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工厂
云泆到家已是深夜, 中心塔中只剩轮到晚班的人,白天人来人往的地方眼下空无一人。
秋意渐浓,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凉意, 云泆出门时顺手把闻牧远早上给的围巾围上,腺体被层层保护立马好受不少。
此前积压的所有文件已处理完毕, 云泆腾出一天时间外出调查。那个工厂坐落于一个叫多玛的小镇, 离中心城有些远, 经济算不上发达, 勉强够到联盟平均水平。
此行他需要一个帮手,而闻牧远正是眼下最好的人选。
走到家门口,他看见屋外灯火莹莹, 玻璃窗兜不住的光洒落在院门口, 黑夜都被逼退, 花园包裹着中心的房子透出温馨静谧。
以前云泆回来也是这个时间, 只不过那时迎接他的只是一件用于落脚的暗室。
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交杂着,他本有些头疼, 可一看到眼前的亮光,云泆的心情突然从低谷跃升而起。
结了婚到底还是还是不一样, 起码他现在的伴侣是个很体贴的人。云泆走向家的脚步变快,他噙着笑推开门,恰巧与站在玄关的闻牧远正面相撞。
“我听见声音刚要去出去。”闻牧远穿着背心, 双臂的蜜色的肌肉紧实好看。他额角还在往下滴汗,显然刚从训练室里出来。
云泆眉眼一弯,问他:“听得这么清楚,在等我呢?”
闻牧远老实站在一边看着他, 说的话也老实:“嗯,等你回来。”
“抱歉, 我处理文件都会有点久,下次回来晚的话我跟你说一声。”云泆这会忽然想起小时候云瑞玉有事不回家也会和顾逸青报备,如今自己晚归一言不发还要让伴侣等待,似乎是不太好。
他想着下次一定要纠正这不好的习惯,却见闻牧远摇摇头说:“没事的。”
alpha的黑短的头发长了些,湿透后垂下遮住了眉弓,让那张本显冷硬的脸看起来柔软不少。
自从云泆提过建议后,闻牧远十分听话地在家里显露本体。此时的他蛇鳞覆满一侧手臂,那条尾巴也比平时粗壮不少,一看就是训练充血的结果,云泆盯着黑亮的尾巴尖俯身摸了摸,一天不见的尾巴亲昵地向他示好。
摸了好一会云泆才舍得起身。闻牧远脖子微红,俨然有向上蔓延的趋势,也不知道是训练还是什么别的缘故。
“明天我要出个外勤,和我一块吗闻上校?”
云泆把多玛那边调查的情况给他复述了一遍,二人此前行动就配合默契,闻牧远的能力他很信得过,不然他也不会在这样小的年纪就成为南境的中流砥柱。
闻牧远没犹豫,直接道:“我和你一块去。”
“行,那就一块去,”二人一拍即合,很快就把接下来的行程定好。
云泆腰背有些泛酸,他顺势在沙发上坐下,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玻璃罩盖着的牛奶,像是担心里头落灰。
他眯着眼问:“这是给我的?”
