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其实,我也是官宦女儿
房里?女子半个身子落在黑暗中, 显得她的脸庞格外清隽,亦清冷。
谢瑾站在原地踌躇了半刻,才上前。
“抱歉, 那日被山贼伏击打散后,不少人已经找到了我?们, 我?一直没?有跟你说。”
沈兰棠气嘟嘟。
沈兰棠愤怒。
沈兰棠没?什?么力道地问:“……为什么呀?”
她很委屈,虽然她并不是要求谢瑾对她知无不言袒露心扉, 但散落的侍卫找到他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她, 她也是会生气委屈的。
更何况, 她也一直在?担心其他人的安危。
沈兰棠再次变得气嘟嘟。
谢瑾见她由气转冷静再生气,连忙道:
“此前我?们刚走散时?, 我?担心的是袭击我?们的人是北戎人,担心你会害怕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北戎人?他们为?什?么袭击我?们?”
“因为?——”谢瑾再次沉默,无言以对。
沈兰棠:得了得了,这?操蛋的世界!
沈兰棠虽然生气却也能接受, 毕竟她和谢瑾还?没?到心连心的程度, 她有隐瞒谢瑾的事,谢瑾自然也有,而且保密级别还?不低呢。
沈兰棠不欲探听朝廷机密也就没?继续问下去, 只是道:
“那其他人都没?事吧, 都平安么?”
“死了两个兄弟,其他人没?有大碍, 除了在?养伤的其他都已经在?县城了。”
沈兰棠叹了口?气, 当兵就是要面临生命危险,也只能多给补贴了。
“那你们刚刚在?外面说什?么?”
两人声音放得很低, 若不是月光照下的两个影子?,沈兰棠都会以为?谢瑾只是出去梦游了。
“我?一早发现张县令和一户姓刘的乡绅关系密切, 让人盯着他们,今晚他们又见了面,张县令让刘老爷写信给知州公?子?请他到仓安县。”
“张县令让刘老爷写信请知州公?子?过来?知州公?子?为?什?么要听区区一个地方乡绅的话?”
“我?们在?仓安县时?日太短,或许这?其中的缘由,当地人会知道。”
“也是,那就只能明天问赵夫人了。”
沈兰棠打了个哈欠。
“你现在?,除了那个不可说的理由外,没?有其他瞒着我?的了?”
谢瑾一脸坦诚模样:“我?还?派了两个人在?暗中保护你。”
保护我??行吧,还?挺有安全感。
“真的没?有其他了,我?是说跟我?们现在?的情形有关的。”
谢瑾下意识想到自己的腿,回忆起白天沈兰棠舍身?护在?他身?上的画面,谢瑾稍一迟疑,摇头:
“没?有了。”
沈兰棠狐疑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道:“好吧,那我?信你了。”
既已互相坦诚,沈兰棠又慢慢躺了下来——这?个人要不要去修习一下说谎的本事啊!
……
少许以后:
“你派了人暗中保护我??那之前我?跟你说的事……”
谢瑾:“……”
谢瑾他沉默了。
——
沈兰棠和谢瑾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第二日,两人用?过早饭,打算去找赵夫人问刘乡绅的事。
二人到院子?时?,赵夫人正?在?和她的两个孩子?吃饭。赵夫人这?些天每日过得心惊胆战,宛若乘坐过山车,心跳速率就没?下过120,昨天还?算是了了一小段事情,她难得松口?气,在?院子?里?陪孩子?吃饭。
沈兰棠看着几日里?容色眼见着疲倦的赵夫人,就算是现在?温馨一刻,她眼底也带着淡淡的忧愁。
“怎么了,不进去么?”
沈兰棠叹了口?气。
“算了,让她休息一日吧,估计等那个人来了,她又要过上每日吃不下饭的生活了。”
“也好。”谢瑾道。
毕竟在?对抗县令和赵家的整个事件中,这?位赵夫人也的确是……无关大局,她更像是个象征。
“啊,苏妈妈。”
正?好苏妈妈走过,沈兰棠叫住苏妈妈道:
“苏妈妈,我?有个事想问你。”
“夫人请说。”
沈兰棠和谢瑾对视一眼,开口?道:“我?此前偶尔在?饭店听人说起过有位姓刘的乡绅老爷和知州林大人有往来,我?心中好奇,苏妈妈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哦,这?个事啊。”苏妈妈道:“这?得是县城老人才知道这?个事,林知州从前也在?本地当过县令,刘老爷从前有个儿子?,为?了救林知州的儿子?没?了,这?事当时?大家都知道,那之后林知州就把?刘老爷的孩子?视作自己孩子?,逢年过节偶尔还?会往来呢。”
“原来如此。”
刘家儿子?为?了救林知州的儿子?死了,有这?层关系在?,那就怪不得了。
“夫人还?要问别的事么?”
“没?了。”
苏妈妈走进院子?,沈兰棠看着坐在?院中,正?安逸地哄两个孩子?吃饭的赵夫人,忽然道:
“你说,那日你去县衙报官,遇见了赵夫人,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谢瑾慢悠悠道:“是她的幸运,同时?也是四个人的幸运。”
如果赵夫人没?遇见他和她,可能会持续被掌柜的欺负;如果他们没?遇到赵夫人,说不定会大打出手然后伤上加伤;至于张县令,如果那时?候赵夫人没?出现,他可能当时?就乌纱帽不保,他还?多了几日嚣张安稳的日子?。
最后林知州,若不是赵夫人的出现,事情的发展,他将永远牵扯不进这?件事里?,这?何尝不是,他的命。
想通这?一点,沈兰棠和谢瑾相视一笑。
青州距仓安县只有八十多公?里?,骑马一日可来回,张县令若是真心想请林公?子?过来,估计不日就会抵达仓安县,毕竟时?间拖得越久,赵家人损失越大,连带着张县令的脸面也过不去。
自大促销事件后,赵氏布行的店铺都关了门,只有两家茶铺和饭店还?在?营业,沈兰棠正?在?店里?计算损失,一个下人匆匆跑进:
“夫人夫人不好了,有人在?饭店闹事,把?桌椅都砸了,还?将客人都赶了出去。”
沈兰棠腾地站起来:“带我?过去。”
饭店就在?热闹的街道一旁,沈兰棠还?未到店门口?就见到有不少人围在?门口?旁观,楼里?发出砰将将的声响,时?而想起掌柜痛心急呼:“这?位公?子?,这?位客官,别砸了别砸了!”
沈兰棠疾步走进饭店,厉声喝道:“这?位客人!”
正?在?打砸的男人转过身?,和沈兰棠想象中的并没?有多少偏差,眼前男子?身?高中等不胖不瘦,皮肤白皙,五官还?算得上端正?倒是眉宇涣散无神,一副顿顿饱肉但中气不足模样。
见他望过来,沈兰棠挺直背脊神色肃穆:“这?位公?子?,你在?我?店里?闹事是为?了什?么?”
沈兰棠这?话纯粹是明知故问,只为?了掌握主动?权,让对方以为?自己不清楚他的来意。沈兰棠心中千回百转,但见原本还?一脸凶神恶煞的男子?在?见到她后,忽地脸色一变,加快脚步走到她面前。
“这?位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里?还?有几口?人?小生对你一见钟情,愿诚心求娶,小姐可愿嫁给小生?”
沈兰棠:啊?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这?个林公?子?真是,不愧纨绔之名。
沈兰棠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道:“这?位公?子?,我?已有夫婿。”
“夫婿,谁啊?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见沈兰棠无动?于衷,他只好自己接上:“我?可是青州知州家的公?子?,你跟了我?保你以后吃香喝辣样样不缺!”
沈兰棠:他还?是正?一品都察院左都御使的儿子?,前长公?主的孙子?呢。
沈兰棠没?想到事情会扭转成这?样,她毫不在?意,一脸正?色道:“公?子?说笑了,我?与夫君琴瑟和鸣,断不会因为?俗世荣华与他分离,还?不知道小店是哪里?惹得公?子?不满意?”
林公?子?终于想起正?事,问:“你是这?店的什?么人?”
一旁赵家的一个下人飞快道:“她就是赵氏布行新聘的那个大掌柜。”
“原来就是你。”
林子?汝上下端详了她一番,摇首道:“像你这?样的美人何必如此辛苦,不过也好,美人还?是要有些傲气才更让人怜惜。你不就是为?了你家姐姐嘛,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你姐姐平安无忧。”
这?话一出,旁边赵家下人都急了,眼神震惊地看着林子?汝,一番想说话又不敢的模样,沈兰棠没?想到这?还?有戏看,在?心里?暗自好笑,面上只义?正?辞严:
“不管你是知州公?子?还?是总督之子?,我?既与夫君结为?连理就绝不会抛弃他,公?子?勿要再说!”
“好,就喜欢这?等有脾气的辣美人!”
“美人,今天我?就不为?难你了,我?等着你来求我?的那一天。”
说罢,他再一次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兰棠,挥了挥袖:“我?们走!”
闹事之人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出。
一直跟在?沈兰棠身?边的一个丫鬟焦急地拉住她的袖子?,紧张道:
“沈夫人这?可怎么办,那个人是知州的公?子?,他看上你了怎么办?!!”
沈兰棠心中一暖,安慰道:“没?事的。”
“这?怎么会没?事呢!!”她惊声尖叫起来:
“那可是知州公?子?!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再看其他人,也是一脸丧气。可见民不与官斗,民无法与官斗这?个思想的确是深入人心,不过事实,本也是如此。
此事很快传到了赵夫人耳中,赵夫人泪如雨下:
“赵诚这?是想逼死我?!”
“一个县令就熬不住了,再来一个知州公?子?,我?何德何能能招惹来两位大人物!”
“还?有兰棠,兰棠!”
赵夫人死死握住沈兰棠的手,凄厉喊道:
“兰棠你快走,那些当官的没?人性的!他们不管你有没?有成过亲,糟蹋了姑娘也不会给名分的,你快走!”
她又把?谢瑾拉过来:“沈公?子?,你快带着妹妹走!别管我?了别再管我?了!!”
沈兰棠听得又是心酸又是感动?,赵夫人性格虽然缺点,却是实实在?在?的好人,尤其对待她很好,她许多措施都要烧钱,换了个人,哪能如此全般信赖她。
“姐姐,姐姐你别怕。”
沈兰棠看向谢瑾,谢瑾朝着她点了点头。
沈兰棠心中一定,拉起快哭晕过去的赵夫人道:
“姐姐,其实兰棠有件事一直瞒着姐姐,请姐姐原谅。其实——我?也是官宦人家女儿。”
赵夫人哭声一停。
“什?么?”
沈兰棠抿着唇抚着她的后背:“我?父亲乃是兆京一名京官,虽只是小小六品,但好歹也是京官,京中同僚友人无数,若是林知州非要寻我?麻烦,我?也并非毫无办法。”
赵夫人怔怔地看着她。
“你怎么……”
“当日我?与夫君掉下悬崖,我?恐怕是有人知晓我?身?份想要劫持我?,是以脱险之后一直未敢言明,那日我?已经寄信一封给了家里?,家里?人不日就会来接我?。姐姐放心,莫并非孤立无援!”
几样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密集,赵夫人大脑过载这?会儿一会点头一会疑惑一会面露喜色,口?中喃喃:
“这?就好,这 ?就好。”
“姐姐。”沈兰棠蹲下来,脸蛋伏在?赵夫人膝盖道:
“姐姐再撑一会,等妹妹家人到了,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赵夫人落下眼泪,无言颔首。
沈兰棠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对一旁瞠目结舌的芳云和苏妈妈道:
“苏妈妈,芳云,你们照顾夫人,我?先出去算账。”
“好,好。”
两人目送沈谢二人走出房间。
将众人置于身?后,谢瑾转向她:
“为?什?么不说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我?只为?安抚姐姐,不让她伤心欲绝,但若是公?布你的身?份,一来我?不知道她们受不受得住,二来若是觉得有你这?位大神相助,自己必然无忧后,一时?得意显露在?脸上,或是传出去被张县令知道了……”
沈兰棠低头敛下脸上神色:
“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现在?徒有身?份却无相对应的能力,那张县令知道得罪了你自己前程无望后,说不定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做了你,到时?候我?们就只能去阴曹地府逞英雄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里?,不必为?了一时?痛快而前功尽弃。”
谢瑾眼底流过一抹惊艳。
“我?没?想到,你思虑如此周全,怪不得赵夫人事事信赖你。”
沈兰棠耸了耸肩。
看,电视看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沈公?子?。”
管家跑过来:“外面有人找你。”
沈兰棠和谢瑾对视一眼。
等在?客厅的是一个四十左右,面容沧桑的中年男人,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甚至还?要壮硕上几分,等到他走起路来时?,才发现他的腿一瘸一拐。
“公?子?!”
谢瑾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吴大哥!”
沈兰棠在?旁道:“到屋子?说吧,你们两位也应该许久未见了。”
沈兰棠和谢瑾将他领到自己住的院子?,进到院子?里?后,男人作势就要跪拜,谢瑾一手扶住他。
“在?外不用?多礼。”
“公?子?,夫人。”男人道:“将军收到了公?子?的信,已经带着人往仓安县赶了过来,老将军身?体?不好,还?要两三日才能到,让我?先过来协助公?子?和夫人。”
“正?好,我?们也需要人帮忙。”
说完了正?事,谢瑾又问:“祖父身?体?可好?”
“将军一切都好,只是想念公?子?,还?有很期待见到夫人。”
沈兰棠微微一笑。
谢瑾:“那就好,我?这?几日只唯恐让祖父担心,对了,祖父把?这?事通知我?父亲母亲了么?”
见二人还?要聊,沈兰棠道:“你们慢聊,我?去跟夫人说,请她整理出一个房间。”
沈兰棠说完便走了出去,谢瑾顿了顿,道:“我?也过去看看。”
沈兰棠见他出来,便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谢瑾一脸坦然地说:“让他休息一会。”
“也是,你在?他也休息不好。”
“对了,这?位吴大哥是什?么人啊?”
“吴大哥是祖父一个旧部,祖父在?路边捡到了他,此后他就一直跟着祖父,南征北战,有一回他从马上摔下来摔伤了腿,退伍之后便跟着祖父去了桐乡。”
两人边走边说,到了赵夫人院子?门口?,赵夫人已经冷静了下来。
“姐姐。”
“哎。”赵夫人下意识应了声,随即脸上又露出几分别扭,沈兰棠假装没?有看到,道:
“姐姐,上回写的信送到了,我?家里?来人了。”
“真的么?!”赵夫人惊喜道,这?是她目前为?止唯一……唯二收到的喜讯。
“好好,我?去看看。”
赵夫人随着二人到了院子?,和吴大哥亲切寒暄了会,便让下人准备房间,房间就跟沈兰棠他们在?一个院子?里?,方便照应。
收拾房间的时?候,赵夫人将沈兰棠拉过去,小声道:“兰棠,我?怎么看着这?位大哥这?么像当兵的人的,就像个将军。”
沈兰棠:“……他的确当过几年兵,后来负责家里?守卫工作。”
“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英雄气概,不愧是京官家中守卫。”
自从沈兰棠自爆身?份后,赵夫人便觉得一切从前解释不了的事情都可以解释了。
为?什?么她的妹妹如此万能——那可是京官家的千金!
也挺方便沈兰棠行动?。
整理出房间后赵夫人就离开了,谢瑾正?在?院中和吴大哥说话,忽然墙外响起厉声动?物叫声,声音断断续续,却颇有规律。
谢瑾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吴大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沈兰棠看着二人背影,心道原来这?就是军中暗号。
谢瑾和吴忧到了赵府外的一条小巷,很快有人显出身?影。
“什?么事?”
“回大人,得到确切消息,今晚在?刘府的人会押送车子?出城。”
谢瑾神情一振,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动?静。
“晚上再叫两个兄弟在?城门口?等我?。”
谢瑾回去后将事情跟沈兰棠简单说了说,入夜,大半个城市都熄了灯,几个人影在?小巷和屋顶快速经过,不多时?,到了城门口?。
县城自戌时?就会关闭,城门口?有两个城防官兵正?打着哈欠说着闲话,不多时?,在?刘府见到几个男人推着三辆车子?慢慢走到城门口?,他们向官兵展示了一个东西,官兵就打开了城门,让几人通过。
车子?缓缓地通过城门,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最近的一个村庄经过,路边连农户都看不到了。
黑暗中,谢瑾做了个手势:
动?手!
数个蒙面人忽地从路边草堆里?跳了出来,向车队攻击,守车的几个大汉武艺还?算高强,但依旧不敌训练严谨的数人,很快就被人拿下。
谢瑾并没?有杀他们,而是把?他们全都捆在?边上,他快速走向车子?掀开盖在?上面的布。
他眼神微冷。
车里?面堆满了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有一些甚至还?沾着血迹。再看另一车,里?头竟然是上好的小麦和稻谷。
一车是从县衙历年收缴案件里?的证物库拿出的,一车是从粮仓拿的。
还?有一车——
“大人,你快过来!”
谢瑾快步走上前,瞳孔猛地一缩。
这?辆车上唯有一个箱子?,箱子?里?关着一个气息孱弱,只有胸口?微弱起伏证明她还?活着的姑娘!
故事终结,马甲揭露
谢瑾迅速将女子从箱子里救出来?, 只?是他身边没有带水,一个侍卫从怀里拿出一粒药塞进女子口中,在她身上点了几个穴位, 强迫她吞下。
做完这个动作?后,谢瑾回?头, 冷冷地看着地上几个人。
几个大汉被扔在地上,脑袋上刀挟持着, 狼狈地跪在地上求饶:“大人饶命, 大人饶命啊!”
