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爱心修道院(31)
“阿洛德?” 林予星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小男孩的身影扑入他怀中,瘦小的身体不断起伏着。
阿洛德正在剧烈地喘息,闻言,固执地抬起头,“血,很危险。”
简单的几个字,林予星读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他想用血来害我们?”
“呃……”见被识破,彪形大汉口中发出扭曲的声音,“救……”
下一秒,他像是被攥慑了心魂,脸上属于人类的理智褪去,转为机械而僵硬的笑。高大的身形迅速萎缩,和先前被异化的玩家们一般无二,朝林予星冲来。
林予星给顾襄递了个眼神,同时安诺举枪射击。
“砰。”
子弹没入彪形大汉体内,鲜血飞溅出来。他吐出一口些,身体缓缓朝后倒去,像察觉不到痛似的,嘴角缓缓勾起。
直到——
鲜血全部溅在透明的薄膜防御罩上,一滴也没溅到任何人身上。
彪形大汉的笑容才骤然消失,“不……不可能……”他的身体伴随着不甘,消失在半空中。
他是被操控又被异化的玩家。
先利用人类的外表来欺瞒同伴,怂恿、诱导玩家与修女们对上,再来向他们求助,接近他们。
当时就是他一口咬定,异化的条件是被咬到,实际上,修女和病人们的血都有相同的效果。
“不好,他把其他修女引过来了。”一名队员道。
顾襄:“我们现在去哪里?”
修道院内恐怕已经沦陷。血也可以异化人,本就不多的玩家中必然有不少人中枪。
沉默中,忽然响起一道犹犹豫豫的声音,“或许……你们可以和我走。”
小阿洛德抬头,望向林予星。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瘦,因此那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也格外的明亮。
他在修道院生活了很多年,对地形很熟悉,好几次都在即将遇到修女的时候险险避开,带着小队绕来绕去。
然而修道院毕竟只有这么大,更何况修女们背后还有人指使。在两小时以后,还是不可避免地将要正面撞上。
面前就是死胡同,只有一条出路,迎面走来了一行修女。
阿洛德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再抬头时,他已经收敛了莫名的情绪,“我去引开他们。”
“你去?”林予星不赞同。
“让我去吧。”眼看修女们逼近,等她们发现所有人就晚了,阿洛德想要挣脱林予星的桎梏,“她们不会伤害我的。”
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冲了出去,吸引了所有修女的注意力。修女们原本沉静的面容倏忽抬起,直勾勾望着他,嘴角弧度越来越大。
“李……”顾襄抑制不住差点喊出声。
李肖提前预料到了般,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再见了,我的队友。他毅然决然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修女们犹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黑压压一片紧跟在他身后。
因为害陈赐被关禁闭室,李肖一直很自责,这种情绪犹如堆积的雪,终有引起雪崩的那天。
看到修女们如愿跟上来的时候,他的第一想法竟然不是怎么活下去,而是终于可以赎罪了。
他的动作太快,其他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再冲上去,就是白费了李肖的牺牲。
“李肖。”顾襄终于说完话,她捂着嘴,压制已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你个笨蛋。”
“要不,我们分开走吧。”林予星忽然道,“人太多行动起来也不方便。”
安诺不置可否,“你和我我们几个一组,顾襄和……”
“不。”青年否定道,他的脸处于光暗的分界线处,柔美莫辨,“只有我和阿洛德。”
他郑重地望着安诺,那双桃花眸在如此时刻也依然纯澈干净、毫无杂质,仿佛不是在无情地说着分道扬镳的话。
“我和阿洛德一组。”
顾襄的哭腔顿住了,“为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安诺也望着他。
在众人的视线下,林予星岿然不动,反而柔声询问阿洛德,“你愿意和我走吗?”
【主播这是想做什么?】
【带着导航仪离开的确不符合他的性格呀。】
【前面的,无限游戏里面能有什么美好的品格?】
阿洛德毫不犹豫点头。
“我们……就此别过吧。”林予星的确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话音中有些许的不忍,最终还是牵着阿洛德离开了。
阿洛德继续带着林予星往前走,他没有问目的地。两个人仿佛心照不宣,知道要去哪里。
月色如水,为万物覆上一层轻柔的银纱。一高一低两道身影投在地面上,它们时而相互依偎,时而相互分离。
脚步停在门口,林予星想起曾经也是一个相似的夜晚。他和其他玩家被修女们穷追不舍,最终躲来了这里。
如今,又是在相似的情况下来到这里。
回想第一次误入这里时的情境,简直恍如隔世。
这里荒芜、偏僻,与修道院格格不入,如同被遗忘般,连带着那个孩子——
他在房间的墙角下看到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整个人身形瘦弱得可怜,蜷缩在黑袍下,捡从前修女们抛弃的衣服穿。
他的脸上灰扑扑的,只有一双眼睛疲惫又脆弱,带着渴望向他望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想要夹着尾巴逃跑,却又不得不面对生活的小土狗。
脆弱又可怜。
他的腿上甚至还残留着一条条被割出来的血痕。
林予星也不可避免这样想。
他在修道院内如同孤寂的影子,毫无存在感,一点也不引人注意。
阿洛德想,他望向头顶的月亮,轻柔得好似蒙了一层雾,并不过分皎洁,却令人十分舒适。
更令人注目的是月光下那一抹银白色的长发。
他从来没想过,月亮有一天会落在他怀里。
就像现在,阿洛德想,他或许将死在月亮手里了。
“我出生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矮小的影子消失了。一道高大的身影从背后抱住银发修女。
青年眼睫敛了敛,银白色长发在月色下犹如流光。修女的身形修长纤细,恰好能够被揽进怀里。
端庄的修女服勾勒出细腰,肩胛骨也是伶仃的,后背的蝴蝶骨凸出,男人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或者说,是个不详的夜晚。”
那天远不如今天美好。
对于血族来说,双生子是不详的。更何况,血脉力量大部分被他的哥哥所吸收。他从一出生就是弱小的,血族形态甚至只有一颗尖牙,完全不符合吸血鬼的美学。
他被视为不详的象征,注定要被遗弃、被忘记。弱小的血族在既定的命运中一日日长大,被同族歧视、被亲人虐待。
他苟延残喘着。
痛恨残缺的自己。
一刀又一刀,无数次躺在血泊里,他想,为什么像他这样的祸害还活着?
可是,他又那么地渴望活下去,拼尽全力抓住一切机会,只为了活下去,如同挣扎的蝼蚁。
可笑又可悲。
更可笑的是,他的生命力是如此旺盛,骨血里令他痛恨的、罪孽的血脉,注定了他不会如那些老家伙所希望的那般死去。
包括他自己。
血腥味弥漫在房间内,阿洛德眼神迷离地闭上了眼,几乎看见了主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他怀抱着满身伤痕,所痴迷、意图拥有的权力、欲望。
——他想要获得力量。
机会很快就来了。
圣亚斯医院被祂选中。
他也被选中。
不再是实验台上任人宰割的猎物,只能安静地听着血液流淌出身体,幼小的身体遍布着伤痕,血液被用作实验。
他开始讨厌阳光,习惯性蜷缩在阴影里。不过比起讨厌阳光,或许是更加厌世。
毕竟吸血鬼贵族并不怕阳光。
第1001次,他想杀死自己,但是失败了。
后来,不知道玩家们从哪里听说修道院里有位沉睡的吸血鬼亲王,并且血脉力量被大幅削弱。
于是,避世的生活结束了,他身上的伤口又多起来。卡修斯帮他包扎过很多次,他成为五号病房的特殊病人。
大部分时候他保持着人类小孩的形态,他憎恨自己身上吸血鬼的血脉,甚至疯狂地想要放干全身上下所有的血。
他躺在木地板上,脸上沾满了鲜血。
卡修斯帮他包扎时用力碾着,烟雾缭绕中他的神情痛苦又迷离。
“废物。”
是啊,他是一个废物。
……
阿洛德隐隐察觉到,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再后来,他以小孩的形态遇到了银发修女。他没有抑制自己因为痛苦而发出的喘息,视野迷蒙而混乱。
银发修女果然止步于门外。
隔着一墙之隔,阿洛德狼狈地喘息着,房间很久没有打理,难闻的血腥味中混杂霉味,简直和他一模一样,腐烂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香烟被他抽了半支,随意丢在地上。
烟雾迷离中,他近乎冷漠而残忍地自我调侃,门外那道身影究竟是路过,还是……专程赶过来杀他的。
如果是来杀他的就好了,可惜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杀不死他。
就连他自己都杀不死自己。
阿洛德的喘息更加急促。
第162章 爱心修道院(32)
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了。
久违蒙面的阳光漫入黑暗的房间里,刺得阿洛德几乎睁不开眼。
他边流泪,边嘲讽地想着,这次的人要怎么死呢?当对方发现砍不死自己的时候,会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呢?
阿洛德猜不到,但他想,那一定很有趣。每一个入侵房间的人,最后都会露出那样有趣的神情。
于是他好整以暇抬起头。
没想到撞入一双颜色浅淡的眼眸,宛若高高在上的神明,瞥下轻描淡写的一眼,充满了神性与悲悯。
几乎刺得他要流泪,可小阿洛德还是拼命睁大眼睛。
他流着泪,望向眼前的青年。
银发倾泻而下,宛若朦胧柔和的月色,即使对方是在他最讨厌的白昼来的,也全然没有日光的令人厌恶,只会令人联想到皎洁的月辉。
不敢触碰的、皎洁的月辉,就像是他出生的那天,生来就无法触碰、靠近。
他一定,一定会被这样的自己吓跑吧。
阿洛德愈是这样想着,就愈是自惭形秽,只觉得自己落在对方眼里都是玷污了他的眼睛。
更别说获得救赎的机会,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直到修女柔和的嗓音响起,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似乎怕吓到他。可他不明白,不会。
久在阴沟里的臭虫如何能忍受月光的靠近,即使理智上知道不应该,他的身体甚至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跑。
阿洛德想,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让他夹着尾巴逃跑好了。否则,如何能克制得住阴暗的念想,在看不到的地方无声滋长。
尤其是他受伤以后被迫恢复血族形态,在病房养伤时。
阿洛德,真的是因为受伤吗,而不是出于私心?
出于私心,将他安排到自己的病房来,用另一个身份与他见面,借着忏悔的名义与他接吻。
也是那一次,他差一点失控。
念着忏悔词的语速又快又急,时而低昂,时而急促,恍若着魔般。
一滴泪猝不及防落在他手上,某种平衡被打破,犹如从某种怪象中抽离,他如梦初醒。
差一点,就成为“祂”的容器。
恰好遥远的地方传来钟声,做了错事的他徘徊着,迟迟不敢靠近。
青年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没有比这更好的惩罚,他从出生起就经历了无数次遗弃,没有哪一次让他如此的心慌、恐惧。
即将被人抛弃的绝望,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伴随着光线一点点消失,彻底淹没了他。
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熟悉的黑暗。
甚至不敢挽留,害怕再一次成为“祂”的容器。
现在,他终于如愿抱住了他的月亮。
“你早就知道,三幅画像其中有一幅是我了吧。”吸血鬼垂下头,凝视着青年耳后的小痣。
阿洛德本身就是容器,“祂”选出来的最完美的容器之一。
“杀了我吧。”他轻轻叹道,紧紧抱住他的爱人,眼底有留恋与不舍。厌世轻生的吸血鬼终于有一天为了死亡而遗憾。
他终于触碰到那一抹银色,温柔地吻住爱人的发丝,从背后握住银质十字架。
“我不想与你为敌。”银质十字架表面正在发烫,仿佛在回应他出生起就既定的宿命。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必死的结局。
“杀了我。”
“不,不要!”林予星如梦初醒,他的视野有些模糊,他茫然地伸手去摸,冰凉的触感传来。
原来,他哭了吗?
月光下的吸血鬼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不想以这样的方式离开的。”缱绻的眸光落在林予星的脸上,如有实质般。
“别哭。”冰凉的液体被擦去,犹如对待绝世珍宝,极为小心翼翼,“是我不好。”
他明知道眼前的青年最是心软善良,肯定忍受不了离别,更何况是以死亡为终点的离别。
但他别无选择。
只有青年脖颈间挂的十字架能够终结他的生命。
那是神留下的礼物。
吸血鬼侧过身子,慢慢吻过青年的眼睫、雾气氤氲的眼眸,如同要将他永远镌刻在心头。
最终,吻住蔷薇色的唇瓣。
滑落的泪水跌进两人的贴合处,苦涩、绵长,带着独有的甜味。他的手引导着林予星握住十字架,用力地刺入自己的心脏。
“没关系,你是正确的。”
错的只有他。
因为是你,宁愿是错,也不愿错过。
“其实我的名字叫安东尼……”他的身形逐渐消散在夜色中,只剩下不舍的呢喃,饱含着缱绻与眷恋,融入晚风中。
久散不去。
那只出生在月光下的吸血鬼贵族离开了。没有带走任何眷恋,也不知道活着的人会为他遗憾。
青年在月光下一动不动。
半晌,他伸出手,只触碰到冰凉的空气。
【宝宝你不要,你哭得我都要心碎了。】
【诡计多端的吸血鬼,骗我宝的眼泪。】
【虽然是敌对,但是这么听话的狗留着也不是不可以(?)】
【宝宝,别难过,下一个更乖。】
系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跟宕机了似的,说话结结巴巴的,【宝贝没关系,他们、他们只是npc而已。】
它想到刚刚的场景,这话又有点说不出来了。真的只是npc吗?它比任何人都清楚。
尽管如此,让林予星伤心了就是不对。
【想想看,再过完四个副本我们就可以回去了耶!到时候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认识谁就认识谁。】
“啧啧,真是好一出大戏。”一道修长的身影自暗处走来,漫不经心地拍着手,“只有瞄准心脏,才能破坏‘祂’的容器。”
“下手可真狠。”
这是在评价安东尼。
银发神父在月光下显得禁欲而高贵,他踏着幢幢树影朝修女走去。风轻抚,树叶波动,月色暧昧极了。
一如私会的神父与修女。
如同某种禁制被除去,卡修斯身上多了几分邪气,有点像……院长。
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林予星的神情,或痛苦、或绝望、或害怕,犹如迷途的羔羊般。
颜色浅淡的眼睫上泪珠欲落不落,于月色下晶莹剔透,将他的眼睫衬得浓密纤长,有几分楚楚动人。
他的长相却堪称妖异秾艳,黑纱之下银发垂落,珍珠链子从银发绕至黑纱后,在月色下仍不失柔和温润的光泽。
青年手上拿着十字架放在唇前轻吻,眼睛闭起来,虔诚而柔和,那些痛苦的神情一点一点从他脸上褪去,转而化为某种平和。
从侧面看过去淡色的睫毛纤长,一只荧蓝色的蝴蝶悠然落于其上,仿佛在亲吻他的眼眸。
平心而论这一番景象实在过分美丽,令人不舍得惊扰,恍若一个轻缓的呼吸就会使之破碎。
他在为安东尼祈祷,虔诚地为一名本不该产生纠葛的男性祈祷。卡修斯眸色加深,他从背后搂住修女,动作又轻又缓。
没有预想之中的鲜血,也没有预想之中的痛苦。
吸血鬼死亡时并没有鲜血涌出来,青年握着刀刃的另一端,脸上却是与之不符的痛苦与害怕。
只是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般持久,青年远比他想象中要坚强。
卡修斯注视着这张完美的皮囊,眼尾还残留少许的红,可这具皮囊下的灵魂比他想象中更加出众。
如果他是恶魔,他该闻到这灵魂的美味。
卡修斯愉悦地半阖上眼眸,实际上他和恶魔也没有差别,“没关系的,你是正确的。”
他压低声线,用一种近乎蛊惑的语调,在青年耳畔低语。
月色柔和,树影婆娑,他的五官明明灭灭,比起神父更像是一名纯正的恶魔。
他自然知晓自己与安东尼的相似之处,无论是身高、体重抑或是声线,在某种时刻都可以无一例外地重合。
伪善的神父也擅长利用这份相似。
果不其然,青年脸上流露出些微的怔愣与迷茫。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地一点一点将更小的手覆住,以十指相扣的姿态,配上青年迷茫虔诚的信徒姿态,显得暧昧至极。
另一只手挑起青年尖细的下巴,神父注视着秾丽的容颜,“没关系的,我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极具暗示性地诱导,一步步耐心地引诱猎物上钩。
男人俯下身,即将亲吻住修女的眼睫,“留下来吧,留下来,和我一起……”
“噗嗤。”
十字架刺入男人的胸口。
他的神情狠狠怔住,“你……”
青年脸上的迷离全然消失了,完全不是被催眠成功的模样,回应他的是更加用力的一击。
“噗嗤——”
第163章 爱心修道院(33)
鲜血溅在林予星白皙的脸蛋上、眼皮上,视野内一片红,尖端还在卡修斯的胸膛里,鲜血啪嗒滴落在地上,有种不同寻常的野性的美。
林予星恶狠狠地道,“你现在还觉得没什么吗?”
他泄愤般又用力捅了几下。
顶着一张精致秀丽的皮囊,却行着恶举。
十字架在他的血肉里纵横,卡修斯的确不觉得过分,甚至因为对方的举动不自觉兴奋起来,胸腔随着他的低笑而震动。
“你真完美。”他的语调痴迷,因为疼痛大口大口喘息着,视线仍然狂热地黏在林予星身上。
林予星手一抖,男人随即发出闷哼。
【妈呀遇到真变态了。】
【把我宝宝吓的。】
【宝宝快跑。】
他这才反应过来,报复性地拔出十字架,鲜血登时喷出来。青年贴在神父耳边,“这样呢?”
“您还觉得舒服吗?”
他俯视着对方痛苦地喘息,由于疼痛而痉挛,一张漂亮的脸蛋绷紧,很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
内心的痛苦并没有得到减轻,抓十字架的手轻微颤抖着。
他微微喘息着,大幅度的动作令他的体能被消耗,再维持不住方才的架势,两人近乎贴在一起。
林予星的脸上还沾着卡修斯的血,那张明艳灼人的面容,比玫瑰还要锋利。
不是安东尼的血,却更令卡修斯兴奋了。
只剩下最后一刀了。
林予星恢复了些体力,直起身体,高高在上地望着卡修斯,实际上心里却在犹豫。
他咬住唇,眼睫轻颤着,举着十字架迟迟下不了手。
卡修斯仰视着他,轻笑,“怎么,善良的修女小姐下不了手吗?”
按理来说应该是个屈辱、狼狈的姿势,男人却毫不在意,甚至还有心情调笑。
“您知不知道你这副样子……”他痛苦地喘了一口气,肺部被捅穿,他吐出一口血沫,眼睛却一直盯着林予星,“让我可耻地有些……”
变态。
手中的十字架猛地刺入卡修斯的心脏,林予星回过神来,松开手,退开半步。
他的脸上还沾着血,神父的眼神从始至终停留在上面,眷恋而不舍。片刻后他的身体在林予星眼前消失。
“我们还会见面的。”
系统:【是分身。】
林予星早有预料,倒是没有多惊讶,以他的实力想要正面打赢大boss还是太困难了。
刚刚不过是太生气了。
他随便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打算偷偷回教堂看一眼。系统默默看着他的脸,果然,人长得好看怎么样都好看。
半路上遇到了小队的人,双方都少了一个人。
林予星沉默。
倒是安诺像个没事人一样,和他说起了贴心话,“顾襄没了……”
林予星知道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迟疑着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安诺挥挥手,“她是为了用天赋保护我们。”
原来两拨人分开后,小队的成员就遇到了大批的修女与病人,数量过多根本无法保证斩杀npc的时候不沾到鲜血。
顾襄的天赋技能发生异变,保护了所有人,自己却因为天赋使用过度而死亡。
系统沉默了片刻,为林予星解释,【在某种信念或情绪极为强大的时候,天赋技能可以发生改变。】
安诺:“我有预感,我出不去了……”
“老大。”旁边有队员想阻止他,却被他打断,“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他的眼眶终于有些红了,随即望向林予星,“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林予星一愣,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说,但安诺很快别过头来,就好像刚刚只是随口一说般。
“走吧,不是要去教堂看吗?”落在小队最后的人开口。
林予星这才注意到,“唐措?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穿着黑色风衣,身形几乎与月色融为一体,他懒散地看了林予星一眼没答话。
完全看不出他的直播间早已炸开了花:
【笑死了,是谁被老婆忽略气到说不出话。】
【唐神你也有今天。】
【对面那个主播是谁?一分钟我要他的直播间号!!!】
【是星宝!他的直播间号是……】
“是他救了我们。”提起唐措,小队成员脸上显然多了几分敬仰和羡慕。
林予星并不想和唐措有更多的交集,并不感冒地点点头,话题就要掠过唐措的时候,他忽然眼尖地看到了唐措的风衣里有一封信。
信封很眼熟。
那是……自己每天寄信用的信封?
林予星满心疑惑,又实在不好声张,只能暗搓搓放慢了速度,不知不觉和唐措并肩而行。
他自认为小心谨慎地偷瞄了唐措的风衣口袋一眼,没有任何发现,然后没忍住又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发现。
他终于忍不住,胆子稍微大了一点,还是看不到。一眼接一眼,他逐渐迷失了自己,为什么只露出来一部分,刚好看不到地址和寄件人?
林予星心里跟有小猫在挠一样,恨不得整个人将头伸进唐措的口袋。
唐措好似才注意到,言简意赅道,“怎么了?”
【你就装吧,是谁故意把信封漏在外面的!】
【宝宝,外面的男的太心机了,你是玩不过他的(哭死)。】
【啊啊啊是谁家的小猫老婆悄悄探出脑袋!】
【摁回去jpg】
“……”
林予星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说自己在修道院里有个情夫,问对方是不是自己的情夫吗?
未免太荒谬了吧。
仅仅是想着,林予星就觉得脸颊发烫。
他故作镇定地收回视线,“你的风衣挺好看的。”
“嗯。”唐措不冷不淡地应了声。
林予星悄悄打量着男人冷峻的侧脸,又想起副本开局的时候对方对自己冷漠的态度,心里小声和系统说:
【应该不是他吧。】
【肯定是我多想啦?】
如此一想,林予星的心情顿时好起来,火速想要拉开距离。
唐措却倏忽靠近,清冷木质香调的香水味萦绕在鼻尖,脸颊上柔软的触感传来。
林予星睁大眼,唐措在,在用他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风衣给他擦脸。
语气听起来一如既往地臭,动作却十足温柔,仿佛在望着弥足珍贵的宝物,只是林予星看不见。
他只听到唐措的声音,“你脸上有血。”
“是吗?”他下意识道,“你人还怪好的呀。”
林予星说完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给人发好人卡吗,听起来不太有诚意。他试图找补一下,视线却无意间落在因为唐措大幅度动作而漏出来的信封上,顿时睁大眼睛。
“你,你是原主的情夫!?”
他的声音磕磕巴巴,带着不敢置信,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因为讶异睁得很大。
“怎么了?”前方的安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林予星如梦初醒,“没什么。”
他的声音太大了。
林予星懊恼,乌眸始终巴巴望着唐措,又黑又亮,宛若浸了水般。他不够高,只能踮起脚凑到男人耳边,悄咪咪道,“原来是你,你怎么会是原主的情夫?”
青年的声音满是懊悔,仿佛在反省自己居然没发现。他没察觉到两人挨得很紧,几乎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潮湿温热的气息拂过唐措的耳畔,勾人极了。
微风拂过,树叶窸窸窣窣,恍若月下密语,拂过人的心尖。
“巧合罢了。”
唐措一脸正色地将信封放回口袋,另一只手状似随意地揽住青年的腰,远远看去林予星的身影完全被他覆盖,犹如情人间正在私语。
【你就装吧!】
【好心机。】
【呜呜单纯的宝宝是玩不过这些狗男人的。】
【是谁一边大公无私,一边偷偷搂腰我不说?】
“那我的信岂不是都寄到你那里去了?”林予星想到自己给神秘的情夫写了好多封信,忽然眼前一亮,“那你今天出现?”