闻牧远说是,也在一旁坐下。一天没见云泆,他实在想念,一秒都不舍得移开目光。
云泆近来或许是因为伏案久了,回家喜欢在沙发上坐着休息一会,闻牧远话不多,但这些小细节都看在眼里。
上一次临时标记过去没多久,二人信息素的连接依旧紧密,云泆喝着牛奶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扫过,一阵泛痒。
他抬眸看向闻牧远,只见alpha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尾巴在地上不自主地摇晃。
云泆失笑,他一把捞起蛇尾,调侃道:“你到底是蛇还是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蛇还会晃尾巴的。”
他说着,看见手里的尾巴僵直了一瞬,随后蔫软下去没了动静。
“这是怎么了?”云泆惊奇,捏着它晃了晃。
闻牧远正襟危坐答道:“它可能以为你不喜欢这样。”
云泆闻言连忙否认,他低头把尾巴拿到脸旁靠了靠:“没有不喜欢,很可爱。”
果然,他这话一出尾巴立马恢复了活力,在他手里旋转扭动,鳞片都舒张开来。它挺动着翻过身,露出平滑的腹部,像是寻常宠物翻肚皮一样让云泆上手摸。
黑蛇的腹部的颜色不同于他的鳞片,并非漆黑而是偏深的灰色。那一整片皮肤平滑细腻,只有几道浅浅的纹路,摸起来手感出奇的好。
闻牧远额角轻跳,他在潜意识里让尾巴别这么过分,只可惜尾巴完全忽略过他的命令,全凭心意卖萌,想要讨取云泆欢心的野心不加掩饰。
云泆不知道那头的人兽在心里打架,只是再次暗叹闻牧远真是完美的伴侣人选,他曾经想养蛇的愿望竟在这会得到了实现。
北境刚和闻上校见面时他还能勉强收敛,如今临时标记都做了三次,玩玩尾巴应该没什么吧。
第二天就要出发,云泆恋恋不舍松手准备上楼洗漱,他把杯中剩下的牛奶喝完,闻牧远见状从顺如流拿过空杯走进厨房。
云泆看着走远的alpha心痒痒,问道:“闻上校,你对谁都这么体贴吗?”
闻牧远脚步一滞,像是再斟酌如何回答:“我在学习如何做好一个合格的伴侣。”
“是吗,”云泆笑着看他,“那我也向你学习一下。”
闻牧远闻言怔了怔,随后闷声应道:“好的。”
云泆在心里琢磨着,虽然他和闻牧远结婚动机不纯,但目前看来二人十分契合,继续发展下去也未尝不可。
翌日天还未亮他们就出发离开了中心城。
隔绝可能发生的窥探后云泆亲自驾驶飞行器出发,天色尚暗,飞行器的到来不会引人关注。距他腺体受伤一事发生已过了将近两个月,这大概是他从17岁以来最平和的时光,许久没摸过飞行器,云泆到落地仍意犹未尽。
把飞行器停在多玛郊区的荒林外,它很好地隐匿其中,远远望去察觉不出什么。
当地人口众多,他们租了一辆汽车,佯装成普通的外来者进入多玛。
多玛的城区不算落后,多年前就已摆脱贫民窟的样式,只是当地人文化水平不高,他们所能从事的大多为劳动力产业。
邓兴的工厂选在这很讲究,当地工厂林立,多一个也不会怎样,迟钝的居民更不会觉得一个食品加工厂会有古怪。
但若是想要长久稳定地走私,邓兴那老家伙肯定少不了要在当地疏通关系。如今情况不明,云泆心中存疑,所以这次调查他绕过了当地的警方。中心城警署派来的人如今也在多玛警局,必要时还是先与他们联系。
他和闻牧远稍稍乔装,在工厂附近的居民区走了走,没看出什么异常。
当地警局人手不足,工厂的守备较为松散。云泆找了个角落,轻而易举翻进了生锈的围栏,闻牧远紧随其后,二人向里走去。
之前的调查告一段落,该取证的东西也都收集完毕,现在工厂内部空无一人,原本食品厂的员工也通通被遣散回家。
云泆来之前看过地图,对立面的格局了然于心。这间工厂大门小门前前后后加在一起足有七八个,警员守在外头,正对南面的大门紧闭不易通过。
西侧小门的锁倒是简单,闻牧远很快就开了门。云泆挑眉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反手把门掩上后往里走。
工厂地上就是寻常食品加工厂的模样,通往地下的通道在靠北一侧,那里十分隐蔽,墙上的门开在在转角看似平平无奇的墙上,寻常工人根本不会到这来,更别提发现了。
就连警署也是进来搜摸了老半天才发觉不对劲。
那扇暗门背后是一个普通的楼梯间,而通至地下工厂的门锁着,上面赫然是一把生物锁。云泆带了破解器,那扇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虽然这生意是邓兴在做,但就警署的调查来看,这些年他从未踏足过多玛,想来具体的走私营生并不是他在负责。
邓兴某方面看起来更像个被扔出来顶锅的,这些事挂在他的名头下,具体经手的人却不甚清晰,他应当是知道不少的,但再问下去就怎么也不肯开口了。
门一开,周围空气骤然降低不少,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灰尘与水腥气的怪异味道。