还有不死心地叫嚣着:“你知道我们是谁么?我们是——”
血光飞溅, 喊人那人捂着脸痛呼起来?。
谢瑾眼里泛着冷光,目光森然:
“我知道你们是谁, 不就是张孝清的走?狗,你们最好祈求他能保下自?己,否则你们一个个都得死。”
他懒得再说,命人塞住他们嘴巴, 下令:
“李岚, 把这几人连着车子?带到城外看守起来?,吴大哥,你跟我带这个姑娘回?去。”
“是。”
赵府, 沈兰棠坐在屋里, 屋里亮着两盏灯,灯火幽暗, 时而在风里跳动火苗, 沈兰棠看着屋外心神不宁。
她倒也?不是不相信谢瑾,毕竟谢瑾武艺高强, 身边还跟着不少人,只?是自?她离开兆京就发生了太多?事, 就好像本该在电视里发生的故事真实?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忽然间院子?里响起动静,沈兰棠立刻奔到门?口,就见谢瑾和吴大哥两人都回?来?了,吴大哥怀里还抱着一个姑娘。
沈兰棠一怔:“怎么回?事,哪来?的姑娘?”
“今晚运走?的车里,有这位姑娘。”
沈兰棠何等聪慧,她脸色一变,快步走?上前?,目光在女子?脸上搜巡了一遍,道:“快进屋。”
吴忧将女子?放到床上,沈兰棠刚才检查的时候,就看到她衣衫凌乱,手腕脖颈有明显伤痕,她只?看了一眼就回?头道:
“你们先出去,吴大哥,帮我打盆水,谢瑾,你去叫夫人过来?。”
“好。”
两人立刻按沈兰棠吩咐行动,赵夫人夜半被叫醒,谢瑾也?没说具体事情,只?说有要事请她过去。
赵夫人带着芳云和苏妈妈匆匆赶到,一看躺在床上的女子?,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
沈兰棠解释道:“今晚张县令派人押着几辆车出城,这个姑娘就是在车里被发现的,具体我们还不清楚。”
赵夫人并不知道谢瑾他们具体在做什么,但是她只?是 粗粗一听,再看着女子?皮肤上的伤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脸色沉下,从齿缝里森森道:“这个张孝清,他竟敢……”
沈兰棠:“先不说这个了,芳云你去烧盆热水,苏妈妈,你跟我一起照顾这个姑娘,夫人,劳烦你看看,家里有没有伤药。”
“还有这件事不要传播太开,除院里几人外,别再让人进来?也?别让人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
众人匆匆散开。
沈兰棠和苏妈妈给女子?脱掉衣服,果然看到满身伤痕,苏妈妈连连道:“造孽啊造孽!”
谢瑾的属下给她吃得是军中用来?强行吊命,免得一口气喘不过来?就没了的良药,现在药效在她腹中缓缓起来?,加上沈兰棠她们给她清洗伤口擦药,痛感加强,她不自?觉痛呼起来?。
沈兰棠两辈子?活了四十来?年还是头一回?面临如?此惨痛人生,心里也?不好受,只?能咬着牙给她上药。
脚踝上被绳索捆绑痕迹尤为严重,沈兰棠正小心翼翼上药,女子?忽然睁开眼睛。
“啊啊啊!!”
她痛声尖叫起来?,用力地踢打面前?二人,芳云听到动静走?上来?。
“姑娘姑娘你别怕!”
“这里没有坏人,我们已经把你救下来?了。”
“……”
女子?又尖叫了会,努力把自?己缩到角落,或许是房中只?有女子?的景象让她感到安心,她逐渐冷静下来?。
“你们,你们是谁?”
还能说话,神智还清醒,这就还好。
沈兰棠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道:“我叫沈兰棠,这儿是仓安县赵府,赵夫人家中……”
“兰棠,我听见了声音,发生什么事了么?”门?外赵夫人问道。
沈兰棠看向那女子?:“外面在的就是府上主人,我们请她进来?好不好?”
许是的确只?听到了女子?声音,她缓缓点头。
苏妈妈走?到门?口打开门?,只?让赵夫人进来?。
沈兰棠朝着女子?安抚地笑了笑,道:“这就是赵夫人,我们是在跟踪仓安县县令派出去的马车中找到你的。”
“仓安县县令伙同他人试图霸占我夫人家产,我们一直在抵抗县令,听说他今晚暗中找人押送马车出城,我们就在路上劫下了马车,正好救下了你。你跟张县令有仇么,他为什么要绑你?”
女子?默默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什么张县令。”
几人皱眉。
“那你……”
沈兰棠换了一种说话方?法,她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握住女子?的手指。
“我们已经和县令结了仇,是不会把你送回?去的,你不要怕。”
久违的温暖的气息让女子?心神大动,她缓缓流下眼泪,道:
“我姓祝,名可盈,我父亲是永安县有名的商贾,一日我和丫鬟在街上闲逛,遇见了青州知州家的公子?,他对我言语调戏,还想动手动脚,我严词拒绝了他,后来?他到家里说要向我父亲提亲,娶我为妻,我父亲疼宠我,且知道那人名声不好。据说他格外风流,与?女子?相好以后就会将之抛弃,遂也?拒绝了他。”
“没想到后来?有一日我出了家门?正在路上行走?,被人突然打晕,再睁开眼时已经身在一处密室,那人将我囚禁对我百般凌辱……”
她的身体颤抖起来?,痛苦和伤心让她泣不成声。
沈兰棠心中也?不好受,尤其之前?那个姓林的还在她面前?说什么要娶她为妻,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切身的厌恶。
不过——
“你还记得你被抓走?多?久了么?”
“我记不清楚了,但应该不会超过十日。前?面的时候我记得清楚,后面几日他总喂我吃迷药,我昏昏沉沉记不清了。”
“好,好,你别怕,我们既然救了你就绝不会再扔你进火坑,你好好在这里休息,等天亮就我们想办法联系你家里。”
祝可盈一边哭泣一边点头。
沈兰棠又安慰了她几句,走?出房间。
谢瑾和吴忧站在院中,两人虽然隔着门?,却也?都听见了。
吴忧脸上满是愤怒,倒是谢瑾脸上多?了些更复杂也?更阴沉的东西。
吴忧道:“看来?林知州,张县令,还有刘乡绅,已经形成了一条线,所?有见不得人的勾当都由张县令代为处理,看今日他们娴熟场景,应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沈兰棠:“可以从哪些被抓了的人中取得口供,只?要这事能昭显朗朗乾坤之下,张县令和林知州都跑不掉,对吧?”
谢瑾郑重点头。
沈兰棠松了口气:“那就好,虽然费了一番工夫,但至少能拔除两颗毒瘤。”
今夜已经很晚了,祝可盈被安置在吴大哥住的地方?,由芳云陪伴着,而吴大哥只?能住隔壁杂物间,亏得他皮糙肉厚不在意。
房间里面,沈兰棠已经躺回?了床上,却睁着眼睛睡不着。
黑暗之中,一只?手缓缓向她靠近,最终握住了她的手。
温暖厚实?的触感让沈兰棠手指下意识痉挛了下,她扭过头在月光淡淡的光芒下看着谢瑾。
谢瑾也?睁着眼睛。
“虽然这世上的坏人杀不完,可也?有好多?好人在。”
“……”沈兰棠缓缓勾勒出一抹浅笑。
“嗯。”
她重新闭上眼睛,倾听着外面虫鸣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终于?进入了梦乡。
夜色里,一双眼睛忽然睁开。
……
……
到了第二日,因为昨晚睡得太晚,沈兰棠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房间里没有人,她匆匆下床,一开门?,就见到芳云扶着一个十来?岁的姑娘在院子?里慢慢走?着。
昨夜灯光昏暗,加上女子?满脸悲伤,沈兰棠也?没注意到她长相如?何,现在一看,果真是个秀丽水灵的姑娘。
经过一夜休息,她气色好了许多?,又有人陪伴心中恐惧减少,只?是不爱在房里,身子?才好一点就忍不住想到院子?里来?。
“可盈见过沈夫人,谢夫人和公子?救我。”
芳云昨天又细细跟她说了情况。
“祝姑娘不必多?礼。”
沈兰棠安慰了她几句,见院子?里哪都没有谢瑾还有吴忧,芳云看出她的疑惑,小声道:
“沈公子?和吴大哥见祝姑娘畏惧男子?,一早起来?就出去了。”
啊,还挺贴心。
“好,那我也?先出去了,你好好陪着祝姑娘。”
“夫人放心。”
沈兰棠走?出院子?,歪了歪脑袋走?到湖边,果不其然在湖边找到了二人。
“吃过早饭了么?”
“吃过了,你呢?”
“……还没有。”
谢瑾笑了笑,起身道:“我陪你去吃早饭。”
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不想打搅厨房就出去吃了早饭。
沈兰棠第二回?给谢瑾的零花钱,谢瑾还没用掉,是以早饭是他付的钱,两人如?今衣裳打扮都是普普通通,走?在路上,当真犹如?一对寻常夫妻。
沈兰棠走?在街上,不自?觉地会观察街道两旁,就像是在警戒什么。
谢瑾察觉出她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沈兰棠咬了咬唇,也?很难说出自?己心底感受。
她昨晚听了祝可盈的话,又想到林子?汝曾经把她视作?目标,或者?说现在还是这么认为,她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别扭,不适,还有恐惧,是明知自?己安全却依旧感到恐惧的恐惧。
“你在担心林子?汝么?”
沈兰棠飞快看向他。
谢瑾伸手拉住她的手指:“你放心,他伤害不到你。”
沈兰棠心中闪过一道暖流,正要开口,却见谢瑾忽然扭头看向一个方?向,沈兰棠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个衣着朴实?相貌普通的男子?朝他们抱了抱拳。
——
“昨夜我们审问了那几人,这的确不是他们第一次替张孝清运送东西。一般的途径是刘家请他们过来?,张孝清分?数次将东西带到刘家,全装满后,那几人运送车子?出城售卖,其中利润各自?分?掉。”
“那些人运送过好几回?,多?是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还有成衣,若有商人过来?收粮,他们也?会运粮食出去卖。”
赵夫人震惊道:“他竟还偷卖县衙粮仓中的粮食!若有朝一日遇见大旱,粮仓岂不是空空如?也??!”
倒卖粮食本就是大罪,官员偷卖官粮更是杀头的罪!
沈兰棠:“这事情林知州有没有参与??”
“那些人不知道林知州,但那位姑娘,确是林子?汝到了刘府后他们突然收到的。”
吴忧怒道:“张孝清可真是林进的一条好狗!”
“还有一事,那些人顺利出城到下一个站点后会回?城向刘家汇报,按理来?说他们昨晚就会返回?,今天上午就能到刘家,也?就是说最迟晚上,他们就会发现不对。”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不过,留给他们的 时间也?不多?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赵夫人反而不怕了,这事善了是了不了了,最多?就是跟他们同归于?尽,好歹也?要把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她安慰众人道:
“大家别怕,我不信天理昭昭,真能让那些人为所?欲为。”
沈兰棠刚要说什么,外头管家匆匆跑进来?。
“夫人,夫人!”
“我刚听外面在说,昨晚有人潜入了刘府,把林知州公子?痛打了一顿,现在林公子?都下不了床了,刘家正在请大夫呢!”
沈兰棠猛地扭头看向谢瑾。
谢瑾面色淡然,仿佛与?他无关。
赵夫人惊喜地站起来?:“真的么?太好了!”
她现在已经养出了全新的人生观价值观,那就是只?要对手过得惨,不管对自?己有没有利,笑就得了。
“那肯定是真的,据说那知州公子?脸上还被写上了败类两个字,现在满县城都知道了。”
——
“混蛋,混蛋,你们这些废物!”
林子?汝躺在床上,愤怒地将手边的东西全扫下去。
“你们这么多?看守,就全都是废物么,连一个人都发现不了,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你们这些废物!”
张孝清虽然为林知州办事,但他自?觉自?己“有能力”,连林知州也?对他客气三分?,现在被这么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他心中也?不高兴。
“公子?,会不会是你在青州惹了什么人,跟到了仓安县……”
“怎么,你还想推卸责任么……哎哟哟……”
牵扯到痛处,林子?汝叫声叫唤起来?。
“就是你们这群废物,废物,我要叫我爹来?处罚你们,四文,给我纸笔,我要写信给我爹!”
“来?了来?了少爷……”
林子?汝一通发泄,张孝清脸上无光,看他还吵着闹着要写信让他爹来?,干脆甩袖走?出了房间。
看张县令不在,赵诚趁机上前?,谄媚道:“公子?,我知道是谁伤了你。”
“谁?”
“赵府那个姓沈的外乡人,一定是他,上回?就是他踹了我一脚,差点没把我踹丢了命,那小子?,来?历不明,可狠着呢!”
赵诚前?几天听说林子?汝看上了赵家那个大掌柜,说愿意为了她放过赵家,心里头正着急,这会有嫌隙他就使劲往赵家那带,务必让两边的仇怨越结越大,最后善了不了。
林子?汝也?是一皱眉:“你说的姓沈的那人可是那个女掌柜的丈夫?”
“就是他!”
林子?汝也?还没忘记沈兰棠,赵诚这话正合他心意,不管是不是那人干的,他觉得是就是!
林子?汝表情扭曲地说:“好一个姓沈的,好一个姓赵的,胆敢暗地里给我下套,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
林子?汝的受伤给他们争取了时间,至少守着刘家的人没发现刘家因那几个大汉没回?来?报告而有所?察觉。
就在所?有人有所?松懈的时候,管家再次跑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赵诚领着捕快但家里来?了,说是要缉拿打伤知州公子?的犯人!”
“缉拿打伤林子?汝的犯人?”赵夫人眼中泛出迷惑的光芒:“谁是打伤林子?汝的犯人?”
沈兰棠:“……”
谢瑾:“……”
“咳咳。”沈兰棠咳了一声,愤怒道:
“他们太过分?了,找不到人就随便抓一个人,明显就是赵诚以此为借口,想要对付我们。”
赵夫人:“又是赵诚,这个赵诚,到底想把我们逼到什么地步!”
赵诚既然已经上门?,众人也?只?能开门?应对。
赵诚上回?是领着自?己家丁,这次是捕快,气势更加足,许多?街坊偷偷打开门?,却又不敢上前?。
赵夫人走?出大门?,端着脸色质问道:“赵诚,你这次又想做什么?”
“做什么?我是来?缉拿昨夜打伤知州公子?的犯人的,难道赵夫人想要包庇犯人么?”
赵夫人见他狐假虎威模样,心底更是愤怒,厉声问:“犯人?谁是犯人?!”
“就是他——”
赵诚指着谢瑾,大声道:“来?人,把他拿下!”
众人当然护住谢瑾,赵夫人气得嗓音都在发抖:“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沈公子?就是犯人!”
“谁说我没有证据?”赵诚冷哼一声,手臂一挥,后面捕快压着一个人上前?。
赵夫人惊讶喊出:“赵佑!”
“夫人,夫人我……”
这个赵佑是赵府家丁,他此刻脸上鼻青脸肿。腿也?一瘸一拐,赵诚一把把他抓过来?,狞笑着说:“他就是证据,他可以证明是那个姓沈的半夜潜入刘府打伤了林公子?!”
赵佑对于?沈氏夫妇和林子?汝之间纠葛毫不清楚,也?不知道林子?汝做过的事,而且昨晚他还有事没在府里,他哪能知道沈公子?打伤了人。
想到这,赵夫人更坚信赵诚是屈打成招,气得她大脑嗡嗡地响:
“你无耻,你两人屈打成招,赵诚你会有报应的!”
赵诚冷哼一声,显然对“报应”二字毫不在意。
“快说,你是不是看到姓沈的半夜出去,潜入了刘府!”
赵佑嘴唇颤抖,嗫嚅着说不出话。
“快说!”
眼看屈打成招这一幕就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众人面前?,一颗石子?忽然射到赵诚手背,赵诚痛哼一声,下意识松开手,但见眼前?一花,吴忧一把抓住赵佑的衣服,将他拉扯了过去。
赵佑一得到自?由,立刻大喊:
“我没有看到沈公子?半夜出门?,我是在路上被赵诚抓到!他逼我陷害沈公子?,我不从他就打我!”
“赵诚!!”
这下,连原本不敢出来?的街坊都沸腾了起来?,只?因他们在张县令管辖下,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太多?次了!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赵诚见四面街坊朝他围过来?,一时心里发虚,外强中干地大喊。
这时候芳云忽然喊道:“你冤枉沈公子?不就是因为林知州的儿子?看上了沈夫人,想要借此将沈公子?扔进大牢好逼沈夫人就范么?赵诚你为虎作?伥作?恶多?端,你会有报应的!”
“你,你胡说什么?!”
赵诚被说中心事,心里发虚,更是大喊。
吴忧左右看了几眼,大声道:“三年前?县城有一富商醉酒打死了人,张孝清收受贿赂反而判受害人家人诬告要他们赔偿;两年前?春耕之时,张孝清命令家中壮汉放下耒耜只?为为他修建家中花园;一年前?朝廷减免征税,张孝清不减反而用各种名目加收。”
“乡亲们,我们一味的忍让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今日他们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颠倒是非黑白,诬陷无辜之人,说不定他日这个人就轮到你了,乡亲们,跟着我,我就不信了,县衙还真能把我们所?有人都关进去。乡亲们,冲啊!”
吴忧率先冲上去,一把掀翻赵诚。
赵诚:“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众多?相亲蜂拥而至,很快将一众平日里只?会为虎作?伥欺压邻里的捕快淹没。
……
……
“你说什么?!那些人竟敢,竟敢……”
林子?汝在得知赵诚又失败的消息后,气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动作?间拉扯到肌肉,痛得他直呼。
赵诚跪在地上,鼻青眼肿,还被林子?汝指着鼻子?骂,只?能窝囊地说:“我也?没有想到那些人真的敢动手,那可都是县衙的捕快!”