“是因为看到了你的求助信。”
其实那封信上并没有求助的内容,只是字里行间透露出对方可能身处危险。
当时唐措正在特殊场景里,他使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让医生们认为他是副本里面的npc,认为……他是青年的正牌丈夫。
唐措并没有别的意思,比如说得到一个名分之类的。只是情夫这个官方盖棺认定的身份卡,加工一下,正好适合他伪装成正牌丈夫,十分有利于他在圣亚斯医院行走。
只是仅此而已。
唐措想,他淡淡地垂眸,注视着青年的面容。
接到最后一封信时,唐措距离找到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他有预感,只要踏进那扇石门,他就能找到这个副本真正的答案。
现实却是——
石门外,他望着手中的信封,毫不犹豫地退出了特殊场景。
哪怕知道青年可能是怀着卖可怜的心思,希望他这个怨种情夫不要找上门来,哪怕知道在白天的修道院内大部分线索都被掩盖销毁,哪怕他费了很大功夫才骗过医生。
唐措还是毫不犹豫地退出了。
万一呢?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他利用了对方,不能让对方置身险地。
第164章 修女的忏悔(完)
当林予星问起来时,他只是面色冷淡道,“还你人情罢了。”
“哦。”林予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看起来浑不在意。
明明是唐措想要的结果,不知怎么的,他又开始难受起来,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好像哪里堵上了,闷得慌。
要说想要人讨好他吧,之前不少自恃美貌来讨好他的玩家,他都只觉厌恶,就连林予星……
一般玩家获得的身份卡都会和玩家本人有一定联系,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和身份卡上的性格差不多,爱慕虚荣、贪小便宜,与那些自恃美貌的花瓶玩家没有区别。
尤其是他真的来接触自己的时候。
唐措无法否认,一进副本他就注意到了林予星。可是青年真如预想中来接近自己时,唐措又忽然十分不适。
不是厌恶,是不适应,仿佛对方生来就不应该处于如此的境地。
直到现在,唐措望着青年纯澈的眼眸,轻轻嗤笑,是对自己的嘲讽。他终于确认对方和身份卡沾边的只有一条——
美貌。
无论是纯澈多情的桃花眸,还是蔷薇色的唇瓣,白皙的肌肤,伶仃的锁骨,都与危险恐怖的无限游戏格格不入。
合该被人小心地保护着,被人捧着。
也不知道是哪个没用的,居然能让他进了无限游戏。
林予星不知道唐措的想法,他提交了个人任务的答案,蔷薇色的唇瓣翘起来,彰显出主人心情不错。
“为什么要去教堂?”
唐措的情绪却莫名低落,他别开眼,不再看对方,注视着远方,眉头轻挑。
“在白天的修道院内,大部分的线索都被掩盖销毁。只有进入几年前的圣亚斯医生,才能发现线索,找出修道院隐藏的秘密。”
特殊场景关闭后,玩家们就无法从过去的修道院找线索。唯一在里面的唐措出来了,也无法再进入。
“不过当时我停留的最终的地方,对应的位置应该是——”
“教堂。”
唐措眯起眼,注视着教堂外巡视的修女。教堂的大门是敞开的,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士站在那里。他穿着考究绅士,手中握着手杖,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隔着遥远的距离,唐措依然可以确定,对方的视线落在他和林予星身上,漫不经心又势在必得的。
男人身后是昏暗的教堂,他守在这里,仿佛正在静候他们的到来。
同一时间,林予星也注意到艾伦的存在,右手不自觉抚摸上银质十字架,细长的眉蹙起。
对方居然等在这里,恐怕一场恶战是避免不了。
唐措举起枪,远远地瞄准艾伦。
艾伦对此仅仅是挑了挑眉,就轻描淡写地移开了视线,显然并不放在心上。他的注意力从始至终牵系于一人身上。
他望着林予星,远远的,林予星看到男人的薄唇动了动。
“我并没有想要阻止你们的意思。”
林予星读懂他的唇语,微微一怔,没有丝毫喜悦,反而始终萦绕在心头的不妙预感愈发鲜明。
恰好一名病人朝他扑过来,唐措反手一枪,“别发呆。”
林予星猛地回过神,存活着的玩家正与修女、病人们缠斗着,事关生死,没有人敢轻易马虎,都拿出了看家的本领。
唐措的手枪是远程攻击手段,也不知道子弹是什么做成的,居然能源源不断。
而艾伦果然如他所言,从始至终没有出手,只是站在台阶上遥望着他们。
林予星杀死一名npc以后,微微喘息着,才有空闲的时间去看他,却猝不及防地与他的眸光相撞。
艾伦从始至终都注视着他,见银发修女望来,还勾唇示意。
林予星稍一晃神,一名修女从侧面偷袭。当林予星发现的时候,她已经离他很近了。
即使林予星小心谨慎,还是有一滴血溅在了他的手上。
林予星内心一个咯噔,抬起头,果然看见艾伦唇角的笑意加深。
被算计了。
艾伦是故意吸引他的注意。
林予星意识到这一点,抿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手帕擦掉了那滴血迹,继续应对异变的npc们。
一秒。
两秒。
……
一分钟。
林予星预想的异变迟迟没有到来,剧烈的呼吸猛然平息下来,一滴汗顺着光洁的额头滴落。
为什么?
好奇心犹如破土而发的春芽,锐不可当。林予星几乎纠结得将蔷薇色的唇瓣抿得嫣红,自己却全然不知。那一点小巧精致的唇珠被抿出来,丰润冶丽,与银发修女的淡漠神性迥然不同,矛盾而奇异地融合着。
艾伦站在台阶上,眸光触及顿时微暗。
即使不刻意去看,林予星也无法忽视这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艾伦是故意让他知道的,让他知道自己不会异变,为什么?
林予星重重咬住唇瓣,心里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强烈到让他不能忽视。他顶着艾伦的视线挪到唐措身边。银质十字架表面开始发热,仿佛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林予星也舍不得,他并不清楚银质十字架是从哪里来的,但它能杀死安东尼,摧毁卡修斯的分身,林予星相信它绝对不简单。
纤细修长的手指抚摸过它,温柔而珍重,“拜托你了。”
银质十字架颤了颤,最后温顺地到了唐措的手中。
唐措没有接,拧眉盯着他,“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林予星尽量使自己的神情与平常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余光悄然观察着艾伦。
对方起初神情有细微的变化,很快又恢复如常,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予星心一沉,无法判断自己做得对不对。不过十字架在唐措手里,显然比在他手里更安全,万一他之后异化了……
青年敛着眼睫,遮住眼中的情绪,“这个武器能杀死艾伦,给你更有用。”
离教堂的距离越来越近了,等下必然会有一战。留给玩家的无非是两条路,要么按照阵营战的要求杀光所有“鬼”方,要么在npc的包围下找出修道院的真相。
无论是哪一种,以他的身手恐怕都很难接近艾伦,不如交给唐措。
而他……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林予星在艾伦不言而喻的视线里,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他要去看看那三幅被红布盖住的画,其中一幅是安东尼,那……另外两幅呢?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他几乎已经猜出了其中一个。
林予星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胸腔般。纤长的眼睫轻颤着,宛若不堪重负的蝶翼。
过往的种种在眼前浮现。
修女们对他格外亲和的态度,圣亚斯医院和他分开以后其他玩家没有再被袭击,专属的独特的身份卡,还有梦中祂对他说不要离玩家太近……
也许“眼睛”并不是陈赐,而是他自己。
当时的陈赐并没有被控制,真正是npc的是他,他看到了身为玩家的陈赐和小队成员,违反了不能被npc看到规则,从而触发了血滴雨。
想要验证也很简单。
林予星内心说不害怕不紧张是不可能的,颜色浅淡的唇瓣被咬住,微微下陷,无辜极了。
他放弃了挣扎。
旁边的安诺大喊,“星,小心身后!”
他仿佛没听到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唐措被他支开去缓解其他玩家的压力了,安诺也与他还有一段距离。
如他所料,修女凑了上来。
林予星的眼睫疯狂颤动,他能感受到对方正和他贴着脸打量他,阴冷的触感在面颊不断游移着,过了半晌才挪开。
林予星骤然松了口气,睁开眼,修女举着一朵紫色的小花献给他。
见他不接,林予星居然从她苍白的面孔上读出了类似迷茫的神情,似乎并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不接自己的小花。
就像她无法理解人类的情绪,却能敏锐地察觉眼前的人不开心。
她早就被副本异化,并没有思考能力,一切行为都是凭借本能。林予星不接,她就一直维持着递花的姿势。
这一幕其实有些诡异。
面孔苍白的修女直勾勾地盯着银发青年,她的瞳孔漆黑得瘆人,能看出绝非人类,手上却固执地拿着小花要递给青年。
直播间骤然安静下来。
林予星抿唇,说不出自己的心情。
他接过修女的小花,“谢谢你。”
即使知道对方听不懂,他还是轻声道谢。
原来,他真的是第二幅画像上的人,从一开始就是“鬼”方阵营。难怪要打双引号,内鬼不也是鬼吗?
林予星心底漫出轻微的自嘲。
一名不自知的内鬼。
原来这才是副本给他安排的真实身份。
直播间的观众还处于搞不清楚情况的状态,林予星已经倏然抬起头。纤细柔弱的银发修女步入教堂。行至这一步,已经没有人阻拦他了。
连艾伦都只是静静地望着他靠近画像,心不在焉地与唐措缠斗。他们一人是副本的boss,一人是大神玩家,谁也奈何不了谁,更何况两人的心思都不在打斗上面。
教堂两侧的长椅上安静地坐着前来进行仪式的病人。他们脸色苍白,四肢削瘦,近乎与白纸般,投落在地上的影子拉长一条。在他们身上看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只有目光悄无声息地落在你身上。
这一幕景象诡异至极,宛若在举行神秘古老的献祭仪式。祭品就是走向神像的银发修女,修女的身形在诺大的教堂显得如此单薄。他沐浴在所有人的视线下,一步一步缓缓朝画像走去。
美人的银色长发坠落至腰际,月光静静倾泻于他昳丽的容颜,平添几分神性。
可这不过是表象罢了。
宁静的教堂深处,看不见的角落里,浓稠的黑暗无声蠕动、扩张,它们亲昵地亲吻修女的裙摆,意图阻止修女掀开红布,但懵懵懂懂的潜意识又告知它们:这是无法阻止的。
纤细白皙的手放在红布上,如同凝脂般白得晃眼。林予星拽住红布一角,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的眼睫轻颤,宛若蹁跹而至的蝶翼。
用力一拽,红布飞扬。
与此同时,教堂外骤然传来混乱的声响。
“唐措!?”
林予星来不及查看第三幅画像是谁,就被惊得回头,漂亮的眉尖蹙起。
唐措正面无表情地举着□□,枪口袅袅升起烟。而他的对面,一名玩家错愕地低下头,看向胸口的大洞。
“你……”
他没说完最后的话,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教堂内外顿时沉寂得可怕。
林予星最先反应过来,回过头,熟悉的眉眼映入眼帘,最后一幅画赫然是——
唐措。
怎么会有唐措?
林予星恍惚地后退半步,的确,唐措是除了他以外唯一拥有身份牌的人,也是副本的一部分。
林予星忽然一个哆嗦,绝望地回头看。
唐措本就是副本内实力最强的玩家,如今“祂”降临在唐措体内,借用唐措的身体。
男人的五官仍旧是线条锋利,毫无情绪起伏地抬起手,举枪射击,再举枪设计,不断重复着一系列动作。
机械而麻木不仁,犹如流水线上的工具。
最初没反应过来的几名玩家直接倒在他的枪下,其他玩家尖叫着纷纷躲起来。但林予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他们迟早会被一个个揪出来,没有人能逃得过唐措的子弹。
毫无疑问,这场对峙“祂”完美获胜。
冷意漫过林予星的全身,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脑袋乱糟糟的,许多声响在他耳边不断交错着。
他的灵魂如同被抽离了一般。
隐约能听到系统在脑海中跟他解释,【星宝,星宝?你还记得这个十字架吗?其实是祂送给你的祝福,能保护你不被“祂”给降临。】
可是他把银质十字架送给了唐措,也没保护对方不被附身。
林予星总感觉自己在流泪。
还能听到混乱的枪声,那些被“唐措”抓住的玩家们在痛苦地呻吟着,以及艾伦的低笑……
“救救我们。”
“原来你们是叛徒!”
“你看,我说过了我不会出手的。”
……
林予星捂住脑袋,头疼欲裂,试图抓住什么,最终却落了个空。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似乎曾经也有过相似的场景,曾经他也没能抓住。曾经……他究竟遗忘了什么呢?
他想要流泪,却感到茫然。
最后有人停在他身边。
“抱歉。”那人的声音很低,抱住了他。林予星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是清醒过来的唐措。
他垂着头,英俊挺拔的身躯竟显得有几分挫败。
林予星想说不是你的错,却说不出任何话,一滴眼泪顺着眼尾落下来,他感到寒冷,浑身发抖。
因为副本无孔不入的恶意。
副本根本没有结束。
他们到底是玩家还是“鬼”方呢,还是说即是玩家又是“鬼”方呢?副本圆滑地钻了一个空子。
无论如何都是死局。
林予星终于想明白了当初挟持他的病人的劝告。
——不应该听信那个魔鬼的话,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曾经有人为了寻找吸血鬼亲王的踪迹,千方百计地打开了特殊场景的入口,引得副本地图融合升级,转变成为第二阶段,开启了阵营战。
最后的结果就是……全军覆没。
当时无限游戏还没有直播,其他玩家并不知道特殊场景的事,所以真相被隐瞒下来。
这个副本存活率才高。
直到有一天,它再度放出消息,吸引了本不该属于这个级别的高级玩家。
从开启特殊场景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和唐措的死局。
如果玩家们能杀死唐措和林予星,那么其他人可以以玩家的身份通关。
代价是唐措和林予星永远地留在副本里。
可是“祂”偏偏控制唐措杀掉了所有玩家。
人永远不可能自己杀死自己。在这场阵营战里,他们永远不可能获得胜利。
教堂里又真的有所谓的残存的线索吗?他们真的能顶着这么多人的死亡,问心无愧地走出副本吗?
林予星急切地想要回家,可是他好像即将失败了。
那滴泪落在了唐措的手上,他挑起林予星的下巴,叹息道,“不要哭了,都不好看了。”
其实无论什么样都好看。
他说了一个谎。
他平静地注视着青年的面容,有些话始终没有说出口,那把黯淡的青铜色手枪罕见地发出光亮。
“砰——”
林予星的世界安静下来。
【玩家唐措使用天赋技能:时间倒流。】
这是一个堪称逆天的技能。难怪直播间的人说从来没有看过唐措的天赋,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天赋就是那把□□。
直到林予星亲眼看见,唐措一脸平淡地笑着枪毙自己。
他并不知道,唐措的风衣口袋里其实还有一封信。
——一封来不及送出的信。
第165章 逃离荒山村
段榆景惊讶,“可是你的天赋技能……”
唐措的嗓音微哑,先一步打断了他,目光却一错不错盯着床上的青年,“把十字架还给他。”
窗外雷声隐没,他的面容轮廓淹没在不甚明晰的光线里,只余平静冷淡的声线在夜色中掷地有声。
只有唐措自己知道,他捏着烟盒的手有多用力,几乎要将烟盒捏扁,才能控制住不去将眼前人揽入怀中。
那是他人生中第二次使用天赋技能,第一次是幼年他母亲因信仰而甘愿死亡时,第二次是在他发觉对林予星的好感时。
——可是两次都失败了。
第一次,有信仰的人救不了。
他的母亲受邪|教蛊惑,甘愿被自己创造的人钉在十字架上,死后第三天复活。
第二次,他回到的那段过往里根本没有林予星的存在。只有青年曾经使用过的银质十字架,安静地佩戴在自己的胸前。
他忽然明白,时间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任何一个锚点出现意外,都将回不到过去。
另一个时间线的他没有找到所爱之人,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于无限游戏,安诺、顾襄、陈赐等人也被随之抹去。
而现在,当下。
在这段时间线里,他与爱人重逢。
副本错乱中,它强行使用安诺偷偷留给林予星的道具,把林予星送了出去。而自己因为能量耗尽,恢复了出场设置。
直到它再一次与林予星相遇,以008的身份捡回了时空缝隙中的林予星。
故事再度开始。
008望着林予星的眉眼,默默补充道。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
“原来十字架不是你的啊,那你追得那么勤快。”段榆景小声嘀咕道,他的余光瞥到床上青年柔和稠丽的眉眼,脸颊倏地通红。
坑人东西,还被正主抓到了。
在林予星的注视下,段榆景感觉脸颊滚烫,说话又结巴起来,“还,还给你。”他试图小声解释,“我不知道是你的。”
因为已经出了副本,所以它变成了道具,林予星一触碰到就弹出系统提示:
【道具名称:?】
【副本《爱心修道院》掉落的隐藏道具,连神都会被欺骗的十字架,可以幻化成您想要的任何物品。】
听起来很像那些夸大其词的广告。
美人带着病态的眉尖微微蹙起,轻轻咳嗽两声,眼尾有点红,鼻尖覆着层细汗。颜色浅淡的唇被抿住,抿出一点小巧的唇珠。
丰润挺翘。
小小的一点,很适合被含住。
段榆景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当场呆住。色即是空,色即是空,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人家有如此不轨的想法?
可越是克制,旖旎的想法越是萦绕在他心头,连带着林予星摔进他怀中的那股体香,隔着半湿不湿的衬衫相贴的肌肤……
段榆景察觉到熟悉的热意似乎又要涌出来,他捂住鼻子,蹦出几步远。
床上的林予星对他投来奇怪的目光,休息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一些回忆,他的头疼好多了。
段榆景一边狼狈地捂着鼻子,一边耳根通红道,“我没事,没事,就,就是最近有点上火了。”
林予星点点头,“可以煮点绿豆汤,清凉去火。”
唯有唐措不着痕迹地隔开段榆景,望着青年过分漂亮的眉眼,哪里不明白原因。
林予星这才注意到他狼狈的外表,“你要不要去清洗一下?”
男人沉默了片刻,注意到自己身上破旧的夹克衫,过长的头发许久没有打理,与副本里身着黑色风衣、落拓孤寂的身影截然不同,像是名被遗弃的流浪汉。
不过此刻流浪汉眼中终于有了光彩。
他乖乖点头,进了浴室。
进去之前,还给了段榆景一个警告的眼神。
段榆景懵了半天,才回过味来。
他想说自己根本没有打林予星的主意,可是一想到与青年肌肤相贴的片段,信誓旦旦的话忽然萎靡了。
他们还没在一起呢。
再说了,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不对不对,他在想什么啊!
段榆景的脸又红了,好在房间内没开灯,林予星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予星此刻正在和008对话。008拿出了一颗心脏,一颗和塞亚的心一模一样的心脏。
晶莹剔透的花瓣下淡红色的液体似雾气般流淌着,丝丝缕缕。
玫瑰之心。
【它不是被塞亚亲手毁掉了吗?】林予星愣住,心跳猛然加快,在不可思议中萌生出些许希冀。
008望着他乌黑透亮的眼眸,机械音中含着小小的得意,【对,就是主人想的那样。】
如果有尾巴,它的尾巴恐怕已经翘起来了,等着主人夸他。
【我把玫瑰之心藏起来了,藏在了系统空间里面。只要通关无限游戏,塞亚就能复活。】
塞亚就能复活。
这几个字就像烟花般,在林予星耳边炸开。黑暗中,他的心脏怦怦直跳,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而且,这是最后一个游戏了。只要通关,您就能回家了。】
——而您的夙愿,也会达成。
系统默默咽下这句话。
回家?
对呀,在失去记忆之前他只差四个游戏就能通关了。失去记忆以后,他恰好通关了三个游戏,只差最后一个了。
【只不过,您要做好准备。】最后一个副本,必然不会简单。
林予星听懂008的言外之意,恰好唐措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段榆景无疑是聪明的,从他看起来老实呆板,实际上能坑蒙拐骗走唐措最宝贝的十字架就能知晓。
刚刚他为了转移注意力,就在不停地回想方才听到的故事。
他甚至能猜出唐措未说尽的话:
渝Q徆Q睁Q悝二
“那你最后得到答案了吗?就是修道院的秘密——在你穿梭了无数次时间线以后。”
唐措擦头发的动作一顿,难得没有忽视他。
“找到了——”
林予星在进副本之前,只听到了最后几个字。
“不是为了造神……”
“是为了囚禁神。”
……
好黑。
林予星什么都看不清。
【检测到关键道具,正在加载终极关卡《山神的新娘》——】
终极关卡!?
系统提醒了他随时可能被无限游戏拉进副本,林予星没想到会如此之快。同样被震惊的还有直播间的观众们。
关键道具,指的是玫瑰之心吗?
林予星还记得进入副本前唐措的话。爱心修道院的存在是为了囚禁神,那么玫瑰之心会不会……也是神的心脏。
林予星因为自己大胆的想法,心脏砰砰跳动。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可能是生病了,浑身滚烫,没有力气,就连意识都是模糊的。
月上中天,村子里一片寂静,人和鸡犬仿佛都休息了。高大的身影走在乡间的小道上,还没靠近,就听到土屋内传出虚弱的呻吟。
“唔,好难受。”
“好热……”
那声音并不高,像是主人无意识间发出的声响,虚弱极了,只不过主人的声音好听,便像一把钩子似的。
在月色下流淌着。
几乎能够想象出声音主人惹人怜惜的姿态与神情。
孤月夜,偏僻山村,总能令人联想到离奇古怪的事。高大的身影除了初时有一瞬间地停滞,便径直推开了土屋的木板门。
门没上栓子。乡村的条件并不好,更遑论屋子主人如今这般处境。
借着一线月光,来人还是看清了屋内的场景。
只见青年双手被绑着,躺在土炕上。他睡得并不安宁,秀气的眉尖蹙起,白皙的面颊上泛着薄红,显然是烧得难受极了,颜色浅淡的唇被咬住,间或溢出一点轻微的声响。
柔软的额发搭在他昳丽的眉眼上,乌黑的长发未挽,披散在身后。
宛如一抹玉色骤然撞入眼帘。
他实在是过分精致,又过分漂亮,穿着长衫身形孱弱修长,微微蜷缩着,仿佛一触就碎了。
细长的手指用力,白皙的手腕下黛色血管蜿蜒。
他病得不省人事,却仍然难掩姝色。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不漂亮的,犹如一块无瑕的璞玉。
几乎是令人心惊胆战的美感,生怕不经意间就碰碎了他。
与条件脏乱的土屋实在格格不入。
高大沉默的身影在原地站了片刻,终于在青年第三次喊口渴的时候才踏进门槛,反身栓好门。
直播间刚刚打开就看到这一幕:
【你关门做什么?】
【去查了一下设定,乡村文学+嫂子文学我好爱啊啊啊!】
【不甘寂寞的美艳寡夫x沉稳寡言的乡下糙汉,哪里都硬邦邦的那种嘿嘿!】
【一进来就被裤子绊倒了。】
高大的身影并不知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观众注视着,一如既往地沉默着,从矮桌上捡了个碗,刚想倒水,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下来,从怀里掏出块手帕,擦着碗。
擦完又用开水烫了一遍,这才倒了一碗水。
炕上的青年已经意识不清了,唇瓣翕合着,“好渴……”
渴。
好渴。
林予星头昏脑涨地想,怎么一进副本就是负面状态,他不会直接病死吧?