闻牧远对气味比云泆敏感,他不禁皱眉,这味道有些奇怪却又让他觉得莫名熟悉。
“进去看看。”云泆冲闻牧远道。
里面的陈设和发到中心城的照片一样,大多是一些制药仪器。多玛当地警员只是拍照取证,没有破坏现场,不少仪器上都落满了灰尘,看着那厚度,云泆估计这里已经废弃超过两个月了。
这地下工厂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周围的强制以及摆放仪器的台面等统统都是白色,这个颜色让原本有些逼仄地地下室看起来宽阔不少,但放在走私制药上又显得不太合理。
闻牧远在不远处查看,那处桌面下有一个小夹层,里头摆着好几只玻璃器皿,它们看起来很新,堆积在一块看不出什么名堂。闻牧远戴上手套,从里面拿了一个出来凑近嗅闻。
云泆见状走近问他有什么发现。
闻牧远神色变化,他眉心紧锁开口道:“这个玻璃器皿上有之前盛放的液体残留的味道,这里的警员可能没发现这不对劲,因为味道很淡。”
“但是这和我以前在实验室里每天接触到的营养液气味很相似。”
云泆面色瞬间凝重,他问:“你确定吗。”
闻牧远点点头,他对自己的嗅觉和记忆很自信。实验体身上的基因变异让他的大脑很早就开始发育,速度也比普通婴儿更快。
当时他被救下是生理年龄在十岁左右,但体检结果显示他的大脑与正常十五六岁的孩子无异。因此闻牧远对以前实验室的事记得很清楚,更何况气味本就是及其容易勾起回忆的一样东西。
见他如此笃定,云泆环顾四周,室内没有开灯,他们进门时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电。如今放眼看去,一切都是单调的惨白。仔细一想,这样的场景确实很像实验室的风格。
云泆神色凝重,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证物袋让闻牧远把器皿装起来。当年追查到那个实验室时虽然没找到太多证据,但大型的实验仪器,诸如给实验体使用的培养皿因为难以移动而被留在原地,因此留下了一些样本,等回到中心城就可以马上投入比对。
云泆和闻牧远继续分头查看这里的种种细节。其他摆放仪器的柜子都紧密相连没有缝隙,但有两个柜子,不知是不是时间久了被不小心移动,中间隔开了几毫米的缝隙。
云泆拿灯照进去,柜子比较高,光只能照亮缝隙的一部分,最底下幽暗难见。云泆想就地找个称手的工具,最后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一张白纸,折迭后用向里钩伸,最后带出一片褐色的东西。
眼下时间不足,无法凭肉眼辨别这是什么,云泆暂时将它装了起来。
突然,他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似乎有什么动静,他立马起身回眸,而闻牧远的动作几乎与他同频。
他们远远对视了一眼,云泆意识到——现在这间工厂里,不止他们两个人。
第32章 老板
长年累月积攒下的习惯使得云泆对风吹草动十分敏锐, 刚才那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像是动物会弄出的动静。
既然如此,那大概率是人为。
对方未必发觉自己已暴露,云泆与闻牧远仍装作无所察觉的样子翻看身边的东西, 不着痕迹地向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靠近。
闻牧远锁定了大致的区域,那里的气味比周围更复杂。他的目光投落到一个还未查找过的柜子上, 它外表看起来没有很正常。
闻牧远放轻脚步贴到柜侧, 下一秒, 他飞快拉开柜门, 里头的东西猛然一惊,见势不妙马上要逃走。
这看起来狭小的柜子里竟然还有逃跑的余地——这里竟然还有一条通道。
方才躲在里头那人跑得飞快,闻牧远立马钻进通道追了上去。
此处不便使用信息素, 要是留下了什么痕迹以后说不清楚。幸好那个偷窥者腿脚不太利索, 在这不甚宽敞的通道里行动迟缓, 起先拉开的距离一下就被缩小。
闻牧远看准时机抓住他的脚踝往下一拖, 手臂上的肌肉一齐发力,动身倒退撤出了暗道, 至于前面逃窜的那个人也被他一并拖了出来。
强光照上那人的脸,偷窥的是个身材偏胖的中年beta, 他蜷缩在地上抱着头,嘴里大声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云泆皱眉, 他压着beta的肩膀翻过身,看清了那张脸。
算不上陌生,眼前的人他不久前还见过。
就在多玛警方上递给中心城的调查资料中,这个男人正是地上那家食品加工厂的负责人, 云泆还记得这人似乎叫林章。
云泆动手卸了他的胳膊,以防他有什么异动。云泆看着不远处昏暗幽长的隧道, 冷声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这条通道通往哪里,躲在那干什么?”
