果果的处境。
欧洲本身就鱼龙混杂,此时如果不震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家,那么今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打搅他们的生活,处理这样的事情必须得狠辣决绝。
这车上只有他们和费奥多尔三个人,当没人开口说话时,气氛就格外压抑。
费奥多尔仍在昏迷当中,没人理睬的太宰治只能无聊地翻白眼。
但经过亚当这一插曲,他们接下来没有再遭遇意外拦截,大约十分钟后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文艺复兴时期形成起来的古典建筑,由四座土红色的城堡和瞭望塔组建而成的方形宫殿。
车开进入堡垒内的广场,叔本华找了个借口把亚当提前支走了,不对付他是一回事,准许他捣乱那又是另一回事。
已经代表英国来表明立场的亚当,这次老实多了,一点也没有不配合的意思。
亚当知道自己向德法两国提出异议有多难,继续打着联合国的名号挑衅下去,也只会落得一个凄惨的结局。
静观其变,等莎士比亚恢复过来,这是他现在不得不忍的原因。
亚当和叔本华走了之后,其他人才陆续下车。
小仲马和法国外交团,迟了几分钟,但双方汇合时,喜色和惊讶怎么也藏不住。
兰波解释了几句,小仲马和其他人艰难消化掉爆炸的信息。
雨果和波德莱尔的电话虽迟但到。
雨果沉声道:“兰波!我们得知道完整的事情经过,还要确定另一个你的态度。”
兰波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他尽可能用精简的话语概括来龙去脉。
威尔斯的异能力影响了果果的时间,而丘比说了一些话,又导致他不得不解开封印。
实际上,这次事故声势浩大,但伤亡少得可怜,让人头疼的是十分持久的影响力。
兰波主动交代了能够为自己所控制的布拉姆,以及费奥多尔和托尔斯泰不明确的关系……
“兰波,你以为这样说,就能让另一个世界的人携带的危险系数降低吗?”波德莱尔沙哑的声音透过空气传播。
他严厉批评道:“不管你多么信任那个孩子,可他终究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不是吗?”
小仲马为兰波接下来的回答紧张不已时,他忽然想起什么,迅速地环顾四周,确定那些人在不在附近偷听对话。
要知道答案如果不如意,那么他们随时可能分道扬镳,还是少点多事的人吧!
“法国容不下我们并不要紧,我们会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的,总之,绝对不会连累法国。”兰波心如止水道。
他们很清楚果果干了什么了,这个时候的态度决定了未来的走向,一个超越者和几个超越者,孰轻孰重啊!
“法国不会容不下自己的孩子,你放开手脚去和歌德谈判,你手中布拉姆是一把利剑,一定要利用得当了。”雨果义正辞严道:“至于其他的声音先不要理会,同时你也要看住他们不要乱走,大仲马很快就会到达柏林。”
兰波答应了,就算没有雨果的认同,他也不会将布拉姆抹除掉。
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兰波想要得到至高无上的统治力,而是要让所有觊觎着【特异点】的国家明白一个道理——别想轻易动他们。
波德莱尔对兰波如今的处境非常不放心,他虽然嘴巴上面不留情面,但言行中无不透露出希望他赶紧回国的意思。
电话挂断时,兰波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以前所遇到的生死攸关往往都是一瞬间的事情,但这一次毫发无伤地扭转乾坤,却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小仲马拍了拍兰波的肩膀,“凭一己之力搅乱欧洲的风云,真不愧是你啊!”
兰波摇摇头,“我只想要平静地生活。”
偏殿里,阿尔蒂尔看着换了长衣长裤的果果忽然感到心疼,不敢想象果果经历了什么才走到今天。
在他暗自伤神时,果果来到他身边坐下,倒了奶茶放到桌上,像很久以前陪在他身边看云起云落一样安静。
到了现在,阿尔蒂尔多少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果果却觉得他这样惆怅若失的样子,才是真实的反应,心理上的疾病哪有那么快就能痊愈的。
魏尔伦虽然不乐意看到他们俩走近,但也不想永远限制果果的行动和想法,过度隔绝早晚会让果果生出厌烦的心理,那不是他希望的结果。
果果的人生一直很有主见,只是这种主见会让他们这些大人觉得自己偶尔很无能。
中原中也在德国的地盘上多少有些不自在,即使有阿尔蒂尔的亚空间保护,他也没有和太宰治谈论过多。
兰波和小仲马回来时,席勒也走了过来,问他们能否前往会客厅议事。
兰波扫过众人,他让魏尔伦、果果和自己去一趟,其他人留在这里养精蓄锐。
太宰治享用着千层蛋糕,并没有提出自己要参与进去的想法。
欧洲巨头的国家大事,无论什么时候都轮不到外人去旁听,这一点他十分有自知之明。
阿尔蒂尔倒是想去,但他看到果果摇头,立马就歇了下去。
他身上的神秘感很重要,起码在不了解情况时,敌人会因为困惑而忌惮。
——没人会嫌自己的底牌不够多,没有人会想真的与世界为敌。
宽敞明亮的会议厅内,十五张舒适的椅子呈环形排列。
歌德坐在主位上跷着二郎腿,神情淡漠地端着一杯热咖啡,低头啜饮时,深邃的眉眼间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意味。
法国来访者一半人员到场,在场所有人纷纷置身沉默之中,上演一出气氛压抑的哑剧。
无人因为过度压抑而冷凝的氛围流露出异样的反应,他们寻找展开话题的契机,或许就是歌德放下咖啡杯的那一瞬间。
第295章 第 295 章
295
歌德往一边随手放下咖啡杯, 露出和蔼可亲的表情,感慨道:“德国和法国时隔百年,还能够重新建立合作关系, 这是我们双方都乐见其成的结果。”
众人没有答话,歌德话锋一转, 指出合作的弊端,“英国不会无动于衷地等着德法两国联盟, 明日的联合国大会肯定要讨伐超越者不遵守国际公约。对此!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首座上的中年男人笑容收敛,意味深长的目光划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脸庞。
英国派出的调查员亚当扯着正义的大旗,先一步把矛头对准他们, 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也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虽然英国政府联合其他国家对两国施压的一边倒局面不容乐观,但小仲马却丝毫没有自乱阵脚, 他提高音量对众人说出自己的见解,“一切因威尔斯而起, 一切也应当在威尔斯这里得到终结。”
既然联合国想要一个说法, 那么就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左右威尔斯也是英国人, 还是一名在逃通缉犯,再多背一个黑锅也不是很要紧了。
德方, 一名满脸都是胡子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说:“把错都推给通缉犯, 这种话谁会相信。”
法国团中一名和他年纪相差不大的外交员,发言反驳:“安德森上校,英国想要的只是一个借题发挥的理由,相信与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怎么让他们收回自己的贪婪之欲。”
安德森不耐烦地说道:“温德尔阁下,你又不是没和联合国打过交道, 那一帮弱小如老鼠的家伙个个都是墙头草,早已经习惯了唯英国马首是瞻的生活。”
温德尔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随其后响起,“各位!我们的重点难道是那群靠不住的小人吗?”
“那我想知道,当英国人不接受并且打算胡搅蛮缠时,法国有什么应对策略。”安德森沉着应付道。
“德国难道觉得自己能够置身事外了?”温德尔温和一笑,反讽道:“上校莫不是忘了到底是谁野心大到想要一统全球!”
末排一名不起眼的德国人出声,转移话题道:“法国超越者违法乱纪已成事实,不趁着事情还没发酵起来想好对策,难道是要等到问责结束后才明白自己的不足吗?”
小仲马不屑地看着刚才说话的壮硕青年,“德国难不成被英国打压习惯了,怎么凡事都往最坏的发展方向设想。”
刚才说话的那人闻言黑了脸色,小仲马不给他找补的机会,很不客气道:“各国自战争结束后都沉淀了多年,你们似乎忘了当初的锐气。”
“我们法国所拥有的军事实力和异能者数量从未低于过英国,而今又新添数名超越者。”他自信大方地告诉在场的德国人,“就算德国势弱,怕了英国的钟塔侍从,想要低头服软,也别用我们法国当借口。”
歌德轻咳了一声,“兰波,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毕竟这件事和你也脱不了干系呀!”
兰波语气平静地回道,“亚当想要调查取证,那就让他先查威尔斯,至于奇观异景所造成的社会恐慌,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没人想到兰波这么干脆地把问题都甩出去了,安德森神色阴沉地盯着他看,“你这招祸水东引还真是妙啊!”
