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眠眨了下眼,眉毛皱了皱。
什么叫‘这就’,是哪就啊。
他不说话,腰上的手再度收紧,带着几乎要把他揉进自己骨血的力道,陆眠‘呜’了一声,眼睛瞬间变得湿漉漉的,“痛。”
掐着他的手顷刻松开。
“诶,”褚柏栩捏着自己刚被勒过的脖子缓过来,上前,“别弄他了,眠眠就是想有人带他飞着玩。”只不过他是飞着玩,带着他的则是玩命罢了。
陆凛没说话,他手上刚松开,陆眠就趁着这间隙从他身边溜了出去,怀中一瞬空空荡荡,仿似缺了一块。
陆眠慢吞吞挪到一边,搓搓腰,待眸子里因疼出来的水汽散去方才再次望向陆凛。
陆凛并未看他,眼眸微垂,视线落在自己空空的掌心,那里今日又缠着一圈纱布,此刻正渗出些许鲜红。
循着他的目光下落,陆眠也瞧见了那抹红色,又出血了啊……
可以说陆凛是他见过的,最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因为从小的精力,陆眠总是一个人,他只有自己爱护自己,又加上身体对疼痛感知格外敏感的原因,他从不会轻易让自己磕到碰到半点,否则要疼好久。
“差不多也是时候了。”褚柏栩接着继续:“我等一起去陪老太君用晚膳吧?”
早膳陆眠起得较晚因而没能陪同,晚膳自然要去陪老太君一道,他看了眼陆凛,“陆、兄也一起。”
陆凛点头。
三人相携朝正院行去,路上褚柏栩时不时揉揉胳膊捶捶腿,试图引起陆眠注意,好叫后者知道自己带着他疯了一个下午有多累。
然而陆眠的眼神始终没往他那边投去,反而时不时瞟向陆凛垂放身侧那只此刻包裹着的纱布已被鲜血浸透的手掌。
陆凛早就察觉到陆眠在看他,一眼又一眼,带着些纠结的小表情,似是对他的伤很是上心,那肉疼的模样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一般。
昨夜同他上药时也是如此,丝丝抽着气,好似疼的是他自己,动静不小,陆凛便是个死人也该醒了。偏偏这个小傻子不知道,动作小心翼翼地给他上完药又盖了桌布悄悄回了自己床榻。
明明呆呆傻傻,整日只知犯蠢,还会将脆弱的一面展示在他面前,毫无防备。
一点点让他了解,与之前的陆眠判若两人,让他慢慢想要再深入些……
陆凛眸子半敛,察觉陆眠愈发频繁地往他手上瞥,陆凛不动声色地把手背到身后。
陆眠原本正看着陆凛的伤,纠结这个人怎么还不处理,难道要等吃完饭再弄吗,那也太晚了。
也不知陆凛又是发哪门子的疯,昨晚烛火映照下的掌心血肉模糊一片,看着就吓人,现在想起来陆眠都觉得自己的手心都仿似在隐隐发疼。
结果他瞧着瞧着,陆凛把手背到了身后,失去了目标的陆眠蓦然抬目,朝身侧的人瞪了瞪。
陆凛睨他。
两人目光相接,陆眠琢磨了几息,叹了口气:“上药,就当是为了我。”他看着好疼啊。
陆眠才刚说完,就听褚柏栩开口:“啊,这倒也不用上药,只是有些疲累而已。”
陆眠表情呆滞,再次质疑,到底谁才是真的傻子。为什么他觉得,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傻,把他放在其中根本不够看。
-
最后谁也没去上药,几人一同来到正厅,老太君和褚夫人都在。见他们过来,褚夫人笑着望去:“瞧吧,儿媳就说不用派人去叫。”
老太君嘴角噙笑,对着候在一旁的管家吩咐传膳,一边朝陆眠招招手,“好乖乖,过来祖母看看,玩了一天累坏了吧。”
自得知孙儿出了事老太君便很是心疼,早前就想让人去陆府把人接来,眼下看到陆眠这个样子,更是怜惜,这两日一口一个‘乖乖’、‘心肝儿’地叫着。
陆眠待她招了三下手才磨蹭着走上前,笑得一脸傻气,被老太君轻轻揉捏着脸,嘴巴都嘟了起来。
捏脸是将军府的传统吗,怎么谁见了他都喜欢上手就捏。
不过老人家对他的关爱陆眠能够清楚地感知,故而乖乖任捏,惹得老太君愈发心情畅快,及至饭菜上桌,直接让人坐到自己右侧陪同。
陆眠便自然地坐在人身边,昨日他也是坐在这个位置的,吃完还被老太君拉着叙了好一会话。主要是对方单方面地说,他听,今日也是一样。
许是因着两人同住一屋,陆凛照旧没有离开。
看见他,陆眠就不由自主想到人的手心还没处理,老太君说完一句,他就要往陆凛那边看上一眼。
陆眠自认为不露痕迹,然而在场几人全都发现了他的动作。老太君和褚夫人相视一眼,褚柏栩暗自吃味,分明他才是与陆眠血脉相连的哥哥,虽然刚刚还很是嫌弃对方,可现下他又开始比较起来。
陆凛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与传闻中那个沉默寡言的陆家大公子一般无二,存在感低得仿佛根本没有他这个人般。
“想回去了?”老太君捏了捏自家小孙子的手,“那就和你大哥回去吧。”