迷迷糊糊间,有人扶起了他。对方的胸膛硬邦邦的,与他截然不同。他半个身子依偎在对方的怀里。
好烫。
对方身上滚烫极了,好似一个大暖炉,每一寸接触都烫得灵魂深处发出战栗般。
更何况乡下人做惯了农活,手上都是茧,隔着长衫扶着青年的腰肢,磨得白皙的肌肤泛红。
第166章 逃离荒山村
烛火摇曳,昏黄的光线照亮一方。男人胸膛滚烫,喂意识不清的青年喝水。
青年早就烧得昏昏沉沉,半边白皙的面颊异样的红。起先可能实在被硌得不舒服,秀气的眉尖都蹙起。
男人不是个懂得照顾人的,那碗水迟迟喂不进去,水一直顺着嫣红的唇瓣流出。
唇瓣沾了水,呈现出分外诱人的色泽,犹如尚且沾着露珠的浆果,活色生香,只等人采撷。
“渴,好渴……”
卷翘的眼睫轻颤,纤细的手腕被束缚着,求生的本能占据上风,只能并着两手去拽人衣袖。
他并不知晓自己如今的模样,唇瓣鲜红,眼睫上还坠着泪珠,只下意识用脸胡乱蹭着。
唇瓣无意间蹭过男人的喉结,男人立时浑身僵硬,触感犹如羽毛般,轻飘飘落下一个吻。
【宝贝怎么一来就奖励臭男人?】
【糙汉哥到底行不行,不行让我上。】
【不是,这也太那个了。】
【不能浪费水资源,我来舔干净老婆唇边的水!】
土屋里黑灯瞎火的,炕上两人依偎着。白嫩的脸颊在滚烫的胸膛胡乱蹭着,柔腻的腮肉被戳出小窝来,朝下凹陷。
男人才反应过来似的,只得擒住他的手腕。
昏黄的光线下,那截手腕白皙至极,新雪白玉堆砌出来似的,修长的指骨紧绷着,黛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本该是冷感的,却莫名透出一股欲色。又欲又蛊,性张力十足。
仅仅是一只手,就看得人口干舌燥。
更遑论那截手腕上搭着另一只大手,乡下人不讲究,干惯了农活,大手上都是茧子,稍一用力青筋鼓起,经络分明。仅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圈住了青年的双手。
皮肤更是晒成了小麦色,色差对比强烈,形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有股近乎野蛮的力量感,像是文明与未开化的碰撞。
【真的别太那个了。】
【这肤色差,我冲爆了啊啊啊啊!】
【貌美温柔青年教师x乡下糙汉攻,我可以!】
青年双手被摁住了仍然不安分,仰着一张漂亮到过分的面容,眼尾湿红,神情却无辜极了。
乌亮的眸子蒙着层水雾,润得惊人,望向人时便不再像那秀才了,反而十足十像那吸人精气的妖精。
乌黑长发未挽,漾至他的腮边。
长衫下的身躯清瘦修长,肩胛薄薄一片,端的是清风明月,偏唇红齿白,顾盼生辉。
被这样一双含情美眸注视着,教人哪里舍得拒绝他的请求。
哪怕吸上几口精气都不是甚么要紧的大事,更何况只是喂两口水这样的小事。
【快满足他!让他喝!】
【啊啊啊我们星宝还有这一面。】
只可惜傻子不懂风情,倘若是旁人恐怕就以口渡水了。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起身寻了个小勺子。
林予星只觉身边滚烫的火炉离开了一瞬,很快他又重新落入那个烙铁似的怀抱。
随即清甜的水顺着喉道流入,难受得仿佛要烧起来了的嗓子舒服了许多。
林予星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汲取更多。他喝得急,偶尔有水珠从唇瓣溢出,也不过是被粗粝的手指擦去。
喂他喝水的那只手从始至终都很稳。
直播间的观众们沉默了一瞬,眼睁睁看着男人重新将人抱回怀中,老实板正地一勺一勺给人喂水。
【那个,你们有没有人感觉他的神情好像不太对,有点木木的。】
【查完资料回来了,是个小傻子呜呜。】
【是那个什么不懂,只知道把老婆do到爽的小傻子吗?】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还没讨论完,就见房间里的男人忽然动了。
他起身,随手拿起林予星喝完的水,一口闷了,有些许顺着敞开的领口往下,他并不在意。
水珠自块垒分明的小麦色腹肌滴落,顺着结实精壮的腰身没入麻布裤子里。裤子是很粗糙的布料,遮不住鼓鼓囊囊一大块。
他随意擦了下嘴,大手揽住青年的身体,将人揽入怀中。
两人的体型和肤色实在相差太大,出现在一个画面里,无论什么样都色气十足。
【!!!】
【是谁说小傻子不行的!】
【呜呜,主播会不会坏掉?】
男人并不知晓,自己的直播间里的风评几经反转。他如同影子般,沉默地守在青年身边。
青年喝了水以后,睡相安稳了不少。只是额发会被汗水打湿,潮潮地黏在脸颊上,看起来很不舒服。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眉心蹙起。男人起身,拧干毛巾,给他擦干汗珠,换毛巾敷在额头上。
到了后半夜,他的烧还是没退下来。
男人皱着眉,注视着他的面容,最终起身去院子里用凉水冲了身子。他带着一身湿气回来,上半身的衣服被他随手仍在板凳上,就这样上炕,裸着上半身抱住青年。
如此重复了几次,青年的体温才逐渐降下来。
次日,阳光透过窗缝照进屋子里。
林予星迷迷糊糊睁开眼,他还有点高烧过后的后遗症,脑袋晕乎乎的,问系统,【现在几点了?】
系统没有回答他。
他一只手撑住身子想要起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林予星转过头。
原本睡意朦胧的乌眸顿时睁大了。
“你!”
一张板正硬朗的脸在眼前放大,尚且残留着初醒的迷茫,丝毫没有偷偷上别人床的慌乱与害怕。
最关键的是,这个变态居然□□着上半身。
他的手掌就摁在男人的胸膛上,烙铁一样又硬又烫,烫得他想移开手。
男人却条件反射般,一把拃住了他的手,根本挣脱不开。雪白的手腕上顷刻间多了几个红红的指痕。
两人贴得极近,他的唇瓣被捂住,湿热的气息喷在男人的掌心。气急败坏下,另一只手高高扬起。
“啪”。
男人的头被打得偏过去,脸上多了一个鲜红的掌印。再转过来时,他的神情似乎有一些……迷茫和委屈?
像只委屈的大狗勾,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要打他。
林予星一怔。
【大早上一开播就能看到我老婆训狗嘿嘿~】
【别以为你帮了老婆,就可以偷偷跑老婆的床(指指点点)。】
他看到直播间的话,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烧得难受的时候,似乎的确有人将他抱在怀里,喂他喝水。
还……还给他擦身体。
不知是回忆起什么,林予星眼睫轻颤,白皙的脸颊被熏出粉意。
高大的身影还紧紧将他整个人揽在怀里,林予星说不了话,只能用脚示意身侧的人将他放开。
柔软的足踩在小麦色的小腿上,肤色差十足明显。硬挺结实的小腿僵硬了一下,很快紧绷起来,肌肉线条流畅分明。
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对方的力道甚至不自觉加重了。林予星不明白原因,试图眨眼告诉对方,他不会尖叫,也不会逃脱。
鸦羽般的眼睫上下扫动,恍若羽毛般,扫过男人的脸颊。轻柔的触感令男人不禁想到昨天的那个吻。
莫名地,他读懂了青年的神情,但竟有一些不情愿。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如愿挪开了身子。
林予星揉了揉他的短发,才站起来打量周遭。
屋子里并不算亮堂,面积也狭窄,墙角还有黄土,看起来很有些年份。一张板凳稀稀拉拉立在那里,还缺了个脚。旁边的矮桌上放着一套碗具,破旧的被子被踢到了炕尾。
总之,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系统播报终于姗姗来迟:
【欢迎进入终极关卡《荒山村秘闻》。】
【剧情加载中——】
【曾经的荒山村偏僻落后,连年饥荒让村民们一贫如洗。直到山上发现了古墓,吸引了不少外乡人前来旅游。】
【您是被拐卖到荒山村的山村支教老师,在结婚前夜丈夫暴毙。几年来,您与小叔子相依为命。
最近,您因为犯错被关到祠堂。听说本周又来了一批来旅游的外乡人……】
【主线任务一:逃离荒山村。】
【主线任务二:还原丈夫死亡的真相。】
【主线任务三:探索荒山村的秘密。】
居然有三个主线任务?
林予星一怔。
进阶任务是灰色的,显示还未解锁。
播报完,008黏黏糊糊地跳出来,【小主人,你这次的身份有点特殊哦!】
的确。
不是玩家,而是npc。
玩家恐怕就是本周来旅游的那批外乡人。他比玩家们要早一天进入副本,不过并没有什么用处,一进来就是高烧不醒的状态。
这次的副本介绍要素过多,实际信息却并不多,很有点遮遮掩掩的意味。林予星一条一条捋清楚。
首先,副本的名字叫《荒山村秘闻》。荒山村发现的古墓很可能与之有关系。
还有就是加载的时候,林予星没忘记,当时的播报说副本名字叫《山神的新娘》,所以很可能又涉及到神。
其次,就是丈夫婚前暴毙。这条暂时没有头绪。
最后,林予星很好奇,副本设定里,原主究竟犯了什么错误才会被关进祠堂?
当然目前最重要的是整合玩家手头上的线索,玩家和npc的副本播报很可能不一样。
第167章 逃离荒山村
说不定玩家那边的播报会隐藏着什么线索,该如何接触到玩家呢?
纤细修长的身体倏地朝后踉跄,发烧过后的身体尚且虚弱乏力。
穿着长衫的青年眉尖轻蹙,明显不太舒服的模样。
一具高大的男性身体从背后抱住了他,身形挺拔硬朗,肩膀是能将青年整个揽住的宽阔。
将青年文弱秀才的模样衬托出十成十。
林予星的眼尾尚且缀着湿红,秀气修长的手指搭在他的臂膀上,指甲修得圆润中透出粉意。
年轻貌美的小寡妇犹然记得对方的身份是他的小叔子,只觉这个姿势实在不妥,不适合过分亲密。
道了谢后,慌慌张张便想退开半步。
“别这样……”
更遑论——
咔哒一声。
院门被打开,有人来了。
哪知纤弱的指尖推上去,竟像是触碰到一座大山似的。
乡下人没有那么多花把式,干惯了农活,身上的肌肉都是实打实的坚硬,跟烙铁般,滚烫的温度烫得指尖一颤,一时间竟不知晓该往哪里放。
年轻貌美的支教老师是文雅知礼的读书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在乡下脏乱的土屋里和名义上的小叔子孤男寡男,姿态亲密地抱在一起。
鸦黑的眼睫如蝶翼般乱颤,整张白皙的面皮都羞红了,只能半垂着头,胡乱地让人放开自己。
实际上半分威力都没有。
推出去的力道落在硬实的肌肉上,犹如石子投入大海,甚至溅不起水花,绵软得仿佛在撒娇般。
修长纤细的身躯被人缚在怀中,犹如牢笼般无法逃脱。桎梏在他腰间的手用力,将人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热。”
言简意赅地一个单字,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分外固执,紧紧注视着林予星。
——昨夜林予星发热,是他冲凉水抱着人降温。
林予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神情一怔,这才正式抬眼打量他这位名义上的小叔子。
短短的寸头露出板正凌厉的五官,眉骨很高,硬挺的眉骨过一分则显凶相,下颔线紧绷着,眸光坚毅。
他的衣服在昨夜冲凉时就被丢在一旁,如今露出精壮的腰身。健康的小麦色肌肤,肌肉线条力量感蓬勃,鼓鼓囊囊,宽阔有力的肩膀将人揽在怀中。
有种野性的原始野蛮,一看就爆发力惊人。
正义凛然的面容,全然看不出他私下和自己的嫂子厮混做一处。
滚烫的大掌只虚虚一握,就揽住嫂嫂的细腰,将人桎梏在怀中,动弹不得。
热意漫上青年的面颊。
通过滚动飞快的弹幕,他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人神智不正常。
可小叔子和嫂嫂抱在一起,算个什么道理?倘若被村里人知晓,还不知道要被如何编排呢。
村里人嘴碎,不出半日,寡妇和小叔子厮混的那档子艳事就能传遍整个荒山村。
寡妇生得貌美文弱,平日里站在那里便秀气得和青竹般,少不得惹人觊觎。
青年咬住唇,黑亮水润的眸染上水意,只迟疑片刻,指尖推了推人手臂。
“二狗。”
被灼人的热气烫到般,绵软声线一颤,显出几分羞怯。
林予星也没想到,进入副本遇到的第一个npc会是这样一个名字。
系统告诉他,“二狗”早年外出打工受了伤,智商受损,回村后村里人只喊做二狗。
明明有名字,却偏偏喊人做狗,多少有些羞辱的意味,不太尊重人。
只不过林予星并不知晓他的名字,门外的脚步声渐近,情急之下他只能这样喊。
细白的手指搭在结实的手臂上,跟葱削般,神情急切。
“我不热,你先放开我好嘛?”
嫣红的唇吐露出热意,青年真挚地望着人。
明明只是被唤了一个名字,男人犹如被安抚的大犬,再三确认过后才移开身子。
恰好这时,土屋的木门被推开。
男人想也不想,进门就喊,“小寡妇呀,今天村里来了人旅游,正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看到男人在场,顿时一愣。
只见不甚宽敞的屋子里立着两个人,一人着长衫,身形孱弱单薄。乌黑的长发未挽,随意披散在身后。
白皙的手腕处一根红绳鲜艳极了,衬得肤色如玉石般。
那张姿容姣好的脸就更不用说了,饶是仍带着病色,眉眼依旧精致漂亮得过分。
几日不见,竟是出落得比从前还漂亮,令人几乎移不开视线。
一道高大逼人的身影站出来,跟狼犬护食似的,并不说话,只沉默地将青年挡在身后。
他身量高,原本就不宽敞的屋子显得更加逼仄。
也显得……格外暧昧。
乡村,清晨,寡妇,小叔子,孤男寡男,任何一个人撞见都会忍不住浮想联翩。
来人叫高文,是村里派来传消息的。
他的眼神在两人间游移,犹疑的目光落在青年尚未褪去薄红的脸,以及地上掉落的绳子。
——那是青年犯错以后用来束缚双手的绳子,现在断成几截躺在地上。
旁边还有男人随意丢下的上衣。
高文觉得有些怪异,但思及眼前的男人是个傻子,他脸上的诧异便消失了,又换上了那副不甚尊重的神情,满怀狭促意味的眼神扫过林予星。
“一个傻子能满足你吗,不如让我来……”
话还没说完,砰地一拳正中他鼻梁。
“靠。”
高文猝不及防被打,口中飚出脏话,起身就要还手,却见平时沉默寡言向来没什么表情的男人发狠似的盯着他。
他被盯得发慌,嘴上仍然不肯饶人,“被一个小寡妇迷得跟条狗一样。”
男人听到这句话连眉都没皱一下,却在他骂骂咧咧又要编排林予星的时候,猛地抬起头。
高文条件反射捂住鼻子,后退几步。
同一时间青年拉住他的手臂,担忧地望着他。力道不大,却轻易止住了他发狠的动作。
高文丢了脸面,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不过就是条灰溜溜逃回来的狗,就算读过书,在城里有工作又怎么样,还不是……”
在他骂得更难听之前,青年漂亮的眉眼放沉。
“放尊重一点!”
林予星极少这样疾言厉色,哪怕不悦到了极点,也不过是眉尖轻蹙,一看便知是极有涵养的人。
许是没见过他这一面,高文还真被唬住几秒,随即面色难看,正准备骂回去,身前覆下一片阴影。
他口中跟条狗一样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身形高大挺拔,眉目沉沉地望着他。
高文口中的叫嚣戛然而止。
他怎么忘了,二狗之前可是……
“误会,都是误会。”他脸色苍白,勉强堆起笑,“你瞧我这嘴巴呢。”
实则内心怨毒地想——
有什么好得意的,如果不是……迟早也要进去。
不知想到什么,高文眼中的怨毒之色消失殆尽,再抬头时满是讨好,“是村长让我来喊你。”
“他说又有外乡人来旅游了,现在正在村口,想让你过去接待一下。”
高文走到门口,心气儿顺了点,还是忍不住抬抬下巴,“这可是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不要浪费了!”
【我呸,小人多作怪。】
【好贱的男人。】
【嘚瑟什么啊!狗哥,给我狠狠地揍他。】
林予星正在思考,村口的游客恐怕就是本次的玩家。
一颗糖忽然出现在眼前。
男人以为他被高文闹得不开心,小心翼翼地掏出一颗糖,那还是之前旅客逗他玩送给他的。
一米九几的男人巴巴看着他,也不说话。
林予星莫名幻视出一只狼狗乖乖地冲人摇尾巴。
“被一个小寡妇迷得跟条狗一样。”
刚刚高文的话又浮现在耳边,林予星抿唇懊恼,什么呀,那是羞辱人的话,他怎么能真的这样想呢?
男人见他不接,以为对方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做出一个吃东西的动作。
青年忍不住轻笑起来,他唇角上扬,露出进副本后第一抹真心实意的笑。
高大硬朗的男人呆住。他的脑袋受伤,智商并不高,只是本能地希望青年开心。
如今青年真的如他所愿笑起来,他的心竟然不受控怦怦直跳,脸开始发热。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是病了吗?
他眼中闪过迷茫。
林予星剥开糖纸,却没有自己吃。副本介绍里荒山村偏僻落后,哪怕开发了旅游业,也只是混个温饱。
他看出这颗糖果很昂贵,在女装小主播时他倒是吃过不少,眼前人想要得到一颗恐怕不容易。
于是剥开糖纸,喂到人嘴边。
男人对林予星毫无防备,他正在想自己心脏的事情,林予星喂过来他下意识张嘴,直到甜味在嘴里蔓延开。
还夹杂着一点青年指尖的软香。
男人浑身一僵。
偏生青年一点也不自知,期待地看向他的反应。
“怎么样,好吃吗?”
男人耳根通红,近乎慌乱地点头。不过他皮肤黑,林予星也看不出什么。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林予星其实不抱希望。毕竟从高文的反应来看,男人但凡还记得一点什么,他也不敢如此嚣张。
只不过通关任务之一是调查丈夫的死因。
如果男人能记得一点,那肯定是相当不错的。
不料男人迟疑片刻,竟真的点点头。
第168章 逃离荒山村
屋子里没有纸笔,粗粝的手指在青年的掌心划过。林予星没注意到两人挨得极近,认真感受着。
沈。
淮。
卷翘的眼睫犹如鸦羽般,从男人的角度看得分明。他心无旁骛,旁边的男人却心口滚烫,连落笔的指尖都翻涌着热意。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青年出声——
“沈淮序。”
语调温软轻柔,三个字由他念来竟有股说不出的缱绻意味。男人的心口倏然紧缩,不自觉握住了青年的手。
痴呆的傻子并不知晓这种情绪叫悸动。
见青年望来,才呆呆松开手。
只是胸膛内奔涌的情绪仍旧不知道该如何宣泄,满当当的,几乎要溢出来。
“是个好听的名字,我的名字叫林予星。”青年修长骨感的手覆上来时,沈淮序浑身僵硬。
万千种情绪,只余青年温软的嗓音在耳边。乌黑的发丝落下来一缕,被他随意地别在耳后,教他写字的神情分外专注。
清浅好闻的香气萦绕在沈淮序鼻尖,青年手腕上的温度挥之不去般。一米九几的大个子此生平白第一次红了脸。
纯情得要命。
偏生林予星没察觉不对,“我能问问糖是谁给你的吗?”
他的发丝擦过沈淮序的唇,犹如羽毛般刮过。半垂着头,雪白的脖颈全然展现在他人面前,散发出诱人的体香。
沈淮序的大脑彻底一片空白,犹如烟花绽开。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他神情茫然,直觉告诉他这种行为是极为冒犯的,是对青年的不尊重,几乎是强行控制着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只是喉结依然克制不住地上下滚动。
如果林予星碰一下他,就会发现他的身体烫得惊人。
直到林予星写完退开身体,沈淮序还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予星倒是没在意他不回答自己的话,副本设定一名智力受损的人作为与他有亲密关系的npc,目的很明显。
不想让他轻易通关。
现在刚好是时候去村口迎接玩家。
他没忘记副本介绍里自己被关的地方在祠堂,推开门才发现荒山村的祠堂占地面积挺大。
自己所处的屋子位于祠堂偏僻的一角,看起来像是特意找了间荒废的屋子把他关起来,难怪如此破败。其他地方就正常许多,整洁而干净。
原主的待遇还真是……
林予星起身后,沈淮序也跟着站了起来,丢了魂魄似的跟在他身后。
“你要和我去吗?”
沈淮序点头。
林予星没阻拦,正好他不认识路。
祠堂位于村后头,要去村口就得从村落中穿过。荒山村内倒是很正常,低矮的房屋连绵成一片。
村民们三三两两,或聚在树下聊天,或坐在家门口择菜,见林予星过来纷纷投来目光,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偶有人和他打招呼,“小寡妇,去村口接人啊。”如愿得到答案后,脸上的笑容都加深了几分,颇有些意味深长。
林予星自然也察觉到他们的怪异,心中暗暗警觉。
到底是偏僻又闹过饥荒,村里还是黄土路,倘若下了雨走起来,定然是深一脚浅一脚。
更别提进村的路,荒山村被群山包围,交通闭塞,要想进村必须行过料峭的山路,且路况不好,稍有不甚便会尸骨无存。
待林予星到村口时,一辆大巴车停在那里。旁边站着的一行人,大概就是剧情里来旅游的外乡人。
村长站在对面和他们交涉,他们的背后是被浓雾掩罩的山路,几乎已经看不清来时的路。
走近才发现,旅客们的神情颇为凝重。原来他们的大巴车经过崎岖的山路后故障了。
林予星来得正是时候,村长正在安抚他们,并盛情邀请他们在村内住下,余光瞥见林予星,老脸上的褶子笑得愈发明显。
“哎,林老师来得正好嘞。”
他如此热情客气,旅客们不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生出惊艳。
只见青年身姿玉立,从容漫步而来,仅着一身简单的长衫,柔和昳丽的眉眼融于朦胧山色中。
恍若青松翠竹,宛若玉色迤逦。
美得不费吹灰之力。
连带着旅途的艰辛、山路的崎岖都忘却了几分。
村长将一切尽收眼底,笑容灿烂,“这是来我们村里支教的林老师,他们就是来观赏古墓的游客。”
他简单向林予星介绍了旅客遇到的问题。
林予星清楚,这是无限游戏为了让旅客被困在村里合理化设置的剧情。
他点点头,眸光不经意地落在队伍后方的两人身上,微微一怔。
隐藏在队伍里的段榆景眼神发亮,兴奋地拽了一把唐措,朝林予星点头。
一道沉毅高大的身影骤然挡在林予星跟前,严严实实遮住了玩家们打量的视线。
他们这才注意到,有名高大挺拔的男子一直沉默地缀在青年身后,犹如沉寂的影子。
只不过对方身量极高,近逼两米,压迫感极强。没有穿上衣,小麦色的肌肤被毒辣的太阳晒出汗水,顺着蓬勃的胸肌流淌。
段榆景笑容顿了顿,又恢复了那副唯唯诺诺的社恐模样。
唐措则眯起眼。
段榆景方才的视线算是隐晦,可这家伙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敏锐程度令人咋舌。
“他叫沈淮序。”林予星介绍道。
玩家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主要是两人实在打眼得很,柔弱的青年跟狼犬似的男人。副本才刚开始,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npc组合。
村长脸色微僵,连忙找补,“是林老师的小叔子。”
小叔子?