“比起吸血鬼泛滥,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兰波意有所指道:“如果某些人非要找罪受,我可以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社会恐慌,秩序混乱。”
德方一时语塞,自然也想起了他们已经失去的布拉姆。
歌德一脸严肃的表情,说道:“兰波,别的事情可以先放一下,但是布拉姆,你却必须得杀死。”
兰波目光犀利,冷若冰霜地看着他,“真是有意思,我都已经凭本事把布拉姆抢了过来了,为什么要听你的说杀就杀。”
小仲马略带嘲讽道:“当初和你们会议讨论时,也没见你们考虑过我们的担忧。”
“该不会是想着解除自身危机后,再中途反悔和英国沆瀣一气,对我们这些好脾气的人大动干戈吧!”他直视歌德深邃的目光,步步紧逼,堪称冒犯。
话音落下,拍桌子的声音格外响亮,一名沉不住气的年轻人站起身来放下狠话:“德国没有贪生怕死之徒,你们既然信不过我们,我们也不乐意和你们合作!”
魏尔伦和果果漠然地看向愤恨不已的英俊青年,明明他们也没别的意思,甚至一个俊美无比,一个精致美丽,但就是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本来还想开口帮腔说点什么的德国人立马闭嘴了,年轻人傻得要死,他们可不傻。
被那两个人间杀器记上号了,甭管在哪里,也逃不掉粉身碎骨的下场。
歌德压低声音,呵斥道:“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斯诺,你给我滚出去!”
被歌德叫到姓氏的青年瞬间蔫巴了下去,脸色难堪地走了。
兰波全然不惧周围想要把他杀死的眼神,“大家既然坐在这里了,最好说点有用的,不然就散了吧!”
歌德压根指望不上那群不了解异能者的老牌成员,他给席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来播放视频。
席勒吩咐人关了会议室的电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到大屏幕上,监控录下的画面虽然不够清晰,声音也很模糊,但让人看见造成变故的根源。
凭空出现在施潘道监狱的金发孩子、黑发中年男人,赫然就是果果和歌德……
两人你追我跑,还顺带挟持犯人费奥多尔,他们出现的每分每秒都带着惊人的破坏力。
天台的影像足以证明果果全程留有余力,即使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也能看出他主动释放出特异点……十几分钟后,他才重新出现,隐约能看见几人的身影。
直到亚空间的出现,阻隔了外界的窥探,他们再也不能清楚后续发生了什么。
果果双手环胸,轻笑出声:“你们看完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只有一个想法,我还是太仁慈了啊!”
魏尔伦的声音格外轻柔,他笑着附和道:“的确,换成是我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追着跑,一定要让其他人也感受一下被恐惧包围的滋味。”
兰波面无表情,一副就算他们说出毁灭世界的话,也都是小事的态度。
歌德扶额,再次对未来规划这类事情感到厌倦。
其他德国人看他们的眼神无比慎重,就连法国一行外交人员,也不免有些担忧他们是否突然发疯,再一次报复那些曾经冷嘲热讽的贵族。
席勒暂停视频,灯光重新照亮了,他走到会议大厅中间,说:“现在由我来为大家重新梳理一遍事情发生的经过。”
“通缉犯威尔斯使用异能力回溯时间,但她的异能力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异常现象,导致本来在前往施潘道监狱路上的我们陷入困境之中。”
他看了眼坐在座位上脚都踩不到地的人畜无害的孩子,“贵国的超越者卡莉斯塔,和我国超越者歌德的异能力,因为时空异常的复杂性而引起战斗……”
絮絮叨叨一段话讲完,总结就是这都是威尔斯的错,完全不提布拉姆、兰波、魏尔伦所做的事情。
席勒郑重其事地向年幼孩子致歉,“在此,我代表德国联邦政府感谢你,凭一己之力拖住了意识混沌的异能生命体,不让其进入普通人生活区进行破坏活动。”
果果淡然一笑,“不客气。”
兰波也退后一步了,“有个明事理的人在,我想我们的关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有人被气到想吐血,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席勒面色不变,“施潘道监狱关押的都是重案犯,德国事后会对遭受无妄之灾的受害者,进行人道主义关怀。至于天象异常,那也属于自然灾害的范畴……”
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我们已经安排电视台主持人、记者、气候专家出面化解舆论危机了,各方媒体和公众网站不会出现关于超越者的谣言,联合国的说法明日就会不攻自破。”
形势比人强,德国不得不主动收拾烂摊子,万幸的是情况没有那么严重,不然他们怎么也得找法国索要精神损失费。
魏尔伦偏过头与兰波交流眼神,既然德国给了台阶,那么他们顺着走下去,也算是全了两国的友谊,后续要是翻脸,那就是两国的事情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小仲马和兰波小声交流两句确定了心思。
歌德让席勒来息事宁人,是吃准了兰波还不想舍弃法国这个靠山,而法国也借此观望兰波等人的态度。
法兰西真要让他们因为一场谈和不了的议会跑路,那肠子都要悔青,心都要碎掉,毕竟是四个超越者啊!
接下来议会就顺利很多了,少了你挖苦我,我讥讽你的打压套路,两方人马一致把矛杆子对准英国,重新定义联合国的话语权。
果果听得直打哈欠,他很清楚歌德当下的立场问题。
对方顾及着布拉姆的恐怖传染能力,表面上不追究异世界存在,背地里肯定也会对他们有所试探。
布拉姆这块烫手山芋,短时间内可以威胁各国统治者,但时间稍微长一点,兰波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的靶子。
所以!布拉姆到底还是得死掉,还得在各国眼皮底下死得透透的。
魏尔伦听到后面没了耐心,他不动声色地抱着果果走了出去,没有他们在,这些人或许能放开一些,兰波留下多少能听到些不一样的想法。
歌德端着续了三次咖啡杯,心底不断感叹自己老了,精力不足,连一个小娃娃都比不过了。
第296章 第 296 章
296
半空中的轰鸣声逐渐蔓延至地面, 施潘道城堡的站岗哨兵不用拿望远镜看,也能发现一架灰色的武装直升机正在不断逼近。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架武装直升机来到堡垒中心的广场上方, 开始缓缓降落。
草坪上被超重的直升机压出深深伤痕,沾染青草泥土味道的雨气一下子飘进机舱内部。
大仲马扯平久坐留下的衣褶, 仔细看了一眼抹了发油的利落发型,他率先一步踏上德国领土。
两名一丝不苟的年轻军人跟在后面, 他们左手拿着一个黑皮小箱子,右手拿着一份贴着保密纸条的牛皮纸袋。
德国这边商议出迎接人选,几名衣着整齐、精神饱满的军官接过这件麻烦事, 上前欢迎法国特派员的到来。
大仲马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他们胸前平平无奇的勋章,在他眼里连个像样的都没有,说不清德国在拿乔什么。
年轻军官并不知道这位气势磅礴的老干部的想法, 一个个露出得体又大方的笑容,准备和他们握手言和。
大仲马身后的两名年轻人不等这些人开口, 就递上牛皮纸袋里的文书, 请他们过目一下。
挺拔俊朗的德国军官愣了一下, 但还是接过文件,脸上轻松的表情随之浮现眼前的文字而不见踪影。
他们还想拖延时间, 可面对身经百战的老油条对手,实在是强势不起来。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12点整, 会议仍然没有结束。
大仲马等为首的年轻人看完了,就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是来完成大事的,请你们不要浪费我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明白, 我现在带您去会议厅。”为首的军官很是无奈地答应,并且给他们带路, 一路无言,直奔会议厅。
*
“冒昧打扰诸位了!”浑厚的男低音从门口传来,将你一言我一语的会议室变成他的一言堂。
大仲马雄伟高大的身姿矗立在众人眼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原谅我不请自来中断会议进程,但你们这场会议也开得太久了。”
他的到来就像一道照破黑暗的光,直接给在场的法国同胞吃了一枚定心丸。
“歌德,好久不见啊!”高调出场的法国异能局局长,昂首挺胸走向会议中心。
他忽视不甚重要的目光,对主位的人打起招呼来,笑声爽朗,神色从容。
歌德微笑,对所有人说:“各位辛苦了,还有什么未尽之语,不妨留着下午接着商议吧!”
小仲马看见自己可靠的老父亲,心中那块巨石也悄然消失了,他和兰波相视一笑,剩下的时间自然留给主心骨。
众人一一起身离开,徒留下歌德和大仲马二人,会场内安静地落针可闻。
歌德上下打量他宽大的西装,回忆往昔道:“上次见面还是五年前,那时候你还没这样胖吧。”
大仲马和煦一笑,“五年前,你也没这样消瘦过,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歌德反问:“说明什么?”