她这话意有所指似的,褚夫人忽而抬手抵唇轻笑,瞥一眼老太君,旋即调侃的视线便往厅内扫去。
果不其然,待老太君话落,在场的两位兄长同时抬首。褚柏栩当即站了起来,表态,“我送弟弟回去。”
陆凛则是眼神直直朝陆眠落去。
被几双眼睛盯视的陆眠一阵恍惚,这其实根本就用不着选择,陆凛本来就和他一个屋,都不用人送。
可褚柏栩是他的好坐骑,今天带着他玩了一天,陆眠犹豫若是自己不选对方是不是显得太没礼貌。但见陆凛那深邃的目光,宛若他说错一个字,陆凛就会狠狠地咬上来,掐着他的脖子就开始质问,为什么不选他。
“弟弟选谁?”褚柏栩恍若未觉,还在问。
陆眠嘴巴抿了又抿,假装什么也没看到,蹭地站起来,他眼睛亮晶晶的,“我选c!”说罢,陆眠一溜烟便往门口窜去,跑的时候还发出‘嘿嘿’的声音。
对啊!他为什么要选,他根本就不用理别人怎么想。
“哈哈哈,”褚夫人拊掌大笑,“眠眠也太有意思了,臭小子,还不跟上小心人别摔着。”
褚柏栩一滞,他还没起身,余光中陆凛早已先他一步追了上去。
褚夫人笑得更大声了,“算了,不用去了,眠眠的大哥已经去了。”
褚柏栩:“……”这是亲娘。
默然片刻,他还是站了起来跟出去,试图用行动来证明,他才是大哥。
-
陆眠跑出去没多远,后衣领就被揪住。
他转头,对上陆凛深凝而来的双眸。俄顷,只听人问:“c是什么?”
陆眠被这猝不及防的一问弄得呆滞几秒,他要如何同对方解释‘c’是什么,而且陆凛怎么听一遍就记住了。
“是ab的弟弟。”陆眠干巴巴道。
陆凛定定看着他。
陆眠唯恐他再问自己‘ab又是谁’之类的问题,正准备抢答,后方便传来一声高呼,“弟弟,大哥来了!”
远处,褚柏栩足尖轻点便到了两人跟前,衣袂翻飞,端的是潇洒风流。
“常威!你还说你飞不动了!”陆眠一瞬大喊!
褚柏栩刚站稳的脚下险些一个打滑,身体晃了晃,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来的。
他只听到了后半句,陆凛却在意起前半句,“常威?”
陆眠仰头望天,心里莫名觉得陆凛今天好奇怪,从对方看到褚柏栩背着他的那一刻开始。
“什么常威?”褚柏栩后知后觉,顿时有点不高兴地问:“这个常威是谁,也带你这么飞过吗?”他还以为只有他。
“难怪你上次说坐骑满了。”褚柏栩看向陆眠的眼神带上了点谴责。
陆眠被他的脑回路惊呆,眼见两个人似随时准备把他架起来开始‘严刑逼问’,陆眠先发制人,“你都没有坐骑,怎么了,是不想吗!”
褚柏栩看他忽地抬头挺胸,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闻言即刻出声反驳道:“谁说我没有!”这个他还真有。
下一刻,他也跟着挺直腰板,傲然道:“我那可是陛下赐下的千里良驹!汗血宝马!整个东宁还没有比我的坐骑更厉害的!”
“好吧。”陆眠蔫儿下来。
褚柏栩见他露出低落的表情,刚打算安慰一二,继而只闻陆眠幽幽说:“我的坐骑不如你。”
此话一出,褚柏栩的安慰卡在喉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陆眠的坐骑,是包括他在内的吧?
所以是他比不过自己的坐骑?
褚柏栩沉默了,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呆滞中。
陆眠登时志得意满,拍拍袖子,笑得意气风发地往自己院子走,连身边跟着的陆凛都没能再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可真厉害,陆眠暗中夸夸自己。
两人很快回到小院,进了卧房,身后响起房门‘咔哒’一下合上的声音,陆眠方才回神。
陆凛就站在他身侧,再度四目相对,陆眠又凶了起来,“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吃掉!”
说完,他自己先尬了一下,左右四顾想着再说一句,紧接着便听到陆凛浅声开口:“你喜欢飞?”
陆眠:ovo。
“谁不喜欢吗?”他反问。
陆凛顿了顿,视线盯在他脸上,忽然道:“我可以学。”
陆眠表情迷茫。
陆凛沉声:“你若是想让人带你飞,我可以去学。”如此,就用不着旁的人背他了。
这个想法来得莫名又汹涌,陆凛并不想忽略。
或许,昨夜他已经想得十分明白了。
陆眠眼睛倏地睁大。
陆凛眸光微闪,等着人的答案。
随即,耳边响起少年满含不确定的嗓音。陆凛对上那双澄澈清润的眸子,陆眠表情认真又严谨,“那这样……如果摔下来不会东一块,西一块的吗?”
不会的话,他可就要答应了哦。
陆眠十分心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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