“殴打朝廷命官,把他们抓起来?,全都抓起来?,张县令!”
张孝清看了林子?汝一眼,不说话。
“张知县,你怎么不说话?”
张孝清谄笑了一声,道:“公子?,这赵诚也?不是朝廷官员啊,何况县衙的牢房也?没这么大。”
“那就把那个姓沈的抓起来?!”
事情不就又回?去了么?!
张孝清也?烦得很,过去再被痛打一顿?再说县衙县衙都没人了,人都躺在地上哀嚎呢。
“公子?你稍忍忍,我们肯定有办法对付他们的。”
“办法,你说有什么办法?”
“我们徐徐图之,肯定能想出办法。”
“我不要徐徐图之,我现在就要惩办了他们!”
“你这个废物,废物!”
张孝清被骂废物脸色也?不好看,要他说这个林公子?也?是蠢,想要教训一个人,不要当着众人的面干,暗地里使手段不好么?
张孝清被他骂走?后,林子?汝还是忍不了这口气,他看着窗外午后过于?亮白的阳光,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冷笑一声,因兴奋而胀红的脸朝向赵诚,问:“赵诚我有个主意,你敢不敢跟我再干一次?”
“什么主意?”
林子?汝慢慢说来?。
赵诚听他说完后蓦然打了个冷战,而后他眼神一狠,凶狠道:“敢!”
——
夜里,沈兰棠睡得正安稳。
经过白天一事后,所?有人都扬眉吐气 了一番,别说沈兰棠了,就是赵夫人也?神清气爽睡得香。
朦朦胧胧之中,她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好像有人敲锣打鼓在奔走?相告什么。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怎么了?”
谢瑾已经穿上衣服起来?了,他站在门?口望着外面。
“着火了。”
哦,是着火了啊。
“……”
“着火了!”
沈兰棠猛地坐起,她飞快穿上衣裳,果真见到正门?方?向窜起了一片火光,院子?里人跑来?跑去,一边大喊着“走?水了”,一边接水去灭火。
吴忧也?已经出来?了,另一个房间里,芳云和祝可盈也?扶持着打开了门?,看到这个情景震惊地叫了出来?。
一个人影从屋顶落下,差点没把芳云吓叫出声。
“别担心,是我们的人。”沈兰棠安抚了一下,和谢瑾一同走?上前?。
“我们发现有人鬼鬼祟祟靠近赵府,且放了火,我及时叫醒了门?口守卫,目前?火势只?在门?后,还未扩散。”
“是谁做的?”
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他们也?知道。
“在正门?放了火以后,他们又转去后门?了。”
吴忧扭头就想往后门?走?。
“等等——”
谢瑾忽然拉住了他。
“公子??”
沈兰棠看向谢瑾,在对上谢瑾眼睛的那一刻,沈兰棠忽然福至心灵。
“你是想……”
谢瑾:“这是个好机会。”
沈兰棠点点头,她走?到芳云和祝可盈身边,道:“芳云,你带祝姑娘去夫人那里,后门?交给我们,相信我们。”
芳云现在是一头雾水,但她下意识相信沈兰棠,便不再多?问,扶着祝可盈道:“祝姑娘,我们走?吧。”
“嗯。”
两人离开后沈兰棠朝谢瑾点了点头,谢瑾对着她微微一笑,几个跳跃,人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听到前?面动静,赵诚又有点怕了,畏畏缩缩地对林子?汝道:“林公子?我们走?吧,他们都醒来?了。”
“走?什么走?,他们只?以为我们在前?头放火,没想到我们还会出现在这里,人都被吸引到前?面去了,正好方?便我们行事。”
说着,他命人将一桶火油全部倒在墙上,又将一捆柴火碰到墙角,最后缓缓拿出火棍。
金黄色的火焰照映着男人大半张脸,他的表情狰狞,眼底猩红: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非要跟我作?对,美人永别了,要是你还活着容貌没毁,我还是愿意接受你的。”
说完,他扔出火棍,在柴和油的加持下,火光一下子?窜了上来?。
“是谁,谁在那里?!”
黑暗的巷子?里一声大喝,赵诚一惊,飞快地看向宅子?正门?方?向,方?才赵氏的动静已经惊起了街坊邻居,大家都在帮忙灭火,听到声音,有人已经望了过来?。
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快走?!”
林子?汝还没好的腿拖着踉跄的脚步,捂着屁股想要逃走?,一个人影窜到面前?,是白天见过的那个领头闹事的壮汉。
他试着往另一个方?向,却见那里也?被人拦住了,是那个姓沈的小子?!
吴忧大喝一声:“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放火烧赵府?”
林子?汝压低嗓音喊:“你们滚开!”
谢瑾二话不说朝林子?汝攻了过去,林子?汝心急如?焚也?只?能勉强应战。
这时候沈兰棠也?朝着正门?跑去,一边跑一边喊:“放火了,有人放火了!”
“什么,有人放火?”
“快过去看看!”
好些人往这边走?了过来?,林子?汝更是心急,他感觉这个姓沈的小子?武功不怎么样,他都伤成这样了也?抓不住他,他心生希望,回?头冲着赵诚喊:
“你快过来?!”
赵诚心里叫苦不迭,他怎么过去,这个壮汉难缠得很!
众人终于?举着火把赶到,而刚刚还跟林子?汝“缠斗”的男人忽然跃到他面前?,一掌擦过他的脸庞,林子?汝堪堪往边上一躲避,男人另一只?手一把扯下了他脸上蒙面的布。
同一时间,赵诚脸上的布也?被扯了下来?。
“是赵诚!”人群中有人惊叫起来?。
“天嘛,他们竟然想放火烧赵府,这是草菅人命啊!”
“白天放过了他们,他们不知感恩还想放火烧死赵府的人,禽兽,简直就是禽兽!”
看到这个场景,众人哪里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一错再错,多?次挑衅,以至于?到了要人全家性命地步,就算是泥人也?被激起了火气。
林子?汝看着围上来?的人,又惊又怕,他一屁股倒在地上,连踩带蹬地倒退:
“你们想做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滚开,都滚开!”
……
……
张孝清深夜睡得正酣,却被人突然叫醒。
“大人大人,出事了!”
见是自?己心腹主簿,张孝清也?只?能道:“出什么事了?”
“林公子?带着人放火去烧赵府,被人抓了一个正着!”
这一句话,犹如?当头冰水,将张孝清泼得个心彻凉。
“什么?!”
放火烧赵府还被人抓了个正着?
“坏事了坏事了,快给老爷我更衣!”
张孝清匆匆赶到赵府时,林子?汝和赵诚都已经被人用绳索捆绑着扔到了地上,周围都是围观的人群。
“快让开快让开!”
张孝清强挤进去,看到地上连他爹都快认不出来?的林子?汝,他倒吸了口气。
“谁准许你们私自?用刑的?”
谢瑾冷冷地看着他:“张县令的意思是,他们放火烧房子?不要紧,我们打人就不行了是么?”
“我,这……”张孝清看了眼被激起横劲,一个个眼神凶神恶煞的百姓,连忙挺起背脊道:
“本官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但凡犯事者?皆需官府判决后行刑,否则官府颜面何在,朝廷颜面何在,若人人实?行私刑,这世道还好得了么?”
“那大人说要如?何?”
张孝清摸着胡须说:“将犯人交于?本官,由本官来?惩治他们。”
“是么?张大人话说得很好,只?可惜,我不信你。”
“你——”
谢瑾轻蔑一笑,又随意踢了下地上的林子?汝:
“谁不知道你们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把人给你,想必第二天他们就跟没事人一样在街上出没了吧?张孝清,你以为我们还会信你么?”
“我要把他带进京,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我倒要看看你们的魔爪能不能伸到京城!”
张孝清变了脸色,知州势力再大,也?只?在管辖范围内,要到了京城说不定就完了。
张孝清怒斥道:“你是想违抗官命么?”
谢瑾冷冷地盯着他,连带着他身边的街坊邻居也?毫无畏色。
张孝清暗道一声不好,最糟糕的场面出现了。
“我看你们今天谁敢把他带走?!”
一声怒喝,一个身穿朱色常服的中年男人驾马赶到,他身后,还带着一队人马。
林子?汝惊喜叫了出来?:“父亲,父亲!”
张孝清也?喊出:“知州大人!”
竟是青州知州!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跪不该跪。
赵夫人也?是面色一变,没想到林知州亲自?来?了,本来?稳赢的局面现在又不稳定了。
林知州气势非县令可比,他从马上下来?,踏着从容挺括的步伐走?向林子?汝:
“谁说要把我儿子?带走??”
“我说的。”
谢瑾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林知州觉得这个年轻人有几分?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也?没有细想,他看到儿子?伤得都没个人样的脸,心中正在震怒,见谢瑾站出来?就冷着脸问:
“你是什么人?”
“普通百姓而已,你儿子?三番四次陷害我和赵府的人,今天更是想火烧赵府,这事知州大人怎么看?”
林知州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不是没有人受伤么?”
谢瑾蹙眉,上前?半步:“若不是府里人及时发现,我们现在还有命在这里跟大人理论么?”
林知州不耐道:“既然没死就不是大问题,我儿这件事的确做得不对,回?去我会好好训斥他的?”
“训斥?”谢瑾笑了,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大人是觉得我们这么多?人性命都比不上你儿子?一个人是吧?”
林知州被他几次纠缠,早已不耐,连方?才几分?做样子?的和气都没有了,直接甩袖道:“是又如?何?”
一旁吴忧冷冷一笑。
沈兰棠发觉赵夫人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重,吃痛下朝她安抚地笑了笑。
赵夫人:我哪里笑得出来?!
“那我就无话可说了,林进,你有辜负皇恩,公私不分?,包庇罪犯,罪该万死。”
林进脸色一变:“谁准你直呼我名字的?”
“父亲,快把他带走?,就是他打的我!”
林子?汝之前?还不确定,现在已 经确定了,那个熟悉的力道,一定就是这个人!
林子?汝是林进唯一的儿子?,小时候又差点没有,林进对他溺爱有加,这次也?是听说他受伤匆匆赶了过来?。
听到他这么说,林进眼光一狠,看向谢瑾。
“把这个人给我带走?!”
围观人群蠢蠢欲动,林进:“谁还要闹事,就一并带走?,仓安县的牢房关不下,我青州关的下。”
原本义?愤填膺的人群又迟疑了起来?。
正当这时,一个爽朗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哈哈哈哈,林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一个白须鹤发的老人骑在马上,他虽然年纪已有六七十,但神态依旧健硕,骑在马上威风凛凛,他的身后,赫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
林进变了脸色,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立刻凑出这么一支骑兵。
待看清来?人后,惊讶疑惑不安种种情绪从他脸上飞快闪过。
下一秒,他俯首作?揖:“拜见镇远侯!”
镇远侯谢明渊下了马。
“没想到老头我致仕多?年还有人记得我,我颇感欣慰,说起来?林大人这么大阵仗是为了什么?”
林进在镇远侯面前?不敢放肆,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也?不敢再嚣张,谨慎道:“我听闻孽子?在此作?恶,特来?捉他回?去调教一番。侯爷又是为了什么?”
“哦,我啊?我听说我孙子?被人欺负了,特意过来?给他撑场面。我的好孙子?,还不快过来?见过林大人。”
今夜事情太过,发展太快,赵夫人已经茫然,她眨了眨眼,就见谢瑾从人群中走?出,来?到镇远侯面前?,恭敬俯拜:
“祖父!”
镇远侯眼神一瞄沈兰棠,沈兰棠心领神会立刻上前?,甜甜地喊:“祖父。”
镇远侯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怎么会?!
张孝清和林进同时睁大了眼睛,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张孝清心头猛然一悸,忽然想起来?本该早已回?来?汇报情况的那几人还没有任何消息。
难道他们——
“祖父。”谢瑾与?镇远侯叙完家常,再次回?归正题。
他掷地有声地道:“青州知州林进伙同仓安县县令张孝清及乡绅刘某欺上媚下,欺压百姓,还私卖县衙仓库财物以及粮食,数罪并下,罪该当诛!”
“哦,有这回?事么?”
林进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从一开始谢瑾针对的目标就是他们,林进连忙道:
“当然不是,没有这回?事!”
“谢瑾,话不可乱说,你有证据么?”
谢瑾一字一顿道:“我有。”
“且仓安县百姓都可以当我的证人。”
他扭头转向四周百姓:“仓安县民,今在你面前?的是陛下亲封神都将军镇远侯谢侯,虽已致仕远离官场但爵位仍在,诸位多?年愤懑皆可与?之倾诉,请他为大家做主!”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会知州儿子?放火烧府,一会知州都到了,最后又来?了一位侯爷,他们这辈子?见到过的大人物都在这了。众人虽然还在懵怔中,但也?清楚,侯爷的地位是最高的,且镇远侯的威名他们都是听说过的。他是多?年来?庇护大靖的战神!
“侯爷,我愿作?证,张知县这些年欺压我们,我们早已苦不堪言!”
“我也?愿意作?证,侯爷,我亲眼见到张知县逼迫无辜之人画押,只?因为收了他人钱财。”
“我也?愿意作?证……”
“大人……”
积年怨恨一朝爆发。
“完蛋了,完蛋了。”张孝清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而林子?汝和赵诚茫然地看着事态变化,巨大的转折让他们大脑完全僵住了。
林进看着眼前?场景,知道大势已去,他转身想走?,却见一队骑兵在无声息间包围住了他们。
镇远侯笑呵呵道:“看来?林大人,只?能暂且留在这了。”
我会把门闩住的
众人重新获得一刻安宁时已经深夜, 或者说?,已经过了夜。
赵府接待客人的厅堂里头灯盏透亮,院子里里外外所有能点亮的灯都点着了, 沈兰棠,谢瑾, 吴忧,祝可盈, 除却今夜新来的客人镇远侯外, 大家都坐了下来。
这一晚惊, 慌,喜, 怒,悲,急转,世间种种情?绪都尝到了, 到这会, 赵夫人大脑都有点麻木了,她左看看右看看,那个举着个杯子安静喝茶的是镇远侯孙子, 据闻镇远侯是大长公主夫婿, 那他岂不是公主的孙子,正正经经的皇亲国戚?
连带他的父亲母亲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这画面?怎么想都不像是真的, 赵夫人表情?僵硬地开?口:
“兰棠啊……”
“姐姐,对不起。”沈兰棠率先起身?, 盈盈做拜:
“是兰棠一直瞒着姐姐,没?说?实话?, 请姐姐原谅我。”
赵夫人哪里受的起她一拜,连忙将她扶起来。
“我……哎,姐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今晚的事情?太复杂太离谱了,但是姐姐知道,你和沈……谢公子帮了我,救了祝姑娘,又替全县城乃至全青州的百姓祛除了毒瘤,理应是我们谢谢你才对。”
沈兰棠深情?握住她的手,道:“当?初我和夫君身?无分文?,又险遭恶人关入牢房,亏得夫人相救此后也是慷慨解囊给?了我们一个容身?之所,这份恩情?没?齿难忘,姐姐无需道谢。”
祝可盈怯生生地开?口:“那这位吴大哥是什么人啊?”
吴忧回答道:“我是谢老?将军旧部。”
众人这才明白,怪不得他一身?军人气质。
芳云拍着脑袋说?:“我真是,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大人物,那个林知州最后的表情?,他脸都青了!”
少女活泼无邪的话?语将屋内尴尬气氛驱散,众人欢笑了起来。
赵夫人:“是啊是啊,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的事都是个好事,张知县和林知州都没?了,还有那个赵诚也没?了,我的好日子要来了!”
祝可盈比较关心:“林氏父子会被审判么?”
谢瑾道:“祖父虽然身?负爵位,但并无刑审权利,林氏父子协同张知县应会被押送进京,请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
“那就好那就好。”
“这天?也快亮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整顿府里。”
沈兰棠也知道众人需要消化这件事的时间,起身?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了。”
众人这才陆陆续续回去了。
等大家都离开?了,赵夫人扭头握住苏妈妈的手:“妈妈你说?……”
她心中又惊又愕,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苏妈妈倒没?想那么多?,只是紧紧握住赵夫人的手,用力道:“夫人,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沈兰棠回到房间,她浑身?疲倦,今夜又奔又跑又喊,害的她嗓子都哑了,进了房间之后她就舒展手脚,感受身?体僵硬的肌肉得到舒张,她舒服地叹出一口气。
“累了么?”
“累。”
累是累,但她的精神亢奋,毕竟自己?今天?完成了电视剧才会有的重大剧情?,果然王公贵胄的生活不会平淡。
沈兰棠一身?烟味和汗味,她不想惊扰下人,自己?打了水简单擦洗。
谢瑾看着她雪白纤细的美背下盈盈一握的腰,移开?视线。
沈兰棠一边擦拭身?体一边和他闲聊:“张知县和林家父子应该会得到相应惩治吧?”
“会的,林知州伙同张知县倒卖官府仓库财物和粮食一事证据确凿,还有林子汝放火烧屋人证物证俱在,又有我们看着,他们逃不掉,只是看最终判刑是往大还是往小。”
沈兰棠笑了一下。
“政治博弈是吧?”
谢瑾已然习惯了从她嘴里冷不丁冒出的奇怪词汇,对此没?有评价,他走上前,在沈兰棠腰间一点,顿时酸麻疼胀,无数感知汇聚于一点。
沈兰棠弱弱道:“你干嘛?”