大仲马坐到他身边,“我们都老了,身体一天天走向衰败,新一代的年轻人将要代替我们肩负起保卫家园的使命。”
“你们法国真是太怪了,总是在快要毁灭时迎来改革的新生。”歌德微微仰起头,沙哑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
他不是很看好道:“但照如今的趋势发展下去,改革也拯救不了人们空虚的心灵和枯竭的资源。”
大仲马淡然应对下来,“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痛苦,人类习惯性地在错误中寻找平衡点,非要去考虑太长远的后果,就容易患得患失、丢掉初心。”
歌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偏过头看心宽体胖的男人,好奇地问道:“那卡莉斯塔是黑之十二号这件事,你又怎么看?”
大仲马直视他探究的目光,饶有趣味道:“你敢在他面前说这话吗?”
要知道,那几个护短的超越者有多厉害,一出手足够叫人笑不出来!
歌德摇摇头,“这种事情只能问真正在意的人,我不信你们法国对另一个世界没有心思……要知道,那可是人力可掌控的神迹。”
“那也要看是什么人。”大仲马一副我不认可的表情,“目前而言,人为的神迹,绝对不会允许我们这些心术不端的人控制一二。”
歌德说:“你连自己也骂,够可以的啊!”
大仲马的神色一点点严肃下来,“歌德,就算你真的很想从他们身上挖出点什么东西,也要想想你身上肩负的责任,和我们这些还没有退休的家伙。”
歌德笑了笑:“我觉得你应该是搞错了什么,从头到尾想要他们死的就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大仲马摇头,“狡辩已经没有意义了。”
世界怎样想管他什么事,他只考虑法兰西的发展,和自己儿子的安危。
“反正你也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随便你怎么想吧!”歌德叹息,“亲眼目睹了人与大意识之间的抗衡,我已经看开许多问题了,这次合作或许也是我们反抗命运的机会。”
大仲马压下心中古怪的想法,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托尔斯泰给雨果发了一封函件,他要我们交出费奥多尔,你抓了他那么久,有收到过类似的函件吗?”
歌德轻啧一声,“可能是因为我没对费奥多尔用过刑。”
费奥多尔和俄罗斯皇室有关系,他是没想过的,但和托尔斯泰有关系,真出乎意料了。
大仲马敲了敲椅子扶手,“行吧!我还有事儿,晚点再来和你聊。”
歌德很是不爽地说道:“你就是来确定我的态度的吗?”
大仲马起身,摇摇头,“我是来警告你的,既然要合作,那就坦诚相待,别对盟友下黑手。”
“恐怕连你们自己人都害怕那个孩子的影响力吧!”歌德目送大仲马一步步消失在眼前,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德国没必要争第一的地位,只要能永垂不朽就可以了……”
*
偏殿,果果哄着睡醒后一脸委屈的小中也,“好啦~好啦~我们都已经道歉了,你也已经抱着我的胳膊快一小时了……”
小中也又气又急,结结巴巴道:“大哥哥……打晕我……他们都好坏……哥哥也不管我……我害怕……看不到你……”
其他人在几米开外光明正大地看着,声音模糊不清,可这样他们也能脑补出很多啼笑皆非的画面。
太宰治顾及这群暴力狂只能憋笑,中原中也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阿尔蒂尔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埋头工作。
魏尔伦双手环胸,若有所思道:“中也,你以前也这么记仇吗?”
“我没有!”中原中也脸红了一片,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太宰治“哦”了一声,魏尔伦欲言又止,眼里有心疼。
面对几人仍然不相信自己的眼神,中原中也都快跳起来反驳了,“你们可别把他当成我来看待,我们压根就不一样啊!”
魏尔伦看看那个独占欲极强的赭发小可爱,看看身边这个脸红耳热的赤诚小少年,他没有感觉俩人之间相差太多,感情都那么直白。
于是,他给出了一份独特见的答案,“中也,可能你是长大了,所以才变得不孩子气了。”
中原中也如遭雷击般黑了脸,他磨着后槽牙,说道:“我真想把白濑抓到你面前,让他亲口告诉你我小时候从来没这样过。”
太宰治故意歪题,“中也小时候一定也很在意同伴,不让怎么长大了那么护犊子。”
中原中也抓狂地摇着他的肩膀,“太宰治,你把魏尔伦本来就有问题的脑回路带歪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即使魏尔伦很不想和阿尔蒂尔打交道,但他还是态度强硬地关了对方的笔记本电脑,“那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阿尔蒂尔定定地看着眼前白皙修长犹如艺术家的手,“毕竟是果果唤醒他的灵魂,而他脑子本来就填充了很多知识,会把果果当成哥哥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重新把笔记本电脑打开,“再看看吧!他现在挺傻的……或许吃饱了就忘记发生什么了。”
魏尔伦看他始终不抬头看自己,直接拿走了已经发热的笔记本电脑,“能说出吃饱了就忘了这种话,我真怀疑,你到底是怎么照顾人的?”
“我不会照顾人……”阿尔蒂尔揉了揉脸,起身要去果果身边躲一下魏尔伦。
中原中也放过翻白眼的太宰治,凑到兄长身边,“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尔伦柔声叮嘱道:“中也,你平时离阿尔蒂尔远点,他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家伙。”
说完,他把笔记本电脑留给一脸不明所以的弟弟,也起身跟了过去。
太宰治摩挲着下巴,“中也,这个家里恐怕就你最单纯了。”
中原中也气愤地表示自己并不单纯,他经历很多黑暗的事情,单纯和他沾不上边。
太宰治眯了眯眼,像一只会坏笑的猫,戏谑地笑道:“你等着看吧!再过一两年,那个小的都能欺负到你头上去。”
“你说的什么跟什么?”中原中也对他很是无语,“他就一个小孩子,哪像你心思那么重啊!”
太宰治竖起手指,“你没发现吗?他不喜欢你,甚至不想看见你出现在果果面前。”
凭借本能分辨好坏的小孩子,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抢夺别人的宠爱。
中原中也看了眼离他们快十米远的几人,迷茫不解道:“为什么?”
果果没有回来时,他们所有人都被睡醒的小中也排斥在外,他还以为是不熟悉陌生的他们。
“可能是他潜藏的记忆作祟吧!”太宰治将自己的分析说出来,“原本是自己的哥哥居然还有一个弟弟,本来独属于自己的偏爱也被瓜分,或许他真的害怕自己被抛弃、被取代了吧。”
中原中也抓了抓头发,“真麻烦,另一个我怎么这样子了?”
太宰治不怀好意地揽住搭档的肩膀,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话,“或许另一个你,上辈子是被阿尔蒂尔养成了‘兄控’这样容易掌控的性格,但凡不配合,就用哥哥威胁什么的……心理阴影巨大!”
中原中也直接抓起靠枕糊他脸上,其他人只听见“哎呀”地怪叫响起来,再看就发现他们两人在沙发上单方面争吵。
中原中也蒙着太宰治的脑袋,大喊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快去喝点漱口水去!我再也不会听你瞎咧咧了!”
如果真是太宰治所说的那样,那中原中也无法直视阿尔蒂尔和另一个他,“兄控”“好控制”“战斗武器”。——那是比他和白濑、【羊】还要畸形的关系。
再说那样的话!那另一个世界的法国的下限就要跌破了!简直不干人事了!专嚯嚯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
果果摸了摸小中也的脑袋,“中也小时候就被一群小屁孩带偏了方向,和太宰治打架是关系好才能做的事情,他平时很沉稳的。”
小中也眨巴无辜的眼睛,似懂非懂地点头,“可是……我的名字……也是中原中也……”
“他是大chuya,你是小chuya。”果果耐心解释道:“他是哥哥,你是弟弟,懂了吗?”
小中也把头埋进果果的怀抱,泫然欲泣道:“不要……我不要他……当哥哥……不可以”
阿尔蒂尔瞪大眼睛,和果果面面相觑,连忙甩掉责任,“不关我的事,你弄哭的。”
本来他就够不招人待见了,再多背几口黑锅,这辈子也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果果头皮发麻了,他抄着小哭包快走两步,来到监视阿尔蒂尔的魏尔伦身边,“快!给你哄哄,我去看看中午吃什么。”
魏尔伦接住小猫崽子似的小中也,但小猫的爪子牢牢地勾住果果的发梢,嘴巴瘪得厉害,无声地掉珍珠眼泪。
果果赶紧停住脚步,拿走魏尔伦的手绢给小哭包擦眼泪,“别哭,别哭,你本来就虚弱,不吃东西怎么行啊?难不成给你喂奶粉吗?”