林章吓得哆哆嗦嗦,不住颤抖求饶:“我、我就是看着你们进来才想来看看,我什么都没做啊。”
“通道呢?”闻牧远在他大腿上踹了一脚,这人的肉抖了几抖,瘫在地上滑稽万分。
“通、通道是我不小心发现的,出出口在后头河边!”林章欲哭无泪,他哆嗦着解释前因后果。
他虽名义上是食品加工厂的负责人,但事实上只是挂个名。他起先也是这工厂里的员工,当时刚进来做活勤奋,上面的人看好他就一再提拔,让他从打工仔一跃而起成了负责人。
只可惜他这人的勤快都是做样子,本质上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打地位上升后,十天半个月不来工厂也是常有的,因此对这里的情况也不了解。直到不久前警署的人找上门才知道这地下还藏着如此玄机。
他日思夜想越发不安,生怕自己被牵涉进去。工厂已经被警方包围,他就是想做什么弥补也无济于事,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他忍不住来工厂附近走走,结果竟意外发现了这条暗道。
今天也是凑巧,他在附近时恰好撞见云泆和闻牧远,因此就想跟下来看看怎么。
林章这番说辞云泆只信一分,其中疑点颇多,警方都没发现的暗道,他随便走走就能发现,一个混吃等死的懒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但眼下不是审问的时候,他和闻牧远又把周围的事无巨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遗漏后决定走那条暗道出去,看看这人说的是真是假。
那柜子背后有一面可移动的厚墙,敲上去发出的声音与寻常墙壁无异,大概是特制的,隐藏的极好。
云泆走在前头,闻牧远断后,负责看守这人以防他逃跑。
这通道就暗道而言并不狭小,云泆和闻牧远一米九左右的身高在通道内半弯着腰就可以顺利通过。
周围的泥土似乎经过特殊处理,看起来与普通的不太一样。云泆脚步一缓,他把光打到地上,脚下的泥土更为坚固,除去几个杂乱的鞋印,下面好像还留着一道很长的痕迹。
这道凹陷的痕迹前后蔓延,看起来接通了两个出口,像是某种仪器拆除后留下的。
云泆取了点泥土顺势放进证物袋里,继续往前走。他们二人脚程快,大概过了两分钟,这条暗道就到了底。云泆在一侧紧贴泥壁的墙上找了一条小缝隙,他扣进去用力一推,这门像是上了什么轨道,自觉地滑开。
云泆从里面钻出来,昏暗已久的视野豁然开朗,而在他面前确实如林章所说是一条河流。
这暗道的出口位于河流边的土堤旁,这里远离居民区,平时经过的人寥寥无几,更不会有谁下到这里来走路。
林章方才的话漏洞百出,在云泆这已毫无信用。
待闻牧远出来后云泆上前把那扇门推回原处,它设计得精巧,与周围别无二致。
云泆蹙眉,他爬上地面,这里离工厂不算太远,面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空地、工厂和仪器拆除的痕迹,云泆盯着林章蓦然发问道:“这里之前是不是停运输车辆的地方?”