玩家们的眼神更加怪异了。
偏僻闭塞的乡村,貌美柔弱的青年教师,壮实能干的小叔子……
有位如此美貌的嫂嫂,兄死娶嫂似乎并不是一件难以理喻的事情。
来的旅客一共有七人。瘦弱男子郭桐,眼镜男卫利,中年大叔隗叔,阿姨路梅英,麻花辫少女解木晗,还有段榆景、唐措。
“林老师家里宽敞,你们可以暂时借助在林老师家里。”
【靠,原来这个臭老头打的是这个主意。】
【想靠我们星宝的美色来留人是吧?】
【臭不要脸。】
林予星自己其实都没回过家里,闻言配合地点头,心中却生出疑窦。
村子里看起来除了沈淮序没一个是好人,沈淮清死后居然没有人强占屋子,还留在原主的名下。
林予星可不相信他们是好心。
不过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玩家中隗叔年纪最大,资历最老,段榆景和唐措不说话,便由他领头同意了。
一路上,隗叔不断和林予星搭话。
林予星看出对方是想套话,奈何他也不知道多少线索,便只能紧绷着神经四两拨千斤。
隗叔见对方始终不上套,眼中闪过厉色,目光瞥到青年身后的大高个才有所收敛,朝眼镜男递了个眼神。
“怎么没见到你丈夫?”眼镜男状似无意中一问。
哪料原本回答柔声柔气的青年表情微僵,修长纤细的手指在掌心掐出月牙,连带着多情似水的桃花眸都蒙上一层雾霭。
他低声道,“我的丈夫几年前去世了。”
“抱歉。”眼镜男顺势道歉。青年的反应显然是与丈夫感情极深。
他分明早有预料,还要做出一副歉疚知礼的模样。
青年勉强露出一抹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他的眼睫下敛,“我的丈夫……我很爱他。”
青年敛目低语。
声音缱绻如江南水乡的春水,任谁都无法怀疑他与丈夫之间的情谊。
话音刚落,一股寒意顺着他的小腿蔓延。
林予星的脚步停下。
路梅英出生不好,尤其喜欢书卷气浓的读书人,见他停下立马关切道,“怎么了?”
“没事。”
应该只是他的错觉吧?
那股寒意转瞬即逝,林予星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
刚刚戳了npc痛处,也就这位npc是位好相与的。若是换成其他npc,好感度降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行人兴致都不高。
林予星索性乐得清闲。
他在心里问系统;【我的个人任务算完成了吧?】
刚刚走路走得好好的,忽然给他颁布个人任务——向亡夫表白,还是强制性的。
林予星满头雾水,不过乐得有积分入账。
【山村秘闻……嗯一般这种副本我都是相信有鬼魂的。】
【我怎么觉得这是某人在强行找存在感。】
【笑死了,亡夫哥该不会是看老婆身边这么多狗急了吧?】
【宝贝现在这样表白,之后会被拖着腿do得很惨吧?】
一行人穿过村落,一路上村民都热情地朝旅客们打招呼,偶尔遇见几条土狗也不怕生,欢快地朝人叫唤。
这村落还挺有人气的。
眼镜男给隗叔递过去一个眼神。
解木晗没有温度地轻笑。
人气?
一路走过来村子里没有看见一个小孩。林老师,不知道是哪门子的老师?
林予星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人质疑。
村长领着一行人停在院子前。院子不算大,但比起荒山村里其他屋子称得上是宽敞了。
也不知道他这位亡夫死前是什么身份。
村长将人送到就离开了,走前朝林予星投来一个隐晦的眼神。
第169章 逃离荒山村
林予星注意到,心中不解,面上却不动声色,给旅客们分配房间。
乡下条件不算好,亡夫的屋子仅有几个房间,主屋自然是要留给林予星睡的,沈淮序睡在旁边的小房间。
余下三个房间,解木晗与路梅英一间,隗叔、瘦弱男子、眼镜男自觉抱团占据一间。
后者警惕的眸光落在唐措身上,倒是没人警惕段榆景,毕竟他看起来就是名刚出社会的大学生,稚嫩又青涩。
唐措洗漱过后,英俊的面容展露出来。修长的身形落拓潇洒,指尖夹着香烟,尽管没说话,却有一种遮挡不住的锐意。
唐措撩了撩眼皮,不置可否,刚进副本就急着划分阵营,真是不知死活。
他和段榆景被分到了一个房间。
借着玩家们去休整的空挡,林予星停留在堂屋内,打量着正中央的黑白照片——
他的亡夫,沈淮清的遗照。
黑白照片上的男人眉眼秀气俊朗,很有几分书卷气息,看起来也是个体面的读书人。
只可惜年纪轻轻就死了,也不知心中会不会有怨气。
林予星遗憾地想。
恰好一阵阴风穿堂而过,遗像前的烛火倏忽摇曳了一下,仿佛即将熄灭般,又安然无恙地燃起。
白蜡滴下,好似有人在无声幽咽。
林予星没有察觉。
他正思忖着那个主线任务,还原丈夫死亡的真相。说明他这个便宜丈夫婚前暴毙,另有隐情。
“你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吧?”
一道声音骤然自他身后响起,解木晗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房门口。
林予星轻笑,“何以见得?”
——青年怔愣地望着遗像出神,神情中却并无他所言的深情、眷恋,很显然这位山村支教老师隐瞒了什么。
她瞥了林予星一眼,没有点破他的虚情假意,转而道,“刚刚一路走来,村子里没有看见一个小孩。”
村长所谓的支教老师又是从何而来?林予星读懂她的意思。
哪怕一语中的,少女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林予星对这位麻花辫少女很有好感。
“那你为什么要找上我?”不怕他翻脸吗?
解木晗言简意赅,“你是个好人。”
她说话实在直白,林予星听得一愣,随即笑起来。
青年生得貌美,皮相骨相柔和至极,偏生五官秾艳,只轻轻一笑,便流淌出夺人心魄的美感。
通身气韵柔和雅致,叫人几乎不敢放大声音,生怕惊扰了画中人。
鸦羽般的眼睫垂下,在白皙柔美的面容投下阴影,“我是被拐卖来的。”
“来前是位山村支教老师。”
解木晗欲说的话顿住,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青年的气质的确很符合他的身份。
“抱歉。”
“没关系。”
青年柔声应下,视线状似不经意瞥过某扇被推开一条缝的门。
“但我确实很爱他,我想要查明他死亡的真相。”
亲耳听到青年说出秘辛,那扇门起伏一下。
“他是如何死的?”
卷翘的眼睫轻颤,柔软的唇翕合——
“婚前暴毙。”
房间内的眼镜男差点将门推开,还是瘦弱男子及时拽住了他。
隗叔脸色难看,“这个npc果然藏了秘密。”自己去问他就什么都不肯说。
解木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朝林予星点头致意后进了房间。
系统:【小主人,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啊?】而且明知道有人在偷听。
008无法理解。
林予星目送她离开,自己也回了房间,【反正我手头没线索,不如让玩家们去解决这个问题。】
玩家们必然以为他给的线索与副本任务有关。
再者,白天那几个男人打量他的目光,林予星都察觉到了。倒不如直接把线索抛给他们,省得来找他麻烦。
林予星刚推开门,一只大手捂住他的唇瓣,将他拉进了房间里。房间里很暗没开灯,林予星的身体被抵在门板上。
柔软的唇瓣在炽热的掌心蹭着,绵软奇异的触感让来人动作迟钝了一秒。潮湿温热的呼吸尽数被包裹。
湿热、暧昧到了极致。
【我趣,有变态啊!】
【呜呜是哪条臭狗来找老婆偷情了,你这样会吓到老婆的。】
乡下的隔音效果不好,此刻黄昏降至,村落的尽头远远传来犬吠,各家各户升起袅袅炊烟。
时或有村民扛着锄头,三五成群自门口经过。他们的欢声笑语清晰地传到林予星耳中。
死了丈夫的貌美寡妇继承了亡夫的遗产,在亡夫的屋子里,更过分的,在亡夫生前睡的房间里,被另一个男人抵在门板上。
姿态亲密,半张柔软秀气的脸颊被捂住,唇齿间的热气全然呼在另一人的掌心。
卷翘的眼睫垂下,犹如蒲扇般扫过男人的面颊,又轻又缓,却仿佛一瞬间烫在男人的心口。
明明无风,遗像前的白烛倏地摇曳起来,黑白照片上的男人分明无悲无喜,却莫名让人感觉他在狂怒。
借着落日余晖,林予星看清了捂住他的人。细白的指尖轻轻拽了拽人衣袖,乌黑水润的眼眸轻眨,示意自己不会惊呼出声。
全然不知在他人眼中是副怎样的景象。
日坠金山,青年乌黑明亮的眸子迎着夕阳,其中映着一个缩小的身影,满是诚恳与真挚,仿佛全心全意只有眼前一人,再看不见其他人。
唐措被烫到般,后退半步,喉结微动,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动了动,想抽根烟,又意识到青年在眼前。
一时间竟找不到动作来掩饰。
啪嗒。
劣质灯泡暗了一下随后亮起,段榆景坐在床边,“你,你就别吓他了。”
木床吱呀响了一声。
林予星:“你们怎么过来的?”
一方面林予星需要扮演npc,另一方面段榆景惯来走的就是扮猪吃虎、招摇撞骗的路线,自然不会在众人面前相认。
唐措没说话,瞥了眼敞开的窗户。
林予星意会。
【家人们,就是说那个偷那个情的既视感越来越强烈了(?)】
【没见过世面的野男人被貌美小寡妇钓得不要不要的,认识第一天就迫不及待翻窗进来和人家私会(竖起大拇指)!】
【小社恐也在,嘿嘿容我肖想一下3p(流口水)】
【就是这个床看起来不太结实的样子,可能禁不起折腾了(狗头)。】
【呜呜,我们纯情糙汉大狗狗还守在外面呢!被偷家了都不知道。】
双方交换了副本信息,玩家们的剧情介绍果然与他不同。
【曾经的荒山村偏僻落后,连年饥荒让村民们一贫如洗。直到山上发现了古墓,吸引了不少外乡人前来旅游。】
前面的剧情介绍还是一样的,直到——
【您是被吸引前来的游客之一。尽管您听说了荒山村游客失踪事件,依旧认为这只是一个奇妙的巧合。
您来得正是时候,不日后村里将进行一场盛大的喜事。】
【主线任务:见证喜事的进行。】
【进阶任务:找出荒山村游客失踪的真相。】
副本给林予星的信息里可没有提及,不日后村里将进行一场盛大的喜事。
谁和谁的喜事?
莫名地,他又回想起载入终极关卡时系统播报的名字《山神的新娘》。
林予星抿唇。
玩家们的副本名字叫《囍》,从剧情介绍和任务上来看,通关难度似乎过分简单了些。
玩家们只需要存活到喜事结束。
也难怪隗叔会迫不及待地找他打探消息,越是简单的通关条件,副本给的信息就越少。
更何况……林予星的丈夫婚前暴毙也能和喜事扯上联系。
唐措和段榆景也意识到这一点。
副本不会给没有用的信息,丈夫的死因绝对和这个古怪山村的秘密有关。
事情越来越玄乎了。
林予星理不清头绪,正要说什么。
咚咚。
房门被敲响。
这个时候会是谁来?
林予星一怔,“谁呀?”
他暗自警惕。
没料到房门外传来低哑的嗓音,“是我。”
来人许久没有开口说话,有些不适应,语速又涩又慢。
“沈、淮、序。”
自从见到玩家后,林予星一门心思在副本线索上。如今沈淮序敲门,林予星这才惊觉,自己将人抛在了脑后。
“阿序,你有什么事情吗?”
隔着木板门,青年嗓音柔和。
见他没立刻开门,沈淮序抿住唇,看起来有些失落。如果林予星能看见他,就会发现此刻一米九几的大男人跟灰心丧气的小狗似的。
“危险,保护你。”
林予星没想到沈淮序是担心他,看来是白天的隗叔和眼镜男让他感到威胁了,眉眼顿时温柔下来。
“我在房间里很安全。”
他原以为沈淮序听完他的话就会离开,没想到向来顺从的沈淮序十分固执,“人多,危险。”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几个字,“野男人。”
房间里藏了两个野男人的林予星:……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傻但嗅觉敏锐:D】
【想要靠近嫂子的都是野男人哼哼。】
【你嫂嫂房间里可不止一个野男人/幸灾乐祸/。】
【呜呜狗狗攻有什么错嘛?小狗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靠近自己的光,结果发现已经被偷家了(乐)。】
林予星顾不上直播间里看热闹的乐子人,如果真让沈淮序进来,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170章 逃离荒山村
林予星不得不打开房门。
开门前他先给唐措和段榆景递了个眼神,才将房门打开一条缝。
青年站在门口,柔和的灯光将他的五官照得朦胧,他神情温柔,宛若江南的水。
“阿序,房间里很安全。我就好好待在房间里面,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说出口的话也十分耐心,寻不见一点锋芒。
沈淮序却生出莫名的恐慌,面前的青年盈盈笑着,眉眼隽秀清雅,分明就在你跟前,却让人感觉抓不住、摸不着般。
如果脑袋没有受伤的话,他就会明白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叫做水中月,镜中花。
柔和、捉摸不透。
自从村口的游客来了以后,这种预感愈发强烈。他不知如何表达,着急地在原地打转。
最后原地垂下头,固执中带着懊恼道,“坏话。”
林予星明白过来,“你是说他们在说我的坏话?”
荒山村贫穷偏僻,哪怕沈淮清生前留下的房子稍微宽敞些,到底还是几间房子挤在一块。
同一个屋檐下,恐怕是隗叔、眼镜男几人说话被沈淮序听到了。
林予星一提,沈淮序又想起方才的场景。他不懂那些话的意思,不过眼镜男提起青年时不怀好意的眼神,让他本能地眉头紧缩。
他霍然推开门,房间内的闲言碎语戛然而止。几人面上俱是震惊,眼镜男眼神闪躲地躲在最后。
乡下生活方式不比城里,沈淮序刚刚在烧水。柴房内闷热极了,薄薄的粗布上衣被汗水浸湿,勾勒出块垒分明的肌肉。
刚干完活,手臂上的青筋鼓起,随着急促的呼吸颤动。
一米九几的大个子往那一站,本就不高的门框都显得低矮。更遑论他眉眼乖戾,沉着脸,漆黑的眸子一错不错盯着人。
这阵仗格外吓人,像条疯狗似的。
一个不对就能豁出命来。
眼镜男哪里有胆子和他对上,当即被逼着给林予星道歉,待人走后瘫软在地,还不忘啐一句。
疯狗到了林予星面前便没了那股疯劲儿,尖利的爪子都乖顺地收起来,只不过神情依旧带着躁郁。
林予星看出他的浮躁,想起对方头部受过伤,现在很可能是对陌生人的应激,当即向前一步。
躁郁的大狗顿时浑身一僵。他刚烧完水,此刻汗流浃背,浑身都是热烘烘的,虽然他不懂这些,但还是谨慎地离人一米远。
他本能认为青年不会喜欢这样。
不会喜欢这样满身是汗、粗俗的他。
他不想被青年厌恶。
现在青年朝前一步,两人间的距离缩短。他几乎可以闻到青年身上若有似无的软香。
干净好闻,与一身臭汗的他截然不同。
沈淮序近乎狼狈地想要后退半步,头顶却蓦然传来柔软的触感。
细白修长的手指在他发间穿梭着,安抚的意味十分明显。青年没有他高,只能踮起脚,神色专注温柔。
乌黑水润的眸中映着月色,嗓音柔婉。
口中的话却无情极了。
“如果阿序不适应的话,可以回自己家里住。”他记得他刚来那一夜,沈淮序就是从自己家里赶来照顾他。
林予星完全是出于好心,不想把无辜的沈淮序牵扯进来。
哪知沈淮序的脸色一寸一寸白了,他顾不上保持距离,粗粝的手指拽住白皙的手腕,潮意在薄薄的皮肤上洇开。
他盯着青年白净秀美的面容,脸色惨白,“你不想要我了吗?”
林予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会给智商受损的人带来多大的误解。
手腕内侧被粗粝的指腹磨得生疼,尽管沈淮序情绪波动很大,仍然克制着力道,不至于弄疼他,娇气的皮肤还是红了一圈。
林予星耐下性子和他解释,“我是见阿序不喜欢那些人。”
他靠近沈淮序,“是我理解错了。”
青年伸手抱住他。
“如果阿序愿意的话,那就留下来吧。”
沈淮序的耳根唰地红了。
柔软雪白的脖颈就在他眼前,青年的怀抱温暖而干净。
沈淮序原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要保护他,现在却有一股热气直冲腰腹。
他有些茫然。
回村几年来他从来没产生过类似的反应,除了那天早上,但那天早上他也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还是头一回在清醒状态下……
沈淮序猛地后退半步,在林予星纯澈的眼神中,莫名感到难堪。
“我,我去洗个澡。”潜意识里他知道不能让林予星发现他的变化,说话结结巴巴,“水,我放好了,你,洗澡。”
说完也不顾林予星的反应,径直冲进屋子,一头扎进了村边的河里。
【我好像看到了……】
【楼上的你没看错。】
【那个尺寸是真实存在的吗?(呆)】
“你不觉得,你们有点奇怪吗?”
躲在房间里的段榆景和唐措听到了一切,段榆景磕磕绊绊地询问林予星。
林予星:“哪里奇怪?”
按照剧情设定,兄长去世后,沈淮序只剩下了他一个亲人,会对他有依赖感是正常的。
可是,可是正常叔嫂也不是这样相处的呀?
段榆景望向迟钝的林予星,欲言又止。
唐措早就习惯了林予星的迟钝,与其说他天然迟钝,倒不如说是一种无情,对他们这些爱慕之人的无情。
“我该去洗漱了。”
乡下烧水不容易,沈淮序不仅帮他烧好了水,倒在浴桶里,还帮其他人也烧好了。
农村的糙汉子没那么精细讲究,脱了上衣往村头河里一跳,或者井里打桶冷水一淋,就算是洗好了澡。
林予星不同。
青年看起来就出身优越、养尊处优的,生得白净矜贵,沈淮序哪舍得让他受苦,恨不得将人捧起来才算好。
他是个沉闷的性子,忙活的时候将一屋子人的水都烧好了。
只不过乡下条件还是艰苦些,只能在柴房凑合,热水倒在木桶里,将将算是泡澡。
青年说得自然,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引人遐想。
来偏僻山村支教的青年老师,平日里待人温和有礼,穿一身长衫,扣子都要规规矩矩扣到最顶上一颗。
挺拔的身姿宛若秀气的竹,说话时轻声细语,跟水一般,乌黑水润的眼眸望着人,温良纯善,见不到半分肮脏心思。
他哪里懂得穷乡僻壤出刁民,更想不到满屋子的人对他存的不轨心思。
也不会介意环境的恶劣。
只单纯地将柴房的门一掩,细白的手指一颗颗解开扣子,宛若自愿袒露出内里柔嫩蚌肉的蚌。
平日里被长衫遮得严严实实的肌肤,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直至长衫暧昧地堆叠在纤细笔直的小腿处。
柔腻白皙的肌肤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毫无阻碍、一览无遗。
青年丝毫不知晓柴房窗户处窥视的目光,只捂着胸前,卷翘的眼睫颤阿颤,宛若羽毛般抚过人的心尖。
修长雪白的腿绷出弧度,试探着水温。
红润的唇被热气熏过,愈发艳丽勾人。
水温兴许正合适,青年彻底放下顾忌迈入浴桶中。他略略抬起头,白皙的小脸暴露在月光下。
唇红齿白,恍若沾着露水的蔷薇,娇艳欲滴,又如吸人精气的妖精,美得惊心动魄。
活色生香。
只粗略一想,唐措的呼吸就不由加重了。
更何况他身侧撞见过青年洗澡的段榆景。他的脸霎时间红了,浴室中的画面久散不去,摄人心魄般。
他的鼻子发热。
段榆景条件反射地捂住鼻子,“不可以!”
不可以让别人看到。
他喊完才发觉自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唐措的脚步顿住,林予星也望着他。
注意到两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段榆景恨不得找个地缝转进去,“我,我是说一个人洗澡很危险。我们还是不要落单比较好。”
“我和唐神陪你去吧。”
他的语气分外真诚,眼神却始终在游离。
【笑死我了,段神,您不是最擅长坑蒙拐骗的吗?怎么遇到星宝就成真社恐了?】
【捂鼻子的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宝贝不要上当,他们只是想看你洗澡顺便……(该用户弹幕涉嫌违规已被折叠)】
的确,一起行动比单独行动要好。
只是……
唐措看出他的犹豫,“我和段榆景翻窗偷偷过去守着。”不会暴露他们认识的事实。
林予星不疑有他,点点头。
【宝贝好单纯,妈咪心疼疼!】
【你真的,别太爱了。(指指点点)】
【副本才刚开始,已经成为翻窗专业户了。】
柴房在院子的侧方,仅有一扇木门,还破了条缝,面积狭窄,光线昏暗。墙壁高处有一扇小窗,长年的脏污晕在上头,泛着油腻腻的光。
总之环境不太好。
林予星看着明显漏风的门,庆幸自己有唐措与段榆景跟着。
柴房正中央放着沈淮序口中的浴桶。
段榆景假装在柴房门口查探,唐措则离他一墙之隔,位于小窗下方,如果出了什么事,林予星喊一声他就可以听到。
可谓是全方位严防死守。
林予星也没心思好好泡澡,只草草脱了衣服坐进去。水温刚刚好,热意蒸腾得雪白面颊微粉。
好似可口的点心。
乌黑的长发被打湿,黏在白净的腮肉上。卷翘纤长的眼睫沾上水珠,欲落不落。
水滴顺着眼睫、鼻子,流落到下颌,贴着肌肤呈现出晶莹剔透的质感,描摹出美人皮囊。
一滴、两滴……
没入凹陷的锁骨,沿着细伶伶的肩胛,间或流淌至弧度优美的蝴蝶骨,间或跌落至不可描述的部位。
浴桶里的水似乎有些凉了。
指尖扣住浴桶边缘,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第171章 逃离荒山村
啪嗒。
柴房内,劣质的钨丝灯泡啪地一声熄灭了。
房间外传来段榆景紧张的声音,恍若从遥远的际度传来,听不明晰。
“林老师,您怎么了?”
“林老师?”
林予星想回话,整个人却犹如被裹在一层茧里,嫣红的唇瓣翕合,发不出一丝声音。
滴答。
一滴水珠顺着纤长的眼睫垂落。
宛若第一滴落入湖泊的雨,漾开层层涟漪,顷刻间扰乱一池安静。紧接着,连锁反应般,一滴又一滴的雨连绵成幕,绵久不息。
有人在急切地敲门,破旧的木门在重击下摇摇欲坠,然而始终没有被打开。
……是谁?
林予星的思绪好似被棉花堵住了一般,脑子转得尤为吃力。
好困。
纤长的指尖在浴桶两侧垂落,眼皮倦怠地想要阖上。
可是又好冷。
是浴桶里的水凉了吗?
青年慢吞吞地想。
乌黑柔软的头发垂下,衬得那张小脸愈加雪白,好似一捧干净的雪,打眼望去,漂亮得晃眼。
修长纤细的脖颈露在外面,指尖莹润随意搭在浴桶边缘。
每一寸肌肤都完美至极,宛如饱满的珍珠,在月色中散发出诱人的光。
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已经足够引人觊觎。
倏忽,青年秀气的眉蹙起,似乎不太舒服般。挺翘的鼻尖皱起,鸦羽般卷翘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唔。”
一股寒意悄无声息钻入浴桶中,停留在那只玉般的裸足上。
细白修长的手指蓦然朝虚空一握,复又无力地垂下。漂亮的手背绷出优美的弧度,黛紫色血管分明。
林予星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冰凉黏腻的触感顺着足尖到皓白纤细的小腿,带着狎昵意味地摩挲着。
细长的眉一抖,眼尾逐渐洇出薄薄的红。
“别……”
别这样。
雪白肤肉颤巍巍的,被热气蒸腾出粉意,随便一握就能留下鲜红的指印。小腿被握住,他连抗拒都抗拒不了,只能任由对方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嫣红的唇瓣翕合,漂亮的脸蛋蒙上水汽,宛若出水的妖精,有种格外蛊惑人心的美。
卷翘的眼睫上水珠滴落下来,被无形的大手接住。
青年费力张开唇瓣,眼眸失神。
“我有丈夫了。”
“我很爱他。”
话音落下,冰凉的触感消失一瞬,随即落在他的脸颊上,尖尖的下巴被挑起,是个狎昵亲密的姿势。
雪白的腮肉微微下陷,乌黑的眸子恍若含着一汪水。鼻尖还沾着点水,乌黑长发湿后贴在后颈处。
手掌下的生命鲜活而脆弱,巴掌大的脸,脉搏跳动激烈。稍一用力,对方似乎就会折在这里。
可青年毫不畏惧,鲜亮的唇瓣上还沾着水珠,张张合合,诉说着对爱人的絮语。
沾了水的面颊,犹如清晨的蔷薇。
端详着这张秀气美丽的面庞,说不动容心颤是不可能的。
黑暗中的东西顿住,再开口时,语气中竟含着不易察觉的嫉妒,“你骗人,你根本不爱他。”
青年并不回答,只回以忧伤的眼神。
它慢慢变成一个成年男子的轮廓,苍白冰凉的指节拂过林予星的下巴,轻轻用力,柔腻的肤肉向下凹陷。
“你真的爱他吗?”