阿尔蒂尔扶额,他不敢想象那个画面再一次上演,以后小中也会不会气炸。
虽然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真的干过类似的事情,但重来一次不能继续方寸大乱啊!
兰波等人回来时,很是困惑看着老实排排坐的几个人,魏尔伦简单明了道:“养一个会哭的孩子真的好难。”
兰波转动眼瞳,看向萎靡不振的果果。
小中也抱着果果的胳膊,钴蓝色的眼睛湿漉漉地望来人,一下子把头低了下去,像是刚出水的小人鱼一样胆小怯懦。
果果已经佛系了,“什么时候才能吃饭,我有点心力交瘁了。”
他多少还是有点不适应小中也黏人又弱气的一面,特别是哭起来的时候,感觉好像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一样。
兰波问小仲马,“我们必须得留在这里吗?”
“你们还出去啊!”小仲马错愕,“不是啊!随便吃饱了就送你们回巴黎了好吗!”
其他人马上走散,坚决不留在高位人群里,以免被牵连无妄之灾。
阿尔蒂尔欲言又止,他真不知道怎么开口,重来一次全乱套了。
虽然上上辈子他们兄弟关系很好,但他和小中也的关系并不亲近,在他有意疏远下,即使自己的离去,也不会有太多伤怀。
可等阿尔蒂尔真离开了,到底是chuya独自一人生活,发生了什么都不为人知了,这或许也是导致他患得患失的主要原因。
第297章 第 297 章
297
由于偏殿出现的人太多, 本来对陌生环境很敏感的小中也,这下子更加没有安全感了,像个小复读机一样重复地呢喃道:“讨厌……讨厌……”
果果侧着身子轻轻拍着他的背, 柔声细语地安抚着他,“别怕, 我们不留在这里了。”
在亲近人面前无比温柔的兰波,放缓节奏询问亲友情况, “你们回来后,他一直这个反应吗?”
魏尔伦俊美的脸庞流露出苦涩的表情,“你来之前, 他哭了好一会儿,我们碰一下都不行。”
现在这种情况,即使是他这个大哥哥, 也不能靠近了,说不挫败也是假的。
中原中也补充得更详细一点, “除了果果谁也不要, 不吃不喝, 犟得厉害。”
果果抬眸看了一眼想要说点什么的兰波,“只是应激了, 没有大问题,我带他去没人的地方缓缓。”
他拉了拉小中也的手, 从沙发上滑下来,往没人打扰的房间走去。
魏尔伦有事想和兰波商量,但他又担心两个小孩子不在眼皮子底下会发生意外,就好比此前的事情。
他看了眼无所事事的阿尔蒂尔, 还没开口,就看见对方想也没想站起身跟上两小孩的步伐。
中原中也环顾一圈, 陌生的人影令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虽然这间偏殿很大,但人一多就缺少隐私性,小孩子会有应激反应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中原中也推搡了一下太宰治,压低了声音,用日语催促道:“快点起来,我们留在这里不合适。”
“街头小混混和国家公务员,本来就不该出现在同一个画面框里。”太宰治很高兴可以远离这些身兼要职的法国人,吐槽一句就走了。
小仲马闻言,嘴角抽了抽,“我可听得懂日语,有意见也别当着我的面说呀。”
兰波无奈一笑,“他们都小,和大人气场不合。”
小仲马尴尬地笑了,他的目光落到了兰波身边的魏尔伦身上,金发碧眼的超越者哪怕流露出来的眼神冷得能冻死人,也是赏心悦目的一幅风景。
魏尔伦对于视线十分敏感,明里暗里的观察只会他联想到过去不受信任的特殊时期,虽然他压根不在乎这些人的窥视,但他也不可能给这些人一个好脸色。
小仲马无话可说,气氛逐渐紧张起来。
兰波和魏尔伦很快达成一致,转头对小仲马说道:“我和保尔暂时离开一下,你需要我帮忙可以来找我。”
小仲马很清楚他们有多不放心孩子们的安危,自然也没有强行要求兰波留下给出自己的意见,点点头,目送他们背影消失在眼前。
反正!会议记录他们的做好了,剩下的就是精简提炼出有利于法国的方针。
其他人见状,心中长吁一口气,有些庆幸兰波等人和他们保持安全距离,又有些不平衡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如此巨大。
——强者和弱者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同一屋檐下只会让弱的那一方感觉压力山大。
身为大使的小仲马被外交团中的年长者叫过去分析会议的内容,他们得尽快理清思路,争取最短的时间收获最大的利益。
果果这边哄着小中也喝口水,阿尔蒂尔从空间里翻找食物,结果也只是找到一堆罐头和一根梆硬的法棍。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看着和长枪一样的法棍很是惊恐,或许之前他们有怀疑过阿尔蒂尔的国籍,但当他拿出法棍之后,一切就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
毕竟正常人不会带一根武器当作食物,也只有法国人才舍不得他们的特色美食。
选择性记忆外界信息的阿尔蒂尔,对茶几上的东西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在众人费解的眼神下默默地扔掉法棍。
由于他自己都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了,这下正好处理掉了空间里多余不要的东西。
中原中也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起来,可见他对于来路不明的阿尔蒂尔并不抱希望。
太宰治能猜到搭档心中忧虑什么,无非就是公关官和村濑警官。
他撇了撇嘴,心叹自己以前没有珍惜欺压三个小萝卜头的悠哉时光,现在忍受煎熬不说了,还是无依无靠地在异国他乡顽强自救。
兰波把会议后面的内容大差不差地告诉了魏尔伦,左右都是如何打击英国的手段,其中之一就包括对联合国提起诉讼,控诉机器刑警亚当入侵德国国防系统。
魏尔伦觉得这是好事,“以后亚当没有国际刑警这个身份,他也能如中也所想活得更长久一点。”
兰波知道亲友不在意自己身上的通缉令,但他却不能不放在心上,“布拉姆在我手里,很多事情就由不得英国再坚持下去了。”
不出意外,他能借助这次打压解决英国钟塔侍从的追杀。
魏尔伦嘴角微微上扬,“有你来处理这些头疼的事情,我就只需要看护好他们就行了,”
兰波握住魏尔伦的手腕,温暖如春的目光聚焦在亲友干净美好的侧颜上,“不要太有压力了。”
魏尔伦摇摇头,便头对上那双包容自己所有的金绿色眼眸,“即使现在还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不用再担心果果离我们越来越遥远了,他答应我会一直留在我们身边,不再分离。”
兰波脚步微转,自然地拥抱住魏尔伦,“那你也要答应我呀!”
“我要答应你什么?”魏尔伦茫然地回拥住忽然煽情的兰波,好听的声音在亚空间里飘荡。
兰波松开人,捧着那偶尔犯傻的人的俊美脸庞,“你和我不再分离了。”
魏尔伦的心莫名悸动起来,他眨着浅色的眼睛,像个少年一样无辜道:“我们当然不会再分离了,就算是死,也会携手并肩的。”
“保尔,这样真好!”兰波心脏怦怦直跳起来,浑身上下有些发热,心情不可思议的舒畅。
他感觉自己被暖阳包围不再寒冷了,又像是喝到了一瓶醇厚可口的香槟,幸福感随着雪白的泡沫满溢了出来。
魏尔伦摸摸他的额头,担忧道:“是感冒了吗?怎么突然说胡话了?”
兰波松开双手,指尖残留的温度和额头上温柔的抚摸都让他眷恋不已,低沉的嗓音包裹住浓浓的欢愉心情,“我没有发烧,只是太高兴你在我们不再飘忽不定了。”
很多事情都源自初见时种下的希望和梦想,从交换名字那刻起,他们就开始反复确定彼此的距离,像两株互相缠绕的藤蔓一样生长,滋生各种各样的感情火花。
只是多年前的习惯刻印进了牧神赋予的人格式之中,魏尔伦总是下意识相信兰波能顾全自己,然后忽视兰波需要自己的感情。
但经此一事后,他知道兰波没了自己也不会独活的决绝,知道自己其实无法怨恨兰波任何一个选择,这种感情不受公式束缚,是独属于自己的心得体会。
魏尔伦眼里闪过紧张的神情,视线最终定格在兰波拉住自己的手腕上。
他试探性地说道:“兰波,我想……我其实是爱你的。”
语调独特的温柔声音在兰波耳畔萦绕,他瞪大眼睛看着垂下眼睫的亲友。
“即使那种爱不属于友情、亲情、爱情,就只是我人格公式上的缺陷,但我觉得很爱你的感觉并不是什么错误。”魏尔伦面上流露着明媚的笑意。
“你给了我太多不一样的惊喜,虽然也包括很多负面情绪,但你对我真的很好很好。”他郑重其事道:“这也导致我实在找不到推开你的任何借口了。”
虽然魏尔伦有时候真的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和思想,特别是果果或者中原中也身处险境时,他会优先考虑他的同类,但他也会因为兰波的一举一动而思绪万千,
“不是我很好,而是你也很好啊……”兰波看着笨拙形容自己感受的魏尔伦,不知不觉间湿润了眼眶,颤抖着声线道:“保尔,你会一直爱我吗?”
