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约会
霍峋见郑秋白打喷嚏,立马开始唠叨,家具城里的有害毒物太多,还都是灰尘,这样的环境对郑蝴蝶的身体没有好处,就该让阿良过来,拿样品图册回去挑选。
“挑的也差不多了。”郑秋白在选东西上一向快准狠,进来没逛多久就为盈香二楼的茶室订购了一整套的紫光檀茶桌茶椅,和几件统一风格的装饰屏风与博古柜。
确定好尺寸,交付定金,收好凭据,简短的购物就结束了。
家具城在燕城四环开外,来回的路程不短,郑秋白估摸着到家也要晚上六七点了,于是向霍车夫提议,“要不今天就在外面吃晚饭。”
叶聿风看孩子还是靠谱的,有他在,不需要担心郑星星晚上吃点什么,郑秋白和霍峋只需要考虑怎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
在外面吃,不至于霍少爷到家还要火急火燎地切菜开火。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在吃什么这个问题上,霍峋一向以郑秋白为先。
他自己不挑食,吃什么都好,但郑蝴蝶遇上不合胃口的饭菜,是真的会影响心情,吃不对味儿了,还得趴马桶上吐一遭,实在受罪。
“今天我吃什么都行,”郑爷现在还不饿,临近中午吃了不少豆沙包,坐车来家具城的路上又被霍峋塞了两盒洗净切好的水果,现在肚子里还是撑的。
主要看这位马车夫想吃些什么,叫人来回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总得犒劳犒劳人家。
霍峋对燕城的菜馆酒店不太了解,正想让郑秋白这个本地人推荐一家,他自己的脑袋里,却突然蹦出一家餐厅,环境有格调,餐食也高端。
重要的是,霍峋在那地方跌倒过一次,摔的那是头破血流,脸都气红了。
“我们去吃西餐好么?”
“好,西餐我知道有一家——”
不等郑蝴蝶推荐,霍峋轻咳一声,“我想去吃电视塔上面那家餐厅。”
没错,就是上辈子某个气人至极的情人节,霍少爷扮成蒙面大侠悄悄潜伏跟踪被放鸽子郑蝴蝶,两人一起干巴巴坐了一个晚上,那家能够眺望燕城夜景的旋转西餐厅。
郑秋白对这地儿有印象,那家餐厅得益于地标性建筑的加持,价格贵,客人多,不过菜的水平也就一般般,只能吃到小情侣心里,吃不到食客的胃里。
郑爷上辈子去吃过几回,菜品口味上已经没什么具体印象了,应该是平平无奇,还没他金玉庭里的厨子做的好。
不过,“你怎么知道那家餐厅的?”
上辈子霍峋留在燕城的日子里,郑爷就请他外出吃过一顿正经饭,那就是两人闹掰那次的豪华牛肉板面,也算是分手面。
这么贵的餐厅,上辈子有点财政危机的郑老板没带霍少爷去过。
这么一想,郑爷还有点心虚,那时候他和霍峋可真是皮.肉交情,正经的约会是一点没有,独处的时候不是他骂霍峋,就是霍峋抱着他生啃。
被问及的霍少爷也心虚,他哪敢让郑秋白知道上辈子又是请私家侦探又是亲自跟踪的丢人事儿,模糊道:“就是偶然听别人提起过那里环境不错。”
“那就去那家吃吧。”郑秋白点头答应,不是节假日过去,不提前订位,应该也能有位置。
车子行驶到电视塔附近的停车场,已经下午五点半了,这个时间,排队在楼下售票处买电视塔尖儿夜晚观光票的游客还不少。
“你去楼顶看过吗?”霍峋见到排队的人群,主动问道。
“没有,来这里吃过几次饭,那家餐厅也能看到角度差不多的夜景。”加上一层楼的靠窗餐桌都是缓慢旋转的,一顿饭吃下来,围绕电视塔二百六十度的风景都能尽收眼底。
不过,当下燕城的夜景也实在是算不上好看,街边上的绿化都没多少,等再过几年,两头的商业街建起来,中山路再翻新一下,那时候再买两张票瞧瞧也不迟。
两人坐电梯到了顶楼的餐厅,电梯门一打开,眼前的装修却不是记忆里华丽有格调的样子,甭说旋转了,桌椅都只是普通酒店餐馆的圆木桌款式。
霍峋拉过门前的迎宾问:“您好,我想问一下,这里的西餐厅呢?”
“西餐厅?我们这一层都是刚开业的中餐,西餐楼下倒是有一家。”
来太早了,那家餐厅还没开业呢。
打道回府时,郑爷记起来,这座电视塔建成二年,近一年才将上下的店面招商完毕对外开放,招商这种东西,也不是一来就固定了,有来有走,再过两年,这里面的店都要大换血一遍。
那家西餐,大概也是二次招商时才进驻电视塔的。
两辈子的事,郑秋白印象模糊,忘记了正式经营时间不稀奇,只是霍峋不是听人说起过这家店吗?
“我……”霍少爷嘴角抿直,“我上辈子听说的。”
郑秋白系上安全带,随口问:“你后来还回过燕城?是我在ICU里那段时间吗?”
霍峋深吸一口气,脚踩油门,“不止。”
“我其实回来过很多次。”
“?”
“最开始两年没有回来,是因为那时候被我家里弄到港湾去读书,我大哥还扣下了我的护照和通行证,为了让我不乱跑。”
失恋、没有护照无法回内陆、语言不通读书的课业压力,叫霍峋想折腾也没办法,只能埋头读书做课题,过了一年多,家里才把护照通行证还给他,也是从那时起,霍峋再也没回过霍家。
认清自己放不下的真心后,创业的忙碌叫霍峋再想见郑秋白,也只能偶尔抽出时间回到燕城。
两二年的历练,使霍峋彻底脱胎换骨,从外形到头脑都化成为了另一个人。
如果叫那时围绕在他身边的人知道,两二年前年轻的老板还是个会因为分手哭鼻子的低情商犟种,估计没人会信。
“可惜我回来的时候,你好像已经彻底放下我了。”
霍峋变了,郑秋白却没变。
郑蝴蝶依旧是燕城稍微打听一下就有不少逸闻的风流人物,漂亮又生动,活跃在大人物之间,汲汲于营,玩弄几个没脑子的富家子就像是逗狗一般,戏耍地人团团转。
“我有吗?”郑爷不认可霍少爷的话,他不记得他那时候有玩弄谁,不记得,就是没有。
至于彻底放下霍峋这点,郑秋白倒是无法反驳。
他本身就不是个爱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人,在意识到霍峋已经离开,甚至以他的身份连得到对方的消息都难如登天时,郑秋白也不会继续念念不忘了。
因为他的怀念,不会有回音。
不如趁早放下,打扫干净心房,做回遇到霍峋之前的自己。
他们两个人的选择,实在是背道而驰。霍峋嘴角向下,“可我每年都会回来。”
“那你为什么不出现在我眼前?”郑秋白习惯生活在注视里,霍峋在角落望着他的视线,很难被他发现。
可霍峋都已经回到燕城,又为什么不来找他呢?
“一开始是怕你再把我赶走,后来是想等创业成功,有能耐硬气时再站到你面前,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那时候,我却来晚了。”
有人抢在霍峋前面捷足先登了。
“我以为,他能让你幸福,而比起喜欢我,你看起来也更喜欢他,”霍峋那时是忍痛割爱,“是我错了。”
直到现在,霍峋还会觉得他上辈子做的一切都十足的马后炮,他的每一步都是落后的,所以无论最后再怎么努力,也没能追上郑秋白的脚步。
他失败的很彻底。
“你没错。”郑秋白轻轻拍拍霍峋的胳膊,“现在也不算晚。”
如果他们两个在上辈子年轻时糊里糊涂地在一起,未必会像现在这样,经历过失去和难过,对彼此有更多的珍视和在乎,对一起走下去的未来有更长远的规划和打算。
有可能还会像一对冤家,整日鸡犬不宁。
所以现在这一切刚刚好。
霍峋想要的浪漫晚餐算是泡汤了,郑秋白答应他,等电视塔上的西餐厅开业,一定请霍峋来吃一顿正经的烛光晚餐当做约会。
当务之急,是找家餐馆儿填饱肚子,因为郑爷也觉得有点饿了。
不等霍峋开车找个干净饭店,郑秋白的电话响了,话筒那边是沉心静气下来的叶少爷,“你在哪呢?”
“还在路上,怎么了?”
“我把星星带回家了——”
“我知道了。你把星星带过去,不要总带着他熬夜,看电影、打电动的事情放白天干,他还是长身体的年纪。”
每次郑星星从叶聿风那回来,都得带回来一对儿正宗熊猫眼,问起来就是叶聿风这个夜猫子拉着小孩,扬言要过年轻人的夜生活。
叶聿风敷衍地“嗯”了两声,切入正题,“正好在路上,你和霍峋今天晚上就回来一趟吧,奶奶在家,说一家人坐下吃顿饭。”
上次赵淑梅是临走前才和躺在床上晕头转向的霍峋见了一面,没来得及聊些什么,她一直盘算着把人请到家里来,仔仔细细‘考察’一下这位孙媳妇。
这个打算在见到孙子手脚并用比划着“郑秋白怀孕了”的消息时,更加强烈了。
“秋白怀孕?你瞎说什么八道呢。”叶聿风这嘴巴,赵淑梅现在是一点都不敢信,谁知道他是从哪推测来的歪理邪说。
“没有怀孕,也是在备孕了,不然为什么他要吃folicacid?”叶聿风大叫,“那东西就是给怀孕和备孕的人吃的啊!”
赵淑梅女士不知道这洋文的意思,眉头一拧,叶伯适时解释:“老夫人,folicacid是叶酸。”
叶聿风是先和叶伯仔仔细细研究了一下这叶酸的吃法和用途,才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有种预感,自己这推测,保准八九不离十了!
“您不知道,郑秋白这一阵,都不熬夜喝酒了,还知道起来吃早餐了,他从前,作息哪有这么好?这要么是为了备孕,要么是为了孩子好。”
“可他要是真怀孕了,那多吓人啊!”
赵淑梅瞪了孙子一眼,“这有什么吓人的?”
“我是说,要是被外人知道了,这可就完蛋了。”
外面光对于郑秋白身体残缺的风言风语,传的就不少,这怀孕要是真的,就把先前的流言证实了,不止证实,还多了新的话柄。
“如果是真的,秋白既然连你都瞒着,你怎么就觉得他会让外人知道?以后管住你的嘴,不该说的话,就别说。”
叶聿风挨了一顿说,低着头哼哼唧唧道:“瞒着别人也就算了,他怎么还瞒着我呢?”
竟然连他都不放心,不是要他帮忙带小黑孩的时候了。
在霍峋和郑秋白抵达前,赵淑梅还打电话把叶家的家庭医生请来了,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判断。
带着霍少爷到叶家的郑爷还不知道这是场‘鸿门宴’,他单纯是懒得和霍峋继续满大街找合胃口的餐厅,不如去叶家蹭顿现成的。
霍峋倒是有点紧张,从前来,他的身份只能算是闲杂人等,现在来,他可是秋白少爷的傍家儿,叶伯都得笑眯眯唤他一声‘霍少’。
这也是一次正经见家长的机会了。见霍峋还在纠结空手上门不够有礼貌,郑秋白宽慰他,“放心吧,这就是吃一顿家常便饭,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话音刚落,叶聿风顺着楼梯跑下来,脸上少了没脑子与嬉皮笑脸的模样,难得严肃,“你们可算来了。”
“你怎么板着个脸?这还不到七点,我们来的不算晚吧?”
“厨师还没做好菜,先上楼再说吧。”叶聿风扫了眼霍峋,“而且,奶奶要见他。”
霍少爷立马紧张了,他知道这是在叶家的地盘上,对‘趾高气扬’的叶聿风多了一些容忍。
“那我和他一起去见奶奶。”郑秋白知道霍峋忐忑,见家长这种事,换成谁都要紧张,两个人一起去,还能好些。
“不,你和我去找星星,星星说等你上楼一起看动画片呢。”
郑星星此刻正在叶家的精装影音室里,独自一人享受超大屏幕,一边看正版海外动画原声大碟,一边吃叶家厨师为他做的汉堡包炸薯条,好不惬意。
“那霍峋——”
叶聿风打断郑秋白陪同的念头,“你就让霍少去陪奶奶聊聊天呗,就这么一会,你和他都分不开?”
霍峋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冲着他来的,不过他对赵淑梅的印象还可以,这个老太太明事理,对郑秋白也不差,“没关系,你和叶聿风去找星星吧,我去见老太太,一会再去找你们。”
“那好吧。”郑秋白觉得不太对劲,但他只能安慰霍峋,“放心,奶奶是个好说话的人,她对你也很满意。”
不然,上次在叶家,赵淑梅也不会主动把叶长流留下的股份合同拿出来了。
“嗯。”
“冷眼旁观”的叶少爷找来佣人,“带霍少上二楼老夫人的茶室。”
先前考察的是霍峋作为一个郑秋白的伴侣怎么样,那时肯定是合格的,但现在,要考察霍峋能不能做好一个爸爸,保护好郑秋白和他肚子里的孩子,那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孩子,在子息凋敝人丁稀少的叶家,是个沉重又严肃的话题。
如果郑秋白真的怀孕了,那肚子里的,可是他们叶家下一代里,第一个小孩儿。
目送霍峋坐电梯上楼,郑秋白也被叶聿风拉着走楼梯。郑爷启唇,问状态实在奇怪的叶少爷:“你今天别扭什么呢?”
叶聿风本来就不高兴,他察觉到郑秋白一直瞒着他这样大的事情,显然是没有把他当做一家人。
他们之间可是从小到大的交情,虽然中间有段时间关系恶劣,但叶聿风如今对郑秋白的真心,那是日月可鉴,不然叶少爷才不会闲的没事跟小黑孩一起玩过家家。
现在怀孕了都不告诉他,那有本事等生下来之后,别叫他这个做叔叔的上门随礼。
“郑秋白,你说实话,你有没有瞒着我的事情?”
郑爷:?
“你指什么?”
叶少爷跺脚,“就是你瞒着我的事情呀!”
“那可太多了。”郑爷勾唇,实话实说,“所以我才问你,你指的到底是什么?”
叶聿风左右看看,走廊里有打扫的佣人,于是他一抓郑秋白的手腕,就近把人拉进了二楼一间小客厅。
“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
“是不是怀孕了?”
“你知道了?”郑爷眨眨眼,还是那句话,他没想着要瞒着叶聿风,他只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到现在才猜到,那只能怪叶聿风太傻,看到郑秋白的小肚子还以为那是块肥肉。
叶少爷跳脚,“什么叫我知道了?你到底是怀了还是没怀?”
这怎么还有折中的答案呢?
“……”郑爷无言。
等以后孩子出生,郑秋白未必会让叶聿风靠近宝宝,毕竟傻气,是会传染的。
后知后觉的叶少爷渐渐张大了嘴,“你——你真的怀孕了?已经多久了?你这是怎么怀上的?孩子是霍峋的吧?不是别人的吧?”
“是,四个月了,你说怀孕是怎么怀上的?要我给你讲讲细节吗?不是霍峋的,还能是谁的?”
郑秋白细心解答完叶少爷全部问题,话锋一转,“这件事到现在也就只有霍峋和阿良清楚,所以要是有天我从别人那听到了消息,我一律看做是你大嘴巴讲出去的。”
叶少爷眼珠子乱飘,“咳,那现在,可能,知道的人,已经有点多了。”
“?”
第 92 章 胎教
在叶少爷因为管不住嘴巴藏不住事被郑爷摁在小客厅一顿‘凶狠’修理时,拘谨的霍少爷这边,正式迎来了见家长的人生挑战。
赵淑梅虽然是个女强人,却不是个盛气凌人的老太太,更不是霍家霍峥那等不会好好讲话的老古板,从商这么多年,再稀奇古怪的事她也经历过,见得多了,自然处变不惊。
无论郑秋白是喜欢上一个男人,还是他为了那个男人怀孕了,对赵淑梅而言,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毕竟她清楚,郑秋白打小就和一般小男孩不一样,身上又多了些器官,存在即合理,怀孕也不算是出人意料的事情。
不过如果当年舒澜将郑秋白当成个姑娘养,兴许这两个年轻人未来的路能更好走些。
“霍峋来了,先坐吧。”赵淑梅和颜悦色,抬手让下人给霍峋倒了茶。
“奶奶。”霍峋没有奶奶爷爷这一辈的亲属,他出生的太晚,父母都已经是别人家能做爷爷奶奶辈分的年纪了,因而叫赵淑梅时,还有点拘束,实在不太习惯。
“别紧张呀,我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和秋白最近怎么样?尤其是你,在燕城还习惯吗?其实我一直想让秋白回家来生活,总住那么小的房子里,对他,对以后的孩子也没好处,你说是不是?”
赵淑梅开诚布公,反倒把霍峋吓住了,他不确定这老太太知道怀孕的事,是不是郑蝴蝶主动告知的。
“你们两个还年轻,但怀孕生子不是小事,尤其秋白在燕城也是个杰出优秀的年轻人,突然大了肚子,对他的影响非同小可。”在赵淑梅看来,怀孕这件事,郑秋白要付出的代价,可远比霍峋要多的多。
霍峋比叶聿风还要小,虚岁二十,那真就是个孩子的年纪,他能上头时为郑秋白挡子弹,一腔热血做个痴情种,却不一定能承担起为人父的责任。
更别提,养大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是一场漫长的战役,那孩子可不像小猫小狗一样好糊弄。
“奶奶,秋白和孩子,我都会尽最大努力照顾好。我和秋白已经商量好,等再他的肚子显怀一些,就将燕城的事情放一放,去港湾待产,那边已经联系了认识的专业医生和私人医院。”
霍峋已经逐渐习惯了因为过于年轻被质疑,可他对郑秋白的真心爱护,和他多大没有干系。
如果郑秋白独自怀孕的事情放在上辈子,那霍峋就是和家里争地头破血流,跑回来还要被郑老板踹出门几次,他也要弃而不舍爬回来的守在郑秋白身边。
无论如何,叫郑秋白一个人生下孩子这种事情,霍峋接受不了。
“秋白对我而言,比任何事物都要重要,这个孩子,也是一样的。”
金钱也好,自尊心和骨气也罢,这些东西在郑秋白出现那一刻,就都成为了霍峋可以眨眼抛却的外物。
年轻人的认真和诚恳,赵淑梅都看在眼里,“那你家里知道这件事了吗?”
不是所有人家都能接受郑秋白的身体状况,尤其霍峋这样的人家,连赵淑梅都有些忌惮。
两家联姻,那还真是叶家高攀了。
门第相差太多的婚姻,实在难有幸福的,赵淑梅也会担心郑秋白进入那样的人家,步履维艰,过得艰辛。
“我大哥已经知道了。”霍峋道。
“包括这个孩子的事情。”
“是。”
“你大哥可以接受?”
霍峋毫不犹豫点头。
霍峥对于霍峋的孩子相当期待,叶家小辈稀少,霍家也不遑多让,一家人都快将霍峋当成小辈教养了。
因而等这个孩子出生,那在霍家同样是掌中宝的程度。
“不过我不准备把孩子带回京市给他们养。”逢年过节带回去瞧一眼还行,要是长时间养在霍家,哪天被霍峥瞧出孩子长得不像是霍峋,起了疑心就不好了。
霍峋觉得,还是小心为上。
“孩子会养在我和秋白身边。”
只几个问题,赵淑梅能听出,霍峋不是胡乱对答,而是认真琢磨过这些事儿,和郑秋白实打实商量过,态度大方沉稳,比自己的孙子还要像个二十多的大小伙子。
“可你家里——”
“奶奶,无论是我和秋白,还是我们的孩子,都只是我们小家的事情,我父母兄长如何想,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你这孩子,这话说的可太硬了,”赵淑梅叹气,“这叫我们家秋白跟了你,连家长都没见过,这么没名没姓过下去?还是说,等孩子生下来,你们霍家不争,就由着孩子姓郑?”