林章脸色一凝,在云泆的直视下弱弱答道:“是的,很多厂子的车都停在这。”
云泆了然,这条暗道挖在此处不是为了让人行走,而是为了运输。而自实验室废弃后,这条通道自然也就被荒废下来。
联盟对工厂的管控一向较为严格,几乎每个月都会对不同的工厂进行检查。邓兴若是走私药品确实需要慎之又慎,可什么样的东西需要如此大费周章避开人,甚至专门建一条暗道来运输。
云泆想到闻牧远拿出来的容器,心中已有了模糊的答案,送检需要马上进行。若不是来了这么一趟,他没想到这个不大的实验室里还藏着这么多信息。
他们现在押着林章也不是个事,反正实验室也搜过一遍,云泆直接找上了那几个中心城的警员。
他们来得很快,在云泆的嘱咐下特地选了寻常的车出勤,云泆让他们把林章暂时扣下,不用送到警局。他已经联络了中心城的人,只等他们来后将林章带回审问。
这边命令下去,那边云泆马上派人调查林章的身份信息、家庭背景以及所有生平经历。
这人出现在此的原因绝对不如他所说的那么简单,他身上处处透露着不寻常,云泆知晓对这样的人来软的绝对套不出半句话,既然如此,那就带回首都再议。
他没打算在这里露面,别过警员后和闻牧远隐入巷道。
工厂附近或许没什么线索好挖掘,但现在送上门的林章倒是带来了新契机。这人的各项信息和家庭住址很快被发到云泆通讯器上,其中还包括警方刚开始调查时一些工人的笔录,据他们所说,林章确实已经很久没去过工厂了,这倒是和他说的一样。
林章家位于多玛老城区的市中心,云泆准备动身去那看看。
闻牧远负责开车,云泆瞥了他一眼,alpha穿着一件破旧的汗衫,配上那张年轻的脸,颇有几分街头少年桀骜不驯的感觉。他们对自己的脸都动了些手脚,看起来普通不少,如此也就不容易引人注目。
多玛本就不大,很快车子就就来到林章家楼下。那是一幢普通公寓,高度大概在七八层,他住在三楼,发来的信息中说他和妻子女儿住在一块,名下的房产就这么一处。
楼下有好几家卖东西的店面,云泆拉着闻牧远进其中一家面店,云泆掸掸凳子上的灰自然落座,他喊了一声老板。
里头的人听见动静连忙出来问云泆要什么,他看了眼墙上老式的价目表,说:“来一碗青菜排骨面。”语毕他朝闻牧远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也点上一份。
闻牧远说:“和他一样。”
“好嘞,你们稍等哈。”明明是饭点,但店里生意冷清,老板见到有客人来动作利落,没一会就把两碗面端了上来。
云泆起身倒了两杯茶,他喝了一口夸道:“老板,你这茶真不错。”
在外头任谁听见好话都要高兴一下,这老板也不例外,店里也没别的活,他干脆就坐在边上和云泆聊了起来。
“听你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老板寻思着。
云泆点点头,他说:“是,我们是外地来打工的。”说完他又补充道:“话说你这店开的时间不短了吧,我想问个人,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那老板一听此话立马拍拍胸脯道:“那当然,我这可是家里祖传的老店,你说吧,想找谁?”
云泆低头喝了口面汤,这短短的时间吊足了老板的胃口,随后他缓缓道:“林章,这人你认识不?”
老板闻言面色马上变了变,像是觉得有点晦气还呸了一声,他说:“你们找这人啊,不会是他朋友吧。”
“哪有,”云泆马上否认,“我们哪能跟林老板做得上朋友,只不过他好久不来厂子了,有些工资还没发,其他工友托我们过来问问。”
听他这么说老板方才瞧不上的神色才缓和下来,他絮絮叨叨:“不是我说,这林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老早就在外头包二奶,不久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变得有钱了。”
“这样啊,”云泆故作吃惊,“然后呢?”
“然后?”老板神色忿忿像是不平,“然后他老婆就和他闹离婚,结果林章把他老婆推下楼梯,直接滚了下来。作孽啊,他老婆才刚出院,现在他天天不着家,就留个小孩和她妈妈待在家里。”
云泆快速消化着他话里的信息,问:“不久前,那是多久啊?”