“站了一宿腰酸吧,帮你缓解缓解。”
上回谢瑾的按摩还是很有作用的,沈兰棠很相信他,闻言乖巧地走到床边堂下,四?肢发?张任他为所欲为。谢瑾的手法很好很专业而且经过了对待沈兰棠的力道微调,沈兰棠很快睡着了。
一觉醒来,这个世界就像变了天?,原本对沈兰棠尊敬之中不乏亲切的下人如今对她是毕恭毕敬,战战兢兢,就连芳云也是扭捏模样。
算了,这就是她这个身?份该承受的重量吧。
谢瑾祖父住在县衙,林进几人虽然未被送去监狱,却被关在一个小房间了,房间里外有人看守。
沈谢二人吃了早饭就去县衙,这一回,畅通无阻。
两人到时镇远侯正在吃早饭,他养生,吃得慢,两人站在边上看着他慢吞吞吃完了两个大馒头加一碟咸菜,他才擦干净手,抬头道:“来了啊。”
“来,兰棠坐,昨日事态匆忙没?来得 及细瞧,让祖父看看你。”
沈兰棠结婚这么久,第一次有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她乖巧坐到镇远侯桌子对面?唯一一张小板凳上,镇远侯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点头道:
“是个好姑娘。”
“我听?说?你在仓安县的这段时间当?上了赵府的大掌柜,还将布行管理得井井有条,你喜欢经商啊?”
沈兰棠谨慎道:“家母出身?商贾,陪嫁中有几家店铺,但母亲不善经营,是以这几家店都是我在管,时间久了也有几分心得。”
“好,要经商心思少不了,这样不容易被人骗。”
“这几日,跟着谢瑾吃苦,可还习惯?”
“祖父言重了,我没?怎么吃苦,倒是郎君,掉下山崖受了许多?伤,至今还未好全。”
“你们同甘共苦过,又在拮据之时当?过一段时日的贫贱夫妻,彼此之间增进了许多?了解,也算一个好事。”
“从前谢瑾怎么待你我不清楚,但你放心,他日他若待你不好,祖父自会为你做主。”
沈兰棠微微一笑,语气带了几分亲昵:“谢谢祖父,不过郎君不曾欺负过我,想来以后也不会。”
“不会最好,我和谢瑾单独说?会话?,好孩子,你先出去玩吧。”
“那兰棠在外面?散会步。”
结束和班主任的一对一面?谈,沈兰棠内心迫不及待,面?上不慌不忙,进退有度地离开?院子。
等沈兰棠走出院子,镇远侯才道:“自己?坐吧,还要我请么?”
谢瑾便坐下。
“你这个媳妇啊,是个有心机的,问的几句应答滴水不漏,还一点自己?想法都没?漏出来,可见平日里也是个谨慎的。”
谢瑾道:“兰棠很好。”
“我又没?说?她不好。”
“你呢,说?说?你自己?吧,你最近如何?”
谢瑾将他从兆京离开?到遇袭到脱险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祖父听?,也说?了他怀疑是那些人是北戎人的可能。
北戎人?镇远侯眼中深思。
“北戎这些年一直没?放弃往我们这送奸细,还有被他们抓住把柄从而被迫听?命于他们的官员也不少,不过我已经致仕了,这些事就都要靠你自己?了。”
“孙儿知道。”
“你的事我还没?跟你父母说?,不过你一封信没?过去,他们估计也猜到发?生事情?了,你尽快写封信,告下平安。”
“好的,也给?兰棠带一封。”
“知道,不会委屈孙媳妇的。”
祖孙两又说?了会话?,等谢瑾走了,镇远侯才摇了摇头。
“有句话?我真没?说?错,患难与共之后果然感情?增进不少,我跟孙媳妇说?话?的时候,他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
吴忧道:“公子和夫人的确感情?很好,两人平日里也一直在一起。”
“这是个好事,谢瑾他一直木木的,我还怕他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儿女私情?。”
“不会的,公子只是太过正派了而已。”
镇远侯冷嗤一声:“得了吧。”
谢瑾出来时沈兰棠正在观赏县衙,忆及此前谢瑾进县衙差点被关进牢里的经历,沈兰棠现在就有一种,哼,之前的我你爱搭不理,现在的你任我践踏的爽感。
“兰棠——”
沈兰棠回过头:“这么快就说?完话?了?”
“嗯。”
谢瑾伸出手,沈兰棠低头一看,他掌心里赫然是两锭白花花的银子。
“向祖父讨了零花钱,之前没?有钱都没?好好逛过县城,我们现在去吧。”
从来不缺钱的谢指挥使竟然有因为拿到钱炫耀的时刻,沈兰棠忍不住嗤笑出声,抬起眼笑盈盈地说?:
“好啊,我们走。”
两个人慢腾腾地又在路上,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在某些地方发?生着改变人一生的大事,但从更?大的视角去看,那根本无法影响到什么。
就如同昨夜赵府的大火也影响不到许许多?多?仓安县人的日常生活——啊,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至少张知县,林知州被押送进京的事还是引起了热议。
“你们听?说?了没?,昨天?晚上……”
“听?说?了听?说?了,据说?镇远侯都来了!”
“镇远侯不是在桐乡么,怎么过来了?”
“好像镇上来了他的孙子,就一直住在赵府……”
……
沈兰棠慢悠悠走在路上,温暖的阳光打在她身?上,感受着久违的放松和舒适。
“说?起来,昨日我看你又跑又打的,你的腿没?事了?”
今天?谢谢手上依旧拄着拐杖,但经过他昨日灵活的动作后,总感觉现在还用拐杖有点在侮辱拐杖。
谢瑾低头看了看,道:“也不是完全好了,若是长时间奔跑或者遇到高手就会露怯,只是林子汝太好对付,腿上的伤不碍事。”
也对,就林子汝那种渣滓,谢瑾让一条腿加一只手也能打赢。
沈兰棠忽然停下了脚步,谢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家点心店铺。
“想吃?”
沈兰棠点点头,赵夫人虽然对她很好,但她也要有做客人的自觉,正餐吃好喝好就不要提点心了。
“走。”
谢瑾拉着她走进店里。
店家见有客人,很快上前:“两位客人,要买点什么?”
沈兰棠:“你们店的招牌是什么?”
“本店的招牌是四?喜丸子,软糯酸甜,秋夏皆宜!”
“还有呢?”
“还有就是桂花糕,现在正是桂花的季节,绿豆糕也好吃,本店的绿豆糕酥爽甘甜,是远近闻名的招牌!”
沈兰棠被他说?的越来越想吃。
“有杏仁豆腐么?”
“有,有!”
沈兰棠看向谢瑾:“你吃甜么?”
她的印象里,谢瑾好像不怎么吃甜点。
谢瑾:“我可以吃。”
“……那上面?说?的都来一份,杏仁豆腐来两份,我们在店里吃好不好?”这最后一句问的是谢瑾。
谢瑾:“好。”
两个人吃了个痛快,吃到最后果然是腻了。幸好谢瑾胃口大,也都吃完了。
走出点心店,两个人都很满足,呃,有些过满足了。
沈兰棠还能感受到喉咙里的甜腻味,觉得自己?可能接下来几天?都不想再吃甜的了。
沈兰棠:“接下来去哪?”
谢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道:“去换双鞋。”
沈兰棠看着谢瑾腿上被火星子熏黑了一半的鞋,点头。
在拿到钱以前,两人只觉得也没?什么需要买的,之前的日子不也这么过来了么。等第一笔银子出手,二人沉寂了近一个月的购物欲爆发?,疯狂采购,看中什么就买什么,什么需要考虑价格,不需要,买就对了!
沈兰棠买了不少首饰,贵的便宜的都有,主打一个琳琅满目,就连谢瑾也在一家简陋的玉器铺里流连不去,如是靖朝能开?放民间兵器铺,他可以待上一个下午。
两人早上两手空空出门,下午满载而归。
赵夫人在家中统计损失,见二人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笑:“出去玩了?”
“嗯。”沈兰棠吐了吐舌头:“从祖父那里领了零花钱,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啊对了,这里有给?夫人的礼物,还有给?苏妈妈芳云的……”
赵夫人连忙道:“怎么好意思?”
“怎么会不好意思,这些天?如果没?有各位的照顾,我们真不知道会怎么样。这些继续也不贵,且收着吧。”
赵夫人昨日经过苏妈妈的教导,知道自己?不应该太过拘泥,反伤了情?谊,也就收下了。
“那芳云的礼物也劳烦夫人待会给?了,我们先回房了。”
“好,好。”
沈兰棠回了房间,就迫不及待地拿出她买的首饰和好看的衣服,赵夫人的衣服美则美矣,就是太稳重了,花色也太单调了,小姑娘,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沈兰棠此前都忙于整顿布行,出门就是五分钟化妆术,许久未好好打扮了,她带着几分新鲜劲对镜梳妆,一笔一画仔细描绘,谢瑾则是坐在一旁看书,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她。
小半个时辰后,她终于打点好了自己?。
乌发?柳眉,琼鼻朱唇,一双美目好似圆月,胸前一串镶绿宝石璎珞更?衬得她皮肤好似凝脂玉膏。
沈兰棠最后戴上一对珍珠耳环,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回首道:“好看么?”
“好看。”
谢瑾站起身?,走上前几步站定在沈兰棠面?前,俯下身?子在她额头烙下一个亲吻。
“真的好看。”
沈兰棠心尖一颤,抬眸对上谢瑾的双眼。
他的眼睛漆黑深邃,瞳孔中酝着一点光。好似要把她往里吸。
沈兰棠一只手往后撑在梳妆台上,静默片刻,道:
“你是不是想?”
谢瑾没?有说?话?,但是他用眼神表达。
他很想!
沈兰棠:“其实我也……”
素了这么久,要不然顾虑他的伤,她偶尔也是想要……
沈兰棠最后看了眼门 口,谢瑾:
“我会把门闩住的。”
回兆京
林进几人于火烧赵府第二日就被押送进了京, 只镇远侯身上?并无官职无法给?他们定罪,因此只被当场抓住的林子汝头?戴镣铐按犯人处置,其余林张二人只是被失去自由权, 左右行动都在一方木轿内。
谢瑾原本打算去桐乡陪祖父一段时日,镇远侯:“不必了, 我已见过你们两个?,心?愿也?了了, 林进在京中亦颇有人力, 你们还是尽快回京盯着?, 别让人被放跑了才是。”
如此,谢瑾也只能应下。
“那孙儿和孙媳先行回京, 改日再来看您老人家。”
镇远侯摆摆手。
既然决定了要走,那?剩下的就是道别了。
赵府这边,祝姑娘已经由人护送着?回去了,这段经历的确痛苦, 但没有人可以?磨平她的痛苦, 只能由她自己和她的家人一起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释怀。至少目前来说,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也?算保全了她的名声?。
赵府宅子受损并不严重, 得到?的利益也?远远超过失去的, 从今往后她们有谢公作为倚仗,再不会任人欺凌了。
事情是好事, 只是百感交集, 滋味难言。
“沈,谢公子, 兰棠,你们是要走了是么?”
“是啊, 姐姐,我们已经离开家一个?多月了,一路波折让家人担忧,也?该回去了。”
“是啊。”赵夫人叹息道:“这一段时日就好像做梦一样?,短短半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我知?道自己于行商方面并不精通,只以?后能找到?忠心?能干的,将布行管理好。”
沈兰棠微笑道:“善行事不如善用人,姐姐我还是那?句话,多提拔下面的人,但若察觉不对,该断就断,勿要等人做大。”
赵夫人点点头?:“我努力学习。”
经商和用人都是一样?,不是靠三两句就能学会的,一个?家族有一个?家族的命运,就像王公贵族都会衰弱,普通人家的未来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打拼,至少,谢家能保他们不受外力欺辱,能保护两个?孩子健康成长。
沈兰棠抚了抚两个?孩子脑袋,所有她能说的都已经说了。
“那?姐姐,苏妈妈,芳云,我们走了。”
“一路小心?啊!注意安全!”
伴随着?众人的依依送别,两人走上?了返程的道路。
他们来的时候辎重繁重,行路缓慢,回去的时候轻车快马,只三日就回到?了兆京。
至此,距离他们从兆京离开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这一个?月时间,恍若隔世,谢家早收到?了信,日日望眼欲穿,盼望孩子归来,两人还没到?家,两个?下人远远看到?就急匆匆地冲进府里报告。
“老爷,夫人,少爷跟少夫人回来了!!”
谢夫人放下手上?东西就直接冲了出来。
“瑾儿,兰棠!”
信中只简单说了二人遇袭掉下山崖,索性已经无碍,但掉下山崖如何能无碍,谢夫人看着?谢瑾拄着?拐杖走来,眼中已然热泪盈眶。
“母亲,婶婶,孩子让你们担心?了!”
谢瑾正要拜,谢夫人连忙扶着?他。
“你这死心?眼的性子,都这样?了还跪什么跪!”
“是啊。”周氏也?抹泪道:“也?不知?道心?疼你自己。”
“兰棠,兰棠。”
谢夫人扶着?沈兰棠的手臂上?下打量:“兰棠可有受伤,身子还好么?”
“夫君庇护着?我,我不曾受什么伤。”
“那?是他该的!还让你掉下山崖真是他的罪孽!”
谢瑾从善如流:“孩儿知?错。”
“好了好了,你们都快进来。”
谢家两位老爷今日还要去府衙,不在家里,除两人外,谢夫人,周氏,钱氏,还有谢瑛都出来了,包括几个?孩子也?听到?消息匆匆赶过来了。
“叔叔,婶婶………”
“阿父阿母!!”
谢弘文撒开两条腿向他人奔跑过来,一把冲进谢瑾怀里。
“阿父,阿母!”
谢瑾一个?月没见着?谢弘文,心?里也?惦记得紧,把他抱到?手上?掂量了掂量,感觉份量又沉了。
“阿母阿母。”谢弘文在他怀里挣扎着?向沈兰棠张开手臂。
沈兰棠穿过他两只肉乎乎的手抱住他上?半身,感受着?怀里又肉又软又温暖还带着?一点奶香味的气息,长长地舒了口气,就是这种让人安心?的触感。
“好了好了,你们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待会过来吃饭。”
谢夫人眼中含着?泪,脸上?却?是欣喜。
“兰棠你先回房里休息,我跟母亲说会话。”
知?晓母子俩有私密话要说,沈兰棠抱起谢弘文,道:“那?我们先回房了,弘文,走,阿母带你回家。”
“嗯!”
兰心?宝珠二人也?早就在边上?等着?了,只是主子说话她们插不进去,等沈兰棠进了院子里宝珠立刻呜呜哭了出来。
“小姐,我好想你,你怎么样?了?都说让你带着?我们了,要不然也?一会一个?人在外面吃苦了呜……”
沈兰棠心?道我带着?你们,你两跳下山崖我得照顾你们,不跳下来我得操心?死你们,幸亏没带。心?里这么想,嘴上?还要哄:
“好了好了不哭了这不是没事么?”
兰心?也?是眼眶红红的,道:“小姐身子可都好,有哪里不舒服么?”
“好,都好,真的都好,你们俩与其哭,不如快给?我弄点好吃的,我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了。”
这话真没唬人,人都掉下山崖荒野求生后又遭遇或物质或精神的压力了,再不瘦就没天理了。
“好好好,小姐你等着?,我立马给?你做好吃的去!”
宝珠抹掉眼泪就往厨房冲。
见应付完了一个?沈兰棠松了口气,又对兰心?道:“兰心?,你去给?我打水,我要洗澡,粘死了。”
“好,小姐,我立刻去。”
兰心?也?匆匆忙了起来,两个?都回到?了原本?的状态,沈兰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谢弘文放在腿上?揉捏把玩,骤然回到?熟悉的环境,人都需要一些熟悉事物让自己回归状态,而谢弘文就是她回归自己的媒介,俗称工具人。
“呜嗷呜阿母……”
我捏我揉我揉揉小胖手。
发出感叹:“小孩子真好啊。”
……
……
小半个?时辰后,沈兰棠才重新坐下,品尝宝珠熟悉的手艺,她的内心?已经平静了下来。
这养尊处优的日子才是她该过的生活!
“我爹娘知?道我的事么?”
“老爷夫人还不知?道呢,起初小姐和姑爷没有来信,谢老爷谢夫人觉得不对劲,派人出去也?没有消息,正担心?,镇远侯大人那?边来消息了,但是怕老爷夫人会担心?,谢家只告诉老爷夫人没事,一切都安好。”
这他们也?是为了她父母着?想,沈兰棠也?不会不领情,她道:
“我得改天回趟家。”
“那?是一定的。”
“对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兆京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么?”
“倒也?没有什么,只小荣王招惹了户部尚书家两位小姐,现在事情都闹到?陛下面前了,非要小荣王说出个?一二三。还有瑞安公主的未婚夫昌平小公爷养了个?外室被发现了,被瑞安公主一状告到?陛下跟前,如今陛下在考虑换个?驸马爷还是直接剥夺他小公爷称号。”
都是这么劲爆又与普通人毫无关系的瓜,沈兰棠无法想象,要是她这一个?月都留在兆京,该是多么简单快乐的小姑娘啊。
不过,她也?没有后悔自己这一趟出行,若是将赵夫人她们置身在那?般内忧外患的环境里,她也?舍不得。
总归结局都是好的,就不去思?考了。
“在吃什么?”
谢瑾从门口走进,沈兰棠端起碗:“厨房做的白?玉汤捞。”
所谓白?玉汤捞就是糯米团子,只是里头?汤汁是牛奶和一些时新的水果汁,最后加几粒红豆,如果还能再冰镇一下,勉强也?算够上?二十?一世纪甜点标准了。
“也?给?我来一碗。”
不用他说,下人已经去厨房准备了。
“和母亲说完话了?”
“嗯。母亲说让我们晚上?过去吃饭。”
“好啊,我也?想念家里的饭菜了。”
“阿父阿母你们不在家,弘文都好想念你们!”