“我不知道爱你这种感情会不会消失,但我肯定不会再爱上别人了。”魏尔伦抬眸,“毕竟!陪我走过最艰难岁月的人只有你,不惜自己生命想要保护我所拥有的一切的也只有你。”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这具身体重新出现新的人格,那个人格也肯定不会再接受任何一个人类了,除了你。”
魏尔伦笑道:“就像果果,哪怕重来,他也不会认错谁是他心目中的阿尔蒂尔,也只会对熟悉的灵魂产生怜惜的感觉。”
兰波眼底漾开细碎的微光,他的眼里也只有魏尔伦的身影无比清晰,“保尔,你是我生命里遇到的最打动我心的灵魂,你是我亲手浇灌出来的希望,我的记忆可以消失,但身体本能不会忘记你的存在。”
“我通过你品尝到了人生百味的滋味,也希望你能拥抱幸福的人生。”兰波挽起魏尔伦淡金色的碎发别到耳后,“就算有一天你对我的爱消散殆尽了,我也希望你一直是自己的英雄,不因为别人妥协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你心里的兰波了,那就说明你爱的兰波已经死了,不用犹豫杀了我,或者直接转身离开我。”兰波温和地笑着。
他其实很怕自己有一天真的被世界意识取代了,他不想与他的保尔为敌,不想让他的保尔因为他而陷入绝境。他想要一个如风一般潇洒飘逸的保尔,如明月一样不被人随意支配的保尔。
魏尔伦拥抱住了兰波,“兰波,即使有一天我们不爱彼此了,也不会变成偏执的样子,或许这才是果果改变命运的最终意义。”
他们脸颊贴着脸颊,呼吸近在咫尺,眼睫剐蹭带来心尖上的痒,眼泪却不受控制地顺着呼吸流淌出来。
兰波热泪盈眶,放纵自己这一刻软弱下来,“保尔,我此生只想和你生死相依,不再分离……”
他希望时光可以慢一点,等他将所有细节都记入脑海才重新转动起来。
——如果他们无法辨清爱是什么,那么就认真投入这段感情。
——如果他们的人生注定分离,那么就把想说的话表达清楚。
这样,等到死的那天,就没有那么多遗憾了,起码他们都知道正确是什么样子的了,而不是在错误的方向徘徊错过彼此。
第298章 第 298 章
298
大仲马出了会议厅大门, 和接待自己的德国军官打了声招呼,顺便问了一下宴席什么时候准备好。
年轻的军官老实回答问题:“预备着是12点整,当然提前也不是不行。”
大仲马笑道:“既然是在东道主的地盘上做·客, 那我们自然是客随主便。”
他交代两名助手去帮人家打下手,自己则点了一名熟悉宫殿布局的执事, 转身走了。
德方军官领着两名法国人去提前踩点,虽然是因为议和会议留在城堡内用餐, 但是也要确定一下宴席上是否存在安全问题。
当大仲马来到招待人的偏殿时,埋头研究的一众人齐刷刷抬起脑袋,个个都目光如炬地看向他的方向。
大仲马笑容满面, 眼角的褶皱柔化整个面部的威严,“大家这么紧张地看着我,难道是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难题了。”
“不如!赶紧说来, 我也听听看各位的建议。”他三言两语化解尴尬气氛,环顾四周, 也不见熟悉的面孔出现。
小仲马和老父亲虽然不是心连心, 但也看懂了他的意思, 上前解释道:“小孩子怕生,不喜欢人多嘈杂的环境, 阿尔蒂尔带他们去找清净地了。”
大仲马不觉意外,但对神情缓和下来的外交小团队故作疑惑, 道:“兰波和魏尔伦呢?”
“他们有自己的事要协商,和我们说了声往左边门走了,也没走太远,估计还是会去找卡莉斯塔的。”走到大仲马面前时, 小仲马已经把一行人的去向交代一遍了。
一名儒雅的青年说道:“文书报告的工作,还是我们更熟悉, 用不着他们来操心这些问题,不过我们还有一些小问题需要琢磨一下,您现在就要见到兰波吗?”
大仲马笑道:“那倒没有那么急,我还是要先确定你们这边的进度。”
他慈爱地看了眼儿子,边走边说道:“午餐料理,厨师还在准备中,晚点才能享用美味佳肴,辛苦大家再忍一下腹中饥饿。”
其他人或多或少地流露出小事一桩的神情,眼下这样好的局势,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地方。
但非要说点什么头疼的事儿,那更多还是在兰波等人的身份上犯了难。
异世界的来客终归有太多未知数,而这一点,非身居高位的超越者确定不了那些人的意志。
大仲马没来时,他们其实也有了主意,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小仲马,自己就不掺和超越者复杂关系了。
小仲马等众人聊了个七七八八后,找了个汇报工作的由头拉走了老父亲大仲马,众人含笑不语。
初出茅庐的儿子向从政半生的父亲寻求一个意见,天经地义,谁会多嘴多舌呢!
寻了处安静的环境,大仲马欣慰地拍了拍小仲马的肩膀,“这次你临危不乱稳住外交团,又促成两国建交达成,等回去之后论功行赏,国王肯定少不了给你加官晋爵的。”
这件事能不能成,将直接影响法兰西未来百年的发展,除了小仲马,其他人的嘉奖肯定是少不了的,对他们而言就是丰功伟绩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小仲马更重视国王对兰波等人的态度,“父亲,兰波才是此行的最大功臣,你觉得他能重新回到特战力总局吗?”
“谁会不希望他回来呢……可你也要看他愿不愿意回啊!”大仲马嘴角的弧度收敛几分,显然也是对此感到惋惜。
中年男人眸中的骄傲悄然消失,只剩下晦涩难懂的复杂性思量,“和黑之十二号相关的事情,涉及很多不为人知的机密情报,我也不能对你说太多了。”
小仲马觉得父亲的目光太睿智,仿佛能看到了未来,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卡莉斯塔的能力完全超出我们当初的预料,主攻派肯定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届时,自然有人点燃不该有的贪婪火焰。”
大仲马静静地看着他,“这不是你最想问的问题。”
小仲马点点头,诚心请教道:“父亲,人心难测,我左右不了党派之争,但我想知道怎样做才能不让他们与法国背道而驰?”
大仲马反问道:“你的想法呢?经历这些事情后,你对他们有着怎样的看法。”
他始终不曾移动自己的目光,语气里还多了许多鼓励的味道。
父亲的严厉虽然没有实质表现出来,但为人父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没有主见的男人。
要知道从政这条路,看似光明坦荡,实则却少不了各种勾心斗角,不争不抢还能坐享其成,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小仲马坦诚道:“这几天我和他们并未过多相处,但也在危难关头看到他们最真实的一面。他们很强,哪怕随便单拎出一个都强得可怕。”
他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羡慕,“可真正让我觉得可怕的是他们对彼此的感情,纯粹、炙热、无私、不惜代价保护受伤的一方……”
慕强心理人人皆有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何况大仲马也知道他儿子尊重英雄的个性。
小仲马想到他们那晚无惧无畏的身影,眼睛更亮了,他万分肯定道:“哪怕生死攸关,他们也不曾放弃过谁,这样的感情,外人无法破坏。”
“不管是魏尔伦,还是卡莉斯塔,又或者中原中也,都是很真性情的人。”小仲马神情坚定,他对父亲很是认真地说道:“只要他们能好好地,那么兰波自然不会舍弃法兰西。”
大仲马听完,感慨道:“你能看明白的事情,却还有人只顾眼前利益,惦记着不该肖想的东西。”
老父亲怕自己儿子没听懂,便解释了个彻底,“在我出发的这段时间,钟塔侍从不断向法国施压,逼我们交出兰波、魏尔伦、卡莉斯塔、中原中也,还有另外那两个平行世界的一大一小。”
小仲马心里狂冒冷汗,“他们疯了吗?”
大仲马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他们不是疯了,而是知道自己错过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再不态度强硬,占据道德制高点,恐怕明天就要被法国和德国联手挤下欧洲第一的宝座了。”
小仲马对此表示不屑,“英国真是小人,不就是想趁着联合国风向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尽早让兰波等人成为各国的眼中钉肉中刺吗!”