老板默默下巴仔细回想,他说:“大概两个月前吧,具体我也记不太清了。”
云泆按捺下心绪,这个时间太凑巧。两个月前他遭遇袭击,此处的实验室或许也是在那会荒废的,而林章却在那个时间点上暴富,这绝对与邓兴的生意脱不了干系。
云泆谢过老板,又与他扯了些有的没的,面都没顾得上吃。老板见这情形有点不好意思,他也不好耽误客人吃饭,识趣地走开。
云泆还在琢磨着,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碗里的排骨多得快溢出来,青菜和面都被淹没不见。
他看向闻牧远,坐在对面的alpha马上若无其事地低头吃起了自己的面。
第33章 易感
这老板倒也是个实在人, 两碗面里下的料都足。云泆看着碗里的排骨觉得好笑,闻牧远在这一点上倒是和小时候一样。
“刚才夹进来的?动作挺快啊。”云泆没拒绝他的好意,调侃着动了筷。
闻牧远点点头, 带着点忐忑,刚才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做完了这件事, 末了才担心云泆会不会不喜欢。还没等他忐忑出个结果就听见云泆说:“这排骨味道还挺不错的, 怪不得这家店能开这么久。”
话锋一转, 他又补充道:“不过下次还是得给自己留点, 不许全给我,听见没。”
闻牧远条件反射似的答道:“是。”
怎么弄得像下命令一样,云泆无奈, 默默结束了这顿午餐。
老板过来收碗, 看着眼前长得虽不说多好看, 但极为般配的两人笑着说:“你们不会是一块出来打工的情侣吧。”
云泆摆摆手说不是, 闻牧远神色一暗,下一句却头听见他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是夫妻。”
几秒钟的时间他的心情却像是坐上了过山车,闻牧远嘴角微扬, 这种程度的认同已能让他喜悦不已。
老板祝他们百年好合下次再来,虽然重点大概放在后一半,但这不重要。
饭后云泆和闻牧远按计划上楼, 敲响了林章家的门。屋内传来踢踏踢踏的拖鞋声,来开门的是个小女孩,她看起来年龄不大,个子还不及云泆的腰高。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 问他:“叔叔,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呀?”
云泆学着本地人说话的口音, 说:“我来找你爸爸,他好久不来工厂了,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他还有钱没给我们呢。”
小姑娘听见爸爸两字小嘴一撇,她低头绕了绕手指说:“我也不知道,他什么都不和我说的。”
“玲玲,是谁在外面?”屋内传来女人的声音,那应该就是林章的妻子。
“妈妈,他们是爸爸的同事。”小姑娘跑进去把她妈妈扶了出来。那女人走路需要扶着拐杖,想来是之前跌下楼梯的伤还没好全。
她眼里带着警惕看向云泆,冷声问道:“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云泆把刚才的理由复述了一遍,女人见他们只是打工的来要工资脸色缓和不少。
她说:“林章不着家,最多晚上回来过夜,你们要钱去问他要,我这里一分都没有。”她的仍是戒备万分,生怕面前这两个高大的alpha来硬的。
她的话让云泆又想起那个老板说的事,眼前这个女人和她家里的陈设都很平凡普通,看不出什么蹊跷,那些突如其来的金钱似乎也与这对母女没有干系。
“你们要是想见他还不如去找他姘头,在他眼里那人可重要多了,之前三天两头往那边跑。”女人也是个beta,说着竟抹起眼泪来。
云泆连忙劝慰:“诶先别哭,我们也不想为难人,只是老板的姘头在哪我们也不清楚啊。”闻牧远附和着点头。
女人不想多说,只给了他们一个从林章通讯器里瞄到的地址和名字,随后就沮丧地拄着拐杖回了屋。
小姑娘很有礼貌,坚持要送他们出门。门快关上时她又突然说等等,云泆和闻牧远闻言停下等她,过了一会她从一旁的小房间里去而复返,踮起脚尖把几枚硬币放进云泆的掌心。
“叔叔,我爸爸好像做错了事,我向你道歉。”她把自己为数不多的零花钱毫无戒心地放进陌生人手里,眼神清澈纯洁,叫人心软。
云泆垂眸摸了摸她的头,他想要把钱还给这个小姑娘,可这小孩倔强得很,到最后云泆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其中一枚。
小姑娘笑得灿烂,挥手向二人告别,稚声道:“祝你们天天开心。”
下楼时闻牧远走在云泆前面,楼道的灯不太灵敏,忽明忽暗没有规律,墙上窗户能透过的光有限,落脚一片漆黑。
闻牧远走着突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云泆拉住,他转过身,云泆说:“手伸出来。”
闻牧远依言照做,把手递给他。
冰凉却带着温度的对象落入他手中,是刚才小姑娘给云泆的硬币。
云泆笑着说:“借花献佛,你拿着吧。”
闻牧远恍惚一瞬,收紧了手掌。他的脚步有些飘,直到底楼才觉得脚下落到了实处。
“那就去那个地址看看吧,也许会有其他发现。”云泆在通讯器上搜索女人口中的地名,地图显示那里离此处不算太远。
闻牧远小心翼翼地把硬币放进口袋的夹层,生怕它掉出来。他依照地图指示开到那里,与林章现在的家截然不同,这里的住宅算得上高端,放在多玛应该是顶尖的水平。
这里的门卫看管严格,不做登记就进不去。门口保安看着两人朴素的着装,问道:“要去哪,找谁?”