方才谢弘文还没表达完自己对谢瑾的想念,这会儿使劲往他身上?钻,沈兰棠乐得换人。
“快,快去你阿父那?里,可累坏我了。”
“阿母你说谎,你刚刚明明捏得很愉快,弘文都要被你揉得红红的了!”谢弘文控诉。
沈兰棠:“呃……”可是手感很好很正宗啊。
“对了,我明早要进宫叙职,可能晚点回来,但午饭是回 来吃的。”
“好啊,那?我们一起出去吃,好不好,弘文?”
“好!”
看,就哄好了!
几个?人安静地坐下来吃了点心?,很快就到?了晚饭时候,谢恒和谢洲也?回来了,对他们两个?饱受磨难的后辈表达了一番深切的关怀,为防吓着?他们,沈兰棠和谢瑾将掉下山崖那?一段简单略过,重点讲了进入仓安县之后的事,包括沈兰棠如何震惊四座被赵夫人委托重任,如何与众掌柜虚以?委蛇,几次击退赵诚兄弟阴谋……
沈兰棠:别说了别说了,我都开始害羞了!
自己做的时候不觉得,被让人一讲,总感觉好像自己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
谢瑛也?震惊道:“嫂嫂好厉害,好沉着?镇定,若是我,早已不知?所措了!”
周氏道:“兰棠的确思?虑敏捷,如此压力之下还能想出急智。”
就连谢恒谢洲也?点点头?,目露赞赏。
沈兰棠红着?脸道:“你们别夸我了,谢瑾你也?是别老是吹捧我。”
“我没有啊。”
谢瑾看向他,表情正经得近乎无辜:“讲述实情而已。”
“……”你小子,是会奉承人的。
“好了好了。”谢夫人笑道:“这不是好事情嘛,瑾儿你继续说。”
“此后,赵诚愈发嚣张……”
这一顿饭吃得宛若戏剧现场,只因事件圆满解决,一切都可以?轻描淡写拿出来说,引得饭桌上?或是紧张或是担忧或是畅怀大笑,还别说,这团团圆圆一桌子人,热热闹闹的,的确很有一家人的感觉。
谢瑛:“这个?林氏父子着?实可恶,大伯,他们会被判刑吧?”
谢恒眼底流过一抹深思?。
“无论如何,林进这个?青州知?州是保不住了,就算他竭力撇开和张孝清合谋倒卖官仓的事,他教?子不严,公私不分德行有失的三条就足以?让他仕途无望。至于张孝清和林子汝,就算死罪可免,也?活罪难逃。”
谢瑛:“这就好。”
“好了好了,你们一个?个?的,还想当司法官不成,说话归说话,饭也?要吃。”
“知?道啦~”
你是不是,不开心
久违的团圆饭, 众人畅所欲言,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
众人离开后,谢瑾留了下来。
谢夫人奇怪道:“你怎么还在?”
莫不是来与他叙母子情, 一来他不是这样的性子,二来白天也说够了呀。
谢瑾道:“母亲, 祖母陛下所赠的财宝都放在库房中,明日你能帮我取出来么?”
“这是做甚?”
谢夫人奇怪道, 谢瑾历来不爱奢侈, 他又多住在军中, 家?里逢年过节给的红包就够他过上一整年了,甚至还有富余, 这还是他头一回主动提出要取他的小金库。
“这些时日,兰棠过得尤为拮据,我又受了伤赚不了钱,日常吃喝都是她?养着?我, 她?连买根簪子的钱都没有, 我答应过她?,等回来了我要把自己资产全部给她?,让她?时刻不受钱财所累。”
谢夫人听了一阵心疼, 这两个孩子都是乖的, 都不说两人如何困难,只挑好的说, 尤其是兰棠, 在外期间一力?挑起两人负担,但言辞之间, 全成了二人互相扶持,连苦难都当成笑话说。
“是, 你说得对,我早就觉得了,兰棠这孩子是靠得住的,偏她?也不爱管事,我想不管就不管,年纪轻轻的也着?实还想玩几年,不过你的份的资产先给她?也好。”
“嗯,母亲,那麻烦您明日帮我开库房。”
“好。”
母子二人达成了协议,谢瑾又道了晚安,这才回去?,谢夫人看?着?她?儿子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彩月,你有没有觉得瑾儿和兰棠之间的气氛有点变了?”
彩月嬷嬷道:“老奴没看?出来,哪里变了?”
“变得更加……更加熟悉了,没有之前客气疏离的样子了!”
彩月嬷嬷一想,心道还真?是这么回事,可反过来说,两人都成亲半年了,才刚刚熟悉,这事也有些离谱,当然了,她?是不会说的。
谢瑾回到小院时沈兰棠简单洗漱了一遍,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妆梳头发,见谢瑾回来,她?扭头问道:
“回来了,去?找母亲说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一些家?常话。”
沈兰棠头发长?,日常打理也麻烦,她?好不容易才将头发理顺,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赶了一天路,好累。”
“郎君,我先休息了。”她?回眸一笑,冲着?谢瑾温柔道。
谢瑾看?着?她?的笑脸微微一怔,很快点头。
“好。”
沈兰棠便?先上了床,等到谢瑾洗漱造成,她?已经睡着?了。谢瑾感受着?身旁柔软的气息,将心头一缕莫名其妙难以言喻的思绪给抛开,转身搂着?她?一同?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沈兰棠醒来,谢瑾穿着?一身短打在院子里挥舞长?枪,他虽然腿上有不便?,但不影响手上动作,离开武器的一个月,他是日思夜想,有时候还会看?着?手上怔怔发呆。
沈兰棠觉得这就跟现代?人没了手机一个月效果差不多,现在你知道他有多苦了。
练完了一套长?枪,谢瑾挥汗如雨,同?时内心畅快无比。
他收枪回头,沈兰棠递上一块毛巾。
“郎君,擦擦脸吧。”
谢瑾对上她?的笑脸,方?才酣畅淋漓的早练后还未开始运转的大脑有一瞬凝滞,有道花火从他脑中闪过,他却忆不起来那是什么,见沈兰棠还捧着?毛巾,他遂放弃,接过擦着?脸上的汗道:
“我去?沐浴。”
“嗯。”
等谢瑾从浴间出来,下人已经布置好了餐桌,沈兰棠坐在一惯的位置上,谢弘文也已经乖巧入座,眼前熟悉的一切将谢瑾迅速带回了从前的日子,仿佛之前的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很久。
谢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当然也有昨天这样的例外,饭桌上,沈兰棠时而给两人夹菜,谢瑾也回着?夹了几次。
“对了,父亲从军中找了个大夫,对治疗跌打损伤,断骨之类颇有经验,应该很快就到了。”
“等他看?完,我就进宫。”
“好啊,虽已看?过了几次,但外面的大夫毕竟没有兆京的好,断骨不是小事,要把骨头接好才不会留下后遗症。”
“阿父骨头断掉了么?是不是很痛痛?”
谢弘文立刻纠起了鼻子,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心疼地望着?谢瑾,谢瑾唇角扬起一抹笑,轻声道:“不疼。”
“真?的么,阿母,不疼的么?”
“……”联想到谢瑾的“慈父心肠”,沈兰棠决定为他打掩护,她?郑重地点点头,昧着?良心道:
“对,不疼。”
“少爷,夫人,管家?带了一位大夫过来。”
“请他进来吧。”
说话间,大夫到了。这大夫庞眉白发,一看?就医术高超的样子,沈兰棠把他引到内室,又将谢弘文赶了出去?,这时谢瑾已经脱掉了上衣。
谢瑾的身材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明显就是长?年累月的实战锻炼出来的身板,上一回沈兰棠给他上药的时候,他身上的刀枪划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伤口长?出新肉,新旧血肉混在一起显得几分狰狞,现在伤口全都愈合,只剩下淡淡痕迹,虽然有碍美观,但比起之前好太多了。
那大夫上下左右内伤外伤全都检查了一遍,道:
“公子体魄强健,加上有内力?佐助,骨头生长?恢复良好,只要好好修养,不会对以后练功习武造成影响,只一点,近一个月内,最后不要过度用腿,策马疾奔军队训练之类恐怕不行。”
“明白了。”
这谁让一个刚掉下山崖断了腿的人去?带兵打仗啊,国家?就没人了么?
沈兰棠把人送出门,回来道:“郎君听到了吧,要好好休息。”
“我会和陛下说的,让他放我一月的假。”
这还差不多。
谢瑾重新穿上衣服,道:“我先进进宫,可能要晚点回来,若是中午回不来,你先吃饭吧。”
“好。”
谢瑾因为腿上有疾,坐车进了宫,他到宫门口就下了车,一路步行至南书房。
“陛下。”
“你腿上有疾,就不要行礼了。”
“谢陛下。”
谢瑾从善如流,在殿中太监搬出来的椅子上坐下。
“这趟出门发生了不少事啊,你跟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
谢瑾便?一五一十从他们出发开始讲,重点讲述了他们遇袭的遭遇。
“陛下。”他道:“那些劫匪装备精良,每一个都武艺高强不像是普通山匪,我怀疑是北戎人假扮的,他们对我们人数路线了如指掌,恐怕是在朝中有内应。”
这话一出,伴在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偷偷朝谢瑾 看?了一眼,又瞄了一眼身旁人,立刻垂首拱背,不发一言。
偌大的书房,众宫人噤若寒蝉,除二人呼吸外,几乎听不到声响。
唯有谢瑾仿佛毫无察觉,还浅浅喝了口茶。
半晌之后,皇帝仿佛才反应过来,和声道:
“我知道了,你辛苦了,听说你还把青州知州林进抓了。”
“是,臣正要向陛下汇报此事,林进此人,纵容家?小为非作歹,霸凌一方?,又与仓安县知县勾结,倒卖官衙粮仓粮食财宝,被?臣抓住现行……”
“这个林进,果真?是罪大恶极,朕会命刑部大理寺严加审讯,将他这些年做的恶事都曝光于青天之下,至于张孝清林子汝等徒,倒卖官粮,□□妇女?,放火烧屋,罪该万死!”
“陛下圣明。”
林进几人行车较慢,还在途中,却已经被?人决定了命运。在他们一次次为能主宰他人命运而洋洋得意时,就该知道这一天会到来。
“对了,我听闻你夫人也受惊,代?我向甥媳妇道声歉,就说我这个舅舅委屈她?了。”
谢瑾发出一声笑。
“谢陛下关心,我会向她?传达的。”
“好了,你没事就回家?休息吧。”
“谢陛下。”
谢瑾出了宫门,马车还在路边等他,他上了车子却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先绕道去?了市中心。
他到家?时正赶上午饭时候,提着?手上东西?匆匆回到院子,就见窗户大开的屋子里。沈兰棠正和他母亲说着?话。
“瑾儿,回来了,正好,之前做的冬装好了,你快过来试试,这一眨眼功夫就十一月了,马上就过年了……咦,你手上什么东西??”
谢瑾提了提手上包装精致的盒子,道:“沈德林的绿豆糕。”
谢夫人一怔,飞快看?了眼身边的沈兰棠,眼中浮现笑意:
“哎呀,难为你还能想到买点心回来,出去?了一趟果然有长?进。”
“沈德林的绿豆糕最是有名,甜而不腻,母亲也带点回来吃吧。”
“行,好,今天沾了你的福。”
谢夫人将此前做的几套冬装带了过来,沈兰棠和谢弘文都试过了,就剩下谢瑾。
谢夫人起身道:“中午了,我先回去?了,你们试着?,若是有不合身或者不满意的地方?记下来跟我说,拿回去?再改。”
“知道了,母亲。”
沈兰棠和谢瑾将谢夫人送出门,沈兰棠将衣服拿起来道:“郎君进去?试试吧。”
“好。”谢瑾拿着?衣服走?进内间。
不多时,沈兰棠将绿豆糕交给兰心,也走?了进来,冬装布料厚实,需要合身才能挺括,谢瑾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整理领口,后面位置他看?不到,沈兰棠上前两步替他整理。
“绿豆糕呢?”
沈兰棠眉眼含着?笑,轻声细语:“给兰心了,等弘文从学堂回来吃,他也爱吃这个。”
谢瑾低头看?着?沈兰棠的笑。
整理好了衣服,沈兰棠正欲退来,一只手倏忽伸出握住她?的手腕,头顶一个略带迷惑的声音传出。
“你是不是,不开心?”
“……”
沈兰棠茫然地转过头,道:“我没有不开心啊。”
“那你为什么……”
谢瑾的表情非常复杂,好像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觉。
“为什么要对我这种态度?”
沈兰棠奇怪地看?着?他:“什么态度?”
谢瑾自己也说不出来,但是他知道,真?正的沈兰棠应该会在对待他的时候更加自然,更加自在,会对着?露出真?切的笑容,让他觉得,很美。
谢瑾忽然伸手掐住沈兰棠的脸。
“你干嘛?!”
沈兰棠用力?打开他的手,好痛哦。
“就是这种态度。”谢瑾如释重负地笑起来,边笑边道:
“就是这样的态度。”
沈兰棠:你抖M吧!
但是沈兰棠也理解谢瑾的意思,在外边的一个月,她?每天要面临或物质或精神的压力?,哪里还有心思伪装。
但回到谢家?以后,或许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她?那么熟悉,她?不自觉地,非常自然地就代?入了从前的心理从前的状态,说好听点叫“专业”,不好听点就是“敷衍”被?谢瑾感知到了。
“可是,如果我用在外面时的那个态度对待你,如果你不开心了,不准骂我哦,更加不准告家?长?。”
谢瑾摇头:“绝对不会。”
“也不会因此休了我,我母亲受不住这个。”
谢瑾加重语气:“绝对不会!”
“那好吧。”
沈兰棠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将胸腔的所有郁气沉思全部吐出,再睁眼后她?侧着?脑袋,眉眼弯弯地看?着?谢瑾:
“我试试看?吧。”
和老婆回娘家
沈兰棠和谢瑾达成共识, 为了庆祝,两人痛快地分享了绿豆糕,等谢弘文回来的时候, 只剩下两块特意给他留出来的份额了。
下午闲着无事,一家?三口久违地在家里休息, 享受悠闲午后。
听闻花园里的朱砂梅都已?经开花了,沈兰棠特地挪动脚步前去观赏, 还真?是开了花, 梅花是从古至今国人都特别喜欢的花之一, 谢家花园里种植了许多株梅花,现在还是早冬时节, 只有一株悄无声息地先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朋友闹脾气了。
谢家?这一屋子人就逮着这独一无二?的梅花树观赏点评,只可惜沈兰棠文学水平有限,无法张嘴一吐, 吐出一篇旷世?绝作。
长廊下, 谢瑛匆匆走过,沈兰棠瞧见了她,跟她打招呼。
“瑛瑛。”
“哥哥嫂嫂, 你们在赏花呢?”
“嗯, 午后闲来无事。”
“挺好的,多在家?中休息, 伯母才不会担心。”
看着谢瑛走过的身影, 沈兰棠忽然支着下颚,眼底流过几分若有所思。
“瑛瑛她……”
谢瑾:“瑛瑛怎么了?”
“……没什么, 不赏了就这一株花,还是回去看书, 我的话本才看到一半呢!”
“好。”
……
……
这一日过得闲散,到了第二?天,押送那几个大汉的侍卫到了,谢瑾去了一个刑部和兵部,待到中午才回来,到家?他就听到沈兰棠早上回家?去了。
“回家??”谢瑾疑惑:“为什么不叫我?”
陛下有旨,予他两个月休息时间,又?因两个月后就是春节,也就是让他一直休息到过完年再回去军营。
他有这么多在家?的时间,兰棠为什么不喊他?
想到便行动,谢瑾到了主?院,对谢夫人道:“母亲,你帮我准备一些礼物,我想带到岳父岳母家?里。”
谢夫人微微一愣,道:“怎么想到去亲家?家?了?”
“兰棠回家?了,我从未拜访过岳父母,也该去一趟。”
“是是是,该去该去,你等等,我立刻给你准备。”
谢夫人于?礼节安排上经验丰富,很快给他备好了礼,看着谢瑾离去背影,谢夫人默默点头。
这开窍了就是不一样,都懂得讨好岳父母了。
谢夫人这边暗暗点头,谢瑾却?没想得那么深,身为女婿拜会岳父母本属寻常,从前没做不代表现在不能做。
他带着谢夫人备的礼,坐车前往沈家?。而此?时此?刻,沈兰棠正蹲跪在李辛夷面前,准确地说,是她的大肚子面前,给她还未出生的侄儿做胎教。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九就等于?九,这个很简单的吧,我们来点有难度的,二?九等于?什么呀?”
“姑姑之前跟你说过的,二?九等于?两个九想加,就是十八,对,记住了是吧,真?聪明……”
李辛夷被?迫听了她一堆念念有词,无奈地说:“你说完了么?我耳朵都要起茧了,而且它还在肚子里呢知道什么呀。”
“话不能这么说,所谓胎教就是从胎儿时期开始教导,我们小沈家?的孩子从小就不能落于?人后。”
“根本就没人跟ta比,而且ta又?听不到。”
“才不是呢,都说小孩子尤其?婴儿是能感知到常人不知道的东西的,就说明ta也能听到我的声音。”
“哦,小孩子听到是ta不同?寻常,那你呢?你怎么做到跟胎儿对话的?”李辛夷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沈兰棠:“……我有特异功能。”
什么跟什么啊。
沈母在院子里看不过眼地说:“都这么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哼。”沈兰棠气嘟嘟哼了一声,大言不惭道:“女人到老都是孩子!”
这说的什么话?
“别乱说话,让人听了笑话!”
她还总让自己放心,这怎么让她放心?还以为女儿嫁出去了就能安心了。
这心是操不完了!
这边沈兰棠正在和肚子里的侄儿说着单口相声,那头一个仆人匆匆跑进:“夫人,姑爷来了!”
沈母一怔:“谁?”
沈兰棠也歪了歪脑袋,姑爷,谢瑾?
