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看着江倦,正思考着如果江倦不愿意的话他要怎么威胁他。
却没想到江倦只是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鞋带,就把外卖的袋子递给了他,“那这个你拿着。”
叶景接过外卖,江倦就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配合地蹲了下来。
这下换成叶景有些震惊,在想难道他失忆了,他和江倦不是只认识了八天而是认识了八年?
要不就只有江倦他确实是个佛祖这个解释了。
说来他自己也很奇怪,哪怕是面对认识多年的张陌希,他都不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此时对着江倦,他就很自然地说出来了。
例如:你背我,你帮我拿,你去。
很理所当然地就说出来了。
而江倦竟然毫无怨言地就配合了,甚至还说:“你把左脚的鞋也脱了吧,我拿着。”
叶景震惊地踩着鞋跟脱掉了左脚的鞋子。
江倦慢慢背起他,单手拎起他的鞋,边走边说,“除了我姐,我也就帮你提过鞋了,连我爸妈都没这待遇。”
“那你回家也帮你爸妈提一下。”叶景在他背上说。
江倦忽然又说:“我刚说的不对,我姐也没这么待遇,我没背过她。又背又提鞋的待遇,天上地下你是第一个。”
“哦。”叶景很坦然地说,“谢谢。”
“不用谢,这都是老奴该做的,我的公主殿下。”江倦从善如流地说。
叶景皱眉:“什么?公主?”
“对啊,公主。”江倦从容地说,“要换我受你这点伤,我还能跑几公里的。”
“我是有原因的。”叶景说。
“嗯?”江倦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严肃,猜测:“凝血障碍?不能受伤吗?”
背后的叶景沉默了一会才说:“秘密。”
江倦没说话,叶景憋了一晚上的气终于顺了,“我不能有小秘密?”
江倦愣了一下,没忍住笑了起来,“可以可以,你做什么都可以,谁让你是公主呢。”
“操。”叶景怒了,“你信不信我打你。”
“信,怎么不信。”江倦说,“公主说什么我都信。”
叶景还想再怼两句,没怼出来,骂了句:“幼稚。”
虽然又是在跟江倦嘴仗中落了下风,叶景这次却没有觉得烦躁。
他原先的烦躁和被江倦吓到的愤怒已经因为江倦的配合而烟消云散,此时的心情有些微妙,他一个实验班的学霸竟然无法从脑海搜索出任何词汇来形容。
仲夏末的学校操场,有几树早早盛开的桂花,借着微风向他们送来花香。月亮已经不圆了,但还是很亮,比远处的灯光还要亮,江倦的衣服散发着跟他身上一样的味道,原因是他洗这件校服的时候顺手用了他的洗衣液。
皂香混着桂花香,是一股让人觉得很干净很安心的味道。
叶景的心情奇迹一般地好了起来。
走出操场到接通宿舍大门的连廊时,人逐渐多了起来,路过的同学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俩一眼,饶是叶景这种从初中开始就是“江桦校草”的人,都有些不习惯这些过于热情探究的注目礼。
对比叶景紧张得肌肉都绷直的状态,江倦适应良好,怎么说曾经也是实验校草,又是张扬的性子,完全没觉得被人看一路有什么不自在。
可叶景觉得他自在得有些过了头。
——江倦很自在地停在路中跟遇上的黎叙白很自在地聊起了天。
并且他俩都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的。
黎叙白刚从教学楼下来,遇上他俩的地方正好是风雨连廊的岔路口,江倦要往宿舍去,黎叙白要往小卖部去,两人明明可以回宿舍再探讨“倦哥你为什么背着景哥”的问题,黎叙白和江倦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非要站在人来人往的分岔路口上说。
叶景尴尬得想掐死自己。
等江倦给黎叙白解释的那一分钟简直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分钟。
好不容易解释好了,江倦背着他重新上路,结果转角又遇到了新的认识第二天同学,好在这是个聪明的,知道一边聊一边回宿舍,没在路上耽误时间。
叶景回到宿舍换上拖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浴室洗澡。
其实他下午已经洗过了,但经过刚才的一番极速冲刺和操场打滚,不仅身上的衣服脏了,身上也出了不少汗,粘腻腻的,直接躺下睡觉会不舒服。
叶景拎着睡衣进了浴室,转身正要关门的时候,一个身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叶景皱眉看着江倦,“你干嘛?”
“还有五分钟就没热水了。”江倦一边说一边脱掉了上衣,“一块冲一下算了。”
“哈??”叶景膛目结舌,“一起冲一下是什么意思?”
江倦已经开始脱裤子了,“就是一起搓澡啊,你没去过北方大澡堂?”
“没有啊。”叶景看着江倦身上仅剩的一件衣服,已经想尖叫了。
江倦压根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立刻就脱掉了,然后打开了花洒。
学校的热水系统很给力,打开就是温热适宜的水,打在了江倦的脖子上,溅了叶景一身,叶景想叫没叫出来。
江倦一边洗一边催,“脱啊,你想一会洗冷水?”