大仲马微微颔首,“他们要的就是兵不血刃将当前的损失最小化。”
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别说雨果不会理会他们的奇葩要求,就连我们习惯和稀泥的国王也不会答应交出人。”
小仲马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那矛盾激化了,英国会不会兵行险着啊!”
其实他心里更不放心国内,万一法国这边想通过这件事,对兰波等人恩威并用,结果却惹怒了他们,那可怎么办?
大仲马眼里闪过回忆之色,幽幽感叹:“当年一个黑之十二号,就让巴黎高层人心惶惶,如今的卡莉斯塔有过之而无不及,光凭他一个人就能搅得柏林天翻地覆,再加上防御拉满的兰波,谁敢惹他们。”
往事历历在目,大仲马还没有忘记当年惨痛的经历,同样雨果和军方大佬们也不能忘记,只是有些人肯定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小仲马遥想曾经牧神的反动革命所带来的腥风血雨,就觉得自己的头更大了。
如今的卡莉斯塔可比牧神厉害太多了,他不是无依无靠的一个小孩子,而是牵动好几个超越者的核心。
惹他不愉快,就是惹一个团体不愉快,更要命的是这个团体掌控着一支吸血鬼军团,还和七大背叛者之二关系密切。
届时因为英国而闹翻了天,就算出动异能封禁物,也不一定拿下卡莉斯塔,两败俱伤都是最轻的后果。
雨果让大仲马来也考虑了他们这群人的难处,只身留在危险重重的德国,本就考验人心耐力,可不得尽快把他们送回国去吗!
小仲马看着父亲的身影走远,深深地叹了口气,祈祷国内不要再生波澜。
另一边,兰波和魏尔伦平复好心情,不让人看出一丝端倪地找到了果果他们。
果果打着哈欠,精致小脸上的倦怠感毫无遮掩。
小中也吃小半瓶罐装的八宝粥,靠着他的肩膀昏昏欲睡地眨眼睛,靠近的脚步声将他吓得瞪大眼睛,打了个激灵。
果果摸摸小家伙的脑袋,“是你的大哥哥来了。”
他眼里满是对小中也的疼惜,这孩子和当初的他很不一样,像个刚出生的小猫崽子一样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魏尔伦担忧地看着他们,柔声细语地安抚道:“果果,你也别想那么多,累了就睡会,我还在这里呢。”
果果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没事。”
小中也仰着脑袋,呆呆地望着俊美非凡的魏尔伦,怯生生地抓着果果的手,说:“大哥哥……不可以……打晕我了……我能保护……哥哥”
只要其他人不在他的身边,他对魏尔伦也没那么抗拒了,再一个他也感觉到身边人的疲倦。
果果揉了揉小家伙没什么肉的脸颊,神色宠溺地说道:“chuya可真可爱!去抱抱大哥哥,他很喜欢你的。”
魏尔伦坐在他们身边,笑容清浅而温柔,让小中也觉得格外和煦美好。
等小中也恋恋不舍地放开果果的手时,魏尔伦正好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睡吧,我们都在这里。”
清淡的花香扑面而来,小中也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站在不远处的兰波见状也走向小餐桌旁,两个少年立马挺直了腰背,而撑着下巴看着果果方向的阿尔蒂尔,则头也没有移一下。
中原中也很担心自己的朋友,有了机会也想问问兰波他们的状况,怎么才能把他们交换回来。
兰波的态度一如既往地温和,他坐下打开一瓶椰汁,一口气喝了半瓶解了渴。
兰波放下易拉罐瓶子,在少年期待的眼神下开口,“国家大事是现在首当其冲的要紧事,你那两个朋友本来也没有太大作用,歌德一时半会儿是想不起来他们的。”
中原中也皱起眉头,“现在想不起来,不代表就没有危险了呀!”
狗急了还跳墙,他的朋友虽然变成吸血鬼,但又不是杀不死。
兰波安慰道:“他们的生命体征很稳定,晚一点我会和歌德谈谈的。”
中原中也闻言,欲言又止道:“这样的话,不就要付出些代价了吗?我能悄悄地去救他们吗?”
他叹气道:“关押的地方是居民区,那就好说,但要是军政地带,那就只能拉倒了。”
太宰治笑了出声,连忙摆手,让他们不要在意自己。
中原中也瞪了眼看热闹的搭档,“笑什么笑,你自己安全了,就不管同伴的死活了是吧!”
他自己何尝不知道冒险,可不冒险那就得谈条件,两害取其轻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太宰治无奈耸肩,“你那两个朋友肯定关在类似监狱的地方,而我们呢!”
“就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再出事不就是给敌人送把柄吗?”他细长有力的手指戳了戳大理石桌子,“你可别为了一时兴起再犯傻了!”
兰波这次站太宰治这边,但他也知道中也不会乱来的,只是想弄清楚他的朋友们到底在哪里,能不能亲自去救。
兰波,说:“中也,两个不重要的日本人,就算值点钱,也不至于让我欠下人情债,他们会回来的。”
太宰治呵呵笑道:“中也,你就是杞人忧天了,国家利益可比个人利益重要多了,你想想你的两个哥哥能力多大吧!”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那是我的事,我的哥哥!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他别有深意道:“太宰,别以为逃出生天,你就安全无忧了。”
兰波看向沉着脸的黑发少年,不容置疑道:“太宰,你得去巴黎一趟。”
太宰治脸上的表情垮了,很是落寞道:“那你也给我一个准话吧!我是被送进监狱,还是实验室。”
阿尔蒂尔漠然地转过头,即使他冷峻的脸庞没什么表情,也能看出他对此事有几分在意的态度。
兰波淡淡道:“以你的才智,不会想不到自救的办法吧?”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气氛一度压抑至冰点,门外传来波动。
阿尔蒂尔对他们平静地说道:“是大仲马。”
兰波抿了抿唇,“早晚要面对的,你和我去见见他吧!”
第299章 第 299 章
299
兰波起身, 阿尔蒂尔即使很不情愿,也跟着走了。
两人并肩同行,兰波小声询问道:“你对大仲马很熟悉吗?”
阿尔蒂尔淡淡回道:“如果你也被大仲马无所不用其极地邀请加入异能局, 我想你也会对他的脚步频率印象深刻的。”
兰波眼里闪过不可思议的神情,他实在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不愉快的过往, “你讨厌他们吗?”
“你难道不厌倦了那样没有自由的生活吗?”阿尔蒂尔阴郁地笑了,轻蔑而又自嘲地看着他。
如果不是阿尔蒂尔亲自说出口, 兰波也完全看不出自己的同位体,其实非常厌倦和政府单位的人打交道。
兰波蹙眉,提醒道:“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 但想必不会比我好,可你现在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太过了。”
阿尔蒂尔脚步微顿住,微微眯了眯眼睛, 极其危险道:“你已经有了选择,这样看来你和我果然没什么区别。”
兰波眸色暗了暗, 他自顾自地往门口方向走去, “管好你自己吧!”
早在得到布拉姆那刻钟起, 他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现在他只是想获得最优解。
看到他冷淡的表情, 阿尔蒂尔糟糕的心绪有了些许好转。
某方面来说,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让他们迫于形势而放弃手中的武器,简直倒反天罡。
大仲马敲了敲门后,站在大门口前等了又等,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过了好一会儿, 门打开一道缝隙,而里头的情景却并没映入他的眼帘。
站在大仲马面前的一黑一白, 一个温和,一个阴郁,属实给他一个大惊喜。
那种表面彬彬有礼,实则疏离淡漠的感觉,绝对的错不了。
阿尔蒂尔没开口,任由大仲马端详自己,兰波适时开口,“先生,小孩子怕人,难得安静下来,我们去隔壁的房间吧!”
大仲马往里面眺望,红色的薄膜阻拦着他的目光,“你现在心有余悸,我能理解,但回到巴黎后,可不能这样做了。”
兰波颔首一笑,阿尔蒂尔脸上不见喜色,一副“我抑郁,不想说话”的姿态。
三人去了隔间,太宰治看着融入墙壁的亚空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阿尔蒂尔的实力比兰波要强很多。”
中原中也愁绪如麻,懒懒地敷衍他道:“你感觉没用,他们两个都强得不像话。”
太宰治摇摇头,视线落到不远处沙发上依偎着的三人身上,那样的画面实在温馨,总能让人忘记他们本质上是【特异点】化身。
中原中也拽了拽他的胳膊,“别把主意打到果果身上,兰波要是知道你利用果果,立马能结果了你。”
太宰治被逗笑了,“我才不会那么蠢呢!”
