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尾恋恋不舍,回到主人身边后它颇有怨言,不安骚动。闻牧远目光冷冷一瞥,他伸手把尾巴又拉近了些。
云泆握拳掩住嘴角的笑,起身去了书房。他和闻牧远都是联盟的高级军官,因而一些私事也变得极为重要,需要向政务厅进行报告,譬如说结婚。
云泆那份资料填了一半,他坐下,一旁的钢笔有些许干涸,在白纸上划了几下后才流出墨水来。
寻常的报告都可以直接发电子版,但这样的事他还是想亲自写下来。虽说他和闻牧远是的婚姻来得突然,但某些方面他还是希望正式一些,也算是对伴侣的尊重。
他低头伏案,坐姿很端正,白衬衫下脊背笔挺,微微弓起弧度,后颈的碎发遮住腺体上的疤痕,橙黄的灯光使他看起来温暖而柔软。
云泆专注落笔写下报告的事项和原因,过了一会,他的余光瞧见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黑蛇从门后缓缓游移进来,蛇身粗壮而长,鳞片摩挲发出微弱声响,它到了云泆脚边有不知该往哪里去,有些无措地抬起头。
蛇鳞边缘齐整圆润,每一片都饱满非常,云泆挠了挠蛇头,说:“上来吧。”
黑蛇闻言照做,他顺着云泆的小腿蜿蜒而上,许是怕压着人,并没有完全攀上去,只是将蛇头静静靠在云泆肩上,还有很长一截尾尖落在地上。
云泆嘴角上翘,他捡起地上的尾巴放在自己膝盖上,侧头说:“闻上校,有人夸过你真的很漂亮吗?”
闻牧远化作的黑蛇无法答复他,殷红的蛇信向外吐出的频率倒是变高不少,舌尖的叉分得极开,云泆见状知道他在不好意思,轻抬眉头,忍不住把那尾尖在自己手指上饶了一圈。
他左手牵着蛇,右手又拿起刚才放下的钢笔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写。
黑蛇的眼睛很大,像巴洛克珍珠一样完美无瑕,墨蓝泛银的瞳色与光相映,如同流动的水银,闪烁着别样的光泽。
它静静地趴在云泆背上,感受着身下传来的热意,鳞片忍不住收缩,眼睛一直盯着面前那张申请报告。
云泆的字工整隽秀,如同的他人一样,乍一看似乎温和内敛,仔细瞧实则暗藏锋芒。
傍晚时候,署长发来案件的调查结果。不出云泆所料,崔妙妙的同事那边什么都没发现。
至于她的父亲,从各个方面看都十分普通,既没有接触过什么一样的人,也没有去过其他有问题的场所。
崔妙妙的死就像一个强硬的休止符,它猛然跳入,让案件被迫停了下来。
至于程风那边现在情况稳定,再过几天应该就能醒来了。
云泆礼貌地回复署长的消息,附带几句对他们工作的慰问。幕后之人既然敢找常立德这么明显的靶子,就不会轻易留下其他把柄。
云泆揉揉眉心,这事确实没头没脑。如果说当时偷袭他是想要联盟动乱,让瞿千岱痛失一臂,那现在对程风出手又是什么原因。
程风在南境说得上话,但也不及闻牧远来得影响大。难道是因为闻牧远跟他来了首都,他们退而求其次才选择了程风吗?云泆暗自沉思。
腺体轻跳,他灭掉桌上的灯,一片黑暗中带着分量不轻的蛇站了起来。
闻牧远想下去,云泆却拉住他,说:“不重,我们回卧室。”
说着他就朝卧室方向走去,闻牧远不敢再动作,任由云泆将他放到床上。
这张床尺寸不小,二人平日里睡觉规矩得很,基本没什么肢体接触。除了时不时冒出来的尾巴,再没有出格的行径。
墙边的衣架上还挂着闻牧远换下来的衣服,云泆在黑蛇身上轻轻摸了两把,他坐在窗边开口道:“让你变成这样也不单纯是想逗你,秦羽和我说你们每隔一段时间需要变成兽形以保持能量稳定。”
“他要是不提,我估计到现在还不知道。”云泆的手停在黑蛇的脊背上,那触感冰凉却不滑腻,很好摸。
前些天他和秦羽汇报自己的身体状况,秦羽不经意地提了一嘴成年陨落者的正常作息。
他说成年后为保持体内能量的平衡,陨落者要适当回到动物的状态。云泆在这头听着,心里把事记下了。
云泆把脚上的拖鞋踢掉,他问:“陪我躺一会怎么样。”
黑蛇把头伸到他掌边,示好似得轻蹭。
卧室里没开太亮的灯,只有床头的壁灯亮着。二人身高差得不多,闻牧远比他高上两公分,但现在躺在床上,他的身体在那粗长的黑蛇面前倒是显得有些娇小。
黑蛇张开嘴打了个哈欠,云泆瞥见它深黑的口腔内壁和一闪而过的尖牙。
闻牧远当初在实验中的结合体是一条变异的黑曼巴,不仅体型惊人,就连毒液的强度也远超同类。
云泆眯眼碰了下上翘的蛇吻,黑蛇的信子吐在他手上,微热的骚动过后让人觉得有些痒,他眼皮渐渐变重,不知不觉就阖眼睡着了。
再醒时已是半夜,闻牧远已穿回衣服躺在一旁,他们又回归到平时的模样。
云泆有点洁癖,受不了就这样睡到第二天,他放轻动作起身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才回到床上。