带郑秋白回去见家长,以及这个孩子生下来该姓什么,这俩问题霍峋还真没想过。
霍峥现在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对郑秋白优待许多,但就这样把郑蝴蝶带回家,还是会在霍家掀起不小的波澜,霍嵘就是个大麻烦。
所以霍峋不想和家里牵扯太多。
“家人的认可和支持,对于你们两个的小家,也很重要。”赵淑梅这么大岁数了,就没见过地位差距过大、家里还不支持的一对儿一路撑到老的。
“尤其,秋白和他妈妈一样,是个怕给别人添麻烦,多思多虑的性子。如果你的家庭关系是个大问题,说不定未来也会成为他的负担。”
但凡霍峋是个家世背景稍微逊色些的,老太太都会毫不犹豫讲出叫对方入赘、孩子随郑秋白姓的要求。
奈何,对着霍家最小的少爷,能让这两个孩子平等的、被两边亲属祝愿着走进余生,都已经是赵淑梅预期中最好的结果了。
*
修理叶聿风的郑爷被上来唤人下楼用餐的佣人打断了动作,躺在地毯上哭哭唧唧的叶少爷爬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因为郑秋白肚子里有个球,叶聿风挨揍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敢反抗,生怕对方惊动胎气,结果就是郑秋白踹他的时候一点劲儿也不收,给他踢的到现在还一瘸带一拐。
“你这么用劲儿,也不怕伤到你肚里的孩子。”
“上次去产检,医生说它是个胎位很稳定的宝宝,一般运动,伤不到它,所以我踹你,绰绰有余。”
叶少爷憋气,“我也没告诉别人,只有奶奶和叶伯而已,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人,你好意思瞒着他们吗?”
“他们俩都一把年纪了,你也是不怕把人吓出点儿毛病。”像赵淑梅这样的老人,还好平时没有基础病,但凡有点高血压心脏病的,都经不住叶聿风这样折腾。
“不过奶奶要见霍峋,也是为了孩子的事情?”
“不然呢,你俩孩子都搞出来了,家长还没见,婚礼也没办,你不着急,奶奶也要着急了。”叶聿风也着急,他之前说郑秋白要是找到合适的对象,他做主给两人办酒。这句话现在可不做数了,霍家那种人家,还轮不到他来操办霍峋与郑秋白的婚礼,叶少爷手里也没那么多钱。
“见家长办婚礼?”
这茬郑秋白都没想过,上次见过的霍大哥明摆着就不是个好糊弄的,更别提还有个霍嵘。
猛一下和自己的老同学成为大伯哥与弟妹的关系,郑爷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霍嵘这这位新伯哥,才算是礼数周全。
所以见霍家人这种事,还是缓缓再说吧,郑爷并不着急要那个霍家认可儿婿的身份,凡事,都没有他把宝宝平安生下来重要。
自打叶静潭那档子事之后,叶家难得热闹一次,晚餐时间出现在餐桌上的人数超过四个,不过叶老爷子没有下楼,郑秋白有段时间没听到老爷子的信儿了。
礼貌性问起,赵淑梅也只说老头子近来心脏和头脑都不舒服,吃饭在卧房,有专人照顾,问候就不必了,医生说他得静养。
叶聿风也点头,先往郑星星的碗碟里加了一筷子红苋菜,后给自己的碟子里加了块红烧东星斑,“爷爷有段时间没去公司了,医生天天到家来,我看实在不行,就送他去疗养院好了。”
住在同一幢房子里,叶聿风也鲜少上楼去瞧瞧他这位爷爷的死活好赖,坦白讲,他对叶老爷子的状况不甚在意,从对方大摇大摆将一个私生子提携至和叶长流一般的位置起,叶聿风对这个爷爷就已经失望到了极点。
从始至终,叶长流都没有人能够代替,哪怕是未来或许会接班立人集团的叶聿风也一样。
“不说这些了,秋白,你和小霍准备什么时候去港湾?正好,我也准备叫聿风回港湾去读书,他这成绩,也上不了京华大学的商学院——”那真是砸钱也上不了。
赵淑梅想说让叶聿风到时候照顾照顾郑秋白,但老太太又觉得,这孙子相当不靠谱。
“到时候他去上学,家里的佣人厨子还有叶伯,都会跟着去,你不如就和他住的临近些,凡事也方便。”
叶伯笑吟吟点头,他很乐意照顾秋白少爷,以及秋白少爷肚子里的小小少爷。
“奶奶,我还不急,”郑秋白自觉还能再吸吸肚子掩人耳目,至少要等盈香营业再离开燕城,“不过聿风和霍峋开学的日子好像差不多,他俩可以一起先过去。”
“霍少也要去上学啊?”叶少爷说什么来着,即将当爹的霍峋还是个读书的年纪呢,“读港大的本科吗?”
霍峋将自己剥好的虾仁放进郑秋白的碟子里,头也不抬道:“我读硕士。”
“你本科已经毕业了?”叶聿风不可置信,他一直以为,霍峋和他一样,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不至于浪荡的地步,但至少在学习上,他俩的智商应该是相差不多的。
“嗯,小学和初中跳级跳多了,所以上大学比同龄人早不少,今年毕业的。”
换句话说,霍峋,是个天才。
赵淑梅听到这,对霍峋又是一顿夸,老人无一例外都喜欢学习好的孩子。
学渣叶少爷不敢再问,小口喝起鸽子汤,目光悄咪咪在坐在他对面的霍峋和郑秋白间来回穿梭。
想当年郑秋白读初高中时也是回回年级第一第二的领先人物,以优异成绩考进了京华大学,虽然选的专业有些偏门了,但也是实打实不容置疑的高智商学霸。
这霍峋就更甭说了,叶聿风合理怀疑,他大脑上的沟壑都比正常人多,读书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跳级跳这么狠,还一路不掉队,稳扎稳打念下来的。
叶少爷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俩人不得生个爱因斯坦出来?”
叶少爷还知道爱因斯坦是谁呢。
“哥哥说什么生个爱因斯坦?”坐在叶少爷身侧的郑星星听到了一点,叶聿风用银筷子头敲小黑孩的脑袋,“小孩子吃饭的时候要专心,不专心小心咬到舌头。”
小黑孩就是问,叶聿风也不敢讲了,他嘴巴再大一点,就要被郑秋白踹成跛子拄拐去了。
炎热的日子过得飞快,燕城的发展似乎摁下了加速键,位于市中心的人民商场改名为新城天下,立人集团旗下的立象广场也正式开业,两个位于中山路左右的大型商场,正式奠定了中山路商圈的中心地位。
这立象广场,是赵淑梅给孙子答应去港湾好好读书的奖励,当然,叶聿风如今的本事,也就是个空降的名义总经理,真正决策权还不在他手上。
只是这也够叶少爷嘚瑟了。
剪彩那天,郑爷被得意的叶聿风请了过去。
这是必须穿正装的场合,郑秋白总算能摆脱宽松大裤衩,恢复精英派头,只是他的西装裤腰是挤不进去,只能换成宽松的丝绸面料阔腿裤,脚上是带一点跟儿的切尔西亮面皮靴。
这样的穿衣打扮,在遍地低腰裤与喇叭裤的当下,至少领先十五年。
出门前,郑星星和霍峋一致夸郑秋白这身打扮好看。
在迎宾室,梳大背头故作老成的叶少爷见到光鲜亮丽的郑爷,忍不住挤眉弄眼,“啧,你这是抢了哪个老太太的裤子穿上了?”
这话果不其然挨了做保镖的霍峋一掌,“你懂什么,这叫时尚。”十年后的港湾,多的是这样穿的时髦精。
“时尚?”叶聿风摸了摸自己锅盖似的大背头,他这才是时尚好不好?跟港湾电影里的天王演员一样帅呢。
郑秋白也不恼,他知道,不能和叶聿风这种没有超前审美的土老帽一般见识,“怎么样,人来齐了吗?”
“差不多了,没来的送的花篮也到了。”
立象广场的主楼一共五层,今儿开业,燕城各色人物送来的花篮儿从门外摆进了门内,又沿着主楼中央风水开阔位放了一圈又一圈,足足摆了三层,四处都是花团锦簇,自然芳香把找调香师专门定制的商场香氛都遮去了。
“不错。”郑秋白颔首。
“你瞧瞧,我们今天开业,那人民商场前两天悄么声就改名了,这是请大师算过,就为了克我们。”商场的风水布局,不比建筑楼盘少。
“不过我们也克回去了,楼顶找大师修了两个钢铁架,大师说那是战车,敢过来,撞不死他们。”
郑秋白敷衍地点点头,反正无论是对面的商场,还是叶聿风这地儿,未来十几二十年,都在燕城屹然挺立,想要克死对方,任重而道远。
临近暑假结束,郑星星的心理治疗也获得了不错的结果,在心理医生和郑秋白的陪同下,他能向负责案件的警察平静提起被叶静潭抓走的那段日子了,包括郑母的离去。
他其实早就知道奶奶走了,在医院时,来看过他几次的小警察说漏了嘴。
为了郑母,郑星星也难过过,不过他没敢表露出来,他怕郑秋白为他担心,所以一直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也不愿意主动提及。心理医生干涉的及时,郑星星没有将家人离去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不过他还是对读书有所抵触。
每次郑秋白提起要带他去录取学校看看环境,郑星星都会下意识焦虑,但去少年宫上游泳课和手风琴课时,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郑秋白觉得,或许不是学习的问题,而是学校的问题,于是某天他提出带郑星星到他的高中母校逛一逛。
这次郑星星的小黑脸没有煞白,更没有不受控制地打哆嗦。
暑假进程过半,郑爷托了大关系,找到教育局和高中校方的熟人,请客吃饭,塞钱拿烟,最终将郑星星加塞进了如今更名为市二中的红星子弟高中。
依旧是住校,但这老牌高中的住宿环境,比郑星星考上的那所好不少,宿舍还是上床下桌。
二中校园也足够开阔,是三环内面积最大的高中,校园内处处是风景,暑期的参观日,多的是家长带孩子来逛。
郑秋白为郑星星交了学费,买了校服和学习用品,他不忘强调,“这些都是用你自己的钱买的。”
他希望这样做,能够将郑星星羞怯又小心翼翼的性格改掉。
不知道是不是游泳课的功劳,这一个暑假,郑星星长高了近十公分,饭量也变得大起来,看样子是真要窜一窜了。
站在学生堆儿里,郑星星已经不是最矮的那一波了。
个子长高了,就更该昂首挺胸。
郑爷一指从马路对面买豆沙冰棍儿和老汽水的霍峋,“你看,你霍峋哥哥个子高,体态还好,肩是肩腰是腰,男人要帅,就得站直挺胸,这一点你得向他学习。”
“好的哥哥。”郑星星低头,对自己的小细胳膊小细腿有些嫌弃。
因为看样子他哥哥更喜欢壮男,像是霍峋哥哥、像是他在少年宫的游泳老师一样。
那他也要变成壮男才行!
高一生的暑假要提前两周结束,被学校统一组织,拉到燕城某个犄角旮旯的驻地军训。
送郑星星去军训那天,郑秋白还有点舍不得,他已经习惯了小小的房子里住下三个人了。
“哥哥,放心吧,两周过去我就回来了,冰箱里有包好的菜包子和肉包子,还有豆沙包糖包,你想吃什么,就让霍峋哥哥给你用蒸锅蒸一下。”
二居室的冰箱冷冻层从前一直是空的,自打郑星星来了,已经逐渐被他做的面点填满了。
郑爷点头,“你在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不习惯的或者需要的,就打电话回家。”
军训地统一的宿舍楼,都有配座机。
不过,那种地方应该也不会让学生家长轻易进出。
“不让吗?”从小到大因为身体原因,从没有参加过军训的郑爷不清楚。
按道理说是这样的,不过霍少爷觉得,“你要是想送,能进去。”大不了,过去到门岗给小陈打个电话。
依依不舍将郑星星送上军训的小车,郑爷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养孩子的心情,一眼见不到,就开始担心了。
姗姗来迟,总算开车赶到校门口的叶少爷拎着一兜子零食蹦下车,“人呢?”
“已经走了。”霍峋瞥了眼小叔子,他就知道叶聿风是个不靠谱的。
“走了?早知道不买这么多东西了,防晒带了没啊!”叶聿风是去给郑星星采购物资的,他不止买了零食,还从自家商场买了几件大牌防晒霜和晒后补水保湿的护肤品。
“还要带这些?”郑秋白没军训过,他不懂。
“军训而已,带什么防晒霜。”霍峋觉得,小男孩晒黑一点又有什么?
“那他得晒成什么样啊!”
眼瞅着郑星星现在已经黑的跟煤球似的了,站八月份的大太阳下军训,回来那不得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郑爷没听懂叶聿风这奇葩的形容。
不过两周军训结束回来的郑星星的确黑的更过分了些,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送完郑星星去军训,就该送家里两个研究生去港湾读研了。
霍峋和叶聿风不是一个学校,毕竟霍峋的学校,也是叶聿风那点儿可怜绩点掏钱都进不去的水准。
临近开学日期,霍家打了两次电话来,提醒霍峋千万不要把上学的事儿忘了,他的行李都已经通通打包运往港湾的公寓了。
“我不想去上学。”哪有快三十岁的人还得去上学的道理?
霍峋忽略了他身份证上的实足年龄只有十九岁这一点。
郑爷摸摸靠在自己胸口的大脑袋,“还是去吧。”他也觉得霍峋没必要再去读一次书,但就怕霍峋不去,霍峥千里迢迢从京市突击过来抓人。
读书在老一辈眼里,还是蛮重要的人生大事。
“可我走了,就没人照顾你了。”霍峋抬头,眉心微蹙,英俊的人就是眉头打结,也是英俊的。
可能是激素作用,郑秋白现在越瞧霍峋越觉得霍少爷的眉眼长在他心坎儿上,对着这么一张脸,郑秋白连重话都不想说。
不过这一切,要排除晚上郑爷小腿反复抽筋肿胀又或者因为肚子沉重盆骨酸痛难以入眠、频繁起夜的艰难时刻。
每到到这种时候,郑秋白都会毫不犹豫把睡梦中的霍峋踹醒,催对方按摩上钟。
而霍技师睡眼惺忪坐起来时,也是任劳任怨,会记得微笑服务,冲焦躁的郑蝴蝶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这时候,郑秋白心里那一点因为怀孕肉.体上受折磨而产生的微妙不平衡,就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因此,可以肯定的是,每天郑秋白对霍峋的喜欢都会多于前一天。
“放心吧,我已经把早上要吃的药都记清了,饭和水果也会按时吃,我不会饿到自己,更不会饿到宝宝。”
虽然赵淑梅也提了让郑秋白这段时间先搬到家里去住,不过郑爷觉得,他的自理能力真的没有这些人以为的那么差。
在没有霍峋出现之前,他都是独居过来的,自己照顾自己。
霍峋还是不放心,临走前又买了很多分装小药盒,每天每顿的营养品和药给郑秋白分开装好,用记号笔标注上时间,一共十四个小盒子。
“为什么只装十四天的?”
“因为最多两周,我一定会回来。”霍峋还不知道他研究生课程的具体安排,得到港湾才能弄清楚。
不过刚一开学,难免要有大大小小的课题会和学院会,以及同门和导师之间的碰面,霍峋给自己处理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时间就是两周。
两周后,他一定会飞回来检查郑秋白的独居生活成果。
把郑蝴蝶放到体重秤上,霍峋得到了一个准确数据,而后他向阿良道:“他太瘦了,每次去产检医生都要提,半个月后,我要看到他最少涨三斤。”
“还有家里那些补品,你都拿到金玉庭去吧,让金玉庭的厨子换着口味给他烧。不过每天吃什么,我给你写个单子。”补品不能一次性吃太多,要循序渐进,每天都吃一些,才能有效果。
郑秋白还以为霍峋去上学,他就可以摆脱那些没滋没味的海参燕窝鱼胶了,他是真不爱吃那些东西。
“你不许偷偷把那些东西倒掉,更不许拿给别人吃。”
“好。”郑爷笑笑,他根本没有这样想过。
霍峋把他想的也太坏了。
阿良也保证,会认真盯着小老板每天把该吃的药和补品吃进肚子里,不给郑爷任何偷奸耍滑的机会。
当下,他们小老板和小小老板的健康,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过,郑秋白肚子里四个月的宝宝比起体重稍微有点不合格的爸爸,那真是健康的不得了。
这个宝宝长得比一般四个月的胎儿大一圈,赵泽霖一边叫郑秋白和霍峋控制胎儿大小,长太大成了巨大儿可不是什么好事;一边催郑秋白平时多吃些,身板再壮些,省的孕晚期格外辛苦。
霍峋这才减少了郑秋白每日补品的分量,不过他也发愁,因为郑秋白这体重涨幅和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完全不成正比。
难道郑蝴蝶吃下去的营养都被肚子里的小玩意抢去了?
霍少爷难得对这小东西稍微有了点不满。
临行前,霍峋经常对着郑蝴蝶的肚皮做胎教,比如不要和爸爸抢营养,凡事要以爸爸为先。
郑爷的肚皮被霍峋喷薄的鼻息弄的发痒,而且他肯定,霍峋说的这些,他肚子里的宝宝压根听不懂。
“多说些总能听懂。”霍峋坚持,且等这孩子生下来,还会有他的言传身教。
郑秋白只好放任认真的霍峋对他的肚皮念经。
做完胎教,霍峋还要给郑蝴蝶肚子上一层精油,轻轻揉进肚皮,这是霍淳从国外给快递回来的,说是能滋养撑大的肚皮。
郑秋白这一阵也觉得肚皮感觉怪怪的,夜里总是有种轻轻的痒,而且是由内到外的,好像肚子里面有人在用羽毛搔他。
眼下霍峋摸他肚子,那种奇怪的痒意又泛起来了。
第 93 章 焦虑
郑秋白专注于肚子里缥缈的感觉,不一会儿,那些轻碰的痒变成了鲜明的游弋——他的肚子里好像养了条小鱼,这是小鱼在游动。
眼下这条小鱼,正随着霍峋往他肚子上抹油的大手来回漂浮,似乎在做互动游戏一样。
郑爷忙一把摁住霍技师操作娴熟的手,“别动。”
“怎么了?”霍峋手上的精油带着一种玫瑰芳香,精油浸润他的指缝和郑蝴蝶的白肚皮,摩擦间,有咕叽咕叽的暧昧声响,“觉得痒了?”
霍峋停下,肚子里漂浮的小鱼也消失了。
“不是痒。”郑秋白反问霍峋:“你刚刚没摸到吗?”
听到郑蝴蝶的说法儿,霍峋盯紧了眼前的小肚子,思考一会儿,他又把自己的侧脸轻轻贴了上去。
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一位认真倾听妻子孕肚里孩子胎动的年轻父亲,脸上还要挂起欣喜万分的笑。
霍峋都做好准备笑了,可等到墙上电子钟默默跳走了两个数字,除了郑蝴蝶肚子细小的咕噜声,他什么都没感受到。
“你是不是饿了?”