仔细一看,它的面容竟格外清秀熟悉,与黑白遗照上的男子渐渐重合。
亡夫。
沈淮清。
林予星舒出一口气,赌对了。
果然是他早死的那位便宜丈夫。
若有似无的凉意抚过林予星的发丝,林予星知道它正在注视着自己。柔软的唇瓣微张,在它脸上落下一个吻。
藕白的手臂自然地勾上人的脖颈,哪怕明知道眼前的人是恶鬼,他却也甘之若饴般。
半张柔软秀气的脸颊蹭在胸口,依赖极了似的,连语调都是亲昵温软的。
——尽管贴着的胸口听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心跳。
他面不改色,半是抱怨,“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怀中的青年仰起头,月色映入他的眼眸,出奇的明亮,“老公。”
他喊得流畅自然极了,任谁被这样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注视着,仿佛眼中只有他一人,都不会怀疑青年的真心。
它果然默了默,怀疑被无声的消弭。
“是我不好。”
“我应该早点来看你的。”
一只恶鬼被哄得反过来,留下以后不会了的保证。它垂下头,温声哄着青年。
青年果真如它想象般,它说什么就信什么。自己说不会再犯了,蹙起的眉心就松开,眼眸亮晶晶的。
雪白柔软的面颊毫无芥蒂地贴过来,单纯得要命。
丝毫看不出他人险恶的用心。
至于那些该死的男人,想到白天那些男人对漂亮的妻子做的事情,它就掩盖不住心中的戾气。
他爱自己就可以了。
至于那些该死的男人,自己的妻子如此漂亮,总会有人不长眼睛招惹上来。这不是他的错。
自己已经得到了漂亮妻子的爱,这就是最重要的。
还敢奢求些什么呢?
厉鬼低头,注视着怀中温软漂亮的妻子。对方眼中的眷恋都快要溢出来,任凭柔腻的肤肉被摩挲。
乌发柔软地搭在颈后,眉眼乖软,哪怕它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也只会红着脸答应的予取予求的模样。
却不知晓这样只让人更加肆无忌惮,想要将他弄坏……
厉鬼眼中洇出暗色,好似化不开的墨。
林予星见铺垫到位,鼓足勇气抬头,柔软的唇瓣在喉结上落下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他知道这里是男人敏感的部位。
果不其然,丈夫的喉结上下滚动,钳制着他腰部的手不自觉用力。
青年纤细的身体被往它怀中带。
削尖的下巴再度被挑起,这回迎来的不是打量,而是一个吻,一个绵长深入的吻。
青年的腰部被掐住,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只能被迫承受着。柔软的指尖胡乱抓着,找不到一个落点。
男人的吻又深又持久,凶狠地攻城略地。
青年呼吸不过来,只能无力地拽住他的衣袖。
男人察觉到他的温顺,动作逐渐柔和下来。一吻毕,还脉脉亲了亲他的眉眼。
格外温情。
青年被吻得面颊滚烫,薄薄的眼皮覆上殷红,巴掌大的小脸,唇瓣不停翕合着,温热的吐息打在丈夫的脖颈。
急促而旖旎。
艳得惊人。
“水快凉了,我抱你去穿衣服。”
袖子却骤然被人扯住,是青年依依不舍地望着他。
丈夫笑出声,亲昵地刮了刮他的鼻尖,“我不走,我只是去替你拿浴巾。”
两人间的吐息交融,缠绵缱绻。
林予星神色微闪,望着他。
丈夫顿住,这下明白过来,他是有事要说。
“你是怎么死的?”藏在心中已久的话终于吐露出来,青年的眉眼松快不少,眼睛定定望着他。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丈夫兴许并不希望自己冒险去报仇,却仍藏着一丝希冀。
“真的只是暴毙吗?”
话音一落,柴房内温度顿时下降。蚀骨的寒意犹如有形般,控制不住地肆虐、翻涌。
阴风吹过,柴房内转瞬如常。
尽管只是短短一瞬间,林予星还是察觉到其中的不甘与怨恨,否则怎么会提起就如此大的反应。
丈夫果然是惨死的。
厉鬼瞳孔中洇出压抑不住的墨色,不错眼地凝望着林予星,似乎在判断他的用心。
遗照上俊美清秀的男人难得眉骨紧绷着,少了几分温和的书卷气息,看起来很有几分凌厉。
它身上的郁燥分外明显,青年却不闪不避,细白的指尖拽住它的衣袖,眸光温和且执拗。
“难道我不应该替你报仇吗?”
柴房内陷入一片僵持。
半晌后,它尽力维持一个四好丈夫的形象,转身替林予星拿浴巾。
完全避开了他的问题。
林予星也没再说话,任由对方用浴巾裹住他的身体,将他从浴桶中抱出来。
明显是闹别扭的模样。
挺翘的鼻尖皱着,嫣红的唇不开心地抿着,昭示出主人不悦的心情。
轻易认错的厉鬼这回没有松口,沉默地替他擦干了身体,直到走之前才开口。
“不要再离那些外乡人太近。”
听起来像是争风吃醋的话。
丈夫皱了皱眉,可青年绷着一张莹润的小脸不理人,它只能无奈地离去。
厉鬼悄无声息地走了。
柴房内的寒意潮水般褪去,仿佛它从未来过。
【宝贝你刚刚好厉害!】008刚刚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
看来沈淮清的死牵扯甚多,想要还原沈淮清死亡的真相,恐怕极为凶险。
否则对方不会宁可他生气也不告诉他。
浓密卷翘的眼睫颤了颤,林予星兀自思考着。
砰地一声,柴房的木门被破开。
青年一惊,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对方比他高了近一个头,完全将纤细的身体揽在怀中。
随即进来的是唐措与段榆景。
他们两个没有身份,只能看着沈淮序抱住青年。
第172章 逃离荒山村
青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乖,我没事。”
沈淮序在河里冲完凉,带着一身湿气回来,正巧撞见唐措和段榆景在砸柴房的木门。他没说话,大步走过来,不悦的眼神传达出明显的质问——
你们在做什么?
段榆景一见是跟在林予星身边的那名npc,连忙倒豆子似的说了。
自从灯泡灭了以后,唐措就不停地在呼喊林予星的名字。可是他的声音如同石子坠入深渊,得不到任何回应。
两人目光交汇,是同样的凝重。
出事了。
沈淮序也意识到这点,立马加入砸门的阵营。看起来破旧的木门此刻却坚硬无比,唐措和段榆景暗地里道具不要钱的往上砸,都纹丝不动。
林予星哄了半天,沈淮序都没有撒开手。
本人都没说话,唐措本没有立场出声。可是他睨着青年腰间的小麦色胳膊,神色几经过变幻,就是忍不住,莫名看这位小叔子很不爽。
大家都是一块来救人的,凭什么一开门他就抱着人不放?
“你先让他穿上衣服。”
沈淮序这才注意到青年身上只裹着浴袍,纤细的小腿拘谨地并拢,小腿弧度优美,白得晃眼。
刺目的是柔腻肤肉上的指痕,鲜红显眼,明显就是有人细细把玩过。
细看之下,青年的唇瓣明显红肿,如同被采撷过度,细伶伶的锁骨处也有印子。
许是注意到他的视线,纤细的小腿并得更拢了一些。再往上,就连膝盖都泛着粉意。
还不知道浴袍下是何等景象。
沈淮序骤然眯起眼。
唐措挑了挑眉,将他的神色纳入眼中,抛着烟盒的手顿了顿。
或许沈淮序自己都没发觉,他发自本能的神情,与受损的智商并不相符。——锐利而锋芒毕露,带着某种强悍的直觉。
沈淮序过去的身份可能并不简单。
细白的指尖推了推结实的臂膀,巴掌大的小脸被热气蒸得粉润。青年望着他,意思很明显。
沈淮序冲凉时脱掉了上衣,他回来得急,汗衫往腰间粗粗一裹,精壮的腰背露在外面。
小麦色肌肤,汗水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滑,性感又充满爆发力。臂膀上的肌肉鼓鼓囊囊的,与青年的纤细柔弱截然不同。
手底下的触感硬邦邦的,青年抿了抿红润的唇,无声望着他。
沈淮序乖乖松开手,却没有走开,而是背过身去。一米九多的个子,背影高大挺拔,杵在狭窄的柴房里,跟座小山似的。
原本逼仄的柴房更加拥挤,何况还站了另外两位男士。唐措和段榆景一动不动,没有离开的意思。
沈淮序警惕的目光就没有从他们身上移开过。对他来说,这些旅客都是外来者。
他一个人对两个,丝毫不虚。
林予星一时间有些头大。
“我回房间换吧。”
“不行!”
三人难得异口同声。
【什么意思?让老婆穿衣服还不离开,是不是想偷看!】
【三个老公一台戏,打起来!打起来!】
【红色是毁灭,蓝色是冷漠,绿色是伪装,白色是虚无,粉色是虚伪,紫色是神秘,橙色是愤怒,黑色是归宿,黄色发给我。】
【老婆好美(踢走其他小狗)(跑到面前摇尾巴)(又有其他小狗来)(和其他小狗打架)(踢走其他小狗)(满身伤痕摇尾巴)】
三个男人相互对视。
唐措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难得有想法一致的时候。
段榆景左看看又看看,企图缓和气氛,“外面风大,容易着凉。”
可是三个大男人杵在这里看他换衣服也不是个办法呀。
林予星并没有在外人面前裸露身体的癖好,更何况他知道厉鬼不会伤害自己。
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丰润的唇瓣被咬住,纠结了一会儿,最终半真半假道,“我没事,我只是做梦……”
青年的脸上似乎多出几分欲语还休的情动,轻而易举调动了几人的目光,在三个男人的视线下,他语气轻快,含着不易察觉的亲昵与羞涩,“梦到了我的丈夫。”
他这样说唐措和段榆景肯定能懂他的意思。
唯一的阻碍只剩下眼前的人,思及此,青年伸出手,“我不会有事的,你就在外面守着好吗?”
是什么梦能让身上出现指痕?
沈淮序张了张嘴想反驳,可是看着青年水润乌黑的眼眸,质疑又咽回了喉中,只吐出晦涩的一个字。
“好。”
最终三个男人没有一个留在柴房。
林予星迅速换上了衣服,四个人走回堂屋,恰巧撞见眼镜男在屋子里探头探脑。
鬼鬼祟祟正好被撞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你,你们回来了啊。”
林予星嗯了一声算做回答。
见他没有如愿顺着往下说下去,眼镜男不禁懊恼,这个npc可真不识时务。
柴房那边发出如此大的响动,屋子里的人说没听到是不可能的,让他们过去又怕引火上身。
可是npc发生的异动,极有可能是条线索,让他们放过也不可能。
眼镜男在门口探头探脑,就是企图听到一点什么。
林予星不接话茬,他只好挠了挠头,状似无意道,“我是听到柴房那边有点动静,你没事吧?”
看起来老实憨厚极了,然而厚厚的镜片都掩盖不住他眼底的贪婪。
解木晗与路梅英探索副本回来,一进门就听到这句话。
路梅英围上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解木晗也望来。
冷淡寡言的麻花辫少女,半张清秀的脸都被过长的刘海遮挡,没什么表情,林予星却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一丝关切。
“我没事,就是洗澡的时候摔了一跤。”
只是摔了一跤?
眼镜男狐疑的眼神掠过段榆景和唐措,那这两人是怎么回事?跟着这位林老师一起回来。
林予星柔和一笑,不着痕迹地解围,“还得感谢两位客人的帮助。”
他生得秀气,仅仅清浅一笑,便如清风拂过般。
段榆景:“哪里哪里,住在您这里,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是我们得感谢您。”
看起来也不是很熟的样子。
眼镜男勉强收回狐疑的眼神,心底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眼镜男有意从这位林老师口中挖出更多的话,却被林予星身后的沈淮序面无表情盯着。他心里发憷,悻悻地摸着鼻子。
“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林老师也早点休息。”
林予星跟她们说了句柴房里有热水,也回了房间。
沈淮序一路跟着他到房门外,闷闷地不说话。
林予星知道他不开心,“阿序何必因为这些外乡人不开心呢?”
沈淮序没说话。
自从这些外乡人来了村里,他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对待沈淮序这种看似沉默实则执拗的性子,不激一下是没有办法的。
“既然你对我摆着一副臭脸,想来是不想见我了。那我进去了。”青年作势要进房间关门。
男人霍然拉住了他的手,“没,没有不想见你。”
他说话略显生疏,怔怔半晌,似乎也认为自己这样很糟糕,落寞地松开手。
“抱歉。”
即将松开的那一刻,另一只秀气的手握住了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放到他的唇前,做出噤声的动作。
“嘘。”
“干嘛要和我抱歉,阿序很好,保护了我。”
他,他很好?
沈淮序怔住,林予星却郑重地望着他,眸光温柔。
沈淮序无措起来,手脚局促地没处摆,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吞咽着。饶是他也知道,这明明是跟哄小孩子似的夸奖。可是大脑依旧完全被占据。
心跳砰砰加速。
指尖的温热似乎还残留在他的唇上,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软香。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只本能让他察觉到了某种失控的前兆,危险、令人着迷的……
沈淮序猛地低下头,几乎不敢让面前的青年看到他的神色,“走,走了。”
他的步子很大,三两下消失在林予星的视野内,只留下林予星一人站在原地不解。
他不过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不过沈淮序离开时的表情也不像是不开心,林予星就没放在心上。
他把门拴好,终于如愿躺到床上。
其实现在时间还早,许是今天一天太累了,林予星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深夜。
林予星中途醒来一次。
偏僻山村的夜晚寂静得可怕,偶有犬吠声传来,才能窥见一丝活气。
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半晌才缓过神来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008看了眼时间,板正地回答,【午夜一点。】
堂屋内冷不防传来开门声。
咔哒。
随即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有人出门了。
林予星顷刻间没了睡意,听声音是从隗叔他们的房间传来的。
关门的人似乎分外小心,然而在宁静的乡村,轻微的动静都异常明显。
午夜一点,玩家出门的意图只有一个。
探索副本,寻找线索。
隗叔身为老人,自然不相信任务仅仅是见证喜事的进行如此简单。偏僻落后的山村,貌美的年轻支教老师,怎么看都诡异至极。
林予星睡不着,索性等到第二次开门声响起。这回堂屋内的脚步声格外凌乱,尽管努力掩饰依然隐藏不住虚浮的脚步声。
有人回来了,但……受伤了,且伤势严重到无法控制步伐。
林予星迅速得出结论。
是什么人……或者东西伤了他们?
堂屋的动静吵醒了沈淮序,隗叔早就准备好了合理的说辞,从容地和解释着。眼神毒辣的他早就看穿了林予星与这位小叔子不简单,见沈淮序不肯轻易放过他们,状似无意地提醒。
“不要吵醒了林老师。”
吵闹声戛然而止,听后续的动静沈淮序应该是放他们回房间了。
深夜活跃在直播间的观众并不多,都听到了堂屋里的动静。林予星正在思考受伤的是谁,零星几条弹幕飘过。
【沈淮序真的好像听话的大狗狗。】
【本以为是糙汉,没想到是忠犬。】
【往星宝身后一站,星宝喜提打手老公。】
大狗狗?
沈淮序在他面前的确像一只听话的大犬,不过……老公算是怎么回事!?
第173章 逃离荒山村
第二日。
早上八点,林予星准时敲响了房门。
房门警惕地打开了一条缝,门背后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来开门的居然不是眼镜男,而是相对话少的瘦弱男子。
他的身后隗叔站在那里,悄无声息地打量着林予星。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林予星笑容不变,“阿序已经做好了早饭,各位可以到厨房取用。”
看来不幸受伤的倒霉蛋是眼镜男,也不知道三人遇到了什么,今日如此警惕。
林予星想着,如法炮制敲开第二扇门。房门没锁,里头传来一道声音。
“进。”
林予星推开门,解木晗与路梅英正亲密地靠在一起,路梅英站在解木晗身后为她梳头发。
房间内说不出的温馨。
林予星略一顿,他没想到仅仅是一个晚上,两人的关系就变突飞猛进。
他照例说出那句话,笑着转身离开,去敲唐措与段榆景的房门。
“你来了?”隔着一扇门板,唐措的声音沙哑磁性,“进来坐。”
男人打开房门,他进入副本前梳洗过,不再是重逢时的颓废狼狈,只是黑色的头发依然没找到时机去剪,懒懒散散搭在后头。
许是刚刚睡醒乱糟糟的,有点不修篇幅。
林予星这时候才发现他有种混血感,眉骨很高,深邃而凌厉,面部线条锋利,刚起床就吊儿郎当咬着根烟,说话时半垂着薄薄的眼皮。
难怪眼镜男抱团时排除了他,这人外表就像是过得不太好的流浪汉,偏骨相过凶,又给人一种不合时宜的精悍感。
总之看着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矛盾而吸引人。
烟雾打在他的侧脸,他咬着烟半侧身让林予星进去,“段榆景出去找线索了,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声线低而冷糜,带着病态的沙哑。
“你生病了?”
“小感冒而已。”
鼻尖动了动,没有明显的烟味。唐措时常叼着烟,却从没在林予星跟前抽过。
房间内放着一张破旧的沙发,唐措关上门,随意地坐在沙发上,另一只手随意地将烟摁灭。
林予星跟他讲述昨晚的事情,他时不时应一声,精神不太好的样子,薄薄的单眼皮泛着薄红。
有点不对劲。
很不对劲。
林予星猛地靠近,都到面前了,唐措才反应过来似的,擒住他的手腕。
林予星已经摸到了他的额头。
“这是小感冒?”
林予星被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惊住,分明是发高烧好不好?
握着白皙手腕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只不过相接触的地方温度高得惊人,滚烫的触感自薄薄的皮肤上传来,跟开水似的。
--予Q
--羲Q
林予星霍然起身,“我去给你拿药……”
放任唐措烧下去,恐怕人都要烧坏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腕上的力道倏忽加大,林予星眼前天旋地转,身体已经到了沙发上。
唐措压在他的身上,双臂支撑着身体,粗重、抑制不住的吐息打在雪白的脖颈间,透出意味不明的不甘。
“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这个姿势实在暧昧得过分,雪白的手腕被擒住,留下男人的指痕。湿热的吐息喷洒在脖颈处,那一处柔腻的肤肉都泛起粉意。
破旧的老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咬着的烟不知何时滚落在地上。
唐措薄薄的眼皮半耸搭着,伏在林予星身上剧烈喘息着,视线却发狠似的,不肯从林予星身上离开。
起初林予星没有听清。
他又重复了一遍,眼中的暗色令林予星心惊,“清醒一点,你病糊涂了。”
他不理解唐措说的话,眸色中透出担忧、震惊、焦急,却独独没有别的感情。
唐措注视着他,忽然轻嗤,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他。
房间内的光线并不明晰。男人的面容处于阴影与光线的分界处,神情晦暗复杂,微哑的嗓音落在林予星耳边。
“我喜欢你。”
什么?
林予星仿佛听不明白般。
“我喜欢你。”
唐措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他听得真真切切,唐措也看得清清楚楚。青年受制于他身下,以身体为牢困住,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清晰捕捉到对方乌眸中浮现的茫然与无措。
没有任何一点点喜悦。
只有震惊与慌乱。
林予星没有接话,房间内陷入一片沉寂。
唐措维持着撑在他身上的姿势,头微垂,看不清神色。半晌,他摸了一把额头,将额发全部捋上去,露出英俊深邃的眉眼,像是个没事人似的站起身,“抱歉,我只是被发烧影响了。”
“肯定吓到你了吧。”
他的神情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仿佛刚刚的失控只是一个意外。
话音刚落下,修长挺拔的身影一晃,竟是整个人栽下来。
“唐措!”
“唐措?”
林予星被扑倒在沙发上,男人长手长脚,身体重极了,林予星怎么也搬不开他。他的身体滚烫,白皙英俊的面容通红,眉心皱起,显然病得不轻。
【这狗男人告白完就晕倒。】
【是不是想趁机和我老婆贴贴,心机小狗。】
沈淮序一进堂屋,就看到这一幕。
昏暗的房间,破旧的小沙发上,青年躺在那里,身影修长纤细。他的身上伏着另一道高大的身躯,男人看不清面容,将头埋在青年脖颈处。细白如玉的手指落在皮质沙发边缘,两人姿势暧昧旖旎。
沈淮序的身体僵住,本能想要冲过去,走到一半又顿住。他并不明白自己的情绪因何产生,只是……他似乎没有过去的立场。
拳头捏紧又松开,只手背上的青筋绷出来,昭示着主人内心的起伏。
他站了一会儿,准备转身离开,青年柔和的嗓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阿序,阿序!”
林予星看到熟悉的身影,连忙将人喊住。
叫他做什么,过去看两个人亲热吗?
沈淮序自然不会怨恨林予星,只心口好像被堵住了似的,有口气出不来。
他自己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却在稻田里撞见过,乡下人见他是个傻子,丝毫不在意被他撞破。沈淮序从前觉得这样的事情没什么意思,可真让他看见青年和别人做……
沈淮序不善于表达,只能和自己生闷气,脚步倒是很实诚地朝屋里走去。
房间里闷热得很,只一个破风扇在不远处吱呀地转。林予星身上的唐措更是跟火炉似的。沈淮序本不想多看,但他一靠近就发现了端倪,连忙将人搬到床上,回头就注意到青年手腕上的指痕。
“他抓你了?”
林予星沉默片刻,摇摇头,最终还是没将刚刚的事情说出去。
今天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将唐措嘱托给沈淮序,“我得去村长家一趟,你照顾好他。”
也不知道村长怀着什么心思,但很可能会推动剧情的发展。
林予星不可能缺席。
村长家在村北,一路上不少村民往某个地方赶,他们的方向与林予星一致。和昨天暗藏深意的打招呼不同,今天没有一位村民和林予星打招呼。
林予星没有忽略,他们看见自己时隐晦的眼神交流。
——有事情发生了,并且很大可能与他有关。
不妙的预感骤然产生。
他跟着人群往前走,远远看见一圈村民围在一户人家门口,人群中隐隐有妇女的哭声传出,旁边有人劝慰她节哀顺变。
昨晚死人了,死的是一位村民。
林予星内心一个咯哒,联想到昨夜隗叔三人的异动,不安上升至顶峰。
人群中中拨开一条道,村长从另一个方向姗姗来迟,他没有第一时间查看尸体,反而敏锐地发现了人群中某道身影。
青年着淡青色长衫,身姿玉立,如鹤立鸡群,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到底不是本村人,哪怕嫁进来久了还是养不熟。
老人浑浊的眼底划过厉色,再抬头时还是那副威严稳重的神情,走到妇女面前安慰她。
妇女跪坐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高文你好狠的心啊,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让我可怎么活呀?”