中原中也好奇地反问道:“那你想到什么自救办法了吗?”
太宰治信心十足道:“我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你不用担心我啦~”
中原中也嘴角一抽,立马否认掉,“我没有担心你!”
“是吗?是吗?”太宰治捂着心口,哀哀戚戚道:“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啊!算了~算了~谁让我是个没人在乎的小可怜呢~”
山路十八弯的语调令中原中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拍了拍太宰治的脑袋瓜,“别恶心我!正常点!”
太宰治翻了个白眼,从一堆罐头里捞出来一个金枪鱼罐头,“不解风情的家伙离我远点吧!”
少年们总能找到鸡毛蒜皮的快乐,但大人却不能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地发散自己。
大仲马正襟危坐在两个兰波面前,“这位异界来客,我该怎么称呼你。”
阿尔蒂尔抬眸,“从今以后,我也是阿尔蒂尔·兰波,你愿意怎么称呼都可以。高兴叫名字,不高兴喊声‘喂’都行。”
大仲马犯了难,他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有意串通,总之这下只能开门见山了,“法国可以接纳你,但有一个前提是你得如实说出你的人生轨迹。”
兰波没有插嘴帮助阿尔蒂尔逃避的意思,他也想看看自己的同位体能说出一个怎样离谱的故事来圆谎。
阿尔蒂尔思索一番,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原名保尔·魏尔伦,少年时期生了场重病,总觉得世界是假的。”
“我的父母觉得我脑子不正常,就想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后来我逃走了,离家出走了几个月遇上了波德莱尔和另一位你。”说到此处,他眼里涌现短暂的怀念,但面色依旧不佳。
大仲马不动声色问道:“然后呢!”
“他们看我有天赋,热情地邀请我加入了特战力总局,或者国家异能局,总之想让我为国效力。”阿尔蒂尔眨了眨眼,接着他就说出了让大仲马心灰意冷的话。
“但我没答应他们,反而靠着异能力做起了生意……在欧洲各国探索神秘力量的起源。”阿尔蒂尔没有不好意思,也没有沾沾自喜,平淡而冷漠的态度,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小事。
大仲马难得流露词穷一面,“你的病好了吗?……或者说,你找到答案了吗?”
阿尔蒂尔歪了一下头,“没有呢!”
“接下来怎么办?”大仲马觉得自己有点抑郁了,不知道是被他身上的忧伤传染了,还是被这无厘头的发展打乱了思绪。
“我对这两个世界都有着深深的不解,可我很好奇另一个我过得是怎样的人生。”白发青年嘴角微微上扬,“比起我,他又如何能够拥有这么多美好的人。”
他像是在镜头前面演技不熟练的十八线演员,僵硬地笑道:“先生,我想留在这里继续研究起源,顺便了解我自己。”
兰波移开目光,不去看前辈勉强的表情,他的同位体个性十足,但也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先不管这些话是真是假,但起码他敢这么说,那就是笃定了无人能拆穿自己。
——所以!答案就是,阿尔蒂尔说的都是实话,他的人生的确过得乱七八糟的,没有像他们认知中那样发展起来。
大仲马重新找回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却又对阿尔蒂尔无从下手,“你不要你的过去了吗?”
阿尔蒂尔笑得越发让人感觉压抑,“我留在他们身边,说不定哪一天就回去了呢?”
兰波心中五味杂陈地很,他的同位体遇事镇定自若,逻辑清晰,但对外表现却多少有点不太正常啊!
他只能说——干得漂亮了!
精准拿捏住了大仲马,并且靠着异能力的特殊性立于不败之地。
——活不了就死,死了就找麻烦。虽然阿尔蒂尔没有明说这句话,但大仲马从他配合但膈应人的表现读懂了那个意思。
他暗骂这位兰波年幼得的病不是精神错乱,而是生了一根不服管教的巨大反骨。
一个魏尔伦的作用本来只有那么大,但一个黑之十二号却让两人成为顶尖的搭档,真是命运弄人啊!
可话题还是要进行下去的,只是中心任务要转一转了。
大仲马先安抚一下受害者枯槁寂灭的受伤心灵,然后承诺法国接纳任何一位同胞,只需要缴纳足额税费,再然后委婉地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去休息一下。
阿尔蒂尔笑容消失不见,冷冷地望大仲马,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瞧得他心底一阵发凉。
大仲马觉得这不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气场,但一想到他独自经历的也不奇怪了。
至于怀疑阿尔蒂尔,其实他无法怀疑下去,这个人身上散发着万念俱灰的死气,是活不下去才有的病。
几秒过后,阿尔蒂尔站起身,像是一抹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们。
大仲马面色沉沉,“这位的精神状态暮气沉沉啊!”
兰波沉吟片刻之后,说道:“虽然不同的选择带来不同的人生道路,但我的确就是那么阴沉的一个人。”
他庆幸道:“如果我没有遇见保尔,现在也不会比他好多少,真走运啊!”
大仲马连忙打断他的设想,“我们聊正经事,你绝对不可能变成那个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原本大仲马是抱着探究的心思,来亲自见识一下另一个兰波什么样的。
他想,毕竟那个兰波也出现在了横滨实验场上,80%的概率是成为情报员了,那承想对方一开口就惊掉人下巴。
异世界的兰波不仅是个作死的家伙,他还是本世界兰波的暗黑版本,不存在真心拥戴过法兰西,也不留恋过去的人生,搁这就是玩人生模拟游戏。
大仲马来回几个呼吸,又缓了缓,“兰波,你对另一个你什么看法。”
兰波心想“我和我”的命题来了,他装出深思熟虑的模样,慎重地回复道:“他对我的人生很感兴趣。”
这话直接让人脑补很多故事情节,一个孤僻的男人对另一个人生幸福的自己,他会有怎样的感受呢!
从改变名字开始,是否意味着这个孤僻的男人也想拥有幸福的人生呢!
大仲马表示家庭纠纷要不得,但一想到兰波身边一堆帮手,又觉得自己担忧多余了。
那个阴郁的兰波就算真想取代兰波,也不可能得手,魏尔伦会教他做人的。
但这样不可控的人就算影响不了他们,也能嚯嚯其他人啊!比如上上下下想作死的家伙。
大仲马左右为难道:“兰波,你知道的,我得搞清楚这件事儿,可以的话就一次性说清楚,别让那帮老家伙借题发挥了。”
“先生看那个人的态度难道还不清楚吗?”兰波眼里闪过明晃晃的苦恼,“有些事情,反正我是说不清楚的,但你所听所闻已经是一半的事实了。”
兰波对上大仲马严肃起来的眼神,也收敛了许多情绪,“卡莉斯塔对法兰西仁至义尽了,其他人不能要求他承担这个年纪不该负的责任,至于秘密,谁都会有的。”
“没人能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大仲马着重说道:“你保证不了,我也保证不了,就连他自己也保证不了。”
今天他们可以把人带回来,明天他们也有可能彻底离开,这就是不确定的未来。
兰波不以为意道:“有人要杀我,我难道会站着被打死吗?同理,您也是一样的心情。”
一句话拨乱反正,而不是由人来本末倒置。
大仲马算是看透了他不受半点委屈的性格了,语气也不再硬邦邦的,“从你回来那一天,我就知道你在酝酿风暴,但我没想到你们能创造世界级风暴。”
“这不是我们乐意看到的画面,可事实如此,怨天尤人也不是我的风格。”兰波垂下眼睫,“我们都想好好地活下去。”
一个为国争光的英雄人物说自己想好好活下去,本身也是嘲讽掌权者的无能。
大仲马一瞬间感觉自己苍老很多,他的精力不如从前了,对待感情也越发吝啬,“你有考虑过将来留在哪里吗?”