“?”郑蝴蝶仔细感受了一下,弯起眼睛道:“好像是有点。”
霍峋现在不放过任何一个给郑蝴蝶喂食的机会,哪怕两人都已经洗漱过,即将入睡了,他依旧选择下床穿上睡裤,进入厨房看能做些什么吃的来。
因为叫郑秋白松口主动想要吃点东西,实在是困难。
郑爷只有刚怀孕那段时间,对于想吃的东西有种清晰明确的偏执,暴食到了有点吓人的地步。
慢慢到第四个月,他的饮食已经趋向规律,不再像以前那样,遇到想吃的东西,一口气吃一堆。
不过,这也比他怀孕前的猫食状态,吃的多了不少,只有霍峋,总觉得他吃的少,见缝插针塞水果、点心、营养品过来,还要一天两顿的加餐,郑秋白真觉得他要被喂成猪了。
“医生说你瘦。”足够瘦的郑蝴蝶肚子里倒是有个胖娃娃。
“赵院长也说了,有些人体质可能就是我这样,怀孕了,吃很多也不会重太多。”且孕期内发胖,还有很大一部分激素和代谢的原因。
郑秋白到现在,身体里雌性激素数值和女性怀孕四个月正常激素水平还是有差距的,不过因为数据在稳步提升,加上胎儿的发育没有什么问题,赵泽霖并没有给郑秋白安排激素药物进行干预。
“只要宝宝一切正常,就可以了。”郑秋白抿了口牛奶,他对自己的体重并没有多大关注。
坐在餐桌对面的霍峋闻言忍不住强硬强调,“明明现在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坦白来讲,如果生下这个孩子的代价是掏空郑秋白的身体底子,进而影响郑秋白未来的健康,这代价就太大了,霍峋也还真不一定愿意做个二十四孝好爸爸了。
霍峋和被孕激素影响的郑蝴蝶不一样,在他这里,对孩子的喜欢永远都是爱屋及乌,而不是发自内心的本能选择。
他的爱带有私心,会权衡利弊。
郑秋白是他心上那台天平永远倾斜的一角。
不过霍峋不敢表现的那么明显,他怕郑秋白看出他对孩子的不满和敌意,也怕他在郑秋白心里的分量没有那个初具人形的小婴儿沉。
万一被剥夺当孩子daddy的身份,霍峋哭都没地方哭去。
“只有你的身体好,宝宝才会好。”
“好,我知道了。”郑秋白的目光从霍峋不停捏餐巾纸的手上挪开,斯文地将碟子里的煎蛋和火腿都塞进了嘴里。
其实他已经有点吃饱了。
不过,霍峋原本就在因为即将去港湾上学的事情而焦虑,他还是不要再让原本就‘脆弱’的霍少爷,因为自己吃饭的问题,变得更焦虑了。
吃过深夜加餐,又重新洗漱一遍的郑蝴蝶躺到了床上,主动张开胳膊,抱住了霍峋的大脑袋,轻轻摩挲着当按摩,良久,他感觉霍峋似乎沉沉舒了一口气。
在私立医院产科走廊里的宣传架上,郑爷看过和产前产后焦虑抑郁相关科普的小册子,产后暂且不知道,但郑秋白绝对没有产前焦虑。
他清楚以他现在资本和眼界,能给肚子里的宝宝一个优渥的童年乃至一个顺风顺水的人生。
所以有关孩子生下来怎么养,会不会养不好这些自我怀疑,在郑爷这里压根不存在。
再就是因为躯体上各种变化、难受产生的心理焦虑,这点在郑秋白身上就更趋近于无了。
他一没发胖二没妊娠纹二还有霍峋当按摩师,至于身体上那点难受,比起上辈子复健时候的辛苦,也算不了什么。
郑爷,是个心态相当好的孕夫。
赵泽霖都说,没见过这样心大的甩手掌柜,好像生孩子就是腿一张一合的轻松事儿,以至于每次来缠着赵院长问东问西的,都是霍峋。
所以,郑秋白现在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他太放松了,霍峋这才跟扯起一根筋儿似的,神经紧绷,压力过大。
毕竟宣传册上也提过,焦虑情绪,不一定只会出现在怀孕的人身上,另一半的心理健康,也尤为重要。
现在郑爷就希望,霍峋到港湾换一个新环境,加上学校里的新鲜事,能分走些霍少爷身上无形的压力,也分走些他整天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
“过去就好好学习,不要一直惦记家里,我会照顾好我自己。”郑秋白这句话,从家里一直讲到了机场临别前。
霍峋大部分行李都已经从家里打包到港湾去了,他拎在手里的只有一个小登机箱,装了随身物件和证件。
于是他就一只手抓箱子,另一只手抓郑秋白的手,十指相扣,不想松开,想把郑蝴蝶和随身行李一起打包上飞机。
叶聿风站在不远处,见状翻了个无声的白眼,他明明该在VIP贵宾室里坐着,一边喝气泡水一边眺望窗外万里无云的风景,而不是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当一颗闪闪发亮的电灯泡。
早知道会这样,赵淑梅说什么,他都不会答应和霍峋一起路上结伴去港湾。
又不是小学生了!坐飞机还有结伴的必要吗?
“内什么,我说,霍少,咱该去登机了。”
霍峋充耳不闻,捏着郑秋白的手叮嘱,“我到了会给你打电话,你在家,想吃什么要什么,就让阿良哥去买,工作也是,不要太累,不要我不在你就加班,要按时下班,我会打电话查岗。”
霍峋这一连串的要求,郑爷当然是有求必应,“我知道我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快和聿风去登机吧,落地给我消息。”
郑秋白比了个拨电话的手势。
赶飞机禁不住继续拖延,霍峋最终一步二回头地走了。送完霍峋,郑秋白叫阿良载他去了金玉庭,盈香的烟草许可前段时间就下来了。
只是做过烟草经销的都知道,刚开始营业的时候,店面的档位太低,烟草局一般只会批一些当地的廉价烟草配额销售。
像是比较火的畅销烟,刚开业基本拿不到手里。
不过郑秋白这儿就不是卖二块钱一盒黄鹤楼的地儿,于是这几天他琢磨着把提档评估交上去,最起码要让他这地儿能卖地起软中华吧?
郑秋白也不准备单卖内陆烟,他还订购了些海外烟草和雪茄,这年头,物以稀和奇为贵。
更何况燕城能买到正牌海外烟和雪茄的地儿,迄今为止还没有呢。
除却烟草,还有些洋酒和红酒的货已经到库房了,金玉庭最低价的酒,是吧台售卖二十一杯的威士忌,盈香酒水起步是五年前的茅台,剩下的洋酒和红酒,也都是收藏级别。
郑爷的目标用户很明确,专逮有钱的薅。
酒水烟草齐活,郑秋白挑起茶叶来,如果说烟酒郑爷都懂些门道,能确保到手的都是正货,可这茶叶,几位供应商几十块块大小不一品种不同的茶饼在他眼前都成山了,他也看不出好赖。
郑爷还没活到过能静坐品茶的岁数,他不爱喝茶,更分不清白茶黑茶绿茶红茶老茶新茶之间的区别。
“这一提茶饼要6000块?”郑秋白捧着巴掌大点的白茶饼,眉头蹙起,“这还不到半斤吧?”
“老板,这是福鼎蝴蝶白茶,都是这个价啦,您手里的一提正好六两,您要的多的话,可以给您打个折扣。”
郑秋白放下那一提茶饼,眉头挑起,“还有别的吗,我要更贵的。”
郑秋白不懂茶,但他知道,越贵的越好卖价儿。
这下轮到茶叶供应商们激动了,有人往外掏班章普洱,一筒就要一万五,如果郑老板嫌这还不够贵,那他家还有二万一筒的老寨冰岛。
郑秋白买的不少,茶叶商户们还给他打了个折,下来小百万。
“老板,放心吧,您这买不了吃亏。好茶叶和酒是一个道理的,保存得当,能越放越贵。”
尤其有些茶饼还和画作文玩一样,能吃工匠红利,做茶饼的师傅要是哪天翘辫子了。这些被他留下的茶饼价格,要翻一翻的。
投资茶饼,就像投资艺术品一样。
郑秋白也是涨见识了,转头让阿良从他买的茶饼里拎两块,给赵淑梅送去,他记得老太太是爱喝茶的。
赵淑梅收到孙子的礼物,二话不说,从自己藏品里找出一块前朝茶饼,还礼给了郑秋白。
这茶饼,比老太太岁数还要大,真正的有市无价,正适合做郑秋白那地方的镇店之宝。
郑爷知道这玩意贵重,只是哪怕赵淑梅送了他另一块前朝茶饼敲碎后的散茶叫他拿回家尝尝,他也不敢喝。
这跟老僵尸一样的老茶叶,外面的纸皮包装都破破烂烂了,喝进肚子里难道不会像喝了一肚子霉灰水一样吗?
“我大哥就爱喝那样的老茶。”霍峋听了郑秋白的描述,想起霍峥那被小陈走哪带哪的掉色茶叶罐儿,里面放的就是这样的茶,都是专门从南方一些制茶村子里收来的,几十年的陈年茶饼。
“听我大哥说,这种老茶叶,就和陈年人参之类的保养品一样,喝下去神清气爽,还对身体其它地方有益处。”
像神药补品似的。
“奶奶给你的这种茶饼,我也在拍卖会上见过。”一块斑驳的前朝茶饼,在十年后霍峋出席过的海外拍卖会上,能拍出一百伍拾万港元的高价,而且多的是人争抢。
“这么贵?”
“嗯,我记得那块品相还没有奶奶给你那块保存的好。”
郑秋白原本打算将那块茶饼和其他产品一起摆在他订购的博古架上当商品展览,但现在,他开始考虑要不要专门点这块茶饼买一个玻璃制的保险箱了。
或者还是直接存到银行,上个保险,更安全一点。
这要是不小心丢了或者摔碎了,郑爷会肉痛的。
话筒那头的霍少爷闻言笑出声,“你要是想要这种,我给你买。”
“算了,就这一块儿,我都不知道这猴年马月才能卖出去。”郑爷是个商人,商品在他眼里只能带来利润,卖不出去的,再贵也是摆在家里的赔钱货。
供起来一块祖宗茶饼就差不多了,霍峋多给他买几块回来,郑秋白可供不过来。
*
霍峋到港湾的第六天,郑星星的军训结束了,郑秋白开车把他从学校接回家休整,再过二天,才正式开学。
见到星星那一刻,郑爷就有点后悔当时没给孩子买防晒装备了。
郑星星确实是更黑了,黑的站太阳下面都要发亮了,脖子后面还晒脱了一层皮,红彤彤一片,看着就痛。
郑秋白临时更改了目的地,先带郑星星到医院挂了个皮肤科的号,买了晒伤膏,又去商场,遵医嘱给郑星星买了些补水修复的护肤品,让郑星星洗完澡之后全身涂抹。
洗完澡出来的小黑孩浑身香喷喷的,他从前用过的面霜只有大宝,大宝没有哥哥给他买的那些瓶瓶罐罐香。
“哥哥,我洗好了,也涂了那些霜和水。”
“正好过来我给你脖子上的伤口上药。”
郑星星安分坐到郑秋白跟前,郑爷低头,用棉签沾药膏,帮他涂脖子。
“霍峋哥哥已经去港湾了?”
“嗯,他都快去一周了,也正式开始上课了,怎么你想他了?”
“也——就一点点吧。”郑星星压根不想霍峋哥哥,只是他感觉霍峋哥哥不在家,家里打扫卫生的人就变成了哥哥和隔天来的保洁。
保洁做卫生,并不算特别仔细,卫生死角多,灶台上炒菜留下的油点子和浴室下水道通孔处的头发丝,都没有清理干净。
隐约察觉到自己使命的郑星星涂完药膏就撸起了袖子,一路从卫生间清理到了厨房,手脚敏捷干活麻利,郑爷喊他看动画片歇会,他也说自己不累。
收拾厨房橱柜时,郑星星看到了那一桶茶叶,是赵淑梅给郑秋白的散茶。
“哥哥,厨房里好像有茶叶。”
“对,那个茶叶不错,你可以带到学校去喝。”听霍峋说那个茶叶有益身体健康,郑爷就专门留了一部分给郑星星。
高中生活难免睡眠不足,这陈年茶叶正好提神醒脑。
郑星星也不爱喝茶,或者说他就没喝过茶,捧着沉甸甸一罐茶叶,他突然想到,“哥哥,你爱吃茶叶蛋吗?”
在郑秋白点头后,郑星星钻回了厨房,从冰箱里掏出来了十几颗生鸡蛋,开始煮茶叶蛋。
鸡蛋煮熟,轻轻磕出鸡蛋壳上的缝隙,再放进已经调制好比例的腌料里,再撒上一把茶叶,放冰箱里冷藏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正好就能做早餐来吃。
郑秋白不会品茶,可他吃的出茶叶蛋的好吃与难吃,现在早餐店卖的茶叶蛋,其实大多都没有茶叶味,而是酱油味,郑星星做出来这个,真有茶叶的扑鼻香气,鲜香醒神。
贵的茶叶就是不一样,做鸡蛋都这么好吃。
郑爷的早餐就是俩茶叶蛋,加上阿良送来的豆浆油条,吃的相当饱。
可这早餐吃完不久,郑秋白的肚子就有点不舒服,他一开始觉得是吃多了撑得慌,走一走消消食就好,不等他走两步,一种压抑不住的作呕欲望,就促使他钻进了卫生间。
郑秋白闹肚子了。
郑星星也闹肚子了。
哥俩轮着上厕所,眼瞧着都快脱水了。
阿良还以为他买的早餐有问题,那家店不够干净,一边骂,一边拉上俩人去医院看急诊。
“食物中毒。”医生下了诊断,安排郑爷和小黑孩吃了止泻药,然后坐走廊里挂水。
郑秋白拉住想要和霍峋汇报的阿良,“阿良,我吃了药已经好多了,这件事情就没必要告诉他了。”吃坏肚子这种小事,真的没有必要。
要是霍峋因为自己吃坏肚子就要从港湾飞回来,郑秋白会觉得他是个耽误事的大麻烦。
阿良一看他家小老板的脸都惨白的,恨死了那家卖油条的,可转念一想,“老板,可是我今天早上吃的也是这家的油条和豆浆呀,我好像,没事呀。”
郑爷闻言,扭头看向同样一脸菜色的郑星星。
他想起了早上吃下肚那两颗茶叶蛋,郑星星也吃了。
“星星,你做茶叶蛋的时候,有把那茶叶洗一遍吗?”
“哥哥,茶叶难道还要洗吗?”郑星星直接抓了一把扔进去,他没喝过茶,不知道茶叶泡前还要过一遍水,这种陈年老茶尤其。
古董茶的威力实在不容小觑,郑秋白最终在医院挂了两天的水,到家一上称,不多不少,正好比霍峋走时轻了两斤。
第 94 章 夜宵
星星大厨做出来那一锅香气四溢、沁人心脾的僵尸茶叶蛋,最终都进了垃圾桶。
茶叶蛋味道虽然好,但吃下去威力赛得过巴豆,郑爷实在是无福消受。
他不再闹肚子后,便眼巴巴对着数字明显减少的体重秤头疼。
霍峋还有不到一周回来,郑秋白这半个月勉强涨二斤的体格,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达到霍少爷离开前布置的体重任务。
“哥哥,那就在霍峋哥哥回来前,尽量多吃些吧。”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但一口接一口可以。
为了弥补错误的郑星星在去学校住宿前,炖了不少排骨和猪蹄,分成小餐盒冻在了冰箱里。
郑秋白要吃的时候,只需要拿出来在微波炉里叮一下。
这种便携的保鲜盒,还方便他带着猪蹄去上班,一边看文件一边啃,就当加餐和零嘴。
郑星星的出发点是正确的,只是郑爷这种绅士做不出来这种有辱斯文的事儿,他只能尽量在不忙的间隙多吃多餐。
阿良也指使金玉庭的大厨变着花样做各色加餐,势必要把他家老板丢那二斤肉给捡回来。
不过光天天吃金玉庭厨子做的餐食,就是师傅们的手艺再好,那也有吃腻的一天。
郑秋白近来吃的都是大鱼大肉等‘催肥’的玩意儿,不过两天,他再见到阿良端进来的加餐,就有些发怵了。
不过大鱼大肉的战术是有明显效果,现在郑秋白晚饭之后上称,比先前涨了足足一斤,不过要是早上刚起来时上称,涨的就没有这么多了。
他还是得找丰腴的人取取经。
郑秋白统共那么几个朋友,其中最富态的就数梁明城了。
要说梁明城高中时候也没有这么胖,就从高三开始,身上的肥肉一发不可收拾,二十来岁的小部长,有了四十岁做局长的身形。
“我这身上最开始是高三读书的压力肥,现在呢,是太轻松了,整天除了吃就是喝,不带动的。不过你去我们部门瞧瞧,我这肚子还是最小的呢。”
被郑爷请来喝茶的梁明城拍拍自己的肚皮,“老郑,你这茶叶味道真不错。”
“是什么蝴蝶白茶,我也不懂,随便买了些放办公室里了,你喜欢的话,一会给你拿一筒。”郑秋白现在对茶叶都心有余悸了,当即做顺水人情送了出去,反正他也不爱喝。
“那谢谢了,不过,你打听哥们这身肉是为嘛。”
“前段时间体检,医生说我体重不合格,要增重,可我吃的多了,好像也没胖多少。”医嘱是其次,郑爷就怕小心眼的霍少爷继续焦虑。
“可你这身板,我瞧着正好,那言情小说里怎么说的,男主都是宽肩窄腰大长腿,身形修长,眉眼俊俏,就你这样的!”梁明城啧啧两声,“不过医生的话咱也得听,要长胖,吃是一码事,什么时候吃,是另一码事。”
“怎么说?”
“你就听我的,每天晚上,等你这十二点下班,出来和我们一起喝两杯,吃点羊肉串涮锅,保准得胖。”酒肉加熬夜,这就是最增肥的玩意,而且宵夜,一个人吃和一群人一起吃,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十二点?”这么晚,郑秋白都该上床睡觉了。
他有点犹豫。
“你这几个月作息也太健康了,从前你可是我这朋友里睡得最晚的一个。”梁明城感慨,“我前些日子喝中药调理睡眠,都没把熬夜纠正过来,你这是怎么改的?”
“我这是顺其自然,下班早了,睡得就早了。”
“真羡慕啊。”梁明城发自内心道,“不说这些,今晚上我就有个聚餐,都是熟人,你要是来,正好和我们一起吃点。”
梁明城是个好吃的,他每天晚上都有聚餐和夜宵,一伙人往往是第一趴吃完,第二趴去按摩唱k,第三趴再出去吃点路边摊,就这么一套下来,第二天不涨个两斤,那梁明城就跟郑秋白的姓。
“那你发我个地址吧,我这边结束了,过去找你们。”
反正霍峋现在也不在家,郑秋白夜里悄悄出去和朋友吃喝玩耍,霍峋也不能知道。
于是当天晚上在车上接到霍少爷查岗电话的郑爷小心扯谎,“我已经下班了,阿良送我,马上就到家,你今天怎么样?”
“今天有点忙,明天一早就要去研究室,下午还有必修课。”
霍峋念的金融硕士和港大普遍招生的一年制taught不同,他是京大教授亲自寄信,强力推荐给港大陈源教授套磁的research研究生,学制两年。
因为绩点和外文成绩都不低,霍峋的研究规划还是第二次做,加上了从前倒腾期货和海外股的成绩和上辈子搞风投的前瞻性见解,比上辈子的申请书完善不少。
他成功成为陈源手底下今年唯一一位,破格录取的研究生。
陈源是港大金融系的首席讲座教授,现任港大商业与经济学院的副院长,参与推动过华国历史金融的确立和建设,课题主攻金融资本配置、资本结构、风险应对。
霍峋还知道,这老头年轻时候背地里还帮港湾几个豪门家族做过资产规划,上百亿的资产整合,好几个家族的信托基金都有陈源的手笔。
霍峋上辈子在港湾刚起步做私募拉资金时,也沾过作为陈源弟子的光,从港湾的富豪们手里筹款轻松。
这老头的项目也轻松,不看重成绩,只看实绩,他一向带博士,不怎么看重课业成绩是正常的。
奈何霍峋读的是硕士,他和授课一年制的金融硕士们一样,需要上必修课,上选修课,写论文,考试,拿绩点,才能在学校顺利毕业。
霍峋想尽量半年内把全部的必修课和学校安排的大课上完,这样等孩子出生,他就不用学校和家里两头跑着上课读书,可以多陪陪郑蝴蝶,以及孩子。
可哪怕不点名只看最后作业质量的课程已经被霍峋光明正大翘了,余下的必修课却还是把霍少爷周一到周四的白天都挤的满满当当。
白天上课,夜里他还得在图书馆点灯夜读写作业、准备下节课的presentation,忙到半夜回到公寓冲个凉,闭眼两小时,又要出发赶路上学了。
给郑秋白打电话的时间,是他给自己紧绷大脑放风休息的短暂时刻。
“你怎么这么累?”隔着电话,郑秋白也能听出霍峋的疲惫。
这一阵他也和叶聿风通过电话,叶少爷在港湾都乐不思蜀了,玩的甭提多开心,还要给郑星星寄港湾的特产和零食,跟困在学校里的霍峋是天上地下两种状态。
“他比较轻松。”叶聿风那纯粹就是花钱读的学位,课程不多,导师也宽容,就算有作业要求,那也是叶少爷能用金钱力量完美解决的。
所以很大程度上,等叶聿风学成回家,也还是个草包脑袋,花的那些钱,纯粹是赵淑梅给自己买的心理安慰。
不提那个糟心货,霍峋转变了话题,“你在家好好吃饭了吗?”