正想着,一个俊美贵气的男人从门口走进, 他一身锦衣华服,身量挺拔,气质出尘,不是谢瑾又?是谁?
沈母连忙放下手上东西迎上前。
“是姑爷来了啊。”
“母亲。”谢瑾规矩十足地行了个礼,又?让家?仆将礼物拿上来。
“你人来就好了,怎么还带东西。”
“应该的,哪有女婿过来不带东西的。”
沈母也知道推辞不了,便就收了。她虽与谢家?接亲,但谢家?门第太高?,除了祖坟冒青烟外想不到第二?个能和谢家?接亲的理由,平日里也不爱拿谢家?的姻亲关系炫耀,祖坟冒烟那也是有定额的啊。
是以她也没想过跟谢家?人来往亲密,谢瑾这突然过来,让她慌乱了下,她随口喊:
“兰棠,快请姑爷进去!”
刚喊完,她又?觉得不对,兰棠已?经是人家?的媳妇了,怎么还能让她这么使唤。
“我……”
这三两下胡思乱想的功夫,沈兰棠已?经出来了。
“进去里面坐吧,我给你泡茶。”
“好,那母亲我先进去了。”
谢瑾跟着她进屋。
“父亲去衙门了?”
“嗯,晚上才回来。”
“谢瑾来了。”李辛夷微笑开口。
“嫂嫂。”谢瑾简单作揖,道:“孩子已?经八个月了吧。”
“是啊,如今家?里都看得紧,不让我出门,正无聊,幸好兰棠来了。”
“我不方?便招待,你随意。”
谢瑾便随意地坐了下来,沈兰棠给他泡了杯茶,坐在他边上的椅子上。
“你怎么来了?”
“你过来了呀,你回家?为什么不叫我?”
为什么要叫你,又?不是你家?。
“对了,你还没有来过我家?吧,我带你去转转。”
“母亲,我带谢瑾在家?里转转。”
沈兰棠便领着谢瑾出去了,沈家?和谢家?不同?,就是一户在兆京随处可见,很不起眼的人家?,宅子是三进院的,看着是不小了,但在官员,尤其?是京官里面算是极普通的了,也就是沈家?人口少,家?仆也少。
“我家?是不是很小?”
“够用就好了。”
“你看那个秋千——”沈兰棠指着院中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上垂挂着的秋千道:
“这就是我小时候荡秋千的地方?,这一片都很空阔,就是特意留出来玩耍的。”
“这里的池塘,以前有很多鱼。”
“那后来呢?”
“后来被?我哥喂死?了。”
“……”
沈家?宅子的确不大,院子也很小,却?处处充满着一家?人生活的气息,在沈兰棠的描述中,沈家?不似一般官宦家?庭有的家?规森严,反倒像是寻常百姓家?,而且听得出来,沈兰棠在家?里很受宠。
沈家?确实不大,逛了一圈很快看完了,这时候距离晚饭也太早了,沈兰棠便道:
“我带你出去吧,这附近有很多好吃的,我都熟。”
“好啊。”
两人正要出门,听见前面院子里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站在院子里,正和沈母说着话,看两人神色应是十分熟稔,有说有笑的。
谢瑾正欲收回目光,身边忽然发出一道欣喜的声音。
“瑞安哥哥!”
瑞安,哥哥?
青年扭过头,眼中闪烁惊喜光芒:“兰棠妹妹也在家?啊。”
妹妹?
谢瑾眼神微妙,看着沈兰棠两步上前,站定在青年一步之遥的位置。
“瑞安哥哥是跟叔叔婶婶一起回来的么?”
“是啊,外祖母七十岁生辰,大家?都回来了。”
“那是该回来。”
“玥儿也回来了么?”
“回来了,小姑娘长大了,都不随意出来了。”
“哈,改日我去找她玩!”
沈兰棠正欣喜地叙着旧,一堵坚实温厚宛若城墙般的胸膛从身后向她靠近,轻轻抵着她的后背,她甚至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体温。
两人姿势离得太近,沈兰棠奇怪地朝谢瑾看了一眼,靠这么近?
青年目光在二?人之间稍一流转,出声道:“这位公?子是?”
“在下谢瑾,是兰棠的夫君。”
“原来是谢公?子。”青年恍然大悟。
“我回来就听闻兰棠妹妹结了亲,两位果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谢瑾微微一笑:“公?子客气了。”
“对了,兰棠,这位公?子是?”
沈兰棠莫名觉得谢瑾的笑容有点虚伪,前几天他看自己也是这种感觉么,那怪不得他要提出来了。
“这位是我以前的邻居哥哥,就住在隔壁,后来随家?里搬到了外地,这次回来给外祖母贺寿。”
“原来如此?,那请代我向令外祖道贺,愿老人家?福寿绵长,松鹤长春。”
“外祖母知道谢公?子向她贺寿,一定会非常高?兴。”
沈母见两人能好好说话,也非常高?兴,道:“瑞安你留下吃晚饭吧。”
“不了。家?里还等着呢,我就是过来跟伯母问声好,就回去了。”
人家?家?里人等着,沈母也没有多留。
“代我向嫂嫂和玥儿问好,说我改日过去看她们。”
“好。”
青年挥了挥收便走了。
谢瑾的笑容在脸上微僵。
“嫂嫂?”
“嗯,瑞安哥哥只比我哥大了一岁,但是他十六岁就成?婚了,是指腹为婚,孩子都六岁了厉害吧。”
“……厉害。”
“不是说要去外面逛么,那我们走吧。”
沈兰棠刚要走出又?收回脚步,转身朝着沈母伸出手。
“哦对了,阿母,我们要出去逛街,给我零花钱。”
沈母差点没骂出声,咬着牙阴狠狠道:“你怎么连这点钱都没有?”
沈兰棠委屈地说:“谁叫兰心跟宝珠被?你打发出去了,我身上没有碎银子了。”
“哎,给你给你。”
沈母不耐烦地抓了一把碎银子给她,沈兰棠笑嘻嘻地收下。
“那阿母,嫂嫂我们先出去了,晚饭前回来。”
“好。”
李辛夷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抹颇具深意的笑容,目送他们出门。
情侣吊坠
沈兰棠拿着妈妈给的零花钱出了门, 这一条街上住着的住户家中都小?有资产,不是如?沈家这样主人?家在?朝中当官的,就是亲戚里面有当官他们自己经商的, 反正也不是普通老百姓。
但又不似谢家那种一户占了极大位置的,整条街都干干净净的, 到了夜里连狗叫声都听不到。
这里繁华繁荣热闹,因为有钱人多但门第又没那么高, 附近就开起了很多店, 才走出百来米就听到小?贩热情招揽客人的声音。
“客人?, 上好的酱鸭呀,来看看!”
“自家卤的卤味, 鸡胗鸭胗,鸡腿鸭腿了来看看……”
“老板,给孩子买个珠算吧,保佑孩子从小?到大都聪明机智。”
“……”
沈兰棠对这种?充满市井小?民气息的街市十分熟稔且喜爱, 至于谢大公子……看不出, 实在?看不出。
“那里有卖栗子糕,我想吃栗子糕。”
沈兰棠走上?前,正在?里头忙活的老板一回头。
“哎呀, 兰棠啊, 你回来了!”
“嗯,莫婶, 回来了, 给我两?斤栗子糕。”
沈兰棠回头道:“莫姨做的栗子糕很好吃的,我从小?吃到大, 带回家给母亲也尝尝。”
“这位公子长得很俊啊,是哪家少爷啊?”
沈兰棠笑道:“是我夫君。”
“兰棠夫君, 那不就是谢,谢……”
莫姨的笑容在?脸上?僵硬:“谢……”
谢瑾神态自若,见她称好了栗子糕,伸出手道:“给我吧,我来拿,多少钱?”
谢瑾给出一块碎银子——这碎银子是刚刚沈兰棠给他的。
莫姨找钱的动作并不灵活,有种?慌手慌脚的感?觉,可见大脑还在?头脑风暴中。
等到两?人?出了门,沈兰棠才终于笑了出声。
“你刚刚吓到她了。”
谢瑾满脸无辜:“我哪里有吓她?”
你的身份,你的存在?就很吓人?啊。
“不说了,你自己反省吧,前面有卖山楂糕,我要买一点。”她快速溜走了。
沈母给的零花钱被切实用到了实处,沈兰棠一路走一路买,这里的东西又便宜,她又了如?指掌,花钱不用过大脑,不一会功夫,两?人?手上?就提满了东西。
“前面那家店是你家的么?”
谢瑾看着几步外的一家金银首饰店道。
沈兰棠的经营模式是这样的,她保留了不少原来的店铺,又卖出了几家店,同时又买了新铺子用来开新店,而老店和新店之间毫无关联,除了各别?数人?外,没人?知道兆京鼎鼎大名的金玉楼的老板是沈兰棠。
再加上?谢家找夫人?,本就不在?意财力如?何,是以在?店铺上?面未有多关心,主要调查都放在?了她人?品上?,若是谢家真?心要查,结果还未可知。
是以谢瑾知道这家明面上?挂在?沈家底下?的店铺也不奇怪。
“我还从未见过你的店铺。”
“那就进?去看 看吧。”
见有客人?上?门,小?二立刻迎上?前:“客人?……小?姐!”
正在?柜台打算盘的掌柜也飞快抬起头,脸上?立时装满笑意:“小?姐来了!”
他走出柜台:“这位公子是?”
“是我的夫君。”
“原来是姑爷,姑爷好。”
这二人?在?首饰铺里也算见多了达官贵人?,是以并未失态。
沈兰棠问道:“近来生意可好?”
“好的好的,上?回新推出的镶宝石镀金百鸟展翅簪子客人?很是喜欢,搭配胸饰,卖得很好,大家都说这上?面的鸟儿栩栩如?生,让人?看了很是怜爱!”
其他首饰铺和金玉楼不公用一套设计营销班底,这其中理?由曲曲折折,十分复杂就不详细解释了,但沈兰棠对这些铺子亦是用心,如?果让她说,她只能说它们的目标定位不一样,金玉楼对准的是兆京顶级的权贵阶级,而其他店是人?数最多消费也最积极的中上?流圈子。
这两?个圈子的钱,沈兰棠都要赚。
“那就好,前段时间我不在?兆京,差不多也要开会商讨下?个主推产品了,到时候让兰心她们提前通知你。”
“好嘞,小?姐!”
两?人?说话时,谢瑾在?店内缓缓踱步,四处张望。
这都到自己地盘了,不带点东西回去多不好意思,沈兰棠热情?地说:“有没有喜欢的?我送你!”
“没有,我只是……”
“掌柜的,你这有没有金玉楼的十二彩蝶的防品啊?”
两?位年轻女客走进?。
“不好意思啊客人?,我们这没仿品。”
“哎呀怎么没有啊,对面街上?倒是有就是看着太劣质,色彩变幻不好看,人?家很想要的!”
“不好意思啊客人?真?没有。”
“真?烦人?。”那女客跺跺脚,懊恼地走了出去。
“别?生气,你店里的饰品也很好看,我看着一点不比进?金玉楼的差。”谢瑾忽然道。
沈兰棠:啊?
你这是在?安慰我?
谢谢哦,不过我只是不想自己抄袭自己。
“不说她们了,你有没有看到喜欢的?”
谢瑾做沉吟状,经过方才的事,他似乎怕如?果自己不挑一件,会伤了沈兰棠的自尊心。
“掌柜,有没有推荐给郎君的?”
“有有有!”掌柜立刻笑眯眯道:
“店里有一对京白玉同心吊坠,就是专门给有情?人?的,可好看了,每年七夕的时候这对吊坠就卖得非常好。”
沈兰棠原本只是想单独给谢瑾送一个,没想到掌柜出口就是情?侣吊坠,这吊坠的主意还是她想到的,她当然知道卖的好,有比小?情?侣更容易收割金钱的么?
行吧,行吧,他们是夫妻,戴个情?侣吊坠也没问题。
谢瑾原本只想要一个简单的,听闻是情?侣吊坠,很快改变了想法,点头道:“拿出来看看。”
掌柜很快拿出一个礼盒,打开盒子,是一对通体纯白的半月环吊坠,这玉通体柔和细腻,洁白无瑕,玉环弧形一大一小?,内部?各自镶了一个小?白兔,两?个吊坠合在?一起时呈心形,两?个小?白兔也互相对望。
这对吊坠还有一个特色就是每一对玉环弧形和兔子造型各有差异,只有同对的玉环凑在?一起才能拼出一个完美的心,以及兔子造型合上?,这也是这个产品卖得这么好的原因之一,毕竟独一无二,谁都想要。
“看。”
沈兰棠将这对玉环凑在?一起。
“心。”
“嗯,心。”
谢瑾接过沈兰棠递给他的那半个心,将之挂在?腰间。
“好看,好看。”
掌柜连连道:“小?姐姑爷生得白皙好看,这玉环正适合两?位。”
沈兰棠想到几家店里这家素来生意最好,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好了,店也看了,玉环也带了,我们走吧。”
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开始往回走。
“沈大人?,您今天在?堂上?说得非常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就是不敢说出来,幸好还有您在?!”
“高大人?实在?太想当然了,幸而还有沈大人?敢说真?话。”
“哎,大家都说同僚,不必介怀身份,畅所?欲言罢了。”
“那也是……”
沈父坐在?一顶轿子上?,和另一位坐在?轿子里的同僚说着话,那同僚似乎要转进?巷子里,两?人?就在?巷子口说话。
“阿父。”沈兰棠叫了一声。
“兰棠?兰棠回来了?”
沈父乐呵呵地转过头,下?一瞬他睁大了眼睛:“谢,谢……”
谢瑾拱手拜道:“谢瑾向父亲请安。”
沈父的同僚立刻猜出了谢瑾身份,眼见着和沈父说话态度更和和气气了,仿佛与世?无争。
“那沈大人?,我先回去了,我们明日再见。”
“好好,明日再见。”
反正离家也不远了,沈兰棠和谢瑾也在?,沈父就此下?了轿子。
“你们怎么来了?”
“因为我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
沈父:“……”
“咳咳那一块走吧。”
三人?便一道往家走,家里沈母也在?盼了,见三人?一同回来,她诧异了下?:“怎么一道回来了?”
“在?路上?正好碰到了,阿母,我买了些熟食,你给装盘吧。”
“好好,常安也回来了,既然都到家了,就开饭吧。”
众人?一道入座。
“那个,也不知道……瑾儿你喜欢吃什么,若有不爱吃的就不吃好了。”
谢瑾:“无事,我什么都吃。”
沈兰棠点点头,这是真?的,他连药都能面不改色一口气干完。
李辛夷开口道:“谢瑾你下?回过来时早点来,这样母亲就能准备你爱吃的了,现在?这一桌子都是我和兰棠爱吃的。”
沈母连连道:“是啊,你提前告知我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没有,母亲,我真?的什么都吃。”
“是啊,阿母,郎君他不挑食的。”沈兰棠也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怕瑾儿吃不惯。”
“不会的,母亲手艺很好。”
“我就是打打下?手,多还是厨房做的。”
这段对话结束后,饭桌上?一时陷入沉默,众人?都默默吃着饭,眼中露出深思,似乎都在?思考要挑起什么话题。
未想到,还是谢瑾先开口。
“父亲在?太常寺还习惯么?我也太常寺也有一位朋友……”
沈父听他说到太常寺,脸色就别?扭了起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不愿多讲这个话题的意思。
沈父这个人?是有些清高的,不愿用谢家的名义给自己谋利,可以说清高,也可以说为沈兰棠着想,毕竟两?家家世?相差太大,他们自觉女儿在?高门侯府不容易,不愿给她拖后腿。
见谢瑾还要往下?说,沈兰棠忽然插入:“都下?班了还要说工作的事么?”
谢瑾:下?班?
沈常安也飞快插入:“是呀,都上?了一天班了,头都大了,妹夫你就别?讲了。”
沈母看了眼谢瑾,也跟着半真?半假地道:“从前他们回家还要讲在?官署的事,我给他们定的规矩,在?家不准讲工作的事。”
“原来如?此。”谢瑾怔怔点头。
李辛夷轻笑了下?,转头看向沈兰棠:“谢公子你可知道,其实兰棠手艺也很好。”
沈兰棠一脸惊恐地看向她,我没有别?胡说!
她的“亲手制作”只有在?一旁盯着别?人?亲手制作的水平。
李辛夷继续道:“她把厨房弄焦了还能恢复原样,何尝不是手艺很好。”
沈兰棠松了口气,狡辩道:“这怎么能怪我呢?这都是哥哥的错!”
沈常安:“我?”
“对啊,是不是你中途把我叫走,东西怎么会焦掉。”
“你可以不离开的啊!”
“可是你用叫救命的语气叫我啊。”
“啊你……”
这对兄妹眼看着就又要争斗起来,沈父不耐地敲了敲桌子。
“吃饭!”
“……”
两?个人?同时噤声,低头扒饭。
屋内再次沉默,这一回气氛却很是和谐,谢瑾也不知为何,只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他伸出筷子夹了一只虾,低头剥壳之后放到沈兰棠碗里。
众人?东西忽然一顿。
谢瑾:“……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辛夷,吃个鸡腿。”
“你也吃块肉。”
“……”
这一顿饭算得上?愉快,饭后不久,沈兰棠和谢瑾就要回去了。
众人?送他们到门口。
沈母:“路上?小?心,有空常回家看看,瑾儿你也是。”
谢瑾:“我要到过完年才去军营,会常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
又不是离得老远,沈兰棠谢瑾上?了马车,很快离开了,等两?人?走后,沈母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辛夷啊,你说这谢瑾如?今是不是对我们兰棠用心了?他知道兰棠回家了,特意过来,还带了这么多礼物,这不是用心又是什么?”