听到熟悉的名字,林予星心头一跳,这不是昨天来通知他的人吗?
村长叹了一口气,“还请节哀顺变,事发突然,高文肯定也希望你好好活着。”
“突然?”妇女声音上扬,“哪里突然了?”
“高文是惨死的。”她冷笑一声,“他昨天只见过一个人。”
她还不知道当事人已经在现场,“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之前就……”
村长厉色呵止她。
她这才悻悻闭嘴,神色间仍不服气,“有什么不能说的,定然是他伙同那帮外乡人!”
说到这里,她的眼角流下两滴泪,“我们家高文是个可怜的。”
村民们纷纷发出唏嘘。
“的确,高文去找林老师的事我也有所耳闻。”
“还林老师呢,算是哪门子的老师?”
“你们可别平白污蔑人!”
一道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林予星回头,竟然是消失一早上的段榆景。他此刻哪里还有平时的害羞结巴,面对村民们投来的目光,语气铿锵有力。
村民们正想破口大骂,随着人群散开,那道被遮挡的修长纤细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这群村民们顶多背后蛮横,否则当着林予星的面不会只敢阴阳怪气。如今被撞破,不少人脸上的神情骤变。
有尴尬,似乎还有别的情绪,好像是……恐惧?
他们在害怕他,为什么?
这份恐惧隐藏在外强中干的壳子里,不少村民挂不住面子,“那你说说不是他干的还会是谁干的?”
“你这么维护他,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村长比他们沉稳多了,接受不了眼前的混乱,用拐杖敲了敲地面,“胡闹!”
他在荒山村的名望极高,一开口低声议论的声音全部停了下来。
当着众人的面,村长走到林予星面前,笑容关切,看起来并没有受闲言碎语的影响。
“林老师,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这是在试探他在不在场?
可是谁会在这种情况下承认,林予星满腹狐疑,直言自己睡得很好。他仔细观察着村长的神情,以他的段位完全看不出端倪,倒是村民们脸上的表情有迹可循。
“你骗人!”妇人恶狠狠地推开人群,站到林予星面前,“分明就是你害了他,我要你替他偿命。”
愤怒使她抄起一把锋利的镰刀,上头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乡下人经常干农活,加上她情绪激动,爆发之下力气奇大无比。
村民们各个面露惧色,朝后退去。
锋利的镰刀在阳光下折射出摄人的寒光,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小麦色的手轻而易举掣肘住妇人的手腕,使她动弹不得。
村民们中发出躁动声。
“哈牧。”
“是哈牧,他怎么来了?”
挡在林予星面前的男人身材高大,宽腰窄肩,兽皮斜裹在精壮的上半身,蜜色肌肤看起来强壮健康,有种不一样的性感。
哈牧深褐色的瞳孔扫过林予星,神色格外冷漠。他的面孔昳丽深邃,小辫垂落在胸膛前,少数民族的异域风味十足。
他松开手,妇人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镰刀掉落在一旁。她许是知道报仇无望,竟嚎啕大哭起来。
好快。
段榆景将伸出去钳制妇人的手收回来,心中惊叹,村子里居然还有这样的高手。
【好涩!这个肤色差我直接斯哈斯哈。】
【好耶!新的一天,新的老公!】
【支持星宝开后宫!】
林予星向哈牧道谢,对方只冷漠地睨了他一眼,薄唇紧抿不说话。
【好没礼貌,居然不理老婆!】
【众所周知出场越拽,跪得越快。(狗头)】
村里的人看起来对哈牧很恭敬,起码哈牧出现后就再也没有试图对他出手。林予星借此机会终于看到了高文的尸体,昨日里还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男人,现在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林予星对这个油腻男没什么好感,但也不希望对方无缘无故丢了性命。
妇人哭声渐弱,“他是昨晚被人害的,我昨天和他闹脾气回娘家省住了,一回家就看到人倒在院子里,已经……已经没气了。”
“这把镰刀就掉在他身边,上头还沾了血。”
她的话刚说出口,林予星顿觉不妙。
遭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妇人也反应过来,“对,上头沾了血,那个贼人肯定受了伤。”
她用恳切的目光望着村长,如此合情合理的要求村长怎么会拒绝。
全村几百号人口都要求到高文家门口集合,妇人狠辣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林予星身上,在她心里就是这个吃里扒外、养不熟的白眼狼联合外乡人杀害了她的丈夫。
林予星在她监控般的视线下,连回去询问眼镜男的机会都没有。
008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次给你安排npc的身份,原来是心怀不轨。】
林予星不能主动和玩家透露自己的身份,玩家们自然对npc心存防备。村里人又明显排斥外人,比起林予星这位被拐卖来的山村支教老师,村民们自觉报团。
林予星里外不是人。
唯一算漏了的是当时唐措和段榆景在他身边,被跟着一起拉了进来。
一人一统聊天的功夫,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已经传遍了大半个荒山村。之后的事情进行得理所当然,大半天的时间将整个荒山村的村民都排查了个遍,没有人受伤,最后只剩下了几位外来的游客。
村民们站在沈淮清的屋子前。
村长:“抱歉了,林老师。”
几名身高体壮的村民扛着锄头冲了进去,解木晗与路梅英从里面走出来,林予星简单地与她们解释了一下经过。
解木晗冷淡地点头,看起来不慌不忙。她身旁的路姨也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冷静下来。
这件事情八成与她们没有关系。
林予星刚放下心,屋内突然推搡的响动。
“你们,你们做什么!?”
瘦弱男子想要阻止,却看到隗叔一脸漠然地在旁边看着,完全没有出手的打算。
他迟疑一下,跟着放下手。
两人眼睁睁看着同伴跟肉猪一样被拖出去,口中不住呐喊,“无缘无故,你们不能抓我!”
“隗哥,救救我啊!”
眼镜男腹部的伤口裂开,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屋内,血迹一路从房间的地方蜿蜒至门口。
“抓住了。”
“抓住了。”
村民如着魔般,口中喃喃着。
村长看到眼镜男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嘴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那是本能的反应,尽管他很快掩饰下去,还是落入林予星眼中。
林予星不由出声询问,“村长打算如何处置?”
老人半眯起眼,浑浊的眼中闪烁着不着痕迹的贪婪,“当然是按照规矩,献祭给山神。”
“这些外乡人杀害了村里人,那就让他们给村里人陪葬吧。”
献祭给山神?
古老的村落里面的确会存在一些封建迷信。
一听到这话,眼镜男脸上血色尽失。他终于明白隗叔的自私漠然,惊恐地哀求,“林老师,救救我,救救我啊,先前是我不对。我给您道歉,救救我啊。”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声音有气无力,脸上的恐惧显得如此真切,“我可以告诉你昨晚我……”
村长打断了他的话,“将他的手绑上,嘴巴堵住。”
明明整个人和颜悦色,眼镜男却犹如看到了魔鬼,身体不住颤抖,往后面爬。
“你不要过来,别过来!”
他一个人哪里比得过五大三粗的村民,很快就被五花大绑,嘴巴也被一块破布堵住。
村长面不改色,“给他上一点止血的药,不要死在这里了。”
几名村民残暴地将人带走。
村长全程和林予星谈笑风生,仿佛眼前的不是一条人命。林予星知道他盯着自己,不敢露出一丝破绽。就在他以为闹剧要就此结束的时候,一名村民快步走出来。
林予星眼尖地瞥到,他是从解木晗她们住的房间里出来的。细白的指尖用力,在掌心掐出月牙儿。
“村长,在房间里发现了这条链子。”
“这是高文的东西。”妇人忽然厉声尖叫起来,村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她身上。
她快步走过去,夺过链子,高高举起来,上面果然刻了一个“高”字。她的目光徘徊在两人间,几乎要将人生吞活剥般,“你们这里还有同伙!”
怎么回事?
林予星愕然。
路梅英脸上也是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我们昨晚明明没出门。”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噤声明白过来,脸色苍白。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这些村民分明是贼喊抓贼,想要抓人去当山神的祭品。
见两位女性都不说话,村长一声令下将两人带走。
“慢着。”解木晗站了出来,她的眼睛掩藏在过长的刘海下,谁也看不出此时这个姑娘在想什么。
“链子是我拿的,不管她的事。”
“我自己会走。”
小姑娘倒是挺识趣的。
村长欣赏地看着她,比起上了一定年纪的路梅英,祭品当然是越年轻越好。
解木晗没让村民们碰到她,跟着村民们离开了,走前只回头看了林予星一眼。
副本给出的任务果然不会如此简单,玩家能不能存活到喜事的进行都不一定。更何况他们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喜事到底是什么,村民们就陡然发难。
解木晗为了她不被抓,自愿被带走了。路梅英身体一颤,几乎要倒下,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入目是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手型漂亮,骨节分明,犹如完美的艺术品。再往上是青年关切的眼神。
他生得清秀,眉眼如画,乌黑柔软的长发拢在身后,身形均亭苗条。
现在极有分寸地扶着她,既不至于令她摔倒,也不至于令她感到冒犯,令人相处起来自然舒服。
路梅英完全是方寸大乱,全靠青年搀扶着她。她好似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般,说话颠三倒四。
“不能去献祭,不能去献祭,她会没命的。”
林予星听出了些意思,“你知道献祭是做什么?”
路梅英猛地回过神,抬头看着他,半晌疲倦地出声,到底是老玩家,她将话圆得滴水不漏。
“其实是因为我是乡下出身的,乡下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习俗,我甚至见过活埋。”
“当祭品,我怕,我怕他们活不成了。”
话一半真,一半假。
路梅英的确是乡下出身的,所以才会羡慕林予星这样的读书人。不过献祭山神的实情,是昨天傍晚她和解木晗探索荒山村发现的。
荒山村有活人当祭品的习俗,将活人钉在棺材内献祭给山神。棺材内的人大多会被活活闷死。
路梅英不忍再想。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旅游了,不旅游了!”
旁听着几人说话的瘦弱男子长久地沉默不语。忽然,他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竟是心理底线彻底溃败,被吓破了胆子,冲出村落。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田间小路的尽头。
第174章 逃离荒山村
瘦弱男子的心理防线崩溃得太突然,谁也没有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视野内。
路梅英:“他现在出村的话……”
碍于温柔貌美的青年老师在场,她没有将话说完。
林予星轻声安慰道,“到了村口,他发现大巴车还没修好就会回来的。”
实际上在场所有人都清楚,瘦弱男子恐怕是凶多吉少——无限游戏不会给玩家临阵脱逃的机会,消极游戏只有死路一条。
咚。
身后传来的动静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木门撞上墙壁,沈淮序站在唐措的房间门口,刚刚的闹剧不知道被他听到了多少。
他神情痛苦,捂着头部,脚步仓皇后退,撞在了木门上。
“阿序!?”
青年向来柔和镇静的面容上生出担忧,快步上前扶住沈淮序。
“糖,糖……”沈淮序脖颈处的青筋暴起,声音沙哑晦涩,含着无法忽视的痛苦,“我……”
我想起来了一点。
什么糖?
这回轮到林予星愣住了。
“你是说上次我喂你吃的糖吗?”
沈淮序抬头,看了林予星一眼,乌墨般的发丝随意披散在身后,偶有几根拂过削尖的下巴。
乌发散开后是一张浓墨重彩的脸,细而长的眉,乌黑的眸,仅一点水光便恍若含着春色般,遥遥动人。
秀气的鼻尖,嫣红的唇,眉眼含情,只稍稍沾染半分情绪就鲜活动人极了。
男人的喉结缓慢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疼痛很快卷席全身,他的话语戛然而止,随即呼吸粗重。
一帧又一帧画面从眼前划过,如走马灯般。
他头疼欲裂,板正硬朗的面容上满是汗珠,眉头蹙起,显得焦灼而不安。
“我在,我在。”林予星与他十指相扣,企图防止他伤害自己,“我在,别害怕。”
青年的声线温柔至极,生怕惊醒他似的,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看到这一幕,哪怕明知道沈淮序智力受损,路梅英仍是皱起了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在呢。”
然而在林予星的安慰下,沈淮序的情绪没有丝毫好转,下一刻,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竟是冲出了屋子。
“阿序!”林予星本想追上去,意识到屋内还有玩家,留下一个歉意的笑,跟在沈淮序身后出了门。
许是沈淮序身体不舒服,步伐有几分踉跄,林予星勉强能跟上。
他在后头看得心惊,害怕沈淮序一头栽在地上,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地停在一间屋子门口。
铜锁咚咚作响。
沈淮序哆嗦着将钥匙插入锁眼内,顺利开了门。林予星紧跟在他后头。屋子不大,外头的铜锁有点生锈了,院子内晾着几件男人的粗布上衣。
主屋内传出哐当的响动,林予星当即放弃打量,刚进屋里就被人抵在门旁边的墙壁上。
对方的动作并不凶狠,却十分精准地将人掣肘在无法动弹的范围。粗壮的小麦色胳膊与青年纤细白皙的手臂抵作一处,视觉冲击极大。
青年的肩胛骨细伶伶的,与眼前的精壮糙汉截然不同,凸起的蝴蝶骨被迫抵在墙壁上。
乌黑的发下是一张秀美的脸,柔弱到仿佛微微用力就会被摧折。纯澈而无辜,殊不知如此最能激起男人恶劣的破坏欲。
想要将他弄坏,想要看这张漂亮秀气的面容露出不一样的神情……
男人一动不动,盯着那截皓白手腕上熟悉的红色发圈。那截手腕纤细而漂亮,线条流畅,腕骨凸起,几乎能看清其下紫色的血管。
熟悉到每一寸肌肤沈淮序都认识。
他心头极度的不安散去,将头垂在人肩颈处,缓慢地蹭了蹭。
林予星任由他蹭着,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沈淮序的身后。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陋,睡觉用的炕,炕边一个矮柜,一张木桌和几条板凳用作吃饭。
他非常确定,刚刚沈淮序是在翻找什么,只是自己进来的时候被发觉所以停下了。
沈淮序究竟在找什么呢?
林予星收回目光,探究地注视着男人的后脑。刚进门时他的脸逆着光,面部轮廓不太清晰,却仍可窥见其深邃。
相处足足两日,足够林予星描摹出他的面容。眉骨硬挺高耸,这种长相通常显得很凶,在他的脸上却被压制住。
初见到他的人通常会觉得他为人冷淡却正气,绝对看不出沈淮序的头部受伤,智力倒退到几岁。
青年的脖颈修长雪白,沈淮序微微侧过头,就能嗅到温热肌肤上的软香,若有似无勾人至极。
他的唇畔不经意从上头拂过,青年动作顿住垂下头,似乎察觉到什么,沈淮序先一步慌乱地后退。
他不熟练地转移话题,“我,我想起来了。”
林予星并不知道他体温高得吓人,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般,只单纯望着他,想要听下文,丝毫不知晓他方才的冒犯。
他的乌眸水润剔透,有种未曾被世俗沾染的清澈。
沈淮序迟钝地既庆幸于他未曾发现,又自觉卑劣,为那连自己都懵懵懂懂的心悸。
“糖是之前的游客给我的。”
村民们和游客说他的脑子有点问题,游客们大多是善良的人。其中有个小女孩很喜欢他,说他看起来很正义,能给人安全感,俏生生地把糖送给他。
林予星听出了些意思。
果不其然,沈淮序道,“他们都死了。”
他的声音晦涩难言,“被村里人骗去献祭给山神,全部都死了。”
那个小姑娘才八、九岁。
当时沈淮序刚受伤回村里,村民们都不信任他,这些事情都是瞒着他做的。后面发现哪怕不瞒着,沈淮序也不会阻止。
——他是真的智力受损。
根本不明白村民们行为的意义。
他一身蛮力,又吃苦耐劳,给口饭就能养活,村里人便使唤他干些农活,脏活累活也找他干,多是把他当傻子看,心里对他是没有多少敬意的。
虽然有个嫂子,可嫂子还没和哥哥成婚,哥哥就在大婚前夜暴毙,处境也很尴尬。
林予星沉默。
村子里全部都是成年人,没有一名小孩,将游客献祭给山神……熟悉的套路,他大概猜出了这个副本的背景。
荒山村连年饥荒,村民们饿得面黄肌瘦。村子里能吃的都被吃光了,树皮被扒得一干二净。人到绝境时会如何呢?村民们或许开始易子而食。
直到山神的出现,村民们开始向山神供奉童男童女。
十几年后,村内的童男童女已经被供奉完了。村子里没有了年轻孩子,就开始以旅游的名义骗外乡人。他们假装山上有一座古墓,吸引外乡人来旅游。
【叮咚——】
【解锁副本探索度35%,请玩家再接再厉!】
[主线任务三:探索荒山村的秘密]的进度条朝前跃了一大格。
难怪玩家们的主线任务如此简单,接下来村民们恐怕就会以各种理由,将玩家们留在荒山村,献祭给邪神。
存活下去本身就是难事。
林予星没想到,跟着沈淮序来了一趟他家能获得意外之喜,“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淮序沉默片刻,本能告诉他不能将事情告诉任何人。
林予星却注意到他刚刚下意识瞥了一眼某个方向,顺势看过去,居然是床褥,青年微微一怔,难道他在下面藏了什么东西?
【一些在老婆面前完全藏不住东西的现状belike。】
【是我太脏了,我以为他是想和主播睡觉觉(?)】
【老婆这个副本真的好美啊!好适合被那个强那个制(狂舔)(流口水)】
【沈淮序和老婆的肤色差未免太那个了。】
沈淮序恢复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并肩走在乡间小路上。快走到沈淮清的家时,路梅英面色焦灼地走出来。
她没想到正好撞见林予星,神情有些不自然,“你们回来了啊,他怎么样了?”
他指的是沈淮序。
林予星没接话,反过来问她,“你是要去救解木晗吗?”
青年的语气分外笃定,路梅英的表情僵了一下,差点说不出反驳的话,半晌才讷讷道,“不是,就随便看看。”
她的掌心黏黏的都是汗,内心直打鼓,生怕被面前这位温柔漂亮的npc看出端倪。
再温柔漂亮也是副本里面吃人的怪物。
可是当她鼓起勇气望向对方的眼眸时,所有的想法都消失了。
那双乌眸温柔似水,眼尾呈上翘的弧度,仿佛能将人溺毙在那一汪多情的春水中。
面对这样一双眼睛,任何谎言恐怕都不忍说出口。路梅英精心编织的谎话忽然说不出来了。
青年并未计较她的沉默,那双乌眸中生出点哀伤。
“路姨,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里的村民非常排外,哪怕嫁过来这么多年,我在村子里依旧不受欢迎。”
“我知道您是想去救解木晗。”
路梅英想反驳,对上青年略显忧郁的眼神,忽然什么说不出来了。
“我愿意和您一起去救她。”
路梅英脸上的不安转变为惊愕。
第175章 逃离荒山村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就算我再怎么被排挤,好歹也在村子里待了几年。只要你们离开的时候带上我一起。”
路梅英脸上的迟疑逐渐消失,如果林予星别无所求反而会让她怀疑。
“还是说,您也觉得我帮不上任何忙?”
青年的神情格外忧伤,细长的眉蹙起,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伸手抚平他的负面情绪,又唯恐破坏了唯美画面。
路梅英的口比脑子快,“当然不是,你和我一起去吧。”
说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脸上生出几分不明显的懊恼,又没有办法收回。唯一庆幸的是,解木晗临走前悄悄说过,可以相信林予星。
路梅英深吸了一口气,“一般被选中的祭品会被关在祠堂内,我们先去祠堂看看吧。”
其实不是她的猜测,是昨天傍晚她和解木晗出去找线索的时候发现的。
林予星没想到如此巧合,他刚好知道祠堂的位置。他让沈淮序先回去照顾唐措,他和路梅英一起去祠堂。
与前几日的无人看守不同,现在祠堂门口守两名村民。见林予星和路梅英靠近,他们顿时警惕起来,抄起锄头对着他们。
“来做什么的?”
村民面色不善,尤其是看到林予星时。
林予星心中闪过诸多猜测,面上却分外哀伤,“我是想来给我丈夫烧点纸钱。”
他朝村民们展示了一下挎篮中的纸钱。
闻言,村民们的表情微变,竟是没有多再为难,就让他们进去了。
008:【他们在心虚。】
林予星也看出来了,他没多说什么,面露哀伤地拉着路梅英进去。
荒山村村民们沾亲带故的,祠堂都在一块,因而修得极为阔绰,与村子里的贫穷落后不一样,采用八间头的布局。从祠堂外进来就能看到院子里的大水缸,寓意着辟邪。
荒山村的村民自己邪门得很,倒想着辟邪,林予星只觉说不出的讽刺。
路梅英去了厢房里面寻找解木晗和眼镜男,林予星按计划走进了正房。他早就想去祠堂一探究竟了。
祠堂正房摆满了牌位,牌位下方设长桌。案上的香烛燃烧着,白烟袅袅升起。阴风穿堂而过,令人背后发凉。
【尊滴好吓人。】
【老婆一定要进去吗?】
【给老婆打赏了,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不过到底经历了这么多副本。林予星调整着呼吸,一边朝里走,指尖在掌心掐出月牙儿,浓密的眼睫轻颤。他打算近距离观察一下牌位。
突然,一抹鲜红闯入视线内。
【等一下,我记得这个副本里的荒山村有个习俗。】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
与此同时,林予星也得到系统的提示:
荒山村有个习俗,凡是本族新添人丁,必将贴张红纸在柱子上,以示新生族人到祖先面前报道,红纸上往往书写某某某长子,取名某某某。
柱子上的红纸已经开始褪色泛白,看得出是很多年前所张贴。最新的两张上头写着——
沈南长子,取名沈淮清。
沈南次子,取名沈淮序。
林予星怔了下,当前背景是2010年,沈淮序的出生年份为1982年,也就是说1982年后,荒山村再无小孩诞生。
不,或许换句话来说,荒山村的孩子都被献祭给了山神。沈淮清兄弟俩自幼去城里读书,才能逃过一劫。
一股寒意后知后觉爬上背脊,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些荒山村的村民们简直是已经丧尽天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
“祂”究竟与村民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对,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林予星总感觉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强烈的预感一直延续到他看到那块崭新的牌位——
属于昨晚去世的高文的牌位。
生于1940年4月16日。
足足70岁高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褶皱。
如有实质的寒意无孔不入、见缝插针,如软骨蛇般不肯放过身体每一个角落。
林予星终于明白了那一丝不对劲:村子里面的人都太年轻了。除去村长,几乎看不到老人。所有村民都正值壮年。
怎么可能?
林予星指尖发凉,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勉强压下恐惧与害怕,去观察祠堂里的其他牌位,却……意外地发现荒山村近年来无人过世。
除去高文的牌位,最新的牌位在十几年前。
荒山村十几年来都无人去世。
林予星回想起村长浑浊的眼睛,他在村口笑着对游客们说荒山村民风淳朴、热情好客。
实际上对方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岁了,真的……还是人吗?
林予星面色苍白,试图调整呼吸,无意中失手打翻了桌案上的祭品。他正欲弯腰去捡,余光却忽然瞥到了什么。
那是?
林予星迟疑了一下,身后的大门毫无动静,路梅英应当还在寻找解木晗的踪迹,然而线索就在眼前。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嫣红的唇被抿住,林予星轻手轻脚绕到牌位背后。
轰隆。
紫电划破天际,自破旧的窗户短暂地映亮了整间祠堂。山神像的神情清晰可见,诡异而可怖。
荒山村的祠堂背后竟然供着一尊神像!