不知是不是昨天变回过原型的缘故,第二天的闻上校显得十分神采奕奕,平时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散落着淡淡的笑意。
云泆进到政务厅,没走两步就遇到几个老熟人,他们热切打着招呼,其中一个官员问道:“上将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云泆闻言抬起手中的文件袋挥了挥,他眼角带笑,说:“提交一下我的结婚申请。”
那几个官员错愕不已,想起之前网上的热议,他们又看向云泆身后面带微笑的闻上校,祝福的话语脱口而出。
“上将居然要结婚啦,恭喜恭喜啊。”
“闻上校也是啊,都是喜事。”
“二位很是般配啊,要长长久久。”
云泆欣然收下,告别这几人后继续往里走。
他要结婚的消息一瞬之间就像被插上了翅膀,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目光炯炯看着这对即将新婚的夫夫,动作意外的齐整。
云泆和闻牧远交完资料还早,至于审批也要和其他文件一起走流程。
正好顾逸青那头让他们去量一身结婚要穿的西服,云泆应下,让司机在厅外稍等。
刚过转角,瞿千岱等人迎面而来,席任就走在他身侧,看见云泆笑着问候。
四个信息素等级颇高的人站在那,对周围人而言是不小的压迫。云泆和闻牧远本就是军人,身上总隐隐透着肃杀之气,至于瞿千岱和席任,他们虽是政敌,但不会撕破脸,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笑里藏刀。
瞿千岱问:“来交资料?”
云泆答:“是,现在要走了。”
于是瞿千岱侧身为他让出过道,说:“一路顺风。”
两方人在这片刻擦肩而过,瞿千岱的目光与闻牧远短暂交汇而后投向别处。
司机载着云泆二人抵达顾逸青发的地址,那是一家历史悠久的西装店,专门为世家大族定制衣服。
还未参军前云泆也来过几次,老板是个脾气古怪的小老头,不论什么身份,只要想穿他做的衣服,那就一定要亲自到店里来。
短短的廊道两边摆满了人台,层层叠叠的布料被摞在一旁的手工台上。
见云泆他们进来,正在喝茶的顾逸青扬声对老板说:“人来了,可以开工了。”
今天店里冷清,只有他们。小老头拿着古早的软尺走到他们身边,单片眼睛下目光清明,他问:“哪个先来?”
云泆对他说:“我吧。”说着就脱去身上的外套,他转身递给闻牧远,动作自然:“劳驾。”
闻牧远接过,顾逸青喊他过去坐着歇会儿,于是闻牧远坐在顾逸青旁边的椅子上看老板给云泆量尺寸。
细长的软尺贴合他的身体,那是极佳的比例,肩宽腰细腿长,不论穿什么衣服都像衣架子般标准。
顾逸青瞧着自己的孩子,开口道:“以前他还总搪塞我,说等不打仗了就结婚,没想到这么快我就要看到他的婚礼了。”
闻牧远眸光闪烁,他说:“叔叔,我会认真对待这场婚姻。”
顾逸青抬眼看见他认真的神色,无奈道:“我知道,你也是个好孩子。”
照顾那些孩子的半年是云泆和家里矛盾最激烈的时刻,那时候瞿千岱还在地方拼命,云泆在军部的脚跟也还没站稳,云家不为他提供便利,云泆在中央过得极为不易。
因着揭发了“造神计划”,他还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
养伤期间他也曾遭遇过几次暗杀,不过那些人的手段还是差了点,失败后都被云泆无声无息地按了下去。
彼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他家里还有那见证了实验全过程的六个孩子,云泆不愿招惹麻烦。
顾逸青每每听到他的消息都惶惶不安,心里实在不好受,后来他和云瑞玉大吵一架,独自出门想去云泆住的地方远远看上一眼。
到了别墅外不远处,他发现这附近守备森严,心放下了些。透过车窗玻璃向上看去,别墅三楼的窗正巧在此刻被推开。
两个孩子探出头来倚靠在窗框上,一个脸上带着黑鳞,一个颈侧呲着羽毛。二人似乎在玩笑,他们的面孔同当时报道上的沉重模样截然不同。
顾逸青知道当初那个男孩就是如今眼前强大冷冽的alpha,他忽然觉得二人的缘分应该是不浅的。
云泆量完尺寸走来,闻牧远站起让出位置,顺便把怀里的外套物归原主。
老板眯着眼喊闻牧远过去,云泆让他等等,闻牧远回头问他怎么了。
云泆眉眼一弯,指着他的前襟说:“礼尚往来,我帮你拿外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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