叶景微张着唇,在狭窄浴室满天的水汽中快速眨眼,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看好。
震惊都已经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震撼或许更到位一些。
他出生在一个极端洁癖的家庭里,别说公用大澡堂了,就是超过十个人的泳池都没去过。
更别说跟另一个人挤在一个不足两平米的浴室里一起洗澡。
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叶景或许可以把这天称为打开新世界大门的一天。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服自己脱掉了又脏又湿的校服,总之等他意识回笼的时候,肩颈已经被温热的水所覆盖。
江倦高举着花洒,非常贴心得问:“我动还是你动。”
叶景呆了两秒才转身,“我动,你举好。”
江倦尽心尽责地当着人形花洒架,给叶景淋完一圈后才给自己身上淋了淋。
接着两人就一言不发地、互不干扰地洗了两分钟。
直到热水断供。
江倦关掉水闸,把花洒挂回去。
浴室进入了短暂的安静,零星几滴水从高空落下,啪嗒啪嗒砸在瓷砖上。
叶景身上是江倦沐浴露的味道,刚才这人趁乱抹了一把到他肩上,叶景就将就着洗了。
很普通的舒肤佳沐浴露,买的也是最普通的柠檬味,整个浴室弥漫着清爽的水汽,呼吸却又闷又热。
叶景和江倦之间隔了一些距离,面对面站着。
江倦扫了他一眼,“泡冲干净没?”
“干净了。”叶景说。
江倦把花洒挂回去,随手扯过自己的浴巾围在了腰上,“我先出。”
“好。”叶景轻轻甩了甩头发。
他的头发比江倦的长,一低头,刘海垂下来,视线就只能扫到江倦的脚踝,再往上就看不到了。
片刻后,江倦往他头上盖了一张毛巾,开门出去了。
叶景将毛巾扯下来,随便擦了擦,穿上了睡衣,把毛巾披在肩上才开门出去。
走出去两步后又退了回去,将自己和江倦的脏衣服都拿了出去。
不是他想帮江倦拿,而是因为他俩的衣服已经混在了一起,他快速一抓只能把两人的衣服都抓起来。
叶景把两人的衣物扔进自己的桶里,把自己的挑出来放盆里洗。
江倦回到阳台的时候还是围了那条浴巾,没穿睡衣。
叶景把装着他衣服的桶往他面前踢了两脚,示意他衣服在这,接着视线从江倦的三角肌和肱二头肌扫过,又看了眼他的胸肌和腹肌,嘴角抽搐:“你是在给对面女生宿舍秀肌肉吗?”
“啊?”江倦回头看了眼斜对角的女生宿舍楼,承认道:“啊,对,我身材这么好,不能让更多的人看到是我人生的一大遗憾。”
叶景闭了闭眼,很是无语地说:“收收味吧,自恋狂。”
江倦举起手臂展示了一下健硕的肱二头肌,“你是嫉妒吧。”
“嫉妒什么?”叶景反问,“嫉妒你自恋的心和看不清自己的眼,还是嫉妒你脑干缺失的头?”
江倦一脸正经说着毫不正经的话:“嫉妒我比你大。”
叶景:???
江倦往前两步,“你承认吗?”
叶景很想往他裆口踹上一脚,但他只是一掀脸盆,把里面的水泼到了江倦身上,怒骂:“你脑子能不能正常点!”
泼完骂完,叶景不想再跟他说一句话,气冲冲地进了宿舍。
江倦被一盆水泼了个透心凉,围在腰上的浴巾也湿了一小片,但他丝毫没在意,看着叶景恼羞成怒离去的背影,无声的笑了一下,转过身趴在栏杆上观赏学校的夜景,直到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才转身进了宿舍。
宿舍大灯已经熄了,只有叶景和纪森的书桌上还亮着两盏小台灯。
纪森是为了学习,叶景是为了吃宵夜。
宿舍里有纪森翻书,叶景咀嚼,和黎叙白打字的声音。
江倦加入宵夜党,换上睡衣后搬了张椅子到叶景书桌前,歪头看着他,“好吃吗?”
他点的是茶餐厅的外卖,芋圆烧仙草,西多士,车仔面,菠萝包。
这些都是很普通常见的食物,随便哪家茶餐厅都不会做得太难吃,但想要做得好吃也不简单。
想要好吃得让叶景喜欢就更不简单了。
所幸这份外卖还算给力,江倦拉着椅子在叶景身边坐下来的时候,叶景丝毫没有不爽,显然已经被美食征服,专心致志地咬着菠萝包,小心翼翼地不让上面的脆皮掉下来。
“要是直接去店里,菠萝包可以加热,更好吃。”江倦看着叶景说。
叶景擦了擦嘴,“这样也好吃,特别好吃。”
江倦笑了一下,“好吃就行。”
叶景把其中一份车仔面推到他面前,“你的。”
“好咧。”江倦拆开一双筷子,看了眼叶景,低头开始吃面。
看着叶景吃完菠萝包又开始专心地吃芋圆烧仙草,不仅没有一点不自在,也一点都没有追究刚才那些事的意思,江倦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烧仙草他也买了两份,吃的时候他刻意把自己碗里的芋圆分了好一些给叶景,借口是觉得嚼着腮帮子累,喜欢烧仙草这种可以直接喝的。叶景很高兴地接受了,他喜欢芋圆。
西多士他只买了一份,两人分着吃刚刚好。
吃饱喝足后,叶景心情不错地去阳台洗漱,刷牙的时候还哼了两句歌。江倦收拾了桌面上的垃圾,顿时觉得这顿宵夜买的真是值。
叶景洗漱完往床上爬的时候还心情不错地跟江倦道了晚安。江倦笑眯眯地回了好梦,不禁感叹,美食的力量真是伟大。
今天真是好值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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