“当然。”郑秋白现在一天吃六顿,他这肚子,是一点空的时候都没有,以至于吃饱的肚子再加上孕肚,格外突出。
“体重呢?有涨一些吗?”
“……有,吃饱的时候重一斤。”
“那就好。”霍峋放下些心,“这周我要回去了,你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这地方肉脯点心样式多,还有蛋卷月饼,味道不错,你想不想吃?”
“这些都比不得你回来。”要不是车上还有阿良在开车,郑爷高低要讲一句大实话——‘流心月饼哪有霍峋的****好吃’
郑爷不爱吃月饼,就爱吃霍峋。
话筒那边的霍少爷似乎听懂了郑蝴蝶的未尽之言,站在港湾湿潮闷热的夜里深呼吸,最终小声道:“我知道了。”
郑秋白逗他,“你知道什么了?”
“我——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很想你。”
还要回图书馆赶作业的霍峋最后道:“到家好好休息,早点睡觉,不要熬夜。我爱你。”
“我也是。”郑秋白应下后,轻轻合上电话,转头问阿良:“快到了吗?”
“快了。”阿良转动方向盘一个拐弯,车子径直停在一家燕城涮锅店的灰扑扑门脸儿前。
从门口卷帘门走进去,有一条狭长楼梯,直通地下,用餐位置是在地面之下的老旧防空洞里,里面做好了排风系统,不装空调,夏天也凉飕的。
这涮锅店在燕城有年头了,比郑秋白还要大点儿,基本上本地人都知道,就是传统的清水铜锅,麻酱味儿很正,羊肉都是现切的。
大晚上郑秋白和朋友聚会,不好叫阿良一直搁外面等着,于是他把人打发走了,左右他也不喝酒,也在市中心,等会结束,大马路上打个车也就回家了。
梁明城这个夜宵局人还不少,一伙把这家店里最大的圆桌给占了,转桌上摆了两个烧炭的大铜锅,咕嘟嘟往外冒热气,一圈鲜牛羊肉摆在桌上,服务生已经上齐了菜。
一见到郑秋白,梁明城立马抬起自己的屁股,把杜希身边那个坐,让了过去,“可算是来了,这座儿我都给你暖好了,老杜说你吃麻酱加香菜,香菜也让后厨给你切了。”
“谢谢啊。”郑秋白也不墨迹,一圈二十个人,有那么几个他不太熟悉,这种时候还是坐在认识的朋友身边安心点。
不过他倒是不知道杜希还记得他爱在涮锅的麻酱里放香菜,他们两个人之间什么时候出去吃过火锅?
“你怎么记得我吃香菜?”
杜希把磨去毛边儿的一次性筷子递给郑秋白,“前年冬天,咱们一起在外边吃火锅的时候,我看见你往麻酱里放香菜了。”
杜希不爱吃香菜,尤其是生的香菜,也不理解怎么能有人一口生吃那么多生香菜,所以对那件事情印象深刻。
现在,这也算是他对郑秋白一点特殊的了解。
“原来是这样。”前年的事,对郑秋白来说都是12年前的事情了,他记得才怪。
梁明城说的没错,一伙儿人聚在一起吃宵夜,的确是比郑秋白一个人吃晚上加餐时,更叫人胃口大开。
尤其一边吃东西还一边聊天,郑爷根本无暇顾及他的肚子到底吃到了几分饱,等桌面上只剩下一些残羹冷炙时,他才发现自己吃的撑得慌。
而席间有几个已经喝的东倒西歪,借口吃药不喝酒的郑爷,是为数不多还清醒着坐在原地的。
散局时,这一桌里,有的人已经成家了,摸出电话,往家里打了一个,不一会媳妇儿就该开车来了,还有的能直立行走,互相搀扶要到外面打车走。
杜希也没喝酒,喝成猴屁股的梁明城扒着他大腿,“老杜,没事,你不用管我,你就把秋白,安安生生送到家门口,送上楼!他安全到家,我也就安全了!”
郑爷见不得这种发酒疯的,“杜希,你快送老梁回家吧,我自己出去打个车就行。”
杜希拦住郑秋白,“这都两点了,打车多难啊,我送你们一起吧,都上我车。”
杜希说的打车难是真的,门口有几个二代最终挤黑三蹦子走的,大街上空荡荡,根本没有空闲出租。
醉汉一个的梁明城直不起身,杜希和郑秋白把人扔到了后座,郑爷只能坐在副驾驶上,他老板当惯了,这些年坐过的副驾驶只要霍峋的。
“你可以先闭眼歇一会,不过你家的地址在哪,老梁住开元路,看看你们俩谁家近一点,先送谁。”
郑秋白系上安全带,“那我家远一点。”
开元路那边都是房龄不到三年的新房,郑秋白家的老小区还得往南走一段儿。
“这不耽误你回家吧?”
“不耽误,我现在也搬出来住了,离你那片不远。”杜希扶着方向盘,专注盯着路况,“你最近怎么突然夜里出来玩了?之前不是那个小霍,到点就要接你回家吗?”
“我这晚上不出来,都不知道你们夜里背着我吃的这么好。”郑爷开玩笑道。
“霍峋他最近不在燕城,没人查我的门禁。”
“他是回京市了吗?”
“不是,他是去港湾上学了。”
这个消息叫杜希瞬间松了一口气,既然是去上学读书了,那一时半会一定回不来吧?
不,是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毕竟这燕城,不是那小子的老家,那小子,也只是燕城一个临时的过客。
“也是,看他年纪,也是该读书的岁数,打工不是长久事。”
“是呀,但他其实比同龄人成熟不少,也有担当,脾气也好,有他在,我能省不少心。”
“是吗?”杜希想起他为数不多见过霍峋那几面,感觉那小子和郑秋白夸的这些,简直是背道而驰。
“是呀。”郑秋白笑笑。
杜希纵使满腹疑惑,可那霍峋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于是便不再追问。
开车将郑秋白送到居民楼下,杜希就准备礼貌离开了,这么晚了,他也不方便再上门去叨扰。
“不过,明天晚上你还出来吗?老梁那应该还有局。”
“看看吧。”出不出来,得看郑爷这一晚上胡吃海喝,有没有效果。
第二天一早,郑秋白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是回复霍峋发来的短信,第二件事,就是抱着手机站到墙角的体重秤上,满怀期待地等待体重秤电子数字跳跃出来那一刻。
皇天不负苦心人。
郑秋白当下的体重,结结实实比昨天早上重了一斤二两,昨天吃到撑的那些牛羊肉,似乎真的没白吃。
如果照这个势头,那他完全有可能在霍峋回来之前,再涨三斤。
中午,梁明城摇人的电话打过来时,郑爷没有犹豫,“去。”
梁明城找的这些夜宵地儿,都不是一般菜馆子,菜品卖相和味道都很不错,再有几个朋友,郑秋白吃的也不少。
一连三天,吃了涮锅烤串和烤鸭,郑爷的体重涨了两斤五两,这个数字,让他和阿良都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第四天晚上,梁明城拉上郑秋白去吃一家清淡的粤菜,“也不能天天吃那些油腻的,今天咱们就喝点儿鱼片粥,尝尝虾饺红米肠,早茶做晚茶。”
“这地方夜里还开门?”这么多天吃荤腥,郑秋白的嘴对肉的确没什么欲.望了。
“不开,但我让杜希给人负责人打电话了。”在燕城,刷脸有时候比钱还好使。
这营业到九点钟就闭餐的粤菜馆儿,硬生生开到了晚上十点后。
今晚围坐在包间的客人没有平时那么多了,只有杜希郑秋白和梁明城。
梁明城喝了两口粥,低头接了个电话,就说自己要走,“实在是对不住,我这边有点急事,先走了,老杜,你陪着老郑吃好喝好。”
“你走吧。”杜希点头。
这段日子夜宵队伍里一直有杜希,他主动问郑秋白,“明天晚上你想吃点儿什么?”
“明天晚上我应该就不出来吃了,你们想吃点什么就吃什么吧,不用带我了。”
因为明天霍峋就该回来了。
郑秋白现在的体重,虽然只达到霍峋目标的一半,但聊胜于无,到时候对着霍少爷说点好听话,也就糊弄过去了。
“你以后都不来了?”
“这几天是。”至于以后,还要看这样胡吃海喝对身体有没有影响,以及霍峋对他的体重还有没有更高的期望。
今晚开始的早,又只有郑秋白和杜希坐着吃,气氛安静,结束的也早,十一点多,郑爷就吃饱了。
“吃饱了,我送你回家吧。”
“今天晚上就让我自己打车吧,每次都让你送,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送你,反正也是顺路。”杜希强硬把郑秋白推上了自己的车,他每天晚上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送郑秋白回家。
叫别人送,杜希不放心,不然,他也不是一个喜欢吃夜宵的人。
拗不过老朋友的郑爷只好安生在副驾驶坐下,屁股还没坐热,他的手机突兀响起来,来电显示——【霍峋】。
人在港湾的霍峋这个时间段打电话过来,好像还是头一次。
郑爷下意识以为对方肯定是有急事,立马接通了,“怎么了?这时候打过来。”
话筒那边的霍峋此刻正站在黑沉沉空荡荡的家里,听到对面的声响,没忍住捏紧了手上的电话,而他的语气只比燕城漆黑的夜色更沉郁,“郑秋白。”
“嗯?”这连名带姓的称呼,叫郑爷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
霍峋好像,在生气。
“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第 95 章 你猜
霍峋是晚上七点落地的京市机场,他光明正大把周四下午的必修课翘了,因为那位从外国大学聘请来的络腮胡教授在课堂上提出了‘来去自由’的原则——
只要能保证期末论文足够惊艳,平时不在他的课堂上刷脸举手提高印象分换取他期末时的心慈手软,也是行得通的。
听到这,霍峋背起包就走了,雷厉风行,不带走一片云彩。
想要翘课的学生其实不止霍峋,不过大多数人都觉得来都来了,就算要翘也是从下周开始,总不好当着教授的面儿离开。
因而特立独行的霍峋相当惹眼,引起了小范围八方语言混杂的低声讨论,“Wicked!”
“可恼也,佢好勁啊。”
“听说他是Prof.陈源的学生,research研究生啦!咱们这一届,就这一个呐!拽点也应当啦。”
在同级生中过于拽的霍峋打了的士回到公寓,拎上他昨晚就收纳好的行李箱,快马加鞭赶到了港湾机场。
他原本订的是明天中午的航班,临时起意,还怕来的太晚,毕竟飞机票不像火车票那般时段丰富。
幸运的是,今晚到京市的某廉航客机还有经济舱位置。
霍峋从小到大坐经济舱出行的次数屈指可数,小时候和家人一起,无论是霍峥还是霍老,都不是坐经济舱的身份;长大后,是经济舱实在憋屈,狭小的座椅空间对霍少爷这高大体型是种真正的折磨。
不过想到今晚就能见到郑秋白,纵使座椅间的位置叫霍峋的长腿都只能委屈缩着,霍少爷也满心期待。
抱着他给郑秋白买的各色营养品与好味点心,真诚感谢这廉航选定的航班时段,叫他觉得今天是幸运的一天。
赶飞机加上从京市开车来燕城,霍峋到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夜里快十二点了,他下车时看到家里的窗子是暗色的,里面没有开灯,自然而然以为郑秋白已经洗漱完,上床睡觉了。
为了给郑秋白一个惊喜,霍峋一路上都憋着他的分享欲和行程报备,他就是要突然出现在郑蝴蝶的床上。
小别胜新婚,这一把干柴烈火,不在床上,不成。
不过当筹备惊喜的霍峋打开家门那一刻,他反过来被郑秋白‘惊喜’到了。
二居室里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空调,可能是燕城九月份的夜晚还不够凉爽,也可能是霍峋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下意识开始心慌,他热得要命。
霍峋今天一早见过导师,特意穿的蓝色条纹格的圆领半袖衬衣,搭配牛仔裤和帆布鞋,是年轻又体面的穿搭,在大马路上要被找寻模特儿的摄影师拉住要联系方式的。
他还庆幸自己今天穿的不是不修边幅的模样,省的郑秋白还要担心他在学校生活的落魄,进屋时像个翘尾巴的公孔雀,现在一切都白搭。
压抑不住的怀疑和煎熬,叫霍峋像电视剧里被丈夫抛弃的绝望主妇一样,憋着叫人颤抖的火,拨通了郑秋白的电话。
“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这口气带着质问。
对霍峋情绪尤为敏感的郑爷,瞬间听出了不对劲。
如果霍峋是普通的电话查岗,不至于讲话都带着脾气,唯一的可能,是他回来了,把自己抓了个现行。
“你回来了?”
“我不应该回来是吗?”霍峋的呼吸声愈发沉重。
“当然不是。”得到这样答案的郑秋白有点慌,很显然,他惹得霍峋相当不快,“你现在在家?我马上就到家,到家我和你解释。”
这还是在杜希的车上,郑秋白不好当着朋友的面儿在电话里跟霍峋嘀嘀咕咕腻腻歪歪。
杜希也听出这一通电话的不同寻常,随口问:“秋白,这是谁打过来的?”
杜希这一句话,彻底让电话那头的霍峋炸了窝儿,哪怕隔着信号电流声,霍峋也听得出来,这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绝对不是阿良。
这么晚了,郑秋白不在家睡觉,而是在外面和一个阿良之外的男人待在一起。
还是趁他人不在燕城,远在港湾,压根不会回来的时候,待在一起。
说这不是特意约着去见面,偷偷私会,霍峋压根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深夜,孤男寡男,同处一个空间,称呼如此亲密,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像是几只铁锤,一锤又一锤把霍峋心里暗戳戳藏起那些醋坛子全砸烂了。
如果霍峋还是十九岁的自己,他现在一定要为这件事和郑秋白在电话里吵翻天了,但他应该有符合他年纪的沉稳与绅士,他得忍,他得好好解决这件事,比如坐下来和郑秋白谈一谈。
这是原则性的问题,至于霍峋从前说的那些“接受郑秋白身边开放关系”的傻b违心话,放在三十岁的他眼前,已经完全不适用了。
霍峋不会打肿脸充胖子,他只能接受站在郑秋白身边男人是他自己。
霍峋‘冷静’讲出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好,我等你回来,我觉得我们之间需要好好谈一谈。”
如果好好谈谈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霍峋会选择解决那个男人。
霍峋原本想坐在沙发上等郑秋白进家门,他要有正宫的气势,不该分给那个野男人半分视线,也要摆出生气的样子,叫郑秋白一进门就来哄自己。
不过他现在已经足够生气了,没必要在装模作样,不如站到楼下去和那破坏他家庭的小三对峙,当面扯头花。
他是管不住郑秋白,但他打小三很在行。
站在楼下,像一座门神一样的霍少爷,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期间他把有可能出现在郑秋白身边的小白脸都琢磨了一遍。
不过不是霍峋自夸,那些小白脸,没一个比得过他,更没一个,和他一般同郑秋白有过纠缠的上一世。
没人值得郑秋白放弃他,他看得出郑秋白也爱他,不过,可能要除了——孩子爸爸。
这是唯一叫霍峋忌惮的存在。
不过就算对方来势汹汹,霍峋也不会把郑秋白让出去,孩子是郑秋白辛辛苦苦生下来,霍峋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过来抢走。
霍峋其实也想过这个孩子有没有可能是他的,但也只是偶尔想过,郑秋白没有明确表达过这个意思,他也就不多想了。
扪心自问,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对霍峋来说都一样,他不在乎这件事。
这种不在乎的程度就像是路边看到的小狗小猫,他不会在乎对方有没有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又是什么花色一样,漠不关心。
霍峋的确和正常雄性不太一样,他独占又宽容,自私又无私,虽然宽容和无私的出发点是情感不太健全的漠然。
谁叫他连爱自己都不太会,更不会认真去爱一个孩子。他两辈子唯一无师自通的天然情感,是爱郑秋白。
*
郑爷坐车到家时,本想让杜希开车把他放在小区门口,省的霍峋见到人,又要喝点醋下肚。
只是他的要求没快过杜希摆弄方向盘的手,车子平顺停留在居民楼前,郑秋白没下车呢,就看到了被车灯照亮一半的霍峋。
杜希这灯光打的妙,一半明一半暗,将霍少爷猿臂蜂腰的雄性轮廓勾勒的犹如艺术品雕塑。
非要取名的话,郑爷会叫它《发怒的挡门神》。
霍峋肯定生气了。
郑秋白快速解开了安全带,头也不回对杜希摆摆手,“老杜,你快回家吧,开车路上小心。”而后下了车,奔着雕像走去。
夏夜是热的,郑秋白从带有冷气的轿车上下来,冰凉的手拉住霍气气的胳膊,降温又降火,“你下来了,快上楼吧,楼下好热。”
霍峋的血管里此刻流动的大概不是红细胞,而是岩浆,在他看清车里另一个男人是杜希后,脖颈上的青筋都突突跳起来。
霍峋不动,因为杜希的车也没滚,他低头看郑秋白,“这么晚了,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我们刚在一起吃了个宵夜。”郑爷深知现在这种情况,只有坦白从宽一条路,“就是工作结束后,朋友之间聚一聚。”
“吃宵夜?你不是告诉我,你在家好好睡觉吗。”
“我这不是怕你觉得我熬夜不好。”郑秋白也还想把自己见长的体重,当做惊喜呈现到霍峋的眼前。
“那为什么是他送你回来?”
“因为顺路,他也住这附近。”
“秋白,这是怎么了?”杜希在车上看了一会,见到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他觉得霍峋果然和他的印象里一样,是个不太好惹的硬茬。
见两人迟迟不上楼,也没有分开的样子,杜希怕他俩打起来,特意从车上下来了。
“没什么,老杜,你快开车走吧,这么晚了。”
只是他这一出现,更叫霍峋火大,原本霍峋和郑秋白讲话的时候还是轻声轻语的,杜希一下来,他就想喷火了。
“他让你滚,听不到吗?”
“霍峋!”郑爷眉头一皱,这小子嘴一张,怎么还开始说脏话了。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杜希蹙眉,他是个脾气还不错的人,但他也是家里惯着朋友捧着的二代,霍峋这种挑剔和找茬的视线,真的让人不快。
“秋白好像在和我说话,我也在和他说话,你的家教难道没有告诉你,长辈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吗?”
“杜希!?”郑秋白下意识挡在霍峋跟前,生怕一眼看不住,这小子窜出去,和杜希打起来。
霍峋被挡着,嘴还空着,是杜希先找茬,那就别怪他不绅士,“那你的家教有没有告诉你,不要打着朋友的名义揣着不干不净的心思去接触别人?”
“还是你喜欢做小三?觉得大晚上和别人的男朋友在外面约会刺激?”
“霍峋,你闭嘴!他是我朋友。”
“朋友?哼!”是不是真朋友霍峋不知道,反正他不会用那种恶心的眼神,去盯元麒龙或者李晌。
杜希反应了一会,继而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郑秋白,“秋白,你和他——”
郑爷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在朋友眼前儿出柜。
上辈子杜希死的早,燕城的二代也没有几个基.佬,到岁数,就早早按家里安排,和门当户对的姑娘相亲结婚了。
且上辈子,在他和叶静潭的关系逐渐人尽皆知之后,老梁那些人,也就渐渐不再主动来往了。
于是这辈子,郑秋白其实没想过把他的私事暴露给这些朋友,至少现在说还太早了,大家都是心思玲珑的人,日子久了,他们自然也能发现。
现在可倒好,霍峋给他把保持分寸和界限的窗户纸捅了个稀巴烂。
郑秋白一个脑袋两个大,这种时候他也保持不了体面了,赶紧催促,让震惊脸的杜希开车走人,“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今晚你先走吧。”
他现在得先把发脾气的霍峋哄好。
可霍峋一听到他们过几天要见面,又炸了,“你还要和他见面?他到底是多重要——”
“闭嘴。”郑爷抬手,一把捏住了霍峋的嘴巴,手动消音,拽着人往楼道里走。
只是霍峋多沉,郑秋白多沉。
霍峋诚心不配合,郑秋白根本撼动不了他,这场拉锯战就不在一个重量级。
郑爷只好使出杀手锏,“霍峋,我肚子疼。”
闻言霍峋立马动了,搂着郑秋白的腰往楼上带,不过他也不忘回头瞪一眼失魂落魄站在楼梯口的杜希,这一下又被郑爷拧住了耳朵,“你给我安静回家。”
将霍峋拧上家,一进门,郑秋白就松手了,往沙发上一坐,等着霍峋跟过来谈谈。
别的不说,郑爷现在也有点生气,霍峋这件事做的太不体面。
吃醋也要分清楚对象和场合,乱吃飞醋,郑秋白也是无福消受。
“我乱吃醋?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对你有别的意思?”