兰波如实答道:“我想我是不会留在巴黎的,毕竟他们不喜欢巴黎的环境。”
一句他们不喜欢,就说明他的心在哪里了,终究是个人的感情更重要。
大仲马真心实意地说道:“你已经有主意了,其他人也动摇不了你的决定,但你要知道法兰西不会弃你们于危难而不顾。”
他眼里饱含对国家的美好祝愿,“未来还很长!你会看到平等、自由、浪漫的法兰西重新回归巴黎,而塞纳河畔也将恢复清澈透明。”
兰波笑了,脸上流露出期待的神情,“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来自何处,也永远不会忘记前辈们的付出。”
他坦坦荡荡道:“当法兰西需要时,我可以为之赴汤蹈火,而法兰西不需要时,我也会守好自己的初心。”
他们是走是留,取决于法国高层的决心是否坚定。
而大仲马也不是一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信任和被信任都是双向选择,既然能用行为证明的事情,自然没必要在口头上再三强调,一切就看后续如何发展。
第300章 第 300 章
300
午餐过后, 小仲马告诉兰波等人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好了,他们随时可以离开柏林。
兰波决定入夜再出发,毕竟夜晚的能见度低, 可以大大降低被追击的危险。
另外,他和歌德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解决, 肯定要当面碰面的。
歌德收到风声单独请兰波去了茶室,而兰波也不希望其他人打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所以连魏尔伦都留在房间看护孩子们。
狂风暴雨退却后,天空万里无云,灼热的夏日重现眼前, 暖阳透过落地窗照亮房间。
茶桌上,歌德心平气和地泡了一壶红茶,随着雾气氤氲, 室内弥漫着清香,花园则一片萧瑟的景色。
兰波端起面前颜色鲜艳的茶汤送到唇边浅尝辄止, 茶杯烫手, 就如他现在的处境, 被人架在火炉上面烤。
歌德一只手拿着一把折扇扇着风,一只手端着茶杯转来转去, “我调查过你在横滨的生活习惯,你以前是个很怕冷的人。”
兰波冷静地看着他,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没得比较。”
“可你怕冷,并不是从横滨才开始的, 我看另一个你好像并不怕冷。”歌德语气平淡道:“两个世界,不同人生, 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差别吧!”
兰波明白他这是在说阿尔蒂尔不对劲,即使另一个世界他没有遇见黑之十二号,也不该变成白发苍苍的失意者,另外他的白发也说明一些问题。
如果阿尔蒂尔的眉毛也是白色的,那倒还能解释天生白发,可灰黑色的细长眉怎么也掩盖不住他原本的发色。
一个年轻的男人,一头乌发变白发,要么他曾经患有重大疾病,要么就是经历了生命无法承受的打击,当然也不排除他可能遭遇了某些特异能量影响。
但!光是这一点就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兰波将阿尔蒂尔对大仲马的话转述了一遍,脑子有问题这个说法,虽然听起来很无厘头,但是的确逻辑自洽。
至于,歌德最终会怎么想,那要看他的怀疑有多深,毕竟他知道的可多了一点。
茶杯的茶水从滚烫放到温凉,歌德一口饮尽,“所以他也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假呀!”
尽管兰波因为面前人敏锐的直觉有一瞬间惊诧,可他的眸底却没有一丝波动,“怀疑世界的真实性,怀疑自我的唯一性,这些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可真正想要去探究答案的人却少之又少。”
歌德停下手上的动作,漫不经心地笑道:“你不是吗?”
“我不是。”兰波说:“因为我不需要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填补我的人生,光是还活着就已经知足了。”
歌德重新倒茶,低头凝视茶汤,看见自己的倒影,“真的是那样吗?”
他说:“因为找不到一个活下去的意义,所以就给自己创造一个活下去的借口,这就是另一个你吗?”
兰波反问道:“是不是很重要吗?”
歌德抬眸,深邃的瞳孔微微凌厉,“世界意识,人类命运,果果、丘比、阿尔蒂尔、实验体甲二五八号……将这些事串联起来,他们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毕竟是平行世界,对我们而言就是略有不同的历史。”兰波眉峰压低,他讨厌聪明人,但他又喜欢聪明人的谨慎小心。
“你决定和他和睦相处了吗?”歌德在兰波和丘比的透露中知道得多了,他面对世界都想要除掉的人,不可谓不三思而后行。
兰波笑了笑,“他现在人生地不熟,难道会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应付眼下糟糕到底的处境吗?”
“我祝贺法兰西又多了一个超越者。”歌德意味不明道:“不过!柏林都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了,莎士比亚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兰波当然不会承认,反正让莎士比亚中蘑菇毒的是丘比,又不是他。
歌德虽然并不清楚他们做了什么,但肯定是他们干的好事,“我真希望他永远安静……还是别让那个老头来坏我们的好事了。”
兰波挑眉,“他要是真的来找麻烦,不就正好应了超越者以权谋私的罪名了吗?”
在打击英国这方面,他们两个也算心照不宣了。
歌德笑道:“我知道你想从我手里要那两个日本人,正好我有件事想要你答应一下。”
兰波“哦”了一声,目光如炬,语气锐利起来,“太过分了,我不会答应你的。”
“一点小事而已,把福地樱痴的刀借我研究一下。”歌德神情温和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冷峻青年,“我看完就还你,这不过分吧!”
兰波翻了一下手,一把太刀出现在掌心之中,歌德从他手里拿走了。
光锃如镜的刀刃缓缓拔出刀鞘,流水一样的波纹延伸至刃尖,握在手里就能感觉到其中灵性。
歌德收刀入鞘,“费奥多尔曾跟我说这把刀里面住着一个神明。”
兰波闻言,眼里流露出疑惑不解,“这是一把祭祀刀,来源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的平安京时期,日本传说中妖魔鬼怪横行的繁华时代。”
他的视线落在朴实无华的刀鞘上,“妖亦是神,神亦是妖……予取予求,食人心。”
“你说的人心恐怕不简单。”歌德颇为惊讶道:“不过,我听你的意思,你是觉得这把刀封印了妖魔?”
兰波摇摇头,“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日本那个地方确实没什么好东西,表面看似无害的器物,往往就藏着掖着见不得的秘密。”
就比如,特级咒物。
歌德不了解岛国,满不在意道:“可能也只有像福地樱痴那样的人才能使用它吧!”
太刀物归原主,回到亚空间死寂的空间。
兰波也不为福地樱痴洗白什么,虽然那个男人本意是想挽救世界,但他却实在太愚蠢了,竟然真的相信未来的自己,以及处心积虑接近他的费奥多尔。
歌德自顾自地说道:“人下午会带到这里来,到时候你们把他们带走吧!”
他又说:“布拉姆还是要处理掉的,不然英国佬一定会开启疯狂模式,我可不能给你背这个黑锅。”
兰波淡淡道:“我会处理掉的,只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了英国。”
喝了掉剩下的茶,起身告辞。
歌德喊住他:“兰波,如果世界意识真的想要你死,那么未来你一定还会遭遇危机。”
他看见青年回头了,笑容多了几分真诚,“未来要是觉得累了,可以假死来德国。”
“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想招揽我?”兰波略苦恼地看着他,冷声警告道:“和我扯上关系不是件好事。”
“可你活了下来啊!”歌德拿起折扇,轻轻摇动,“华国有句古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觉得这句话在你身上得到了印证。”
微风不燥,他心怡然自得,“放心好了,你们的秘密,我会带进棺材里,一个字也不会泄露出去。”
兰波微怔,心里说不出个所以然,却莫名地觉得有些悲伤。
大概死亡就是如此,哪怕只是随口一提,都会让人难过。
兰波还是离开了茶室,歌德坐在阳光下,欣然地喝着茶,他像个退休干部,可又大权在握。
这不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因为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干净。
当下,最让人窝火的还属英国那边的问责,德国和法国当不会告诉英国人事情原貌,他们都准备让英国狠狠地吃个教训了。
兰波回到安心的空间里,他的神色也渐渐柔和,好消息自然得先告诉家人。
中原中也高兴地说道:“真答应了,就这么简单的要求了,那我们今晚就可以离开了啊!”
他又接着问道:“我还要回去吗?我是说港口黑手党。”
太宰治推了推他肩膀:“你请了一个月的假,这一个月就当是挂职在那玩。”
兰波告诉少年,他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不管是黑手党,还是其他组织,都只是你当下阶段的一部分,一切还可以如以前那样,就当是历练了。”
太宰治扬手开口,“兰波先生,我能加入你的阵营吗?”
兰波并不意外,“确定了吗?”
太宰治笑得明媚,“除了你,我没得选啦!”
兰波郑重其事道:“我有正当理由可以把你送回日本,但今后你就没那么自由了,也不能说死就死了。”
“你需要我的异能力来堵住悠悠众口,而我为人处世的能力,也恰好符合你的需求。”太宰治直截了当道:“我觉得这样也很好,因为你们的存在,那些大国也不敢轻易抹杀我了。”
兰波点点头,“人活一世总要有取舍,你能看清自己的位置,我也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中原中也好奇道:“那太宰去哪里?”
太宰治耸肩,“看巴黎之行咯!有人管我衣食住行,我也乐得自在。”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审讯手段,当初就不该搭理兰波的,可要是不认识,他也看不到这么多有趣的灵魂。
兰波不想让中原中也担忧个没完没了,所以有些事尽可能避免让他涉足。
法国是不可能不好奇果果怎么出现的。
而太宰治觉得自己可真难,为了回去见见织田作之助,可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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