人?用不用心是很容易看出 来的,譬如?谢家门第高,沈家门第低,谢夫人?礼数又都做到了,哪怕谢瑾不到他们家来,也没什么事,反正他过去半年都没来。
可现在?来了,是不是说明有什么东西正在?变化。
李辛夷柔柔道:“应该是吧。”
沈母感?慨了一会,忽然用力一拍腿:“那我应该跟兰棠交待,既然谢瑾用心待她,她也要好好用心回复他,这两?人?才过得下?去啊,不行,我下?回得提醒她。”
李辛夷叫住她,道:“阿母我觉得不用,兰棠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你若是三番两?次提醒强迫她好好对待谢瑾,说不得她就逆反不开心了。”
“你不如?顺其自然,兰棠也是女儿家,这种?事情?哪里好别?人?告诉她呢,多难为情?啊。”
沈母虽然对自家女儿是否会感?到难为情?这事存疑,但辛夷说的她那性子的事是真?没错,讲多了,说不得就逆反了。
“那行吧,就依你,反正兰棠自己知道就好。”
李辛夷笑着道:“她肯定知道。”
看着接受了她的劝说进?屋的沈母,李辛夷脸上?笑容不变,回头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兰棠啊,你要感?谢我,再给你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
沈兰棠和谢瑾回到家,兰心和宝珠已?经到家了。
“宝珠,兰心,快给我准备洗澡水!”
“是,小?姐。”
沈兰棠走到梳妆台前卸掉头上?珠翠,再过去洁脸。
洁面处有一面镜子,沈兰棠透过镜子看到一个人?影靠近,沈兰棠心颤了颤。
不是吧,你都这么大胆了?
人?影从身后贴上?来,修长手臂环住了她的腰。许是因为夜里凉,能比白天更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
他们接下?来是要沐浴,浴室play,要搞这么大么?
沈兰棠弱弱地推了他一把:“谢瑾……”
谢瑾把额头靠在?沈兰棠肩上?,偏着脑袋,呼吸喷在?沈兰棠的脖颈,他轻声道:“我伺候你沐浴,可不可以?”
“……”
怎么会有人?求欢的语气说的这么正直这么无辜。
沈兰棠咬着牙说:
“可以,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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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实践, 沈兰棠第?一次知道,普通人和一个常年受训的军人的体力差有多大。
不是——沈兰棠垂死病中惊坐起,难不成他以前?都?是在放水么?
……
算了, 不重要。
数数日子,沈兰棠回来也有五日了, 最初的匆忙之后,日子又回到了原样。
这一日, 沈兰棠早上和戚桐君见了面, 中?午回来?, 还没进院子,就看到谢瑛穿着一条素色的裙子, 肩上披着一件红色斗篷匆匆走出。
沈兰棠露出几分深思表情?。
“宝珠,跟上她。”
宝珠:“啊,谁?四?姑娘么?”
“对?,就跟着她。”
宝珠虽然疑惑, 但还是很快安排车子跟上, 谢瑛的车子停在街市之中?,打发了车夫,她徒步走出了一会。
宝珠和沈兰棠偷偷摸摸地?跟在谢瑛身后, 宝珠忍不住问?道:“小姐, 我们为什么要跟着四?姑娘啊?”
“那当然是因为——”
这几日,沈兰棠发现谢瑛的着装和化妆风格变了。
谢瑛是个小姑娘, 日常穿粉带绿, 一身清爽可爱的小姑娘打扮,但近日, 她的着装偏向于沉稳,衣服颜色多是深蓝, 月白?,明黄,但相对?的是,她口脂的颜色多变成了朱红色,这个颜色的口脂衬得?她肤色很白?,也颇为沉稳大气,她整个人好似成熟了两岁。
事出反常必有妖,冲!
谢瑛走进一个巷子中?,巷子的尽头是一片湖,湖旁是连着的一片住宅,住宅和湖中?间建着数座假山,石凳,又有绿植将之围绕,宛若一个小花园。
这些住宅原本是一座宅邸,后来?宅邸人家犯了事,朝廷将它征作官旅使用?,往常只有应召进京又没有住处的人可以住,因明年年初要开科举考试,皇帝特许没有钱住客栈的学子可以低价租住在这里。
谢瑛来?这里做什么?
谢瑛顺着湖岸走进一座假山中?,假山两边有石凳可供休憩,谢瑛坐下后拿出一本书,她眼睛虽然盯着书页,神色却显焦灼,不久,一个衣着朴素容貌俊秀的青年也匆匆赶来?。
谢瑛欣喜地?站起来?,一张本就娟丽的脸庞更显朝气妩媚。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两人并未有出格行为,好似只是两个书友在交流读书心得?,但男女之间那种暧昧却是连数丈远外的沈兰棠都?感受得?到。
“小姐,这……”
沈兰棠深沉地?点?点?头:“瑛瑛也到了这个年纪了。”
谢瑛一直都?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若是不出意外,她的人生大概就会按着大多数世家女子的轨迹,由父母安排婚姻,结婚生子,接下管家权利,成为新?的主母。只可惜,上一回偏偏出了意外,因为第?一个差点?成为她未婚夫的人是个人渣,她的婚姻在此稍作停留。
这停留着停留着,她似乎也生出了一些别的心思。
对?面二?人并未相处多少时间,或许是因为这也不是很隐蔽,若是有人过来?,对?她一个女子名声毕竟不好。
不多时,谢瑛就拿着书站起了身,她脸蛋泛着红晕,脸上时不时露出混合着羞涩紧张不舍的神色。
“谢姑娘,那小生就回去了。”
“嗯,谢谢杜公子今日给我讲课,来?日还有问?题,我再来?找你。”
始终恪守礼节文质彬彬的青年忽然道:“就算没有问?题,姑娘也可以随时来?找小生。”
谢瑛一怔,下一瞬,她脸更红了。
“我,我走了。”
谢瑛转身走出两步,忽然又返回去,飞快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上回你说你的砚台不好用?,我给你买了一个,写字,还是要用?好的砚台。”
说完,她才真的快步走了出去,青年手上拿着盒子,抬起头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
沈兰棠啧啧摇头。
小年轻。
“我们走——”
谢瑛怀里抱着书,不知是想保护书,还是想用?书压住胸口躁动的心跳,十一月的天,她反而感到几分燥热,从巷子快速走过,很快就要融入热闹的街市当中?。
“瑛瑛。”
一个熟悉女声忽地?在耳边响起,谢瑛一个战栗,飞快抬头。
“嫂,嫂嫂?”
沈兰棠满目慈爱笑容地?走出:“好巧碰到你,瑛瑛去哪里了啊?”
“我,我……”谢瑛一张脸胀得?通红,眼神闪烁了几下,挪开视线道:“就随便走走,嫂嫂呢?”
“哦,我也是随便走走。”
“是么。”谢瑛见自己应付过去了,正松了口气,就听到沈兰棠接着道:
“方?才我经过湖边,看到你和一位年轻公子坐在一块说话,他是谁啊?”
谢瑛睁大了眼睛,她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沈兰棠就是在调戏她,她气得?狠狠一跺脚,埋怨地?喊:“嫂嫂!”
“好了好了,别撒娇,刚才那个男人是谁?”沈兰棠摆出一副严厉的嫂嫂模样。
谢瑛低着头,不欲回答模样。
“你不说,我就去问?婶婶。”
“啊,嫂嫂——”
谢瑛连忙叫住她:“我说,我说。”
“他叫杜明蔚,是参加今年春科举的学子之一,我和他是一回在书斋买书的时候认识的,我们看中?了同一本书,他将书让给了我……”
沈兰棠:就说古代印刷技术不行吧,都?不多印几本。
“而后我们就相识了,杜公子学识渊博,文采出众,我相信明年科举,他一定能金榜题名!”
少女眼中?心上人总是最好的,这点?沈兰棠先不管。
“你们认识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
快两个月了,那就是她去桐乡前?了,小姑娘还真瞒得?了人。
“才认识了不到两个月,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么,他的人品如何?”
“杜公子人很好的!”生怕沈兰棠不喜欢他,谢瑛着急地?说:
“他待人很是和气,从不对?人大声,不管是对?其他学子还是店里小二?都?是笑脸相迎温声细语,有一回一位学子吃饭忘了带钱,还是他代为付的账。”
虽然谢瑛一副为他做保的模样,但沈兰棠半个字都?没有相信。先不说情?人眼中?出西施这句话,人是会伪装的,在外人,尤其是一个美丽的妙龄少女面前?,一个有求偶心思的男人尤其懂得?伪装,他们在少女面前?的姿态可以说毫无参考意义。
谢瑛见沈兰棠做沉思状,双手合十向她求道:
“嫂嫂,我什么都?告诉你了,拜托你不要把这事告诉我父亲母亲好么?其他人也不行,你要是说出去了,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谢瑛小脸一拧,一副你敢说 出去我就跟你绝交的模样。
沈兰棠:“……”
完了完了,早知道不要跟上去了,现在左右为难的人变成自己了。
沈兰棠能不管么?
她当然不能啊!
不知道是不是跟古人三观的差异,还是文人刻意为之,那些旧话本里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没有什么好结局,最后三妻四?妾还是轻的,什么女子惨遭抛弃,陷害,心灰意冷之下沉箱自杀都?数不胜数,沈兰棠言重怀疑那些话本都?是作者写来?警惕女子的。
沈兰棠叹了口气:“瑛瑛啊,婚姻一事非同寻常,你叫我别管我也没办法不管啊,今天的事我可以先不告诉你爹娘,但是不代表我就不管了,我至少得?……”
一个主意突然从大脑跳出。
沈兰棠眼睛一亮:“啊,对?了,我得?为你测试测试那位杜公子的人品!”
谢瑛信心满满地?道:“没问?题,我相信杜公子的人品,嫂嫂尽管测试!”
“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沈兰棠暂且回了家,路上宝珠好奇地?问?:“小姐要怎么测试?”
“嗯,容我回去做一套完整的测试方?案。”
要说测试人品这个东西,在现代社会网络见识过很多奇葩人事的沈兰棠自觉还是有一套的,人嘛,大多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所以看一个人,不要看他在大庭广众下如何,而是私下里如何。
测试第?一招:扶摔倒的了老奶奶回家!
这一日,杜明蔚走在回住处的路上,这一片没有其他住宅人烟稀少,他前?面,一个老奶奶拄着一根拐杖慢腾腾慢腾腾走着,忽然之间,老人家哎哟一声叫唤摔倒在地?。
“老人家!”
杜明蔚连忙上前?,将老人家扶了起来?。
“老人家,你没事吧?”
“我,我年纪大了,走不了路了,年轻人,你能送我回家么?”
“当然可以了。”
“谢谢,谢谢小伙子,来?,我告诉你我家怎么走。”
一老一年轻互相扶持着慢慢往前?走。
蹲在一处墙角的谢瑛:“你看,我就说杜公子是个好人吧!”
沈兰棠:“别急,这只是最基础的人性测试,这都?做不到,如同禽兽了。”
那老人家带着杜明蔚在街上绕来?绕去,明明就在前?方?,她却偏偏要绕远路,原本一刻钟就能走到的路程,两人走了快半个时辰了。
“老人家,你确定是往这边走么?我们刚才好像已经走过这条路了。”
“是么?哎呀看我的记性!”老奶奶拍了拍自己额头,指着前?面说:“到了到了,就是那一户。”
是之前?他们经过的一户人家。
“太好了。”走了小半时辰,杜明蔚脸上也出了汗,他擦了擦汗,高兴地?说:
“那老人家,你进屋去吧,以后走路要小心些,别再摔着了。”
“谢谢,谢谢你,年轻人!”
老奶奶挥着手进屋去了。
谢瑛:“你看!”
沈兰棠挑了挑眉:“还行。”
刚才的测试,主要是为了测试他的耐心,人在暴躁不耐中?容易暴露内心,不过显然杜明蔚通过了第?一关。
测试第?二?招:金银动人心!
又是回家的路上,杜明蔚手上抱着两本书,或是因为借到了渴望许久的书籍,他脸上满面春风,连带着走路都?虎虎生风。
忽然间,他目光一定,看到角落躺着一个荷包。
这个荷包布料材质极佳,上面纹着鸟兽,,封口边缘还绣着金丝。
杜明蔚左右看了看,捡起荷包,脸上露出迟疑神色,他稍等了一会,见没有人过来?最终还是打开了荷包。
谢瑛小声问?:“里面有什么啊?”
“十片金叶子。”
谢瑛吓了一跳,好大的手笔。
杜明蔚同样吓了一跳,他飞快将荷包重新?系上,再次左右看了眼。
沈兰棠凝神贯注,就连谢瑛也紧张了起来?。
只见杜明蔚并未拿上荷包走掉,又没有直接离开,他只是站在原处等着。
过了约莫一刻钟时间,他还等在原地?。
沈兰棠眯了眯眼睛,朝宝珠点?了点?头。
又过了半刻钟时间,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匆匆跑进巷子,在地?上来?回张望。
“请问?,你在找什么?”
小厮急得?满头是汗:“我,我在找我家公子的荷包!”
“那荷包里有什么?”
小厮脱口而出:“金叶子!”
“有多少片?”
“这我不大记得?了,约莫十来?片或者□□片。”
杜明蔚这才将藏在身后的荷包递给他。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荷包?”
“是,是,就是我家公子的,谢谢,谢谢你,要不是你捡着了,我不知道会怎么样!”
小厮千恩万谢,满脸感激地?走了。
谢瑛松了口气,快乐地?看向沈兰棠:“嫂嫂你看到了吧?!”
“嗯,不贪钱财,是个好品质。”
“我就说杜公子是个好人嘛~”
两项测试都?通过,杜明蔚在谢瑛心目中?的形象愈发高大了。
沈兰棠:“别急,我还没测试完呢。”
“啊,怎么还有啊?”
“当然了。”沈兰棠笑着道:“一个人的品行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够看出来?的。不过,今天太晚了,我明日再想!”
谢瑛:“……”
面试新人
沈兰棠到家时, 谢瑾已经在家了,林进数人被押解到京,谢瑾这几日都忙着盯他们的审判。
见沈兰棠回来, 他一边给她倒了杯水,一边问:“去哪了, 这么晚才回来。”
沈兰棠张了张口,忽然沉默了。
谢瑾原本只?是随口一问, 看她不说话?, 眼眸暗了暗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她。
沈兰棠缓缓开口:“我在做一项测试, 测试一个人品性如何。你觉得应该怎么测试?”
谢瑾淡淡一笑,道:“人在顺境中往往善于?饰美?自己, 你所试探出来的都不过?是对方想让你看到的,只?有?在逆境绝境中,人才会表露出真正的自己。”
“所以要测试一个人,必须在困境当?中。”
沈兰棠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才觉得, 那位杜公子,还有?的测试呢。
见她不说话?,谢瑾没有?继续追问那个需要被测试的人是谁, 他从台子上?拿出一封信:
“赵夫人寄来的信。”
“我看看。”
沈兰棠走?到床边坐下, 拆开信封,赵夫人写这封信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感谢她, 以及汇报此后情况, 其他掌柜及觊觎赵氏布行的人见到张孝清和林进的惨状全都吓得瑟瑟发抖,再不敢心生歹念, 至于?其他,都是叫沈兰棠放心。
信最后还写了芳云近况, 说芳云也打算入布庄帮忙,打算以后当?个女掌柜,字字句句,都是对未来的期许。
沈兰棠看到兴头处,趴在床上?晃荡起了两只?小腿。
如今已然入冬,沈兰棠怕冷,除贴身衣物穿得厚实外,外头大衣斗篷都少不了。回家后她脱掉了外套,只?余下里面贴身穿着的一套藕荷色交领襦裙,上?身是月白色为主?的交领长袖,只?在领子部分染了色彩,绣的是兰花和素草,下身是月白和藕荷交替的齐腰破裙,颜色层层叠叠,既遮住了肉,又显得格外明媚。
柔顺的裙子从她晃动的小腿滑下,露出里面月白色的底裤和同色的棉袜,袜子上?还绣着一只?吃草的兔子模样。
自从两人说好要“坦诚相对”后,沈兰棠眼见着松散了许多,她那举止,倒让谢瑾觉得,从前她都拘束着自己。
“我有?东西给你。”
“嗯?”
沈兰棠转过?头,从床上?下来。
“什么?”又是礼物么?
谢瑾从他日常用来储物的箱子里取出一个很是精致典雅的盒子,打开,沈兰棠被闪得遮了遮眼。
里面尽是金银珠宝还是一叠厚实的地契。
“之前说以后我的个人财产都由你管理,这是母亲整理出来的账目,除盒子中的以外还有?一些大件还未拿出来,若是需要,我叫母亲取出来。”
谢瑾将一本账本递给沈兰棠,沈兰棠翻来看了一眼,眉头不由挑了挑。
有?钱,有?钱人,可?比她这种小老百姓有?钱多了。
当?初沈兰棠只?是怕他把管家重任交给自己,姑且许下了接收他私人财产的承诺,没想到谢瑾这人做事一板一眼,还真的都找出来了,还整理出了一本册子,由此可?见,谢夫人人是真好啊。
“真的都给我啊?很多钱哦。”
谢瑾点头:“都给你。”
沈兰棠心里默默吐槽,谢瑾这个人真是,防范心这么低,同甘共苦过?之后就?愿意全心全意地相信人家,他要是到了现?代,杀猪盘第一个对象就?是他,亏得他遇见的是自己。
沈兰棠收起账本,道:“既然你给了,我就?收下了,大件就?不用从库房拿出来了,我这也摆不下,银票我给你收着,哪天你要用了跟 我说一声?,至于?这些珠宝还有?地契……”
沈兰棠从她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个做工精美?的箱子,箱子约有?她手?臂长短,高度约莫一尺,看着颇有?份量。
打开箱子后,里面本就?有?许多珠宝首饰,包括谢瑾之前送的绿宝石戒指,沈兰棠将谢瑾的珠宝一同放入其中,又从里面取出一只?两个手?掌大小的盒子。
谢瑾微微诧异,这盒子竟然是铁器打造,盒子外面有?一道锁,锁上?共有?六位活扣,每个扣嵌着有?如骰子般的密码锁,分别?刻着细小鸟兽花纹,需将每个位置对应的图案都放对,才能打开箱子。
方才的木箱也是用的一样的锁,甚至更为精致。
谢瑾不由道:“这个锁很是精巧,哪里找的锁匠?”