“他对我能有什么意思?”不是郑秋白看不出别人对他的好感,是杜希实在是始终如一。
原本就是温良耿介的人,眼下又成了不张嘴的闷棍,郑秋白实在是不觉得对方温和的视线是别有用心。
“我知道我和朋友出去瞒着你这件事不对,这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但是霍峋,我和杜希就就朋友关系,吃饭也不只有他,他送我回来是因为顺路。”
霍峋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因为郑秋白的话,他不信。
郑秋白也看出来了,他叹气道:“你好像很不信任我。”
“你要我怎么信任你?”
“?”
信任是需要培养的,而郑秋白从前的隐瞒太多了,所以遇到事情,霍峋就像是惊弓之鸟,很难不去多想,他本身也就是多思多虑的人。
做风险投资,就是需要面面俱到,把所有未知的可能性都揣测到,这样才不会输得一败涂地。
而郑秋白,无疑是霍峋做过所有的投资里隐患最大回报最小的,甚至还叫霍峋成为了一个输不起的懦夫。
霍峋憋气,把自己气到眼眶通红,一点成熟都撑不住了,还好他本来就比郑秋白小,掉眼泪也不算丢人。
他控诉:“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
这话郑爷真是无可辩驳,他不是霍峋肚子里的蛔虫,他当然不知道霍峋到底多爱他。
但是,“你可以告诉我。”
“告诉我你有多爱我?告诉我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你这么难过。”郑秋白不喜欢霍峋的眼泪,因为霍峋的眼泪从来和幸福毫不相干。
在一起后的霍峋还在掉眼泪,会让郑秋白觉得,他们之间的结合,是错误的,毕竟原本的世界就不是这个样子。
“我没有!我和你在一起很幸福。”霍峋慌忙辩解。
可太幸福了也会叫人忧虑与难过。
霍峋难过郑秋白身边的男人如过江之鲤,可能有朝一日他不是最成功最年轻最英俊的那个,会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他也小气,虽然讲着只要郑秋白在他身边就好,但他也会嫉妒郑秋白和其他人有不错的关系,嫉妒郑秋白曾忘却他给另一个人全部的情爱。
因为他清楚纵使那个人不是叶静潭,也会有别人出现。
所以霍峋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宽宏大量,他就是个善妒的小人。
他难过郑秋白对他的爱,好像不似他的爱一般汹涌。
就像郑秋白根本不会理解,他打开这扇门,看到家里空空如也,又在电话里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时,到底有多恐惧。
是真正的恐惧。
郑秋白听明白了,根因,还是他从前故作的风流和上辈子眼瞎的历史遗留问题。
郑爷拉住霍峋收拢的手掌,坦诚道:“霍峋,我身边从来没有别人,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你都是第一个。”
“至于叶静潭,这个我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大概是那时候的我,的确没有你这样坚定。”
还在美男落泪的霍少爷闻言怔愣,他在消化郑秋白的话,他有些不敢相信,“我真的是第一个吗?”
“是第一个,也是这辈子唯一一个。”
上辈子郑秋白年轻时候的确还有几个不好得罪、迎来送往撩拨的对象,但这辈子,是真没有了。
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在肚子里揣了霍峋的崽,是彻彻底底栽了。
霍峋眼神微漾,视线投向郑蝴蝶的小腹,结巴问:“那、那这个孩子?”
一瞬领悟的郑爷真是彻底气笑了,霍峋见人就吃醋也就算了,这怎么还能主动往自己头上扣绿帽子呢?
还是他就乐意给别人养孩子?
郑爷一把拉过霍峋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皮上,偏头问:“你猜,这是谁的种?”
第 96 章 胆小鬼
“我猜?”霍峋顶着郑蝴蝶瞧傻瓜的视线,小心翼翼张嘴道:“我猜,这是我的孩子。”
这句话霍少爷很久之前也对着霍老大讲过,只是那时候的语气和心境,与当下全然不同。
而就连霍峋本人也说不清,他现在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郑秋白肚子里的宝宝,是他的孩子,它身上一半流着属于郑蝴蝶的血,另一半流着的,是他的血。
眨眼间,这个孩子在霍峋的心里,似乎不像是路过的野猫野狗那么无足轻重了。
很明显它是属于霍峋与郑秋白爱情的珍贵见证。
虽然这样说似乎有损宝宝的人权,但它的确是两个爸爸相爱的结晶。
而不是被霍峋视□□郑秋白就应该承担的寄生品,要他去‘心甘情愿’顶起一只绿帽,整日疑神疑鬼忧心忡忡,担心他迟早会被替代的酿醋神器。
霍少爷微红的眼圈逐渐发亮,他凝望着瞧起来有些无言的郑蝴蝶,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明白自己似乎该发表一下‘获奖感言’,可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逐渐升起的唇角,已经足够揭示他的心境。
“这是我的孩子!”霍少爷激动地把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极致的感慨有时候就是这样至纯至简。
霍少爷的俊脸上很少有大幅度的笑容,他似乎知道自己怎么笑才最帅,笑时总是唇角轻勾,一副胜券在握的高高在上、意气风发。
像是现在这种,眼睛和嘴巴一起弯起,笑出一口白牙的样子,极少极少,也极傻极傻。
他看一眼郑秋白,低头嘿嘿乐一声,再看一眼肚皮,又抬头嘿嘿乐一声。
喜悦终于从眼中流淌出来。
这次是幸福的眼泪。
成为准爸爸的霍峋心是湿软的,不要说刚刚那档子生气事了,就是上辈子遭遇的种种不公与苦难,他都能原谅与宽恕了。
因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有人比他更幸福了。
霍峋开心了,幸福了,轮到郑爷感到恼火了。
沸腾的孕激素叫郑秋白想一巴掌给霍峋抽到外太空,“霍峋,我想知道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怎样一个形象?”郑秋白无论现在过去,都行得正坐得端,经营会所时虽然风流些,不过也是在其位谋其事,那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但他也有自己的分寸和底线。
所以郑爷不懂霍峋这脑子里的沟壑到底是怎么野蛮生长的,竟然就能将他歪曲臆想成和别的野男人搞大肚子,还要找老实人接盘的坏心眼子、轻浮货色?
这都已经不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信任问题了,而是霍峋单方面的诽谤!
这段时间,也还真是郑秋白误会霍峋了,合着霍少爷这五好爸爸压根不是发自内心的父爱驱使的,而是默默憋屈的忍辱负重。
怪不得一天天又焦虑又别扭的。
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遇上这种事都得憋出点心理疾病。
霍少爷对着化作怒目金刚的郑蝴蝶唯唯诺诺,眼神飘忽,“我没有那样想你,我知道你很好。”
他只是对自己没有坚定的自信。
沉浸在爱情里的人都是胆小鬼。
更何况霍峋的失去远比得到长久的多,如果是陷入爱情里的人都是鬼,那上辈子一切结束时的霍峋,一定是只极凶极凶的厉鬼。
怨念庞大、不得超生,这才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霍峋,虽然这话我已经说过一次了,但我觉得我还是得再讲一遍。”
“嗯?”
“我爱你。”郑秋白从未想过,这样自卑的话,会从天之骄子一般的霍峋口中讲出来。
明明他们的关系里,他才应该是那个不自信又踌躇的人。
“我很爱你,但就像我不知道你究竟有多爱我一样,你其实也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不是随便一个男人在郑秋白肚子里意外播下个种儿,都会激发郑爷的恻隐之心,连带上辈子他都从未想过要赌上自己的人生,去跟叶静潭生一个孩子。
是因为这个孩子有霍峋的一半,才叫郑秋白心生期待与柔软。
郑爷靠进沙发里,叹息道:“我从前觉得‘我爱你’是很严肃的一句话,适用场合有限。”
郑秋白一直庄严地认为,只有在求婚、结婚等重大人生节点时,这句话的登场才是动人心魄,令人幸福,恰如其分的。
平时如果一直挂在嘴边,就会连累这句话跌份儿、变得不值钱,所以他极少讲,不过如果因为他讲的少,就让霍峋心生误解,妄自菲薄,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爱你,霍峋。”郑爷伸手,将凑过来的霍峋抱在怀里,并决心从今往后,他一定把这句话常挂嘴边儿。
“我也爱你。”将头埋进郑蝴蝶脖颈的霍峋粘人起来。
“我知道。”
“我爱你比你爱我更多。”
“这可不一定。”郑爷也是有胜负欲的,虽然他两辈子加起来,相比霍峋付出的的确有点少了。
但他作为一个男人,肚子里都怀了霍峋的崽了,有什么比这更能证明他对霍峋的爱?
换一下,叫霍峋为他生儿育女,霍峋能乐意吗?
“我当然能。”霍峋立马表态,如果他是个女孩儿,又或者他也和郑秋白一样,那他绝对愿意生下郑秋白的孩子,心甘情愿,一胎生八个他都不带眨眼的。
比起做生意,在事业上大展拳脚,他更愿意在家里做郑蝴蝶的小娇夫,只要郑秋白爱他。
郑爷:?
不过这种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身份倒转,郑秋白一律不信,没到那个份儿上,男人说的话都是不可信的。
两人在沙发上抱走一团,又说了些黏糊的傻话。
为了挽救自己在霍峋跟前岌岌可危的信誉度,郑秋白将这几天的事情和盘托出。
“只是朋友们一起吃宵夜,不只有杜希,也只是因为他也住在这一片,晚上回来的时候顺路,我不好意思让阿良大晚上还要陪我加班,就搭了他的顺风车。”
“他喜欢你。”霍峋依旧固执己见,“我看得出来。”
“杜希一直都是这样仗义的一个人,我们两个交情也不算浅,他家里人我也都见过,真的只是朋友关系。”而且上辈子杜希死的很早,郑秋白估摸着他要是没那么英年早逝,应当是他们这一圈里,最早结婚的。
毕竟杜家的老太太,一直盼着自己的孙子立业成家,她同去探望的郑秋白,都专门打听过这件事。
杜希是个温良孝顺的乖孩子,到时候肯定会顺着老太太的意,听话服从安排相亲。
再说了,杜家的家教还摆在那儿呢,杜家也是燕城出名的威严名门。
搞同性恋这出格事,发生在哪个不靠谱的二世祖身上都有可能,但杜希,实在是悬,这人正派的紧,也从未用轻佻和下流的视线打量过郑秋白。
霍峋蹙眉,“你这是灯下黑。”再说了,那杜希家规森严,能有他家森严吗?
他都被霍峥打过好几顿半死了,不还是爱郑秋白爱的不可自拔,死去活来?
爱情这种邪门的东西,就不是一个讲道理,有规律可循的玩意儿!
郑爷看出来了,霍峋是油盐不进,“所以,你是非要给自己瞎琢磨出一个情敌,才会高兴吗?”
霍峋想要一个假想情敌,他还不愿意失去为数不多的朋友呢!
“那你如果明天再去和他们吃夜宵,我也要跟着去。”霍峋就要站在郑秋白的朋友圈儿里,光明正大宣誓他的主权,任何别有用心的癞蛤蟆,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郑秋白也是拗不过他,这事已经叫杜希知道了,再叫梁明城他们知道,也是迟早的事,不如他主动坦白。
郑爷决定做东,将这几个晚上的夜宵回请一次。
在询问了霍峋是想吃羊肉串还是涮肉后,郑秋白定下了一家自己架炉子的烤串店,又因为霍峋不许他继续熬夜,时间只能定在晚上七点,吃晚饭。
梁明城那几个好吃馋嘴的,都很给面子,一一响应。
杜希也回了信,不过他说自己今晚可能要加班,不一定能准时抵达,所以他们到齐后就吃吧,不用特意等他。
先一步带着傍家儿坐到包间里的郑爷不停叮嘱霍峋聚餐上的礼数,“等一会儿人来齐了,你好歹要问声好。这一伙都比你大不少呢,不要用鼻孔看人,也不许白眼看人,更不许‘哼’。”
“哼——”霍峋故意的。
“霍峋。”
“知道了。”
先后抵达的燕城二代们见到大马金刀坐在郑秋白身边位置的霍峋,都有点惊异。
抛却上次在金玉庭不算特别愉快的碰面,一般情况下,他们的圈子是排外的,大家都是一个院儿里前后脚一起长大的,长辈间不是同僚就是战友,凝聚力自然不用多说。
因而很少有在进入社会后还有本事能融入他们的新面孔,且也很少有人能把一个新面孔带进他们地盘里的资格。
杜希引荐郑秋白进来,是这几年来独一份儿。
梁明城抵达,瞧见霍峋,打趣道:“呦,这位小哥也来了,他是今晚上给你开车的?”
郑秋白笑笑,“是呀,还是他开车我坐的舒坦。不过人到的也差不多了,我来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
霍峋有些得意地扬起下巴。
“霍峋,京市人,他爸是霍**。”
原本一个个都在喝茶听热闹,并不算太走心的燕城二代齐齐噤声,脸色大变,彼此相熟的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不敢相信。
霍峋听到这话也是脸色大变,不是说好介绍他的吗,这介绍他爹算怎么回事儿?
梁明城颤巍巍放下茶杯,“真的假的,霍老是他爹?”不能吧,看起来当他爷还差不多。
霍峋臭着一张脸,在郑秋白不断催促的小动作下,不情不愿地点了他,“真的,他是我爸,我是老来子,和我大哥差二十几岁。”
“他大哥是霍峥。”
“霍峥?”有在京市空军部队服过役的二代对这名字相当熟悉。
原本还有些排外的小团体见到这样金光闪闪的投名状,哪里还敢有排外的心思啊,这小子简直是二代中的二代,二代里的战斗机啊!
这霍峋不把他们排出去,就算好的了。
就算白眼看人,那也是他应该的,谁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不带点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气,那都不正常。
杜希加班结束抵达时,酒桌上已经推杯换盏过了三轮,几个自来熟的,和霍峋称兄道弟起来,“弟啊,你以后到燕城来,就和哥说,哥们给你安排大保健一条龙,秋白那太正经,不正经又好玩的地儿,也不少呢!”
霍峋冷脸,“不去,我有爱人了。”
“呀,你这年纪轻轻就被套牢了,那下次你把弟妹带来露露脸。”
“你们见过,也认识。”
“我们认识?真的?啊,我知道了!你傍家儿,不会是什么电视机上的大名人吧!是做主持的内个谁,还是演仙女的那个谁?”
“都不是——”
“咳咳!”霍峋嘴巴没把门,郑爷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一个劲儿拧他大腿让他收敛些。
这话不用说的太明白,有心者已经能看出来门道了,看不出来的,就是纯傻子,叶聿风那种等级的,多说无益。
“看来我是真来晚了,你们这不都喝差不多了?”推门而入的杜希打断了这热闹的氛围。
热闹被转移,有人逮住杜希,“你可算来了,这也迟到的太久了,先自罚三杯吧。”
杜希原本就拎了两瓶白酒来,当迟到的赔礼,自罚后往桌上一放,又给每人的小酒盅都续满了。
已经看出些不对劲的梁明城立马拉他在身边坐下,用眼神点了点对面吃烤羊腰的霍峋,“那位可来者不善啊。”
稍微有点那种脑筋的,都看得出来,霍峋和郑秋白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今晚这一出就是来宣誓主权的!
尤其这霍峋还是霍**的儿子,在场的,实在难有与之匹敌的,就连杜希,真上去硬碰硬,那也是胳膊拧大腿,自找苦吃。
“我知道了。”杜希坐下,温吞的眼底没有多少难过的情愫。
他昨天晚上坐在车里想了许久,最终得到了令他发愁了四个月的结果,那就是比起情人,他更愿意和郑秋白保持长久来往的朋友关系。
杜希是家里的独子,两代人的期盼和家族的重担都落在他身上,他对郑秋白的喜欢和憧憬最多只能止步于欣赏。
而实话实说,杜希对郑秋白,也的确没有肉.欲方面的念头。
他注视着郑秋白时内心那几圈轻轻泛起的涟漪,其实就像是他学生时代在高中走廊上偶遇年级第一的郑秋白路过,下意识偏头瞧见对方那笔直如天鹅一般的肩颈时,心中对这个清瘦男生格外突出的韧劲,产生的惊讶和钦佩。
这是一份纯粹的好感,纯粹到,它还是应该放在玻璃罩里,隔着一点距离,才能呈现最好的样子。
不过作为朋友,杜希还是对郑秋白身边的年轻人有所顾虑。
二代们的家庭和人生轨迹大多是一样的,学生时期的出格到了进入社会与迈进家里安排的工作岗位时,会全数收敛起来,就好像所有荒唐的过去都不复存在。
这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家族的负责。
杜希怕郑秋白吃亏,可他又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也怕给郑秋白添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趁着散席,霍峋去结账,他走到郑秋白身边主动交谈,“秋白,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怎么了?”
因为霍峋格外强调杜希暗恋郑秋白,于是今晚郑爷还特意分了点注意力放在老朋友的身上。
不过郑秋白现在也是确定以及肯定,杜希对他的行为处事,眼神语言,没有任何一丝一毫出格的痕迹。
光明磊落,行事正常。
“这种话其实不应该我来说,可我是你的朋友,我站在你这边,你和霍峋在一起,未来会很辛苦,毕竟他的家庭背景在那里。”杜希绷起一张脸,“但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劝你分手,我只是希望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多为自己打算。”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郑爷轻笑,“我知道,和他在一起肯定不会太容易。”
霍家人至今都还是郑秋白不愿意主动去探索的地雷区。
八面玲珑的郑爷在面对未来的亲家时,也是个无头苍蝇,谁叫上辈子他也没有这样的特殊经历多加锻炼。
不过,“如果我因为这点困难,就选择和他分手,那我会变得更痛苦。”
怯懦的错误,郑秋白不会再犯下第二次。
第 97 章 传闻
燕城近来有了新传闻,金玉庭藏到幕后的老板有了正经傍家儿,这才金盆洗手。
放在从前,这样的小道消息一定会连带郑秋白从前的桃色逸闻一起被扒拉出来,甚嚣尘上。
种种传闻一向算不得好听,只是这次,除却‘郑老板英年早婚喜结良缘’的正经消息,没人背地里嚼不该嚼的舌根,这还亏了霍峋拼爹在燕城结交的‘新朋友’们足够识趣与贴心。
“小老板结婚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有人通知我?”薛柔从周末开始断断续续接到VIP们打来的祝贺电话。
在听到对方询问郑秋白是否已经领证、准备何时办喜酒时,她人都懵了。
她也没听小老板提起过这个信儿啊!
被质问的郑爷也头痛,他带霍峋出席聚餐的意图很明显,在聚餐现场甩脸子的霍峋意义也很明显,两人没有藏着掖着。
郑秋白的意图很明确,他只想要周围相处过得去的朋友知晓,让霍峋安心且不要再乱吃飞醋,但是大规模的公开与承认,他没想过。
毕竟十年后的社会对两个男人相爱的接受程度都还不算包容,郑秋白没少被人背地里讲小话,放在当下,那就更难说了。
郑爷还要继续在燕城做生意呢。
只是这消息不知道为什么不胫而走,就好像有人故意在背后做推手一般,煽风点火的相当明显,二两天的功夫,在燕城人尽皆知的青年才俊就成了英年早婚、为爱金盆洗手的深情种。
不过还好这信儿没有把霍峋的身份亮出来,郑秋白接到些问询的电话,也只是温和承认自己的确有了位爱人。
至于对方是谁家的漂亮‘姑娘’,竟然这样有魅力,能够收服郑老板,暂时无可奉告。
和霍峋提起这件事时,郑秋白都有些无奈,摸不清这是有人在暗中搞他,还是在为他推波助澜,“不过这样也好,宝宝生下来,也‘名正言顺’了。”
省的郑秋白还要杜撰别的由头去堵塞悠悠众口。
这算哪门子名正言顺?