墙壁上的夜明珠散发出昏暗的光芒,神像的轮廓悲悯、高高在上,遥望着众生苦难。
堂内的烛蕊噼啪作响,红色的烛泪流下,滴落在灯托上。
林予星的心脏好似要跳出来似的,脚仿佛被钉在了地上,眼睛死死盯着神像熟悉的面容,一眨不眨
是“祂”。
在监狱岛的神殿上曾经看到过的那尊神像,奇迹般地又出现在了荒山村的副本里。
“那你最后得到答案了吗?就是修道院的秘密——在你穿梭了无数次时间线以后。”
“不是为了造神……”
“是为了囚禁神。”
进入副本前唐措最后一句话浮现在耳边。
饶是不算太聪明,林予星此时也咂摸出了些许意思,更何况他其实早就隐隐有所预料。
如果神被囚禁了……眼前这个还是神吗?
操纵无限游戏的又究竟是谁呢?
骤然亮起的光映照出青年苍白的脸色。
随即倾盆大雨落下,荒山村的天气说变就变。豆大的雨珠顺着屋檐噼里啪啦落下,几乎要溅进祠堂里。乡间的黄土被溅起来,霎时间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土腥味。
荒山村非常封建迷信,粗壮的紫龙宛若山神的怒火,村民们匆匆收了农具往家里赶。
就连祠堂门口的两名村民都对视一眼离开了。
反正抓来的祭品跑不了,荒山村与世隔绝、交通闭塞,且路况不好,没有当地人带路又没有交通工具根本无法离开。
正房外响起路梅英焦急地呼唤,“林老师,林老师,你还在里面吗?”
林予星脸色苍白,勉强收回视线,准备出去,却意外看到了地上的东西,他的脚步顿住。
祠堂的后头,一尊残损的石像悄无声息倒在地上,看起来像是被人废弃的。窗外偶尔紫光闪过,照亮了石像的面容。
随着多年时间的过去,石像的面部早已模糊不清,只是那隐约的熟悉感缠绕在林予星心中。
【被遗弃的神像?】
【这个山村真的藏了好多秘密。】
【只有我担心老婆吗?祠堂看起来阴森森的,老婆不要再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惹!】
林予星甚至来不及做出多余的反应,刻板公正的机械音响起:
【检测到符合条件,触发剧情<两尊神像>——】
祠堂的景象在林予星眼前消失,随即他发现自己坐在了一间喜房里。喜房的光线很暗,喜烛静静燃烧着,流下滚烫鲜红的烛泪。
摇曳的烛火映照出喜房内的景象。
他正坐在床的边缘,婚床上铺着大红色的床单、喜被,入目是大片寓意着喜庆的莲子、红枣、桂圆。
喜房的窗户上糊着大大的“囍”字,随处可见的红色昭示着当事人对这场婚礼的重视。
坐在喜房内林予星看不出日夜,内心却有一股极为焦灼的不安。中式婚服下细长的手指攥紧了床单,犹如葱削般秀气漂亮。
如果是别的玩家,肯定会以为回到了原主的新婚之夜。
林予星不然。
苍白的唇瓣被咬住,除了这些细微的动作,他的身体几乎动弹不得。
他说不出那种感觉,只觉得,只觉得这似乎是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荒谬极了。
和他忽然坐在喜房里一样荒谬。
青年身上穿着中式喜服,剪裁合体勾勒出纤细的身躯。明度极高的颜色在他身上,衬得他肤如凝脂、眉目含情。
尽管青年心中焦灼,却仍然掩饰不了眉眼间流露出的一点喜悦,伴随着哀伤,使他的气质忧郁复杂。
哪怕是成婚这样大好的日子,青年也并不需要胭脂水粉点缀。
细而长的眉,多情的眼眸,苍白的唇瓣被抿住,小巧精致的唇珠凸起。修长的脖颈掩盖在立起的喜服之下,线条精致流畅的锁骨若隐若现。
勾人极了。
他规规矩矩地坐在喜床边缘,无需多余的动作就美得夺人心魄。
【啊啊啊啊解锁老婆的限定皮肤!我吃吃吃吃吃!】
【都什么年头了,这种衣服都敢穿出来,就不怕我空中旋转3600°单膝下跪,手捧999朵玫瑰花,嘴叼10克拉钻戒求婚吗?】
【就我一个人好奇谁和老婆结婚吗?/季度/季度/季度/季度/】
林予星动弹不得,内心的焦灼越来越浓烈,好似并不来自他,而是来自这具身体的主人。
……也就是曾经的他。
第176章 逃离荒山村
笃。
笃。
笃。
喜房的门被敲响,如果在恐怖片里这无疑是个死亡的信号。床上的人脸上的焦虑却稍微散去些,苍白的唇瓣被咬出浅淡的血色,转过头。
“进来吧。”
鬼故事一般,一道修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立于床畔,投下的阴影将青年完全笼罩住,严丝合缝、不留一点余地,昭示着十足的占有欲。
可青年浑然未觉。
那张秾艳漂亮的脸扬起,与他对视着。乌黑柔软的发丝迤逦于喜被之上,脖颈修长、线条优美。
喜服之下大片引人遐想的白腻,惹得人想要伸手去攀附,看看那腰肢是不是真如看起来那般柔韧细瘦。
更遑论他如今穿着喜服乖乖坐在喜床上,心甘情愿地与自己成婚。
他的主向他敞开了怀抱,不带丝毫的戒心与防备。
来人眸色微暗,注视着青年纤细单薄的身形,从乌黑的发到凸起的蝴蝶骨。
“太瘦了。”
他噫叹着。
白金色长发垂落至青年的肩头,与乌发交织着,些许抚过面颊带来痒意,喜烛摇曳着,并不算亮堂的光线旖旎至极。
一如喜房内二人的心。
孤男寡男,又都是成年人,哪怕是根木头,也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青年不答话,攥着床单的细长手指不自觉用力,还没等泛白,另一双更加宽大的手覆盖上来。
如同非常熟悉他的每一分每一毫,轻柔而珍重一根根将他的手指掰开,就连力度都恰到好处,像是做过很多次般,自然熟练地与他十字相扣。
好似完全看不到他眉眼间的忧愁。
青年终于忍不住了,苍白的唇早被抿得秾艳昳丽,犹如一点血般。他的面容尚且含着几分病态,却仍旧不掩姝色。
反而在病中生出蛊惑人心的美,漂亮却易碎。
卷翘浓密的眼睫轻颤着,说出在心中藏了许久的话,“你真的要和我成婚吗?你明知道……”
秀气的眉眼染上焦灼,他的尾声倏忽消失。
面前是一张放大的面容,碧蓝色的眼眸犹如暗沉的火,仅仅一眼便令人心惊,为其中毫不掩饰的欲望与掠夺。
可当林予星一眨眼,那些沉重而恶劣的情绪已然消失不见,如同只是他的错觉。说不出口的话被堵在温柔的吻里,以吻封缄。
白金色发丝抚过青年的脸庞,两人的呼吸交织着,隐秘、湿热。
青年闭上眼,看不见眼前的人望着他时疯狂的眼神,一寸一寸地居高临下地描摹着他的面容,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从美人尖到昳丽的眉眼、挺翘的鼻尖……
恍若要将他吞吃入腹般,其中的占有欲与掠夺欲几乎快要将人溺毙。
然而林予星睁开眼时,他又恢复到那副温柔的模样,指骨分明的手点在青年嫣红的唇瓣。那里已经被吻得熟透了,覆着暧昧的水光。
“不许胡说。”他的眼眸微暗,声线喑哑,“你不会有事的。”
他不会让你有事的。
碧蓝色的眼眸偏执而执着,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与决绝,只可惜青年心里藏着事并未察觉。
来人微微用力,喜床上的核桃、莲子等被拂落在地。两道修长的身影交叠倒在喜床上,修长的手指相扣着抵着大红的喜被。
“那些村民他们还在刁难你吗?”青年不合时宜地出声。不过仔细一听,就能发现他声线中的颤抖与忍耐。
喜床上大红色的纱幔落下,纱幔下是两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剪裁合体的喜服半褪,映衬着白得晃眼的肌肤。
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伸出纱幔外,又被吝啬地收回喜床内,窥不见分毫。白皙漂亮的手指被含住,吮吸着,指尖泛起狎昵的痕迹。
来人慢条斯理地剥开果皮,露出内里饱满晶莹的红柚。
谁也没想到青年里头竟只穿了一件肚兜,红色细绳牵住皓白的颈弯,极致的艳与极致的白,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金线勾勒出鸳鸯戏水之景,肚兜之下是平坦柔韧的腰肢。
倘若青年这时翻个身,便可以看到身后的交叉绑带设计,恰好点缀于青年的后腰,映衬出美人漂亮的脊柱沟。
来人的呼吸骤然一重。
林予星若有所觉。
“怎么了?不好看吗?”
他们婚礼的事宜是系统布置的,系统和他说民间成婚都会穿成这样,林予星不了解,却十分相信系统。
怎么会不好看?
青年生得白皙,如此鲜艳的红穿在他身上,犹如一块系着红绳的美玉,丝毫不会喧宾夺主,反而将主人的美貌呈现出动人心魄的风情。
红色细绳一点一点缠绕上修长冷白的指骨,禁欲中透出莫名的情色,另一只手保持着与人十指相扣的姿势。
绯红的唇翕合着,湿热的吐息黏在来人的耳畔。来人低身撩开青年因为汗水黏在脸上的乌发。
在昏暗的光线中,他定定望着这张美艳绝伦的脸。
或沉沦、或隐忍、或爽感……
“我爱你。”
“我爱你。”
来人不断呓语着。
神向他的信徒分开双腿。
林予星全身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发丝湿漉漉地黏在脸上,从纱幔中伸出一截藕白的手臂。
雪白肌肤上残留着指痕,鲜红而刺目,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究竟是何等激烈的情况下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他的嗓音很哑,像是使用过度而力竭,性感极了,“你要去哪里,不是说解决好了吗?”
青年未免过度敏锐了,来人的脚步微顿,撩开纱幔捧住他的脸。
饶是进行过激烈的运动,他的面色也很快就恢复了苍白。指尖下的体温偏低,如同无论如何也捂不暖的雪。
其实细看之下,很容易看出青年的身体状态的糟糕。过于苍白的肌肤几乎能看清其下的血管。
他过分瘦弱了。
——这其实是很病态的。
来人却微微笑起来,很快他就要将这捧雪捂暖了。他抚摸着青年的后背,凸起的肩胛骨在掌心的触感是如此明显。
他的笑容愈发真诚,柔声道,“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他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林予星近乎固执地望着他,或许疾病都会让人变得敏感、不安、尖锐。
可林予星的种种负面情绪只让人觉得可爱,来人愿意照单全部买下,甚至希望这张憔悴的面容上多出现一些这样生动的情绪。
只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很快就不一样了。
来人想,他将要欺骗林予星,到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去。
他想要……他活着。
于是,对上林予星漂亮的桃花眸,他状若无事道,“其实还是有一点麻烦在的。”
他不害怕自己最终可能面临的消逝,却害怕林予星独自一人面对“祂”,害怕林予星无法独自走过这段路。
“那帮村民们还是认为是我无能。”
他的话真假参半。
荒山村常年饥荒,村内流传着一个古老的秘闻:早年荒山村的老祖宗逃难,是一位神明帮助他们在此地安家。神明庇佑他们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因而后来饥荒蔓延到荒山村,当地政府没有放任不管,只是荒山村的村民们不愿意离开,并且坚定地相信神明会再度庇佑他们。
说到底就是他们已经习惯了神明庇护的日子,习惯了安逸的生活。倘若让他们离开神灵的庇佑,靠自己的努力存活,他们内心的恐惧、不安甚至压过了感谢。
后面的事情就发生得理所当然。
当神明不再庇佑他们的时候,他们只会反过来憎恨神的无能。
农夫与蛇的故事不过如此。
然而神明已经再无多余的神力奉献给村民,祂与村民们间的矛盾一触即发。如果不是眼前人,祂根本不会回到偏僻落后、人心生鬼的荒山村。
祂从来不爱世人。
神高高在上,看惯生死。
祂只在乎一人的生死。
神明碧蓝色的眼眸划过幽暗的光,望向青年时却是温柔至极。
不敢让人知晓他的私欲。
“如果当初不是我……”
是他让祂出手帮助那群村民的。
“和你没有关系。”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笃定地打断。
细长的手指苍白,明显体温过低,祂一点一点捧起这只完美无瑕的手,犹如捧着无价的珍宝。
细碎的吻落在青年的指尖,覆盖住还残留着余热的痕迹。
如同尚未开化的野兽简单粗暴地用气味圈地盘,只是祂的动作慢条斯理,优雅而从容,丝毫让人看不出险恶的用心。
他的爱人更是完全不知。
指尖苍白地勾住祂的肩头,纤长的眼睫轻颤着,犹如残损的蝶翼,苍白的唇动了动。
“再陪我一晚吧。”
再陪我一晚吧。
两个人同时想着,不大的房间贴满了“囍”字,暖黄的烛火不知道是第几支了。
他们或站或坐,内心的想法却南辕北辙。
“好。”
烛火下。
祂听到自己应了一声,凝视着爱人秀丽的面庞。
这次的动作发狠似的,抵死缠绵、至死方休。每一下都带着十足的狠劲。难捱之际,青年喉中溢出不成调的声音。
细碎、暧昧、
在烛火之中摇曳着。
十指死死抓住祂的肩膀。
进行着最后的道别。
第177章 逃离荒山村
【首先我不是变态,其次我不是变态,最后我……老婆给我侵侵。】
【好刺激(流鼻血jpg)】
【老婆您好,请问您是怎么穿过皮肤和黏膜的阻隔在分泌物中的溶菌酶和巨噬细胞的吞噬中存活,还躲过浆细胞分泌的抗体或者致敏T细胞分泌的淋巴因子,住进我心里的?】
【啊啊啊可恶怎么拉灯了?】
【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看到吗?你们怎么都一副在旁边目睹了全程的样子?】
【只看到宝宝坐在新房内,有个臭男人进来了,然后呢?然后呢!?】
【实不相瞒,我就是老婆身下的喜被。】
【我是老婆身上的肚兜。】
【好便太啊你们(指指点点)】
强制剧情已经走完了,喜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林予星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重现曾经的事情,以如此让人羞耻的方式,还是这样的场景。
雪白的面颊覆上薄红,在喜烛的光下明艳动人。
细白的指尖捏住薄被,尽管他与情境中的青年是同一人,依旧可以看出他们身上的区别。
一人面色红润,虽身体孱弱却仍在正常的范畴。
另一人面上是明显的病态,看起来病痛缠身久矣,有种令人心惊胆战的纤细柔弱。
林予星内心不由发沉。
当初的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他站起身,企图在这间喜房内找寻线索。
喜房的面积不算大,木楼看起来已经有了一定的年份,木地板踩起来吱呀作响,内部估计被岁月腐蚀了。
只是喜房内的家具却是崭新的。
——他们是新搬进来的,或许是为了喜事购置的。
残损的石像与喜房内侵略性极强的男人渐渐重合,他终于明白了对塞西尔的熟悉感缘何而来。
圣子殿下碧蓝色的眼眸与白金色长发几乎与那个男人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塞西尔的神情更加圣洁优雅,对情事一无所知。
那个男人……
或许曾经的他不清楚,处于第三方视角的林予星能轻易看清男人眼底的偏执与疯狂,掩藏在温柔优雅的表象下——
望向自己时,虔诚的、爱慕的、疯狂的占有欲,近乎令人心惊。、,好似自己不接受他,他能做出任何极端的事情。
奇异的是——
林予星的手抵住自己的胸口,眉眼茫然。哪怕看穿了祂的伪装,他的内心并没有反感。
昨晚的场景再度浮现在眼前。
他们抵死缠绵着,玫瑰与蛇拥抱在一起。到了夜晚,它们互相转化,蛇面颊鲜红,玫瑰鳞片闪闪。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述说离别。
心尖倏忽一阵轻颤,说不出的柔软与酸涩轻盈地灌入他的心房。哪怕再迟钝,也能看出祂与自己不简单的关系。
一如当初在监狱岛上握住人鱼之心。
他从昨晚的对话中还原出久远的过去。
神像被推倒在地,屋檐的雨、地上的蚁从祂身上爬过,生涩冰冷,永远地被遗忘在祠堂的后头。
无人问津。
气愤的荒山村村民们推倒了不再庇护他们的旧神的神像,拥护新神上位。他们获得了好处,但是相应地也要付出代价。
【叮咚——】
【解锁副本探索度60%,请玩家再接再厉。】
轰隆。
窗外的紫雷照亮整间屋子。
林予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荒山村的祠堂内,冷风灌入,生生刺在身上。
他骤然回过神来。
今夜的雨下得真大。
狂风大雨在敞开的大门口连成雨幕,湿哒哒的脚印停留在门口,村长面无表情站在那里,裤脚边满是泥泞。
他却全然顾不上。
又是轰隆一声。
骤然大亮的雷光照出他脸上纵横的沟壑,苍老的面皮在雷光中竟比厉鬼还可怖,浑浊的老眼转了转,定定望向祠堂内的青年。
“你都看到了是吗?”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诡异,苍老的面皮上扯出一丝笑,“你都看到了是吗?”
只是在此时的林予星看来,怎么看怎么虚伪。
这位不知活了几百岁、本该行将就木的老人皮肤如同枯树般,就连扯动着面皮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显得僵硬费力,好似有人在背后操纵着他的一举一动。
本能的预感让林予星后退半步。
村长将一切纳入眼底,突兀地笑起来,慢慢朝他靠近。
“路姨呢?”
原本明明是路梅英在门外喊他。
村长让开身子,林予星看到了昏迷的路梅英。冰冷的大雨拍打在她的面颊上,她都没有转醒的痕迹。
林予星心中一沉。
路梅英是名老玩家,身上肯定有保命的道具。可是连保命的道具都没有使出来,就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
荒山村村民们的实力远比想象中要可怕。
村长缓步朝他靠近,雨夜里他的面目愈发可憎,“你知道我们迫害了祂。”
他用的是肯定句,林予星的心尖一颤。
什么叫迫害了他……祂?
窗外紫光闪过,林予星想过如今无限游戏中见到的都是伪神,真神恐怕早就落难了。
——可他没想到祂死于这群愚昧麻木的村民手中。
林予星尽力想要掩饰,身体却不住颤抖着。
村长看到他的神情后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想,浑浊的老眼眯起,闪动着贪婪的目光,嘴边竟是露出一抹笑来。
“自从来到荒山村以后,你就不服管教。”
“倘若不是沈家那小子非要娶你,你早就成为了山神的祭品。”提及沈淮清,村长冷笑。
“那家伙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从小在城里长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不愿多说,转而道,“你本就该成为山神的祭品,当初让你侥幸逃脱,多活了几年。你嫁到荒山村,就应该为我们村子做出贡献。”
“——接下来就成为山神的新娘,平息祂的怒火吧。”
山神的新娘?
终于来了。
“我们自然也不会委屈你,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话音落下,林予星这才注意到雨夜中涌现出许许多多的村民的面孔。他们面无表情,悄无声息地站在大雨中,任由雨水冲刷过他们的身体,视线直勾勾望着林予星的方向。
一动不动。
鸡皮疙瘩顿时生出,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林予星的脚步却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救命,好吓人啊!】
【这群村民们怎么跟鬼一样?】
【别吓到我的亲亲老婆了。】
村民们或站或立,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镰刀,整齐划一地望着林予星,完全超出了普通人类的范畴。
凭借林予星一个人根本逃不出去。
“我可以告诉你昨晚我……”
我看到了这些村民们,他们处于某种不正常的状态。
电光火石,林予星补全了眼镜男未曾说完的话。兴许昨夜,村民们也如今晚般守在沈淮清的屋子外。
原来要进行的是他与山神的喜事。
林予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他扯了扯嘴皮,唯一可以放心的是这些人想要利用他自然就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他垂着头,让人看不出情绪,“那你们不准伤害游客们的性命。”
村长:“你觉得你有筹码和我们谈条件吗?”
黑夜中柔弱纤细的青年忽然抬起头,露出今夜第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当然有。”
“你们非要我和山神成婚,恐怕是只有我可以吧?”
——并不是谁都可以的。
否则村民们何苦对他百般忌惮,却没有对他下手。因为他是唯一符合的人选。
他看起来无比柔弱易折,说出的话却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然,纤长的睫毛轻颤。
“我或许逃不出去,但是想要自尽还是易如反掌的。”在祠堂里、在轿子上、在喜房中,随时随地都可以自尽。
村长没料到他能猜出真相,面色顿时沉冷下来,“你果真还是没变。之前就为了那些贱民使尽手段,看来祠堂还没被关够。”
原来原主是因为帮助游客逃跑,才被关进祠堂。
然而软肋被拿捏住,他的确拿林予星没有办法,只好承诺道,“她可以。”村长指的是地上的路梅英。
“今天被抓走的那两个不行,我们需要祭品。”
村长没说需要祭品做什么,林予星就已经大致猜到,祭品的用途恐怕是和邪神达成交易,换取荒山村村民们的长生不老。
“等喜事进行完后,我们会派人修好他们的车子,让他们离开。”
这话说得有意思极了,玩家们来到荒山村的时候,村长就信誓旦旦会帮助他们修好大巴车,让玩家们在荒山村放心暂住。
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打算让这群玩家活着离开。
真是好伪装。
林予星知道这是村长最后的底线,点头同意了。
见他同意,村长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如果林予星非要鱼死网破,他还真拿对方没办法。
“那就请吧。”
林予星知道对方不会轻易让他回家。果不其然,村长把他带到了刚醒来时所在的祠堂偏房。
第178章 逃离荒山村
林予星扶着路梅英走进去,屋子内受了潮,湿气很重。林予星将路梅英扶到炕上,自己拉了条板凳过来坐着。
窗外电闪雷鸣,屋内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
“你也该醒了吧?”
路梅英尴尬地睁开眼。
其实村长和林予星聊天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撞见npc对峙,她身为玩家根本不敢掺和,也压根没想到林予星会保下她们这群玩家。
此刻怀着愧疚和补偿的心思,“你冷不冷,我去生火。”
村民们只是将他们关在祠堂内,没有限制他们在祠堂内的走动。路梅英看过,旁边就有间屋子里搁着柴火。
林予星的确有点冷。
……不知道祂做了什么,他的身体虽然不再是从前病恹恹的,可是体质依然比寻常人弱上许多。方才吹了风,那张秀气的面容有些许苍白。
如果不好生照料,恐怕很快就病了。
路梅英自然心有不忍。
她是老玩家,有生火的经验,炕里很快热起来,暖意驱散了寒冷。
“你刚刚不是去找解木晗和卫利了吗?”卫利就是眼镜男的名字。
路梅英摇摇头,“她们根本不在祠堂里,我找遍了全部的厢房都没有看到见他们两个,所以我才跑回正房去找你。”
没想到喊了半天他都没听到,跟不在正房内似的,最后才撞上来祠堂的村长。
其实林予星很好奇,村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恰好出现在祠堂里?
他之前听说过,荒山村路况不好,村民们下雨天都不爱出门。最重要的是封建迷信,认为暴雨是山神在发怒。
今夜村民们却全都来了,精准到像是笃定他在祠堂似的。
经过今晚的事情,路梅英对林予星交心多了,除了还隐瞒着玩家的身份,“我其实……”
她有点犹豫。
“嗯?”