沈兰棠:“不记得了。”
当?时沈兰棠时托了三教九流的关系找了一位锁匠,据说那锁匠从前是神偷,发生一些事后他心灰意冷收手?,因为偷的多了对锁这一行有?自己独道的理解,能够打造出世上?绝大多数人开不了的锁。
这沈兰棠能说么?显然不能啊,她只?能理直气?壮而说:
“不记得了。”
开锁之后,沈兰棠将地契放了进去,合上?放回柜子里。
好了,至此,今天要干的正事都干完了,接下来,是夜晚时刻——
……
……
沈兰棠虽然有?心测试那个杜公子,但她手?头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挂在她明面上?的一家头面店里梳头的嬷嬷因为要照顾生产的儿媳妇离职了,店里需重新?招人。
沈兰棠招人流程向来有?笔试和面试两种,笔试就?是先实际测试业务能力,若是业务能力过?关,就?到了面试环节,这个环节,她每回都是参加的。
准时到了店里,沈兰棠问:“今天面试的有?几人?”
“有?两个,这二人手?艺各有?千秋,小的也不知?道选哪个好。”
“那就?再看看吧。”
到了约定的时间,两个应聘者走?进店里,这二人,一人约莫三十上?下,身材风韵,脸上?也还算皎洁,应是兆京本地人,如今在兆京到头面店当?女工也算个有?脸面的工作,不少家中有?几个闲钱也时间充裕的女子会出来。
至于?另一个,才十七八岁,模样怯生生的,看她眼睛,却也是灵动。
沈兰棠道:“你们二人竞争一个岗位,因上?回手?艺不相上?下,今天再比试一回,待会掌柜的会给你们几个头饰,你们需在一刻钟内给这两位姑娘梳好头。”
沈兰棠朝掌柜的点了点头,两人便被领进小间,兰心和宝珠分别?坐在一边,中间用帘子隔着,由她们发挥。
一刻钟后,帘子被拉开,兰心,宝珠站到了一起。
兰心是鹅蛋脸,五官分明且因眼神格外明亮,让人一看就?印象深刻,但她头上?发饰却朝着娇俏明媚的方向走?,齐刘海也弱化了她的五官特色,美?则美?矣,却没有?彰显她的特色。
至于?宝珠,她脸上?总是带笑,一副好脾气?模样,但因为五官稍显平淡,时常让人忽视她,这也是沈兰棠经常让她去办一些不好办事情的原因,容易降低他人防备,好找到弱点趁势攻击。
但给她梳头的人并未因她平淡的相貌就?随意装扮,简短的一刻钟,发型精致不说,还在她额头贴了花钿,平淡五官瞬间多了几分娇俏,搭配头上?金枝玉簪,若是换上?一身好衣裳,也像是一个备受娇宠的娇小姐。
这一对比,沈兰棠心中就?有?数了。
“两位稍候片刻。”
沈兰棠将掌柜的叫出去说了几句话?,掌柜的连连点头,不多时就?重新?进了屋子,不一会,那个给宝珠梳头的年轻姑娘走?了出来。她脸上?满是不解,也不知?道怎么问,只?是怯生生朝沈兰棠行了个礼:
“这位夫人……”
“你称呼我为小姐即可?,你跟我进来吧。”
沈兰棠把她带进另一个房间,这儿是掌柜日常办公的地方,地方更加宽敞入光也很是明媚。
“坐吧。”
兰心搬了把椅子给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媛媛。”
“你是兆京人?”
“不是,我是东河那里的。”
“东河?”沈兰棠诧异道:“东河离这可?远了,你怎么过?来这儿了?”
“我,我是跟同乡一块来的,来这投奔亲戚。”
“原来如此,那你亲戚找到了么?”
姑娘紧张地摇摇头,声?音压得差点听不清:“还没有?。”
这胆子还得再练练,沈兰棠心道,继续问:“那你会在这里待多久,能一直留在店里么?”
“我……我也不知?道会待多久,可?能就?半年,但是只?要我还留在兆京就?不会不干的,我每天都会过?来!”
外地人过?来兆京,急需找工作只?有?一个原因,沈兰棠又问:“你如今住在哪里,是和同乡一起住么?”
“我就?住在不远处的清水巷子,如今跟一个老人家一块住,日常照顾她的起居扫扫地洗洗衣服,我从家里带来的钱都快用完了,所以想着找一份工作……”
果真如此。
“最后一个问题,你梳头的手?艺是哪里学来的?”
说到这,姑娘声?音大了点,抬起头道:“我母亲是村子里做喜服的,父亲是木匠,附近要成亲的姑娘很多到我们家来做嫁妆,买喜服,从小母亲就?给那些新?娘子打扮,我跟着学会的。”
“原来如此。”
“你在这喝会茶,我和掌柜的讨论一下。”
沈兰棠走?出房间叫来掌柜的。
“另一位已经送走?了?”
“给了五文钱送走?了。”
“里面那个姑娘手?艺还行,就?是以后不稳定,不过?说来说去,就?算是本地人也不一定稳定。”
古代不像现?代,会查之前的工作经验,根据上?一份工作的年限评估这个人的稳定性,就?古代这消息的落后程度,你在上?一份工作偷了东西跑了,下个工作都不知?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冬天了,出来寻工作的人少,待来年春天,可?以再找。”
“嗯,那就?这么定下了。月薪福利按之前的,她要是有?什么具体要求你跟她讲。”
“好嘞,小姐。”
沈兰棠和掌柜一同进了屋子,向方媛媛公布她被录用了的事,方媛媛满脸欣喜,连连道:
“谢谢小姐,谢谢掌柜!”
沈兰棠:“具体薪水,掌柜的会跟你聊的,你要是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向他提。”
方媛媛感恩戴德地说:“没有?了,我没有?其他要求。”
古人因时代物质限制,很少有?挑剔工作的,能抱住一份工作有?薪水拿就?很好了,不过?沈兰棠不担心掌柜的苛刻她,所有?员工的薪水福利都是有?本子记录在册,明文规定的。
沈兰棠将剩下的事交给掌柜,先走?了出去。她过?来还有?一件要事就?是看账本,话?不多说,她搬着账本到楼上?看了起来。
时间眨眼到了中午时候。
兰心:“小姐,是回去吃饭还是在外头吃?”
“回家来不及了吧,反正谢瑾也不在家,就?在外面吃了。”
“好。”
沈兰棠正欲出门,门口掌柜的惊喜喊出:“姑爷您来了!”
谢瑾?
沈兰棠抬起头,来的人不是谢瑾又是谁。
“你怎么过?来了?”
谢瑾披着一件褐色长袍,头戴白冠容姿俊美?,最主?要的是,他终于?把拐杖扔掉了,颜值突突上?涨。
“你昨天晚上?不是说了要到店里来么?正好办完事情过?来看看你还在不在。”
“吃过?饭了么?”
“正要去吃。”
“那就?一起走?吧。”
谢瑾神色自若,随着沈兰棠一同踏出店门。
方媛媛已经办好了入职登录,也就?简单,不过?是姓名年龄现?居住地等信息,再双方确认好薪水福利即可?。
方媛媛望着门口几人离开背影,好奇道:“那是小姐的夫婿么?”
“是啊,我们姑爷那可?是大人物,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记得,我们店里小姐就?是最大的就?行。”
“是是,我记住了。”
方媛媛回想着方才看到的一幕,眼底露出羡慕神色,她捏了捏袖子里一块玉佩,暗暗下了决心。
谢瑾!!
沈兰棠和谢瑾在外面吃了午饭, 又散了会步,等回到家?,见到谢瑛, 她?恍然想?起:
自己还有件事情没办完呢。
不?过不?要紧,因为, 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完美无缺的测试方案!
阴天,街市, 不多不少的行人, 熟悉的叫卖声。
场景布置, 完美。
沈兰棠坐在茶馆二楼,下方是一间经营笔墨的铺子, 因价格优惠深受手头 并不?富裕的学子们好评,根据确切消息,杜明蔚每五日就?会来一趟这里,今天就?是他固定过来的日子。
果?不?其然, 在等待了一盏茶时间后, 杜明蔚的身影出现在街上,他脚步利落地走进店里,过不?了多久, 他就?从里头出来了, 手上还抱着一卷精心包住的纸张。
沈兰棠朝街对面一人?打了个手势:行动!
杜明蔚怀里抱着纸,心中难掩激动, 因为今天又是他与那?位谢姑娘见面的日子, 每一次的见面都是他渡过接下去?两日的动力!
想?到此,他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第三回测试:困境测试, 开始!
“前面的,站住!”
一个男人?突然对着杜明蔚方向大喝一声, 杜明蔚下意识站定脚步,愣愣地指着自己?,他还没反应过来,却见男人?拔腿朝他冲过来,而?刚从自己?旁边走过的一个男人?也突然跑了起来。
“站住,别?跑!”
男人?脚步快,三两下冲到那?人?身上,跟他争夺起来。
“你这个小偷,把那?公子的东西还给他!”
杜明蔚这才恍然大悟,他猛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荷包,果?然不?见了。
小偷挣脱不?了,眼见男人?还要纠缠不?休,甩下一个粗布做的荷包跑走了。
男人?捡起地上荷包走向杜明蔚:“公子,你的荷包。”
“谢谢谢谢,实在太谢谢你了!”
杜明蔚对他千恩万谢,自己?本就?生活拮据,若是荷包被人?偷了,自己?不?知道会怎么?样。虽然前几天遇到了奇怪的老奶奶,会将金叶子丢失的迷糊小厮,但这一切原来都是为了让他今天遇到好人?,可见做好事的确是有好报的。
“没事,路见不?平嘛,哎,我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你?你是不?是住绿柳苑的官旅?”
“是啊,难道恩人?也是?”
“别?恩人?恩人?叫了,我姓章,命秋平,我也住那?,看来我们是邻居了。”
“那?真是太巧了!”杜明蔚惊喜道:“章兄住了多久了,我怎么?好似从来没见过章兄?”
“我?我住了有三个月了,或许是我们俩没正面见到过吧,不?过我对你有印象。”
“那?实在是失礼了。”
“你……”
“奧,小生姓杜,名明蔚。”
“杜兄是不?是要回去??我们一块走吧。”
“好。”
两人?并肩往官旅方向走去?。
沈兰棠在楼上暗暗点了点头,第一幕完美落幕。
杜章夫人?正走到湖边,前方不?远处就?是官旅。
“就?是你小子搅了我兄弟做生意是吧?”
忽然之间,一群人?朝二人?围了上来,领头的是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汉子,后面几个大汉也是人?高马大,面相凶恶。
“对,就?是他,就?是他搅了我的好事!”
一个獐头鼠目身材瘦弱的男人?指着章秋平道,此人?正是刚才的小偷。
眼看那?几人?要找章秋平的事,杜明蔚连忙站出来道:“几位大哥,章兄都是为了帮我,你们有事找我就?好,不?要为难章兄。”
“谁管你!”
领头大汉眉毛一瞪,凶神恶煞地说:“我们要找的是敢搅和我们事的人?,与你无关,到边上去?,否则打起来可管不?了你!”
说着,他们又往两人?走近几步,章秋平大声道:“杜兄,你别?管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走……”
他正要逞英雄,那?大汉一拳头捶中他的腹部,章秋平连痛都喊不?出来,直接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打起了滚。
“这里太显眼,大哥,我们到边上去?。”
一个小弟指了指假山。
“好,我们走。”大汉拎起章秋平往假山方向走,章秋平在他手上就?跟老鹰手里的小鸡似的。
杜明蔚站在原地着急地来回踱步,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
那?大汉忽然回头。
“小子,别?乱逞英雄,这小子就?是逞英雄的下场。”
杜明蔚被他一个眼神震在当?场。
宝珠:“小姐,你说,那?个姓杜的会上去?么??”
沈兰棠:“嗯,难说。”
她?现在还看不?透杜明蔚这个人?,不?过不?要紧,很快她?们就?能看到结果?。
杜明蔚被威胁之后就?愣在了原地,只?有章秋平的哀嚎声时不?时传出来,终于,他抬起头,像是做出决定——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熟悉声音响起,随即沈兰棠眼前一花,男人?的身影快若闪电,只?一脚就?将拎着拳头压在章秋平身上的大汉踢飞了出去?。
“姑爷?!”
“谢瑾?!”
“他怎么?在这?!”
不?是,谢瑾怎么?会在这?还有这关你什么?事啊,你不?是在休假么?,路上遇到打人?就?去?报警啊!
那?几个大汉如?何打的过谢瑾,不?一会就?被揍得嗷嗷叫,眼见着所有人?都要被谢瑾制服,下一步就?是押送官府,沈兰棠急得从亭子里站起来。
“郎君,你在做什么??”
谢瑾听到有人?叫唤,诧异抬头,顺手反拧住一个向他冲过来的男人?的胳膊,用力一推。
“兰棠,你怎么?在这?”
这话该我问你。
“你在打架么??哎呀——”
沈兰棠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人?直晃晃地往前倒,谢瑾顾不?得挨打的章秋平,右脚用力踏地飞出,赶在沈兰棠倒下前接住了她?。
“兰棠?”
看着谢瑾焦急神色,沈兰棠一把揪住他的衣服,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
“好痛好痛,脚抽筋了。”
“没事没事,我不?会放手的。”
这个间隙,宝珠使劲朝那?些?人?使眼色,几个大汉扔下章秋平飞快跑了。
“章兄!”
“杜兄,我,我没事。”一脸鼻青脸肿的章秋平艰难地说。
“是那?位好汉救了我们。”
“谢瑾,我肚子也好痛,该不?会是癸水来了吧?”
看着满脸虚弱无助的沈兰棠,谢瑾再管不?得挨打的人?,抱着沈兰棠快速离开。
“我们回府。”
“嗯,嗯!”
谢瑾抱着沈兰棠飞快离开,另一头,被抛下的宝珠在一处角落将剩下的银子分?给几个大汉。
“这份是给那?位大哥的,他挨了打,让他好好休息。”
“知道知道,谢谢小姐!”
回到家?后,沈兰棠满血复活。
“没有来癸水,可能是昨晚吃了凉的闹肚子了。”
谢瑾惊魂未定地说:“要好好保重身体。”
“你刚刚怎么?在那??”沈兰棠问道,她?还没有释怀,就?差一秒了,就?差那?么?一秒了啊!
“陛下给了我一份闲差,让我看看官旅的学生们住的怎么?样,有没有需要帮助的,毕竟是读书人?,陛下厚待。”
“你呢,你怎么?在那??”
沈兰棠:“呃……我是工作中遇到一些?烦心事,打算在湖边散散步。”
“原来如?此。”
沈兰棠计划惨遭失败,对此,她?只?能道: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她?不?信测不?出那?个人?的真心!
不?过,因着谢瑾的捣乱,此事只?能先暂停,免得杜明蔚短时间内多次遭遇不?测,起疑心。
没有娱乐的日子她?依旧是工作生活两不?误,这一日,巡完店后沈兰棠走到一家?饭馆吃饭,饭馆边上是一个做面条馄饨的小吃店,沈兰棠目光一撇,见到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姑娘。
“她?……”
宝珠道:“就?是小姐店里新来的那?个梳头姑娘啊。”
“原来是她?。”
这个姑娘是外地人?,孤身一人?在兆京,且年龄也才十七岁,虽说古代没有童工一说吧,但沈兰棠不?免多挂心了点,她?走上前。
“方媛媛,是么??”
方媛媛看着眼前明艳照人?的美人?,不?由地愣了愣,但很快恍然大悟:
“小姐!”
“不?用行礼,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我带我一起来的同乡,他在这里开店。”
正说着,刚忙完手头上活的摊位老板走了过来。
“媛媛啊。”
“二伯。”
“媛媛你吃过饭了没,要不?我给你做一碗?”
“吃过了的。”
“哦,你前段日子说要找工作,找到工作了没,要是没找到……”
“找到了,二伯,你不?要担心,我一切都好。”
“好好好,找到了就?好,你这丫头的确从小就?懂事。”
看二人?熟络模样,沈兰棠忽然想?起来,方媛媛面试那?天说自己?是来投奔亲戚的,这不?就?是她?的亲戚?
“媛媛啊,你是不?是还想?着找二柱子?”
说到这个二柱子时,两人?表情都有些?不?对,方媛媛点了点头,她?二伯立刻痛心疾首地说:
“你还找他做什么??他明显就?是将你抛弃了啊。”
“不?会的,二伯,柱子哥哥不?会那?么?做的,他对我很好的!”
“他对你好是为了骗你,要不?然你怎么?会把所有家?当?都给他,供他上京赶考,可是他呢,四个多月了,一封信都没有,若是他还记得你,总不?至于连寄一封信的钱都没有吧?那?钱还都是你给他的!”
“小丫头,你信我,他在老家?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他拿了钱就?不?会回来了的!”
“不?会的,二伯,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所以我来过来找他,我一定会找到他,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误会他了。”方媛媛倔强地说。
二伯见劝不?了她?,也不?再说了,总归等她?找不?到人?死心了,就?不?会再惦记着那?个人?了。
方媛媛和二伯算是不?欢而?散,方媛媛转过身,抬头就?见到沈兰棠一脸震撼模样。
“你把你的钱都用来养男人?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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