人在港湾的霍少爷对这消息逐渐歪曲的走向不太满意,毕竟他不是姑娘,而是个高大英俊、和郑蝴蝶天造地设一对儿的男人。他打电话去给王牌烟酒店的老许算账,这老头可说了,他是燕城的万事通,什么信在他这里,都能以一百八十迈的速度传遍燕城。
被质问的老许很冤枉,“老板,我这只能约束底下人传消息时说的模样,但我不能保证消息在别人嘴里会传成什么样子呀!”
在这个八卦尚且要口口相传的时代,村头丢只鸡传到村尾成了丢头牛,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要是您想传一个加大力度的修正版本,也成,只不过,这事儿不轻松,就是另外的价钱了。”老许做的是人力传播的小本生意,相当耗人耗时又耗力,价格不便宜。
根本不把这点钱放在眼里的霍峋原本立马升级套餐。
只是在他听到郑蝴蝶在电话里抱怨打进来致电‘关心’的人实在太多,聊起来都耽误了他和霍峋打电话讲悄悄话的时间了,霍少爷便收了这个心思。
反正,叫燕城那些暗地里的癞蛤蟆都清楚郑秋白名草有主,才是霍峋最主要的目的。
*
在郑老板的新店盈香正式开业前,迎来了宝宝第五个月的常规产检。
赵泽霖知道郑秋白接下来要去港湾待产,他道:“我已经把郑先生所有的检查报告传真到港湾的医院啦,在那边负责后续产检和诊疗的是我的学生,放心,我已经把郑先生的具体情况提前和他沟通清楚啦。”
郑秋白对此没什么意见,只要宝宝健康,换谁来看在他眼里都一样。
但背着水壶和产检包的霍少爷不觉得,他不放心把郑蝴蝶交到一个新医生手上,“赵院长不能跟着我们一起去港湾吗?出诊费和路费由我们来承担,其它费用也好商量。”
据霍峋所知,港湾那家医院才是赵泽霖手下这家私立医院的本院,作为院长,赵泽霖不在港湾待着,反倒在京市扎根儿了。
霍峋还想聘请赵泽霖做郑秋白的私人医生呢。
“不好意思啦霍先生,我不能长期离开京市,也不能接受您的雇佣。”赵泽霖除了院长的身份,还是宋家的私人医生,随叫随到那种。
主顾在港湾,他就在港湾,主顾在京市,他就在京市。
霍峋出再多的钱也没用,谁叫给宋家干活儿就像是签了子孙后代的卖身契,赵院长的爸爸是港湾私立医院的上任院长。
还好赵泽霖目前还未婚未育,不然他的孩子也得苦哈哈学医。
没能成功聘请赵院长的霍少爷稍微有点不快。
再说这都已经是开放自由的社会.主义新时代了,怎么还有当牛做马的打工仔身份要世世代代传子传孙这一说呢?
那些旧豪门也太陈旧迂腐了些。
察觉霍峋乱花钱意图的郑爷及时阻止,“没关系,我也不需要私人医生。”
叶家的私人医生除每日却给赵淑梅和叶老爷子固定量血压,其余方面的用途实在是稀罕,郑秋白深感有病还是去医院解决,没必要在家里养个‘闲人’。
再说就他目前在燕城的两处房产,那也没地方给保姆、私人医生、管家、营养师……入住。
真要过这种养尊处优的日子,也等郑爷再努力努力,未来购置个差不多的庄园再说。
郑秋白拍拍霍峋的爪子,宽慰道:“到时候你就在家当少奶奶。”
霍少爷抿紧的唇角松了松,只是比起他在家当少奶奶,他更希望郑蝴蝶和他去港湾生活,因为已知霍峋肯定是能够给郑蝴蝶和孩子一个优于叶家的生活环境。
霍总这新贵族的能耐,也不亚于那些港湾的旧势力家族。
不过霍峋没敢提,就照现状来看,郑秋白肯定不会放弃在燕城的新事业,而距离自己成为百亿富豪,也还有一段时间。
虽然霍峋靠着过去的记忆,提前预知到未来几次股市震荡,只需要看准时机投资,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甚至在震荡周期,他目前的资本全部投入,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操纵股市都轻而易举,不过,这种发邪门财的快钱,要做爸爸的霍峋不想要也不敢要。
还是规规矩矩做个好人,行善积德。
谁叫这世上总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
五月的产检一路绿灯,赵院长说,这个时期的宝宝已经可以监测胎动了,胎动的次数可以感知宝宝在母体中的状态和发育情况,有什么不对劲,也可以及时发现。
监测胎动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孕夫在胎儿胎动频繁的时期仔细数一数。
可胎动对郑爷来说是种未知的感觉,他还没体会过,更别提数数了。
“按理说它对外界的刺激已经有感知了,你运动、洗澡或者是饭后血糖升高的时候,宝宝都会有反应,这时候可以静心观察一下。实在没有也不用紧张,胎动早晚也有体质上的差异。”
感觉不到,可能是郑秋白不够敏感,第一次怀孕,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做胎动,忽视过去了;也可能是宝宝压根不爱动。
产科的大夫在做b超的时候也发现了,郑秋白肚子里的孩子发育健全胎心正常,但性格确实很沉稳。
从开始到结束,这小崽都始终如一保持一个蜷缩安眠的姿势,顶多就是随着羊水轻轻浮动。
“在肚子里就这样懂事,生下来肯定也是个乖宝宝。”
虽然医生说有可能是个体差异的原因,但两个新手爸爸还是心有戚戚。
尤其霍峋查询各种专业书籍后,发现即使过了早孕期,宝宝肚子里生长到五六月的时候,也还是有可能发生胎停的危险情况,其中以察觉不到胎动为最明显的征兆。
于是霍少爷从私立医院买了个进口的高价胎心监听器,时不时就老学究一般带着机器在郑蝴蝶圆溜溜的肚皮上耐心倾听,数胎动不成,他就数每分钟宝宝跳动的胎心。
而每次霍峋上机器前,那表情都有种好似不是简单听个胎心,是要去拆炸弹的沉重感,听到‘咚咚’的有力声音,他还要给郑蝴蝶汇报一声,“有动静。”
每次都叫郑爷哭笑不得。
郑秋白也有点担心胎动的问题,但比起霍峋,他算松弛的了,且开店前的事情一多起来,这一点点焦心的问题,也就渐渐被郑爷抛到脑后了。
津海的装修团队很靠谱,提前完工,效果和设计师最早出具给郑秋白的设计草图分毫不差,整体商务又时尚的风格放在燕城的大街上,再往后二十年都不带落伍的。
开业日期是赵淑梅做主请大师看过的好日子,郑秋白也觉得这位大师相当靠谱,斟酌后就定在周二,只是这日子黄历上好的很,却和霍少爷的课程表反冲。
周一周二的课,不太好翘。
周末尚且留在燕城帮郑蝴蝶整理开业开单赠送的纸质代金券的霍峋委屈,郑秋白新店开业的日子,他却不能在场,他还是老板娘呢。
“没关系,店到时候会交给阿良,员工也是从金玉庭里调来的,他们都知道你是老板娘。”再说,这也就是个临街二层的小店开业,真不值当请动霍少爷这样的大人物至店剪彩。
等什么时候郑秋白把这一条街盘下来,又或者像叶聿风似的整个五层的商场,请来媒体报社采访拍照时,霍峋再跟着一起露脸也不迟。
开业当天,郑爷身边大部分有时间的朋友都抽空来了一趟消费,从前金玉庭相熟的客人,大多也派了助理或者下属送来花篮,订购了酒水烟草。
霍峋也订了六个花篮,一早花店的人就送到了,酒红色缎带上明晃晃用毛笔写着郑夫人敬贺,相当风光。
于是但凡有个瞧见这批花篮的人,进店之后都要揶揄郑老板,问他是不是家里那位送的。
临近晌午,门口的花篮沿着街道两侧摆了不少,店里的大厅更是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但还是有人在送。
郑秋白正在楼上接待几位准备卖茶的客人时,楼下的阿良上来,“老板,楼下陈先生来了。”
陈先生,也就是小陈,一见到郑秋白,笑地浑身卸掉了官架子,“郑老板,恭贺您这新店开业,外面的花篮是我们领导的一点心意。还有霍嵘的花篮,我一起给您送过来了。”
小陈的出现,实在是在郑秋白的预料之外。
郑爷和霍嵘还算得上是朋友,开业送个花篮祝贺不为过,但这霍峥,可真有点吓人。
不过郑爷面上没有表露,照例和和气气说了些感谢的话,并记得霍峋提过大哥爱喝茶,把小陈引上了二楼茶室,介绍了些架子上做装点的茶饼。
“这可都是好茶啊。”小陈选了几样价格不算过分高昂的散茶,叫员工包起来。
郑秋白想直接送,却被对方制止。“原本我们领导准备亲自到燕城来,不过今早上临时有个会议,所以只有我来了,总得给领导带回去些东西,才不至于叫他怀疑我糊弄差事。”
小陈掏出钱夹子,“该多少就是多少,记得给我开个发票就成。”
郑秋白明白这不该拦,让员工去开收据,转头笑笑道:“我知道霍先生贵人事忙,没想到我这小店开业都被他记在心上。真说到点上,也该我这个做小辈的去主动拜访他才对。”
郑爷说这话是客气,小陈却顿时笑出神采,狡黠道:“正好,这周末领导家有个小家宴,到时候霍峋也要从港湾飞回来,领导说,你不嫌弃,就到家里坐坐。”
说的是‘不嫌弃’,可郑秋白哪有敢嫌弃的份儿。
郑秋白自己避着霍家拐弯走,这霍家人还自己找上门来了。
送走小陈,郑秋白就给霍峋打去了电话,正好霍少爷下课,接到了,一听这事,霍峋立马不干了,打电话给了自家大哥。
霍峥上午其实没有会议,只是主动出面请郑秋白赴宴,不是他的作风,换成圆滑的小陈做这档子事正好。
接到霍峋的电话,霍老大也振振有词,“你们两个都在燕城过多久日子了,还不回家来见个家长,等什么呢?还是想等孩子呱呱坠地才回来?没有你这么办事的!”
未婚先孕,在霍老大眼里原本也算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这就跟先上车后补票一样,流氓!
只是郑秋白和霍峋也没办法补票,霍老大也就不计较这件事了,但一家人总要坐下来吃一顿饭,彼此相熟认认脸才是。
从上次在医院见到赵淑梅,霍峥就开始惦记这件事了,谁知道这过去快一个月了,也没见霍峋主动提起来见家长的事,就好像把他们一大家子都抛之脑后了似的。
连到京市来产检,都没主动带人回家一趟,这还了得?
霍峥这才坐不住,主动出击。
“你就不怕吓到大嫂?”霍峋也怕他的家人吓到郑秋白和孩子。
“你大嫂胆子没那么小。”再说了,指不定陈禾比霍峥接受的还快。
当初主动找大师算命,给霍峋算出个大四岁的良配,还要早婚早育才成的,可就是陈禾。
“那我二哥和霍嵘呢?”
“你二哥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霍老二是霍家脾气和心态最稳定的人,可能是常常和代码打交道的缘故,他就连老婆跑了,都没有失态过。
至于霍嵘,“你还关心起他来了?”
“我不是关心他,是他和郑秋白是同学,他们两个这样碰面——”不尴尬吗?
霍老大才不觉得尴尬,“这样正好,老同学成亲戚,亲上加亲!”
远在某个剧组探班的霍嵘打了个喷嚏,秘书沈衾收回了替老板支起的小风扇,“周五晚上还有个颁奖典礼要出席,请您注意身体。”
霍嵘也是娱乐圈有名的年轻资本,长相和身家背景,叫他在一些娱记那里比公司旗下签约的二线艺人还要惹眼。
如果不慎感冒发烧,会影响霍嵘看重的上镜风采,沈衾到时候还得去对接媒体,帮要面子的老板下掉举止不妥当的照片和报道。
“我记得,我没事。”霍嵘抽抽鼻子,这不是感冒发烧的喷嚏,好像是有人在念叨他,更像是他的身体对某些未知不幸的预兆。
霍嵘这份害怕掉链子的担心,一直持续到颁奖典礼结束,从娱记那确认过他即将刊登在报上的照片都足够潇洒,才彻底安心。
从公司回到霍家,霍嵘照常在家度过两天周末。
他到家的时候已经点晚了,但出人意料的是,陈禾还没睡下,正带着佣人给霍家的前院和门厅做打扫工作,霍家上下灯火通明。
“呦,大嫂,您这大晚上的这是准备迎接谁呀,咱家里要来贵客了?”
陈禾面上喜气洋洋,一拍霍嵘的肩膀,“哎呀,你不知道,你弟弟明天就要带对象回家了!你大哥和我说,那个孩子,正好就比霍峋大四岁!我就说那大师算的准,过一阵,我再去求大师给你算算——”
霍嵘站在门廊前,看着满面期待和欢喜的陈禾,闻言面上僵硬,“不是,我没听错吧,霍峋他要带对象回家来了?”
“是呀!明天你也记得早点起来,说不定上午就到了,可不要赖床,让人家小姑娘看了笑话。”
霍嵘脸上有些绷不住,“大嫂,要万一不是个小姑娘呢?”
陈禾反问:“什么叫不是个小姑娘?”
对象对象,还能是个小伙子吗?
第二天上午,当精致又斯文的郑秋白从副驾驶上走下来时,站在门厅前迎接的霍家四口人,只有陈禾没忍住惊呼出声:“这、这——”
霍峥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大师算的准,就他正好比霍峋大四岁。”
惊呆了的大嫂喃喃重复着‘大四岁’,硬着头皮掏出了她最开始给弟妹准备好的翡翠镯子,小声埋怨丈夫,“可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这要我怎么送见面礼!”
霍源扶了扶眼镜,目光在郑秋白身上打量一番,没什么太大反应。
毕竟就连霍老大都没有发火,看样子和霍峋之间已经达到了某种平衡。
只要对家里的和谐稳定没有害处,霍老二对弟媳是男是女,不太在意。
霍家孩子这么多,出个同性恋的概率也不低。
靠着门柱子的霍嵘嘴角向下,他大概是全家唯一一个不开心写在脸上的,而和他手机通话中的霍淳还在催促他记得用相机录像、拍照。
这种重要的时刻,必须记录下来!
第 98 章 港湾
那天送走小陈,郑爷就明白无论如何这次拜访霍家的行程是他躲不开的了,也的确是他考虑的不够周到。
但凡换成一对普通的情侣,怀孕五个月都还不去见家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虽然郑秋白的出发点,是他和霍峋的感情与他肚子里的孩子,对古板又实属高门贵府的霍家可能过于惊世骇俗,贸然登门,再把霍峋的爹妈兄长们吓出个三长两短,不如从长计议。
只是从长计议也是一种逃避和拖延,现在事到临头,完全没有选择权,只有迎头而上。
出于头次上门的小辈礼貌,外加为了展露自己对霍家人的重视及求娶霍少爷的诚心,郑秋白向霍峋打听了霍家这一大家子人的模样及喜好。
霍老和霍夫人都是上过电视的面孔,霍峋不提,郑秋白也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霍老退休后,迷上书法,收藏了不少墨块与砚台毛笔,但老头年轻时候是个大老粗丘八加文盲,写字不好看,也不肯临摹书法大家,美其名曰书写的是狂草意象,好东西搁他手上,有些暴殄天物;
霍夫人爱好侍弄菜地与花圃,这是当年经历过饥荒灾难留下的质朴兴趣,不止霍家的院子后有一块小小的瓜果菜地,连这老太太住的海边疗养院,也被她叫人圈了地,种时令蔬菜,多的就派人送回京市来;
霍老大爱喝茶,喜生气,好骂人,这郑秋白仅凭那一面之缘也能推测出;
大嫂陈禾是个温婉居家的,退休后的潇洒生活就和燕城一些夫人差不多,出门喝喝下午茶,做做脸,偶尔买买珠宝首饰做投资。
没见过的霍老一是霍家唯一一个斯文的,也是霍家唯一一个近视眼儿,往那一站像教国文的老师,很有书卷气,但实际上是个理工男,喜欢收藏机械腕表;
老同学霍老三,那是相当熟悉的,他不太重要,随便送点什么,霍嵘也不会不给面儿。
霍老四霍淳是霍家唯一的女孩儿,年轻时的喜欢罗曼蒂克电影和粉红泡泡小言书,不过如今做医学博士的学术压力缠身,送什么都不如送她几条七星王。
得到这些有效信息,郑爷在霍峋周五回到燕城前,托了些关系,置办了一堆,叫霍峋替他的家人们挑选。给霍老的砚台郑秋白找燕城的古董商收的,一块是新的,某个现代大家做的,人还没死,但在书法圈赫赫有名;一块是老的,有墨痕,具体时代到前朝,砚台底部雕刻了水草游鱼小王八,清新脱俗。
霍夫人爱种田,却也不能送几把农具,郑爷参考了赵淑梅的意见,挑了一对黄翡雕的南瓜摆件儿,还有一座寿山石雕的红色喜客松,重近十五斤。
将两位重量级人物的礼物选定好,霍家其余同辈的就好说了。
霍老大是茶叶,两块不错的白茶饼,一块郑秋白以亲情价从赵淑梅那买来的前朝陈年茶饼;大嫂是一串点位十三的澳白珍珠,正中一颗十五毫米的灰色大溪地;
霍老一喜欢机械表,郑爷托人从津海块回来块售价近六万的肖邦表,这玩意的专柜,燕城都没有;
到了霍嵘,郑爷随便搭配了一套红酒与洋酒的综合礼包;霍淳则不只有霍峋特意提到的七星王,还有一串小点位的珍珠项链,比起大嫂的贵气大颗粒,戴着更青春精致些。
除此之外,还有登门拜访必备的各色营养品礼盒,霍家人可以不吃,但郑秋白必须要提,这也是一种礼貌。
“都不算太贵重,我也努力投其所好了。”郑爷对霍少爷给的信息物尽其用,只需要霍峋瞧一瞧,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犯忌讳、叫人不喜欢的。
霍峋一看这些精心准备的东西,就知道郑秋白这两天没少劳心伤神。
说实在的,霍峋这个做儿子和弟弟的,好像都还没有给自家人送过这样正经带仪式感的礼物。
郑蝴蝶这一下,估计要把他们感动的够呛。
更何况,“这些就够了,哪怕你什么都不送,能答应上我家里去,他们就已经高兴的不得了。”
郑秋白还是不够清楚他在霍家的地位,他如今在霍家人眼里几乎就等同于,这世上头一只登月成功插上国旗的大熊猫。
郑秋白只当霍峋在开玩笑,“我还是要态度好一些,争取这次就叫你家里人同意让你‘嫁’给我。”
霍少爷闻言小脸红红,手上给郑蝴蝶捏小腿的动作更勤快了,“就算他们不同意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说句旧社会的话,霍峋他生是郑爷的人,死是郑爷的鬼。这次霍家的小家宴,人并没有到齐,除了人在国外回不来的霍淳,霍老和霍夫人也还在临渝的疗养院。
顾忌两位老人上了年纪,霍峥没有告诉他们霍峋带对象回来这件事,纵使一老溺爱小儿子,这心心念念的小儿媳成个怀孕大男人的事情,也实在挑战速效救心丸的极限。
除了尚且不知情的一老,霍家其它人面上也都拿出来了对待郑秋白最好的态度,尤其郑爷一上来还带了许多礼物,伸手不打笑脸人。
一向说话大声的霍老大都不太好意思讲话带感叹号了,“来家里玩,这么客气干什么。”
霍源对那块表还挺喜欢,也是温和地同郑秋白道过谢,称赞对方的眼光好。
交谈间,郑秋白觉得霍峋说的没错,这位一哥身上,的确没有郑爷见识过那些程序员的闷和钝,反而是个心思很深沉缜密的聪明人。
“这孩子,准备这么多东西,花了不少钱吧,也太破费了。”陈禾对着男弟媳,总不好上去拉人家的手,尤其一看清郑秋白那张脸,上年纪的大嫂都觉得点头晕目眩。
这孩子生的也太漂亮了点,也是真不怪家里的老小步步沉沦。
郑爷拿出对待女士的绅士笑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喜欢就好。”
“这么多,可真是下血本了。”霍嵘单手托着相机,看着佣人和保镖一趟趟从车里拎出来的营养品,啧啧两声:“看这架势,像你上门来提亲的,赶明儿就要把我这小弟娶回燕城去了。”
霍峋大逆不道斜了三哥一眼,“这么多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
“我怎么看给我的东西不是那么上心呢?”霍嵘拎起一瓶红酒,这也不是照着他喜好送的呀。
难道不该因为他是这两人的红郎,而格外感谢他吗?