“我知道一点你丈夫的死因。”
她还记得青年对丈夫有多深情,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果不其然,看见林予星的神情微顿。
哎。
路梅英叹了口气,她都听见了今天村长说的话,沈淮清在城里长大,回村里以后救下了被人口拐卖来的林予星。
再加上路梅英看过遗照,知道那沈淮清生得眉目清秀俊朗。一来二去,两人对上眼了也是情理之中。
“我的身份其实是一名记者。”
因为要来营救解木晗,她将全部的东西都带在身上。她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叠泛黄的老照片。
“我收到消息说这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庄多年前发生过杀人事件,便乔装成游客来探听情报。”
如今想来恐怕是荒山村的村民为了引游客入坑的手段。
“这些是那人匿名寄来的照片。”说到此处,路梅英有些不忍,“你看看吧。”
自从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林予星的心脏就砰砰作响,几乎移不开目光。他没想到主线任务之一的线索,就这样阴差阳错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不错眼地注视着那叠照片,心中的悲恸越来越强烈。
那是一种十分微妙的情感,一如他当初握着玫瑰之心时,心脏内流淌的忧伤,使他的五脏六腑都被绞紧。
周围的声音仿佛都从他的世界消失了,他的眼中只剩下那叠泛黄的老照片。
强烈的预感让他心跳过速,细白的手指蜷了蜷,不受控制地、迫不及待地想要接过。眼前却忽然传来轻柔的触感,好似无形中有什么东西捂住了他的双眼,耳边响起轻柔的叹息。
不要看。
他得到这句提示。
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了喜房中祂的神情,不甘中带着决绝、温柔地哄骗,明明不是同一个人。
林予星想,或许他明白村长为什么要将他关在祠堂了。比起柴房内,这股力量更为的脆弱。沈淮清死后化成的厉鬼兴许进不来祠堂。
林予星没有动摇,接过那叠照片。
无形的存在似乎早就知道结果,叹息着。
看得出保存照片的人非常用心,照片虽然泛黄,却没有一丝破损,十分符合路梅英扮演的想要发财的记者身份。
照片上,是那名熟悉的男子被虐杀的全过程。老式相机拍出来的照片没有后世清晰,却仍然忠诚地还原了鲜血淋漓的场面。
活埋。
惨死。
林予星说不出自己看见照片那一刻的心情,指尖剧烈地颤抖着。
原主难道不知道沈淮清的尸体有问题吗?肯定知道,可是他一个被拐卖来的支教老师好不容易活下来,就算知道恐怕也没有作用。
村长他们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敢如此为非作歹。
更遑论路梅英不清楚,林予星还能不清楚吗,他对亡夫情根深种完全是编出来的。
“本来我没什么思路的,可是后来听到你和村长的对话。”路梅英小心道,“我心里有了个猜测。”
“恐怕是因为他帮助外乡人逃跑,才会被村民们群起而攻之。”
沈淮清不是在村里长大的,受不了村里封建落后的思想,更无法助纣为虐。起初村民们还会敬他是个秀才,后来发现他私底下帮助外乡人逃跑。
恼羞成怒的村民竟将人给活埋了,在虐杀之后活埋,因此沈淮清才会有如此大的怨气,成为了厉鬼。
有了前车之鉴,村民们不敢再对原主下手。
照片上没有留下凶手的相貌,因此路梅英扮演的记者才决定以身试险,想要找到决定性的证据。
可“她”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荒山村村民们“钓鱼”的谎言。
如果路梅英不是玩家,真的只是那名记者,恐怕最后就会埋骨于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山中。
【主线任务二:还原丈夫死亡的真相。】
【进度:已完成,奖励将在副本结算时发放。】
【叮咚——】
【解锁副本探索度70%。】
林予星没想到,《荒山村秘闻》的副本探索度还包括玩家所扮演的角色身上的故事。
如果不是种种机缘巧合,恐怕以他的身份与玩家会是对立状态,根本不可能完成主线任务二,更不可能将主线任务三推动到百分百。
咚咚咚。
大雨中屋外传来叩门声。
林予星与路梅英对视一眼,警惕起来。
“是谁?”
“是,是我。”结结巴巴的声音,段榆景红着脸,似乎很不好意思打扰了他们。雨水顺着他的身上滑落,滴滴哒哒溅到地上。
林予星给他开了门。
段榆景走进屋子里,林予星才注意到从他身上滴落到地上的根本不是雨水,而是血。
雨夜中段榆景捂着伤口脸色苍白,浓郁的血腥味在屋内弥漫。
林予星讶然,“你怎么了?”
段榆景中气不足,“我去山上看了看。”
对哦。
副本中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也是反复被提及的,山上发现了一座古墓。
——山神与古墓。
在村民们口中,古墓只是他们编造出来的谎言,为了吸引游客来荒山村旅游。
然而,在段榆景叙述中,古墓不一定存在,不过后山上的确有古怪。段榆景使尽了全部的办法都无法进入后山,一直在原地打转,跟鬼打墙似的。
众所周知,无限游戏中越是不让去的地方越是有古怪。
段榆景说着,脸莫名有点红,“回来的时候,倒霉撞上了大批村民,和他们起了一点冲突。我看他们出现的方向,猜测你在这里。”
他的直播间内弹幕哗哗地跳动着,点击率呈直线式上升。
【突然登一下女儿的账号,发现她关注的主播都很正能量。哎,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开心,希望你能给我这个美女的直播间号码,她应该会很开心的,感谢友人/玫瑰/玫瑰/】
【楼上的看看你ID叫什么?】
还有直播间本来的观众。
【段神你这样好像肾虚!】
【段神你还记得一开始撞见人家时的惊恐了吗?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为什么这个美女可以拿到npc的身份卡?】
段榆景也不负众望,终于鼓起勇气,“我的包里有外伤药,你可以帮我涂一下吗?”
路梅英是女性,男女有别,到底不方便做这样的事情。
段榆景鼓起勇气望向林予星。
青年不疑有他,从他的包里翻找着外伤药。段榆景身上湿漉漉的,找了张板凳坐下。
路梅英则蹲在炕边,维持着炕的温度。
这边的角落仿佛被单独划分出了一个区域,漆黑而安静。白皙的指尖沾了一点药膏,清清凉凉的,很好闻。
当柔软的指尖落在身上时,段榆景全身骤然紧绷。
青年浑然不觉,还在夸赞道,“没想到你身材还不错,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是那种夸张的肌肉,反而恰到好处。
段榆景被夸得整张脸都涨红了。
“嗯……”
【段狗表面冷静,内心啊啊啊啊啊啊老婆夸我了。(脸色爆红)(一脚踢飞其他小狗)】
【宝宝别夸他,夸我!】
段榆景坐着,林予星站在他身后。乌黑柔软的发丝拂过他的耳畔,仿佛挠在了他的心尖。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他能闻到青年身上淡淡的体香,伴随着令人心安的温度传来。
“你,你喜欢的话……”我会加油练的。
鼓起勇气的话还没说完,青年已经转身去包里翻止血药了,刚刚涂的药主要是在淤伤上,他的话戛然而止。
林予星并不知道自己带来的情绪起伏,随口问道,“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原本灰心丧气的段榆景眼睛立马亮起来,“还可以。”
“可是我感觉你的体温有点凉。”在段榆景爆红的脸色下,林予星摸了下他的额头。
是错觉吗?明明刚刚还感觉段榆景的体温有点凉,现在不仅不凉,还有点烫。
【他就是想骗你摸他/季度/季度/季度/】
【你还记得你是个新晋小神吗?】
【谢邀,现在是老婆的狗了。】
【我不是你可以随意玩弄的人……他关心我,他一定是喜欢我!(土拨鼠尖叫)】
第179章 逃离荒山村
第二日
天还蒙蒙亮,村民们就闯入了祠堂。荒山村规矩多,念旧俗,对婚酒很重视,更何况事关山神。
他们早就打算把林予星推出去当牺牲品,炉灶是先前就起好的,尽管流程有些仓促,却也是一步没落下。
迎亲队伍早早在祠堂门口候着,唢呐、笛子、鼓、锣……沸反盈天、好不热闹。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山路上,村民们过来时皆是深一脚浅一脚,裤腿边沾着泥。他们却浑然未觉般,直勾勾盯着林予星所在的房间,那目光直瞧得路梅英心里发慌。
她转身朝段榆景递了个眼神,不行,跑不了。
如果说昨天之前她还能咬着牙用道具拼一把,昨天见识过这群村民的实力以后,便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
太诡异了。
这群村民们强得没有弱点般,道具在他们身上完全不管用,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段榆景意会,晦暗不明的眸光扫过正在给林予星梳头发的婆子。她的嘴角僵硬地向上扬着。似乎注意到段榆景的目光,她微微侧目,口中的吉利话却没停:
“一梳梳到尾,夫妻恩爱不用愁。”
“二梳梳到尾,白发齐眉共携手。”
“三梳……”
咔嚓。
她用的是一把很显旧色的梳篦,木齿在梳头发过程中断裂,她却没有看到般,口中絮絮叨叨个不停。
林予星坐在铜镜前,透过镜子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神色。
说起来这张老旧的梳妆桌还是村民们刚刚搬过来的,林予星分明是个男性,可村民们仍然要求他遵循新娘子的老一套。
他身上穿着大红嫁衣,好在生得一幅好颜色,在他身上并不显得突兀,反而黑发红唇,有种直击心魄的美。
让人乍一看就无法移开目光。
段榆景只瞧了一眼,脸就悄悄红了。
老婆子停下手,遗憾惋惜的目光流连于青年的面容上,可惜了,林予星坚持不愿意敷白粉。
老婆子多少有些不满意,但到底没在这件事上为难,转而嘱咐起他一些话来,大抵便是嘱咐他要好好服侍丈夫,为丈夫是从,多是老一辈重男轻女的那套封建思想。
见林予星并不反驳,她内心这才满意起来,打量着面前这个堪称完美的作品。
荒山村无数新娘子是从她手底下出嫁的,至于那些女孩子们出嫁以后去了哪里,那就与她无关。
她只管开开心心地收了钱,哼着小曲离开。
如今头一次有男性从她手底下出嫁,还是这般大事,新娘子规矩不出差错,她脸面上也好看。
老婆子使了个眼色,一条厚重的红帕就罩在了林予星头上,严严实实挡住了他的视线。
几个女人围过来,将段榆景和路梅英都挤到了一边去。林予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送上了花轿。
山路崎岖、颠簸,林予星坐在花轿上摇摇晃晃,很快整个人一点一点的,意识开始昏昏沉沉。
不对。
他费劲地想要将喜帕拽下来,那个糕点有问题,可是手指却似灌了铅般沉重。
林予星作为新娘子,一大清早就被挖起来梳洗打扮,老婆子拿了糕点让他垫垫肚子。
林予星本来不想碰原住民给的东西,但在老婆子的目光下还是吃了,否则不是明摆着有逃跑的心思吗?
他强撑着精神想要保持清醒,身体的困倦却越来越浓重。来不及了,林予星放弃将喜帕扯下来,转而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一个东西,从喜轿的窗户扔了下去。
几乎是指尖松开的瞬间,眼皮耸搭下来。
林予星彻底失去了意识,他的身体朝后倒去,却没有靠在轿子上,仿佛被人抱在怀中一般。
他瑟缩了一下,彻骨的寒意顺着喜服的缝隙钻入,犹如无骨蛇般黏腻、潮湿。
……是谁?
喜轿的红帘无风被吹起,轿夫视若无睹,迎亲队伍如同被设定好的程序般如常前进着。
锣鼓喧天。
如果有人能透过喜轿看到新娘,就会发现新娘的红盖头似乎被什么无形的存在给掀开了,露出半边雪白的脸颊,上头沾着泪痕,是挣扎的时候留下来的。
眼尾都湿红着,挂着泪,好似清晨沾着露珠的玫瑰,娇艳欲滴,待人采撷。
只可惜并没有换来怜惜——
雪白的腮肉下陷,留下一个个旖旎的指痕。纤长的指尖搭在喜轿上,被无形的存在握住。
最后就连指尖都泛起了红。
它贪婪的目光紧紧黏在青年每一寸肌肤上,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沉睡着,青年就已经完美至极,宛若莹润饱满的珍珠。
引来不怀好意的人觊觎。
却毫不自知。
喜轿中似乎传来一声叹息。
冰凉黏腻的触感顺着指尖到小腿,隔着嫁衣摩挲着。
“唔……”
喜轿中,新娘子发出无助的□□,宛若疾风骤雨中瑟瑟的海棠,楚楚可怜。细白修长的手指蓦然朝虚空一握,复又无力垂下。
尖尖的下巴倚靠在人肩膀上,雪白的腮肉微微下陷,乌黑长发被打湿后黏在后颈,挡住半张艳若桃李的脸。
不难想象那双乌黑的眸子睁开会是怎样一番情态,宛若含着盈盈水波,妖而不媚。
只一眼就能让人陷进去,无法自拔。
“骗子。”
根本就没有只爱他一个人。
无形的存在恨恨地低喃了声,张口含住雪白的耳垂,却又在青年轻唔出声时不忍心地放开。
削尖的下巴再度被挑起,青年的腰部被掐住,只能被迫承受着,一个凶狠的吻。
许是他的顺从让它身上的暴虐、躁郁逐渐散去,转而温柔下来。
它蹭了蹭他手腕内侧温热的皮肤,消失在喜轿内。
……等等。
不要走。
林予星若有所觉般睁开眼,喜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只有跌落的红盖头昭示着有人来过的痕迹。
林予星望着掉在轿内的红盖头,抿唇。
这顶红盖头很有些年份,红色沉淀得如血一般,而且可能是特殊物品,盖在头上视线会彻底陷入漆黑。
林予星不喜欢这种感觉。
它是察觉到了吗?
林予星把视线从红盖头上移开,打量起喜轿来。
喜轿不大,看起来像是用了很多年,轿壁上残留着许多抓出来的痕迹,干涸暗红的血迹令人毛骨悚然。
足以还原出当事人的绝望。
估计有不少玩家都葬身在这顶喜轿上,或者说下了喜轿有什么更恐怖的东西在等待着他们。
却只能在喜轿中坐以待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任由迎亲队伍朝着目的地前进。
林予星正准备使用道具,就在此时喜轿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迎亲队伍停了下来,似乎有人和轿夫发生了冲突。
红帘飘飞。
轿夫面无表情地抬着喜轿,望着挡路的男人。
沈淮序。
林予星心头一跳。
男人的个头顶高,固执地挡在道路中间。他没说话,只是眸子沉沉望着喜轿,孤狼似的不肯放行。
只一个眼神林予星就读懂了他的意思。
沈淮序不希望他成亲。
随行的女人们脸上的笑拉下来,喜乐声戛然而止。双方在山道上对峙,气氛一时间格外诡异。
领头的轿夫先开口,他的表情瘆人极了,眼珠子黑沉得过分,像是强行被人扯住了嘴角,才勉强让笑意消失,语速极其缓慢地发问:
“沈淮序,你在做什么?”
问话时,他的眼珠子一转不转,直直盯着沈淮序。
这一幕瞧得人直脚下冒寒意。
林予星正想开口,喜轿内传来轻微的响动,外头的伴娘、媒人、轿夫们都没察觉,林予星却听得格外清楚。
“别动。”
在林予星吸引注意前,一只手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唇,温热的吐息自他耳侧撩过,雪白的耳垂顿时敏感地红了一片。
喜轿内空间狭窄,两人的身体交缠着相贴,就连彼此的呼吸与心跳都清晰可闻。
每一丝声音仿佛都放大了。
慌乱的心跳、湿热的呼吸声……漂亮的新娘子红盖头早就被人掀下来,露出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容。
多情昳丽的桃花眸闪动着慌乱,他的手脚被麻绳缚住,还被不知名的存在从后面禁锢住了身体,姿势暧昧而旖旎。
或许是哪家觊觎新娘的小伙子前来抢亲,又或许是哪个原身的小情人不满他即将出嫁?
林予星脑海中闪过许多想法,与此同时他看清了对方的长相,眼眸蓦然睁大。
是你?
第180章 逃离荒山村
哈牧的瞳孔呈深褐色,有种琉璃般的质感,异常冷漠疏离地扫过林予星。偏他人生得格外高大,兽皮斜裹在精壮的上半身,裸露出来的蜜色肌肤看起来性感至极。
他的小辫子交错垂落于胸膛前,还有一部分垂落于新娘的红嫁衣上,少数民族的异域感十足。
青年半躺在他怀中,乌黑的发层层迭散,五官如水墨描摹而成的般,唇红齿白,犹如勾魂摄魄的妖精。
【我靠,这个腰是传说中的公狗腰吧。】
【那他那个需求一定很旺盛吧,小宝会坏掉妈咪心痛痛。】
【啊啊啊啊太涩了救命。】
【老婆,我命中注定的老婆。(舔屏)】
【出场那么拽,还不是来抢亲了(指指点点)】
“是你?”
林予星的唇瓣翕合,湿热柔软的触感蹭过哈牧的掌心,随即是温热的吐息,犹如一根根羽毛挠过。
纤长的眼睫一颤一颤,衬得他眉眼如画,生动鲜活。他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神传达出这个意思。
“你不是想要逃跑吗?”
哈牧果然看到青年微缩的瞳孔,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的视线,声音冷漠靡丽。
“我可以帮你。”
同时伸开了捂住林予星的手。
林予星差点以为他听错了,直到眨了眨眼,哈牧仍旧面色冷淡地望着他。
怎么也想不通哈牧为什么要帮他?
当时村民们的态度如此诡异,林予星后来悄悄打听过,哈牧是守墓人,负责镇守后山那座古墓。
性情乖僻,来历诡异。
村民们对他讳莫如深,是以才会给他几分面子。
段榆景也是因此想起副本介绍中的后山,跑去打探哈牧的来历。
如今这个守墓人说要帮助他,林予星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不用了,我有办法。”
太危险了。
无缘无故的,对方为什么要帮他。
“你先松开我。”
指尖垂落在红嫁衣旁,腰还被哈牧搂着,林予星一门心思都在喜轿外沈淮序的身上。
他担忧的神情太过明显,哈牧睨了沈淮序一眼,“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你的那个学生?”
林予星神情微凛,猛然收回目光望着他。
哈牧竟然都知道。
林予星咬住唇,思绪骤然回到前一夜。
那个燥热、烦闷的夜晚。
……
路梅英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你真的不害怕吗?”
毕竟那可是和什么所谓的山神的喜事,谁知道对方是什么鬼东西?村民们恐怕不会耽误太久,夜长梦多,说不定天亮了就会把林予星接走。
这点他们都清楚。
尽管主线任务是见证喜事的进行,对玩家来说,喜事自然是进行得越早越好,可是路梅英却高兴不起来。
解木晗和眼镜男被抓走,瘦弱男子神经崩溃生死未卜,隗叔冷血自私……玩家阵营几乎已经走到绝境。
害怕?
林予星垂眸,纤长浓黑的眼睫投下荫蔽,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实际上他自己也说不出自己的想法。
他并不害怕……
甚至还有一点期待。
隐秘的期待。
他实在太好奇这位贯穿他无限游戏旅途始终的神了,如果去后山的话是不是有机会可以见到对方?
抑或是“祂”。
无论是哪一种,因为他同样也很好奇自己那段过往。
“害怕?什么害怕?”段榆景疑惑。
彼时林予星正在给他上药,路梅英坐在屋子的另一端,炕上放着她的外套。
刚刚淋雨那会儿,两个人冻得脸色发白,现在缓过劲儿来了,甚至还有一点闷热。
路梅英将方才在祠堂发生的事情跟段榆景复述了一遍,没想到原本说话结结巴巴的段榆景嗓门骤然大了起来。
“不行!”
瞬间吸引了屋内其他两人的注意。
段榆景也意识到自己太激动,脸微红,“我是说,我是说林老师怎么可以和莫名其妙的人,的人……”
成亲。
最后几个字声音逐渐弱下去,整张脸都憋红了,好似要和林予星进行喜事的是他一样。
【你小子脸红什么,你林老师又不是和你成亲。(指指点点)】
【林老师……等等,只有我磕到了吗?说实话姓段的还挺有学生气的,忽然有点好奇他拿到的身份卡了。】
他的身份卡……
段榆景也看到了弹幕,他的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一下。
恰好青年随意撩了一下耳边散落的发丝,他的视线控制不住落在对方的尾指上。
他的尾指处有一颗小小的痣,缀在冷白如玉的手上,性感至极,宛若上帝最完美的艺术品。
段榆景几乎移不开目光。
仅仅是瞧一眼,就令人忍不住想象用这只手做点别的事情,又或者说对这只手做点别的事情……
热流猛地涌上鼻头,段榆景突兀地站起来,偏对上林予星奇怪的目光,他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苦说不出。
只能硬生生压住奇怪的感觉。
然而——
弹幕说得的确没错,他看起来年纪不大,说话结巴,青涩而稚嫩,很有几分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气息。
与之相比,林予星在荒山村扮演的山村支教老师反而有种青年的成熟。
那只漂亮的手就在他眼前晃着,仿佛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诱惑力。主人更是一点自觉都没有,为了上药和人挨得近极了。
青年的神情专注,眼睫纤长而浓密,一颤一颤的,仿佛能抚过他的心尖,以段榆景的角度甚至可以轻易地数清他的睫毛有多少根。
咕咚。
太近了。
近到有点暧昧。
段榆景的喉结上下吞咽,他眼神游移,试图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您,您不记得我了吗?”
——他似乎找到了给自己一个很好的借口。
由于路梅英还在,他用的是敬语。
浑然不觉自己的话给气氛添上了一抹更加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雨夜、上药、敬语……
矮桌上的煤油灯跳动了一下,夏天的雨并不全然是酣畅淋漓的,更多的是潮湿、闷热,尤其在一间窄小的房间里。
年轻的支教老师与略显稚嫩青涩的学生,当这名学生脱掉了上衣后……
年轻的支教老师抬起头来,他的目光疑惑,柔和的五官在朦胧的光线下似水般,漂亮得不真实。
寻不见半丝锋芒与世故,干净得过分。
更全然不知眼前人对他怀抱着怎样不轨的心思,怎样躁动、不安的心思,嗅闻不到空气中荷尔蒙的躁动。
只是安静地等待着那个答案。
殊不知自己这副模样会令人催生出怎样不堪的欲望,尤其是对于一名刚初出社会不久,尚且没有这方面经验的纯情男大学生来说。
喉结滚动的频率越来越高,段榆景几乎无法移开视线,他咽了咽唾沫,此时竟真有几分代入了身份卡,真情实感地,带着不着痕迹地期许地——
“您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他的身份卡——
“老师。”
山村支教老师林予星的学生。
如果加上前缀的话,偷偷痴迷暗恋自己老师的阴郁纯情学生。
他的身份卡在直播间公开。
【从段神直播间来的,终于爆出来了急死我了都。】
【好…好便太的身份,我喜欢!】
【无限游戏仙品!到底是谁给安排的角色关系啊啊啊啊啊!】
——鍝M
——屃M
【年上美人老师x青涩内向学生,我吃吃吃!白天叫老师,晚上老师叫。】
老师!?
青年微微愕然,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身份,柔和似水的眼眸抬起,整个人惊了一下,身体后退半步,绊到长板凳,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
一只手及时扶住了他的后腰,浓郁的血腥味在狭窄的空间内浮动,伴随着一点窗外雨水的气息。
衣料窸窣间,后腰处那只手的存在感极为强烈。
“老师。”
纯情的男大学生紧张地盯着林予星,他局促极了,似乎觉得这样不合规矩,可那只手却没有移开。
林予星之前没想过玩家的身份与荒山村有关,因而也没有询问段榆景的身份,没想到对方的身份居然是他的学生。
“您不记得我了吗?”
后腰处的热意唤回他的思绪,段榆景望着他,当真如同年轻的大学生似的,局促中透出几分羞涩,眼底是掩盖不住的期待与雀跃,就连手指不住摩挲的小动作都格外到位,好像真的见到老师那般。
可以想见倘若自己回答忘记了,他会有多难过。
可任凭段榆景演得多到位,林予星都清楚——
这是在骗人。
他的玩家身份不能主动透露给路梅英,意味着他们不得不编织一个谎言。因而这样的举动又多出几分心照不宣的、难言的意味。
后腰的接触、交汇的眼神仿佛都生出某些见不得光的深意,在狭窄闷热的祠堂内流淌。
“没事吧?”
路梅英见段榆景及时搂住了林予星,松了口气连忙走过来。段榆景恰到好处松开手。
林予星站稳,朝她一笑,“我没事。”
看到这副场景,路梅英脚步微顿,本能觉得有些奇怪,却来不及深想,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段榆景的话吸引了。
“居然这么巧,你是林老师以前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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