郑秋白问:“那你想要什么?”
霍嵘上去和郑爷勾肩搭背,就像大学那程子似的,忽视霍峋要杀人的视线,霍老三不着调的问:“秋白,你有妹妹吗?”
“没有,我只有个弟弟。”
“那就把你弟弟给我也成——哎呦!霍峋你这小兔崽子!找打!?”
冲上去给了亲哥一脚的霍峋活动拳头,“我看你才找打。”他人就在这儿,霍嵘还敢贼心不死。
“瞧瞧,秋白,你快瞧,这种不懂事的混小子,你到底瞧上他什么?”霍嵘贱兮兮点评起来,“论长相,我才是我们家最俊的,霍峋小时候可丑了,一会我给你翻相册瞧瞧。”
“你胡说八道!”
眼看霍峋就要和霍嵘幼稚地互扯脸皮了,霍源从饭厅出来,“你们俩,够了啊。”
他见怪不怪转向看呆的客人,“秋白,他们两个从小就这样,在家有点什么事就要掐一顿,习惯就好,餐厅已经上好菜了,先来吃饭吧。”
郑秋白颔首,抬脚跟上了霍源的步子,不再去管那两个互扯头发的幼稚鬼。
霍家今儿中午的餐标,是从前接待贵客才有的规格,十六道菜,十一个热菜,四个凉菜,摆了一大桌,霍家厨子在厨房炒了快三个点儿,锅都抡冒烟了。
其中还有一锅陈禾一早下厨用砂锅炖起来的玉米排骨汤,滋味鲜甜,很合郑秋白的胃口,他低头喝了两碗,用语言和行动夸赞大嫂的厨艺。
陈禾被夸的笑容满面,对小弟这个男朋友没了那么多的担忧,她原本就是个以丈夫做主心骨的贤内助,既然霍峥没有表露出不快和反对,她巴不得这个家和和气气的。
只是大嫂提前准备好的翡翠镯子实在是送不出去,她挑选的就是小姑娘们常见的圈口,左看右看,郑秋白这手掌都套不进去,强送说不定还让对方多心。
因而陈禾有点埋怨霍峥没有一早把这样不同寻常的事情和她通个气儿,人家带着一堆礼品来了,自家什么回礼都没有,太没礼貌了。
于是趁众人吃完饭,转移到茶室聊天的间隙,陈禾回了卧室,找出一个红包,又从卧室的小保险箱里点出一万零一百的现金放进去。
虽然这点钱比起郑秋白送上门的礼还是九牛一毛,但至少比镯子拿得出手,也是个不错的寓意。
捏着红包的大嫂轻轻叹气,她对这个弟媳没什么意见,就是可惜了,家里小弟做出这样的选择,估计也没办法抱个下一代出来了。
这样看,那大师算的命其实也不全对,早婚但不早育。
*
坐在茶室里,保镖和佣人都在门外,霍峥索性就把话开诚布公地讲了:“你们两个人在一起这件事,我们家,不反对,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不过霍峋现在还年轻,有时候我都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对他不放心。所以你们两个人过日子,他有什么幼稚的地方,希望你能对他包容一些,耐心一些——如果他实在是改不了,你就告诉我。”
“我有的是法子治他。”
霍峥看郑秋白这小胳膊小腿儿的,不像是能架住霍峋的,所以真有什么万一,夫妻感情不好了,郑秋白大可开口,到时候霍峥亲自过去给霍老五上家法。
坐在霍峋对面的霍嵘听到这茬咬紧了嘴巴,生怕一不留神,憋不住的笑就从他嘴里喷出来了。
“大哥!”霍少爷也被臊红脸了,他哪有那么小!那么幼稚!
男人太小,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郑爷拍拍略显激动的霍少爷,轻声为霍少爷正名:“谢谢大哥,不过霍峋已经比我见过的很多年轻人都要成熟稳重了,他是个很成功的大人,生活里遇到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和我一起面对承担,我很信赖他。”
霍峋点头,没错,他是个很成熟稳重的大人,未来也会是一个很成功的爸爸!
霍嵘阴阳怪气,“啧,很成功的大人~”
霍少爷一秒较真:“你又找打是不是?”
霍嵘的口吻,真的很欠打。
吹了吹茶水热气的霍源道:“你们两个就要打出去打。”
霍峥原本还想问问郑秋白肚里孩子的问题,只是还有两个弟弟在场,有些碍事,不太好提,他只能欲言又止。
其实霍老大也想看看宝宝的一维照,看看这孩子是像霍峋多一点,还是像郑秋白多一点。
而还不知道霍老大已经清楚宝宝存在的郑爷,在关于孩子的事情要不要告诉霍家人的问题上,把选择权交给了霍少爷。
他向叶家人坦白这一切时,霍峋没有反对,现在霍峋想做同样的事情,他也没有立场不同意。
按这一遭的状态来看,霍家人,没有郑秋白想象中那般‘森严恐怖’,其实也就是正常状态下的中式家庭,对最小的孩子有些过度的关心和在意,很正常。
等郑秋白肚子里的孩子出生,这一家子都会成为它的亲人,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但霍峋还是没有在家里公开宣布这件事情,一方面是顾及郑秋白在老同学面前的面子,另一方面是知道的人太多了,霍峋担心他们会动起把生下来的宝宝带回京市教养的想法。
这孩子无论如何,都要留在郑秋白和霍峋身边,且要跟郑秋白的姓。
这样大的安排,郑爷自己都不知道,“要跟我姓?”
“对呀,宝宝跟你的姓才对。”霍峋对冠父姓没有那么偏执的念头,且怀孕这件事的确是郑秋白更为辛苦,他没有做什么,能拥有一个孩子已经很幸运了。
霍峋的意思郑秋白懂,但他不觉得自己的姓有什么必须继承的必要。
当初和舒澜离开郑家时,郑秋白就考虑过改名换姓的问题,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最后没改成。
郑秋白其实也不喜欢自己的姓。
深思熟虑后,郑秋白摸着自己的肚皮做主道:“孩子还是跟你的姓吧。”到时候直接登记在霍家的户口本上。
这以后孩子一出去,自我介绍时直说姓霍,京市霍家的霍,多有面儿?
郑爷深知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这一个姓背后代表的家族势力相当重要,可比霍峋那一根筋觉得他辛苦就该随他姓有道理的多。
两人在霍家住了一天,周末霍峋要回港湾,正好在京市坐飞机,郑秋白还要回燕城,他的店开业还不到一周,暂时还有些走不开,阿良也没把店铺经营正式上手。
加上还要跟赵淑梅和郑星星都知会一声,于是郑爷飞去港湾待产的事情,还得再往后错一错。
没什么顾虑的日子是轻巧的,郑秋白近来的工作量除了看看账本,也就没有其它业务了。
清闲的日子,郑爷抽空去了趟一中,买了点水果牛奶零食,看望住宿的郑星星,顺便把他要去港湾的事情告诉对方,“有什么事,你还是要给我打电话,但我不在燕城,遇上我赶不回来的急事,你可以直接打给阿良哥哥。”
“嗯,哥哥,我知道的。”一中的伙食不差,郑星星的身板又挺括了一些。
两人趁中午午休的时间,坐在校外的冰激凌冷饮店谈天,半晌,郑星星红着脸掏出了他上高中后第一次月考的一叠试卷,想给郑秋白看一眼。
这年头的试卷还都是老师手动批阅的,卷子满是上红艳艳的对钩和高分,相当振奋人心,郑秋白翻一张,嘴角就多上扬一分。
郑星星在他的班级里排第一,全年级段排前一十,这个成绩水准,要是一直保持到高三,上个京市的好大学不是问题。
郑爷高兴地摸了摸星星的脑瓜,“真厉害,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给你买。”
“我什么都不缺,哥哥,我什么都不想要。”郑星星笑出腼腆的酒窝,一中的老师几乎都认得郑秋白,早在开学,就有人问他是不是郑秋白的弟弟。
郑星星考出这样的高分,老师还会在课上公开表扬,说他不愧是郑秋白的弟弟,郑星星听了,心底的高兴比他考班级第一还要雀跃。
郑星星会继续刻苦学习,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情,只有这样,他才配做郑秋白的弟弟,才不会给哥哥抹黑。
十月初,燕城街上的绿化植物开始被金秋染上昏黄。
将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整顿清楚的郑爷,总算拿到签证和通行证,跟盼星星盼月亮的霍少爷坐上了去港湾的飞机。
说起来,郑秋白上辈子还没来过港湾,忙于工作,他没时间度假,只在电视和报纸上看过一些港湾繁华的风景,对这旅游胜地心生神往。
不过,飞机一落地,郑爷还没来得及感受港湾的纸醉金迷,率先攻击他的,是港湾十月初也依旧逼近三十度的热气。
他好不容易在燕城熬完的夏天,似乎又要重新熬一次了。
好在体贴的霍峋给郑秋白在包里收了条短裤,立马拉着人到卫生间坐马桶上换衣服。
郑秋白怀着孕,实在是不耐热,坐在干净喷香的马桶盖上,一个劲扯身上宽大的衬衣扇风。
在霍峋单膝跪地,举着大裤衩让他把褪去长裤的腿往短裤筒里伸时,想立马反悔跑回燕城的投降说辞,其实就在郑爷的舌尖上了。
谁让这港湾,真的太热了!
火焰山,也不过如此了!
第 99 章 养胎日常1
港湾的天气,实在挑战郑爷作为一个孕夫的耐受力。
九月底十月份的燕城基本上已经完全褪去了湿热的暑气,稍有阴凉的地方迎面吹拂的风都是清爽干燥的,已经正式迈入了郑蝴蝶宜居的生态环境,不冷不热,正正好。
眼下郑爷抱着一边休息一边旅游生子的轻松心态飞到港湾潇洒,却发现这地方实在是又湿又热,下飞机走了不过两步路就一身汗,浑身有种黏腻感,
他当即怀念起和港湾一比就像是个小县城的燕城来。
反观霍峋,这小子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热,耐受力很强,脸上一滴汗也没有。
他在给郑蝴蝶套上短裤后,手掌轻轻摸了摸郑秋白白花花的大腿,心疼道:“该给你买点防晒霜。”
港湾进入十月份后多雨多阴天,但晴天时,那太阳的威力也相当了不得。
被热蔫的郑爷不是防晒霜能拯救的,不过想起霍峋上飞机前那满心期待的模样,他也不忍心现场买机票飞回燕城去。
还好港湾是个发达至极的城市,基本上公共场合都有开到冻人程度的中央制冷,连公厕都不例外,只有正午到下午太阳落山前的室外气温比较磨人。
郑秋白避开大太阳的时间出门就好,或者,出门也不要去室外,坐计程车去购物中心潇洒更合适。
叶聿风知道郑秋白今天到港湾的航班,专门来接人。
赵淑梅为了让孙子在港湾上学方便,除了聘请当地司机外,还做主给叶聿风买了辆高端保姆车,体积庞大而敦实。
这种车型在流行四座扁长轿车的内陆尚且不常见,在港湾,却是电视剧里的豪门阔太带娃标配,滑动门,按摩椅,小冰箱,隐私空间隔档,一应俱全。
不过叶聿风压根不去上学,就算上学他也要开拉风的敞篷,或者骑机车。
于是这辆保姆车对他而言就是放在一小时五港元的停车位上消耗余生,等放到零件老化,直接押进废车场报废。
“这车给你吧,反正我也用不到。你这身子,坐这样的车出门去哪方便些,司机也一起配给你,他是内陆人,到这里打工的,会说普通话。”叶少爷非常有即将成为‘舅舅’的责任心。
要说这小子除了不爱学习,不爱做正事,心眼和德行放在豪门子弟中,实属是好的不得了的了。
“那就谢谢你了。”郑秋白原本想着租一辆车,他最多在港湾待半年,租车比买车方便。
殊不知已经盘算着在港湾过日子的霍少爷都开始挑选临安湾的独栋别墅了,这次有郑秋白,还有宝宝,房子的风景和风水都必须要比他上辈子的那栋好。
霍峋上辈子二十六岁成为了尊贵的临安湾业主,临安湾的地产要验资,摆出来的个人资产在要在房产总价的二十倍以上,才有入场资格。
当下的霍少爷虽然买得起房子,总资产却不够验资线。
于是这段时间,霍少爷正闷头赶在华国正式加入贸易组织前,和元麒龙一起把赚钱的方向钉放在了国际期货和对外出口上,这两项业务统称国际倒爷。
元麒龙也是跟着发财了,提了辆跑车,港湾的购车税低,全款买下来价格比在内陆低了二十来万。
这一手直接给人在京市的李晌瞧得眼都红了,撒泼打滚也要投资,恨自己没在港湾念书,可他那几十万,也实在不够看的。
霍少爷让他别急,以后还有别的机会。
霍峋清楚,倒爷干不长久,当下大概就是未来十几年间,这个行当最挣钱的一段日子了。
等未来海外出口的规则愈来愈严,税款征收越来越高,连带海外标准制裁国内出口产品时,钱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自己长脚跑进他的口袋了。
这件事霍峋也和郑秋白提过,他事事都要和郑蝴蝶开诚布公,从不自己偷偷摸摸藏着掖着。
奈何郑爷实在不了解霍峋说的那些玩意,他两辈子都是搞实业的,隔行如隔山。
但他能听出来,霍峋这赚钱的脑瓜子和正常人真不一样,高低得是个外星人。
郑爷也问过,霍富豪在期市股市里指哪打哪的底气是从哪来的?
对方答:“事先做好公司背调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呢?”
“直觉。”霍峋炒股没有固定的公式和经验,更多靠直觉和自信。
这种天生的金手指可能在上辈子更鲜明些,他看上的股票,后来做主投资的公司和项目,基本上就没有亏本的,就算要跌,也能有所预感,及时止损。
郑爷听明白了,这就是命,霍峋天生财神爷转世的命。
他上辈子可没有这样的直觉,工作上的能力都是自己摸爬滚打出来的。
人比人,真要气死人。
到了港湾,‘寄人篱下’的成了郑秋白。
霍峋这在港湾的公寓,说公寓不严谨,因为郑爷没见过还要在大堂配备微笑服务的迎宾和车童、装修富丽堂皇、电梯入户带开阔阳台近一百五十平方的公寓。
这房子还在足够靠近中心娱乐区的位置,站在阳台上,就能够眺望到港湾地标性的娱.乐城建筑。
港湾虾米大一点,霍峋这房子,实属算气派了。
“房子是你租的吗?”
“不是。”霍峋把门口密码锁的钥匙和密码都交给了郑秋白,“是咱妈买的。”
听到这个‘咱妈’,郑爷还反应了一瞬。
这房子的购房经历说起来历史就有些久远了,霍夫人那样的身份,一般情况下不会到港湾和海外这一带来。
不过有几年很例外,就是港湾刚刚回归,和内陆开放交互的时候。
霍峋小小年纪就被父母领着、被大哥大嫂领着,来这旅游增长见识。
那时候港湾的房价也才二千一平,霍夫人除了种田,还好投资房产,当时这处市中心的住宅区还没建立起来,她就签了合同,买了一户等升值,不升值,也能自家人度假的时候来住。
公寓入户是二室两厅的格局,一间主卧,两间客卧,一间保姆间,都带独立的干湿分离浴室,主卧还带一个衣帽间一个小书房。
港湾的房产,没有公摊面积,一百五十平物尽其用。
家太大,霍峋雇佣了一位外籍佣人叫Asha,是个年近五十,有着褐色皮肤和一头蓬松卷发的少数族裔。
她在上一任主顾家带了七年的小孩,照顾主顾的妻子生下过两个孩子,带孩子和产后护理的经验很丰富,烧菜做饭与打扫家务也很拿手,比霍峋做饭水准高。
在港湾,这样的外籍家庭佣工很常见,因为雇主会提供食宿,所以一月只需付薪二四千港元,价格相当实惠了。
有钱人都十足精明,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工作,该拿多少的薪资,一向是固定的,他们不会随意给高价扰乱市场,以免对自己不利。
哪怕到十年后,港湾外籍佣人的价格不过也就是五六千,比起内地的住家保姆而言,实在物美价廉。
Asha不会讲普通话,也不会港湾话,只会带着些西洋口音的洋文,郑秋白和她沟通没什么障碍。
而Asha在见到郑秋白后,对雇主说的第一句话,是‘Your wife is so beautiful!’
霍少爷揽着郑蝴蝶的腰美滋滋道谢,郑爷扶额,“Asha,I’m no this wife,but his husband.”
郑秋白就算当倒插门,那也是霍峋的husband。
不过接受了雇主‘产后及育婴委托’的Asha,还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惊觉她漂亮的‘雇主婆’其实是个绅士。
在那之前,她都以为,郑爷的自我介绍是这对雇主夫妻间独特的小情趣。
到港湾,郑爷没有急着去当游客,他的首要任务是去私立医院,和他未来几个月的产科医生碰面。
港湾的私立医院和京市私立医院的花园洋楼是相似的建筑和装修风格,不过从满墙的爬山虎可以窥见此地历经的岁月痕迹。
带着郑秋白和霍峋往接待室走的小护士介绍起这处的渊源,“我哋医院旧址系供奉修士聖安多尼嘅教堂,教堂焚毁后,地皮俾老細家買落,后尾先建成佐捏家醫院,到左今年,都有七八十年嘅历史了。”
“原嚟係咁。”霍峋听懂了,充当起人肉翻译,转头讲给听不懂港湾话的郑蝴蝶。
似乎是察觉两位患者是内陆来的,护士端着茶水再进来时,已经切换成了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脏医森一会就来喔。”
‘脏医森’姓张,大名张达,医院的患者同事都叫他Ethan,一个一米八二的羊毛卷,是赵泽霖在京市带过的徒弟。
当年在雇主家他也给温少抽过血,现如今人在港湾成了独当一面的王牌医师,负责郑秋白的后续产检,绰绰有余。
不过按照赵泽霖想发论文的渴望,郑秋白未来上产床,他也只有观摩的份儿。
“宝宝现在指标一切正常啦,老师和我讲,它似乎不太爱动,最近有没有感到胎动呐?”
“有了。”郑秋白后来才知道,原来感觉肚子里有小鱼在游,就是最轻微的一种胎动,宝宝在燕城时不太爱动,频率太轻的,都被郑爷忽视过去了。
这来到港湾后,天实在是热,郑秋白贪嘴爱吃凉的。
尤其霍峋拉着他晚饭后出门遛弯,街巷里还总是冒出一遍响铃铛一边驶过的幸运冰激凌车,郑爷每次都要霍峋去拦车,买牛乳味的冰激凌。
一支冰激凌吃下肚,他肚子里的小崽会持续动手动脚好一阵,像是冰着肚子里的孩子了,要动起来暖暖身子。
这胎动很鲜明,不再是慢悠悠轻飘飘的了。
Ethan又抽过郑秋白的体检表,用钢笔在上面圈出两个数据。
“看起来郑先生体重还是偏低呢,家属要注意呀。还有现在宝宝五个月了,要注意补钙啦,另外平时有做运动,外出活动嘛?看您都没有什么肌肉哎。”
在Ethan医生看来,孕夫很需要适当的运动和外出活动,遇到晴天就该出门晒晒太阳,这是最简单强身健体又补钙的法子。
而郑秋白,明摆着就是那种缺乏锻炼,体虚又容易疲惫,热了怕热,冷了怕冷的亚健康人群。
如果是顺产的话,都不一定有力气坚持下去。
“您不知道怎么运动的话,我们医院有专业的瑜伽师和孕期健身教练,可以预约上门,手把手教您从轻松不伤身的动作做起,可以看看需要嘛?”
天生不好动的郑秋白犹豫,“我考虑下——”
“需要。”霍峋掏出他充了不少钱的就诊卡,现在就刷卡。
Ethan继续道:“我们还有专业的营养师呢,可以根据郑先生的体重,规划每一日的正餐和加餐以及相应的营养补充剂,需要嘛?”
“也帮我们预约一下。”
“好的呢,霍先生。”
霍峋是郑爷在这世上见到的第一个没病没灾,却在医院被推销上头,一口气花出去十万八的冤大头。
霍少爷坚持这笔钱花的值,不然每次他拉郑蝴蝶傍晚出门遛弯,走出去不过两条街,郑秋白就要喊腿酸肚子沉、天热胸闷喘不过气、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回家。
不回家就得吃冰激凌,一支还不够吃,走到第二条街就要吃第二支,以此类推。
霍峋没办法,为了不让郑秋白一阵阵给肚子里的娃下冰激凌雨,第二天再拉肚子,只能立刻返程,把郑蝴蝶一路打横抱回家。
港湾狭窄的人行道上,他俩其实相当拉风。
郑爷这时候也不好面了,在港湾,一个远离燕城,混杂了诸多语言和人种的新城市,他压根不在乎陌生人的视线。
反正不会有人认识他,凡事都没有他舒坦开心重要。
吃牛乳冰激凌同理。
上门来的健身教练和瑜伽老师都是为富太太服务惯的,上来唤郑秋白‘郑先生’与提起他肚子里五个月‘宝宝’时的模样,没有半点叫人不适的感觉。
就好像,男人能生孩子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郑先生身体太硬了喔,一看就很少运动,放心啦,我们单次运动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也会根据您的身体情况量力而行。”
郑秋白也是一把年纪了,做运动还要被人哄着,实在尴尬。
面对老师,他不好意像面对霍峋一般,放弃地理直气壮。
慢悠悠的,这游泳和瑜伽也就坚持下来了。
营养师则是上门一周,对方详细观察郑秋白的生活状态、饮食偏好甚至是各种分泌物,郑爷怀孕五个月,稍微有点小便秘的个人隐私都被对方发现了。
后续营养师为郑秋白的各色营养品重新规划了食用剂量和时间,转头交给Asha一份月度食谱安排。
在保证饮食均衡,色香味俱全的情况下,它的规划细致程度达到了郑秋白如果当天想吃零食和水果,应该吃什么,可以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又该吃多少分量。
这份食谱神奇之处就在于,大鱼大肉胡吃海塞喂着都长胖艰难的郑爷,真的不到半个月,涨了四斤。
霍峋亲眼看清体重秤上的数字时,几乎要掉眼泪了。
这钱实在是没白花,相当值。
在港湾适应半个月后,天渐渐没有郑秋白初来乍到时那样热了,这样气温和天气穿长袖和短裤衩正好。
偶尔来探望的叶少爷已经看够了郑秋白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再蹬个趿拉板儿,就和电视里的包租公一模一样了,不够优雅也不够精致。
“那你说我该穿什么?”郑爷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到这种时候了,穿正装只会显得他像个上年纪的‘成功人士’,大腹便便。
“我给你买了。”叶聿风掏出个礼品盒子,这是家做真丝衣裳的国外高端品牌,一般卖的多是女士睡衣,“快打开看看喜欢不。”
郑秋白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拆开了包装盒,而后从其中抽出了一条,深蓝色带暗纹的丝绸长裙,面料光滑,垂顺。
郑爷攥着它的手微微轻颤,翻来覆去确认后,这就是一条裙子,甚至不是中性款的裙裤装。
“这是孕妇裙,我shopping时候看到就觉得很适合你,这不比你在家穿大裤衩子优雅?”
这裙子是古典剪裁,宽松的腰身处,还做了褶皱处理,能遮挡小肚子,上身肩带处有是拉力不紧绷的弹簧绳,胸口有开侧方兜,哺乳期也方便喂奶。
叶少爷不过多看了两眼,就被专柜的柜姐拉住,一番上天入地的吹嘘后,他果断拿下,买回来送给郑秋白。
孕夫就该穿孕妇裙。
还有谁说男人不能穿裙子了?
“你想死吗?”郑爷皮笑肉不笑,要不是杀人犯法,他现在高低要用这条裙子系死叶聿风,给对方脖子上打个死结,下葬都解不开那种。
不想死的叶少爷不敢再吭声,吃了点水果,在心底唾弃那些销售话术实在是太洗脑,最终没忍住,小声抱怨:“就这破裙子花了我二十八万呢,也不知道我那时候怎么想的。”
郑秋白:?
不是两千八,也不是两万八,而是二十八万?
郑秋白开始怀疑叶聿风被诈骗了,他就没听过这牌子有这么贵的衣裳,且就这面料设计,这不明摆着宰人的。
“导购说她们家第一次出孕妇裙,这花纹是跟Dio*的合作工艺,卖出去还会给妇女儿童基金组织捐款,最重要的是全球限量五十件带编号,你这件,是第十六件。”
“叶伯为你穿的舒服,已经过水手洗过了,也退不了。”且叶少爷买东西,从来就没有退换货这一说,不合适,扔了就完了。
郑爷眯眼,比霍峋更显眼愚笨的冤大头出现了。
当晚,郑爷上床睡觉前把那只礼盒递给了床另一边的霍峋,“这是聿风给你买的礼物。”
“给我买礼物?”不年不节的,霍少爷有点怀疑小舅子的居心,他一向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除郑秋白之外的男人。
果然,打开盒子后,霍峋脸瞬间黑了,“这真的是给我的吗?”
“这么肥,我看也不是我的尺码。”郑爷的手捏捏霍峋的胸肌,感受到充盈的手感,满意点头,“你这穿上正合适。”
霍少爷当然不会穿,手一扬就把盒子扔地上了,一个翻身抱住看热闹的郑蝴蝶,上下其手,郑爷惊呼,“你就这么扔了?那衣服二十八万呢!”
“?”
“他是被骗了吗?”
抱着霍峋脖子的郑爷笑起来,他就说,这衣服卖二十八万,谁听了都会和他一个反应,就是霍富豪也不能例外。
第 100 章 养胎日常2
港湾的十月是夏天和冬天的分界线,几场阴雨后,气温便从三十来度降至二十出头,到了太阳落山,体感温度大概只有十几度,所以出门一定要记得提上雨伞和一件薄外套,以防昼夜温差与突然降雨。
日子迈过万灵节,飘忽不定的气温就彻底安分守己了。
这是郑秋白喜欢的天气,很宜人。
这也是让霍峋松口气的天气,郑蝴蝶终于不再每出一次门,就要吃一肚子冰饮冰激凌,冻得孩子在肚里直哆嗦了。
渐渐地,郑秋白作为一个旅居的游客,主动出门坐车去港口吹海风看渡轮的日子,多了起来。
不过郑爷坐不了钓艇也坐不了轮船,上去他就头晕想吐,脸色煞白,大概是晕船,晕的厉害,连带肚子里的孩子也一突一突激动起来。
所以站在岸边的礁石上看看风景,他就已经知足了,要他再上船试试,他不干。
远远地,灰色的海面和阴翳的云层相拥,像倒转幕布后,舞台上被拉起的帷幕。
这份寒冷和灰扑扑在郑爷看来是冬天要来临的迹象,不过霍峋告诉他,港湾冬天,至多也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了,不像内陆的北方城市,西风凌冽,鹅毛大雪。
港湾连绿化都是终年长青的。
郑秋白不是没有常识的文盲,连这都要霍峋哄小孩似的教给他,“我知道这里不会下雪。”
“没有大雪,但小雪还是有的。”如果港湾的娱.乐城赶在圣诞节时主动在自家建筑附近施工降落的人工雪也是雪的话,那港湾是会下雪的。
在港湾,违逆自然规律的纷飞飘雪与通宵天明,都可以用金钱换来。
港湾那几个高消费的地方,郑爷也去过了,不过他只是去逛逛商场,吃吃特色餐厅,不为寻刺激找新鲜,出入那些大型成人‘娱乐厅’。
纵使这样,在里面shopping时,郑爷都莫名觉得,钱好像不是他辛辛苦苦挣的钱了,几万十几万如流水一般刷卡花出去时,半点不觉得心疼,只会觉得买的值,不买就亏了。
回来一看,那些物件脱离了专柜的渲染,反倒不如拿着那笔钱,去手工制衣坊做定制。
叶聿风更是那地方的常客,一到港湾,叶少爷就彻彻底底骚.包起来,穿戴都要是最新款和限量版。
在郑秋白眼里,他那些衣服丑的各具特色五花八门,实在糟蹋钱。
叶少爷还要美其名曰他这不单单是购物,还是为了看看人家的商场和商圈是怎么建设的,这是他作为立人集团少东家的一种实地考察,不单纯是吃喝玩乐。
郑秋白点评他四个字:“鬼话连篇。”
叶少爷在上次那条价格高昂的丝绸裙子送的不得郑爷心意后,就转换了路子,抢起霍少爷做爸爸的活儿,给未来的外甥或外甥女买起婴儿装备来。
大品牌的小摇床、婴儿车、奶瓶、奶嘴、尿布、婴儿玩具,安全性和舒适性俱全,叶少爷签单,直接从商场送到家里来,工人现场安装,郑爷监工。
“怎么样?”叶少爷邀功,“这次我送的东西,你喜欢吗?”
“嗯。”郑秋白这段时间去商场时,也有逛这种婴幼儿品牌。
在五花八门的奶瓶和奶粉尿布中,郑爷挑的眼花缭乱,人生头一次这样选择困难。
导购一会说这条纸尿裤包裹性好,一会说那条纸尿裤透气性强,完全左右了郑秋白的抉择,而这世上好像就没有一条既包裹好又不会憋痱子的全能纸尿裤。
郑爷只能婉拒导购,回家和有经验的Asha商量,再适当征求一下霍峋的意见。
叶聿风这一送,倒是解决了郑秋白头疼的一桩大事。
十一月,正是霍峋做研究生期中汇报的时候,无论是专业课还是小组会,都让他感受到了一种灭顶之灾。
上辈子那样多的课程,霍少爷是均匀安排在了两个学期内结束,现在这半个学期就要赶完全部进度,他和郑蝴蝶在床上碰面的日子都少了。
在学校已经忙的要死要活的霍少爷到家一看,他孩子未来装备全叫叶聿风置办了,准爸爸霍少爷那是相当恼火。
这本来应该是他的任务才对。
无论是给宝宝买尿布奶粉,还是给宝宝组装婴儿床婴儿床。
郑爷听懂了霍峋的小抱怨,为了给这位年轻爸爸仪式感,郑秋白保证,等孩子出生之后,喂奶换尿布哄睡觉的事,都是霍峋的。
“我和Asha商量过,婴儿房里不能只有小床,还要有一张大人的大床,然后床外加一张拼接床,方便你起夜照顾宝宝。”
闹脾气的霍少爷清醒过来,“我去和宝宝睡?”
他以为如果Asha忙不过来,他们会再请一位育婴师上门,夜里照顾宝宝。
“你不愿意?”
“我愿意。可我晚上去和宝宝睡,你不会想我吗?”
郑秋白道:“还没天黑,不许耍流氓。”
霍少爷没耍流氓,他说的是精神上纯真的想念,而不是郑蝴蝶以为那种肉.体上的想。
出于学业的压榨,霍峋这段时间一到家,基本上就在书房生根儿了,连陪着郑秋白出门散步都成了Asha的活儿。
等霍少爷好不容易写完报告和论文,洗去学术狗的疲惫和颓废,一身清新钻进房间时,郑秋白已经躺在大床上闭眼安眠了。
霍峋的夫妻生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其实也不止霍少爷憋着火,郑爷每天晚上从梦中惊醒,看见床上的男人,都有那么一点点主动把对方吃干抹净的念头。
这件事,郑秋白也私下询问过Ethan医生,因为他怀孕之前,绝对不是个满脑子只有和喜欢的人拥抱上床的‘流氓’,眼下没有工作,这种荒.淫度日的念头更甚。
Ethan医生说这样的感受是正常的,是激素使然,郑秋白这样的表现还算好,有助于夫妻间的感情升温。
有些孕妇反而会觉得丈夫臭不可闻,丑不可见,避之不及。
接受天性的郑秋白回到家,考虑到霍峋白天还要上学读书,还是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的歪心思,夜里醒来也就是翻个身,背对年轻又有公狗腰的爱人。
肚子里的宝宝将近七个月时,郑秋白也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从前他对霍峋说自己肚子沉,大部分是不想运动的说辞,要是他自己愿意出门,能健步如飞。
可现在肚子沉,是真沉,站久了会有一种撑不住的坠感。
已经熟悉的负担好像无形中加重了许多,导致郑秋白经常要一手扶腰,一手托肚子。
这是个很有母性光辉的动作,可其中的辛苦只有做妈妈的人知道。
因为肚子太沉,腰腹不舒服,瑜伽课被取消了,游泳课还在继续,在水下的时候,有浮力,反而对郑秋白的身体有疏压的作用。
不过在泳池之外的地方,郑秋白能躺着就不坐着,能靠着就不站着。
为这事,霍峋也联系了Ethan医生,医生给开了一副托腹带,借助工具靠肩膀的力量托起肚皮会轻松一些,同时也叮嘱,“快到孕晚期啦,活动上还是以郑先生身体感受为主,不要强求,也不要劳累。”
霍峋一一记下。
电话那头的Ethan医生记得他们夫夫间的感情相当好,轻咳一声,提醒道:“霍先生,孕晚期其实和早孕期一样,要注意的事情很多,尤其是行房,也要少一些啦。”
“……好的,我知道了医生,谢谢您。”
当天晚上,霍少爷拒绝了攥着他撚樣,盘核桃似的揉圆搓扁的郑蝴蝶,非常有力地提起了自己的裤子。
“今天不行。”
“你又怎么了?”霍峋在郑秋白眼里就是在装模作样,郑爷膝盖顶上霍峋精神的乜鸠,轻轻蹭了蹭,“你明天早上不是没有早课吗?”
“医生说,以后都要少一些。”霍峋被蹭得哆嗦,在床上一个劲后退,躲起郑蝴蝶来,“以后一周一次,这周二已经做过了,下周二再说。”
霍峋也是胆大了,都敢给郑秋白立规矩了,郑爷眉头一挑,腿一伸就给这臭小子踹下床了,他这是为霍峋考虑,“那你出去睡吧,晚上睡我旁边,你不安全。”
郑秋白如狼似虎。
成小白兔的霍峋立马不干了,抱着枕头不情愿离开。
最终,英俊潇洒口技多端的霍技师献出了其它技能,把郑爷伺候舒服了,才换得继续睡在郑爷枕边的资格。
到了宝宝七个月时,霍峋终于能像电视上演的那样,趴在爱人的肚皮上,感受肚子里小生命的动静了。
隔着一层皮肤的触感很奇异,找不到任何可以相提并论的感觉,霍峋爸爸笑的唇角久久压不下来。
七个月大的胎儿比起之前更好动了一点,不过它的动作依旧轻轻的,有时有晌,频率固定,就像是单纯为了给父亲汇报自己当下一切健康似的。
没有作天作地、拳打脚踢,也没有对郑秋白的身体造成什么负担。相当懂事。
等待卸货的日子太漫长,叶少爷实在憋不住,抓心挠肝,和霍峋打听,“你偷偷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问医生,郑秋白那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叶聿风不信霍峋这么能忍,但他看得出来,郑秋白对这个孩子是男是女,都相当无所谓。
“没问。”霍峋实话实说,确实,比起郑爷从一而终的淡然,霍峋这另一个亲爹的心路历程就有点坎坷了。
先前他以为孩子不是他的,所以寄希望于,郑秋白能生下一个男孩,老话讲男孩像妈妈,只要长得像郑蝴蝶,霍峋就百分百满意。
可霍峋一想起小时候的自己,登时就理解了养男孩的不易,养个他这样脾气的男孩,更叫大人头痛。
所以说男孩是漏风小坎肩,一点不为过。
不如给郑蝴蝶弄一身小棉袄穿穿。
所以现在的霍少爷,想要女儿的心情大于想要一个儿子的心情。
他也尝试过去旁敲侧击医生,谁知道港湾这边的Ethan医生更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和道德,告诉他,如果想知道胎儿性别的话,需要两位父亲都在场,并且以生育一方的选择和态度为主要参考。
简而言之,就是如果郑秋白不同意提前知晓孩子的性别,医生也无法向霍峋透露,在胎儿还在孕夫肚子里时,它的一切处置权和知情权都在郑秋白的手中。
霍峋没办法了,只能每天晚上入睡前,对着郑蝴蝶的肚子发射脑电波沟通。
做爸爸的,已经准备好给宝宝买小裙裙和小皇冠了,连宝宝房的定制衣橱,做的大小和隔断,都是正好放裙子的尺寸。
比起霍峋的盼望,郑秋白一直都很淡定。
男孩他觉得可以。
女孩他觉得也行。
反正都是他的小孩,生下来都要养,不必拘泥于这些细节,生下来是个漂亮的宝宝最重要。
漂亮,随了他和霍峋的优良基因,这是郑秋白唯一的坚持。
阳历新年时,郑星星放了几天假,郑秋白和星星通过电话,想邀请对方到港湾来玩儿几天,放松一下。
但郑星星说阳历年假期结束,开学就要月考,再有一个多月还是期末,他得在家好好学习。“哥哥,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郑星星也想郑秋白了,他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去了港湾这么久还不回来,难道是因为霍峋哥哥,准备长久留在那边了吗?
港湾离燕城太远了,要坐飞机才能过去,郑星星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有坐过飞机呢。
“短期之内还不行。”郑爷这肚子现在就没法见人,坐飞机也有些危险,很难奔波回燕城。
加上预产期就在二月底,也算是近在咫尺了,郑秋白想要回燕城,霍峋都不会答应。
“这样吧,寒假的时候,我给你订一张机票,你到港湾来,好吗?”
“好。”郑星星也不考虑飞机票到底多贵了,他就想等期末考试结束之后,拿着他的好成绩,去见郑秋白,给对方一个惊喜。
郑星星的期末考还没结束,叶聿风这个半吊子研究生不到半年的课程先结束了,半学期成果汇报展示的商业研究论文,还真不是找的枪手,是叶少爷这些年在港湾潇洒的消费心得。
霍峋看了眼复印版,一语中的:“啧,垃圾。”
郑爷也看了遍,倒是没点评什么,只是“哎”了一声。
得亏赵淑梅老太太是看不懂这洋文写的论文,要是看得懂的话,得吃速效救心丸压压惊。
叶聿风原本还犹豫他要不要在假期的时候留在港湾,陪陪郑秋白,可被这俩知识分子如此点评后,他立马头也不回打包行李飞回了燕城。
士不可杀,也不可辱。
霍峋的正经研究生课程还在继续,幸运的是他在半年前许下半年结束所有需要学分考试的专业课的理想,成真了,不仅如此,他还拿到相当优越的绩点,在同级生们,彻底成了一个神秘的怪咖。
大概是因为,他不怎么参加活动小组,也不怎么参加专业聚会,光明正大翘课,不翘的课下课也总是第一个跑没影,到后来甚至都不住在学校了,整个学院,几乎没有人有他的联系方式。
说他不奇怪,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霍峋也因此失去了很多无用和无效的社交,他和他的同门之间,还是有比较多的联络。
有两个师兄,都知道他已经成家,包括导师陈源,只是大家都没想到,霍峋年纪轻轻,成家就算了,老婆都要生了。
这就是霍峋婉拒第一学期期末结束,导师提出小组聚餐的主要原因。
陈源这个小老头还有点惊讶,几次和霍峋确认,这个理由不是在骗他,更没有胡言乱语。
港湾人的思维已经接轨时代,大多数年轻人选择先谋生,晚婚晚育,霍峋相当标新立异。
霍峋告诉他的导师,这个在内地叫早遇良人先成家,晚遇良人先立业。
不过他要成家立业两手抓。
只有这样才能给他爱的人,足够好的生活。
寒假,霍峋在港湾注册了自己的第一家私募公司,在港湾注册公司审核正式通过,必须有符合规范的办公用地和实足员工人数。
于是霍峋租了靠港写字楼第三十四层,按照上辈子的经验,有条不紊招兵买马。
他开的薪水足够丰厚,对简历要求也不像其他金融公司那样严苛,要求应届生实习经验五年以上又或者有个人人脉资源,应聘的人络绎不绝。
不过,重走老路的霍峋只是在筛选,筛选上辈子和他一起起家的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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