“我们找18幢7层的许先生。”
保安思索了一会,回去拿了个册子,他翻看后说:“许先生已经搬走了,他现在不住在这,你们请回吧。”
搬走了?可女人说前不久林章还在往这边跑。这行为像是在掩饰什么,云泆心中疑云不散,但没有正当理由那保安不会放人进去。云泆询问那位徐先生去了哪,保安也不知道,他们二人只好先离开大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车在路边的树荫下停靠,云泆马上让人继续查这间房子主人的登记信息。
忽然,他感到车内属于alpha的信息素波动了一瞬。闻牧远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云泆问道:“怎么了?”
闻牧远用力压□□内信息素的波动,直到它恢复平和才答道:“没什么,不用担心。”
云泆正色,想起自己不久前后遗症发作时闻牧远的表现:“我答应过以后有情况不会对你隐瞒,既然如此,希望你也可以做到。”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闻牧远的肺管子,他只好实话实说:“我的易感期好像快到了,它比预期来得早,信息素波动很正常,不会有事的。”
云泆倒是快忘了易感期这一茬,当时闻牧远还跟他说自己易感期都在训练室里度过,如今想来这对有伴侣的alpha来说多少有些可怜。
“你需不需要——”
“不用,”云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闻牧远坚持道,“不用担心,等回到中心城我会处理好的,不用麻烦你。”
云泆见状没急着说什么,小蛇在某些方面太偏执,单单凭借语言改变不了什么。但事情会如何发展,从来不是预想可以决定的。
云泆说好,适量放出自己的信息素抚平伴侣躁动不安的情绪,他们一来一回折腾的时间不短,太阳即将落山,闻牧远的身体情况很难说,他们要尽快回中心城去。
飞行器落地时云泆的司机等候已久,在多玛出发时尚且是白昼,回到这里就只剩下黑夜。
关于林章,云泆在飞行途中就接到了消息,负责押送他的人已经赶到,即刻启程返回,明天就能转入警署。而那幢高档住宅的主人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它竟然属于邓兴的情人,那位毫不犹豫揭发邓兴叛国的omega。
邓兴事件余韵未过,警方没有放松对他的看管,虽说登记不能说明什么,但保险起见,警员一接到上级命令就把这人也关押了起来。
至于那位神秘的许先生,自从他离开那个小区,就再没有监控拍到过他的身影。在联盟系统上更是查无此人。而他离开的时间,正是云泆结婚,邓兴落网的那一天。
既然那位许先生已不在此处,那林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迷雾散去又重来,背后遮掩的阴谋到底所为何无人知晓。
云泆连夜派人把他们在实验室采集到的样本送去比对,只等结果出来再做分析。
但眼下更为棘手的,是alpha突如其来的易感期。
闻牧远回家后信息素不稳的反应更加明显,那道气息上下波动着,雪柏横冲直撞像是要冲破某种阈值发泄一番。
闻牧远一回家果断进了训练室,而每一间标准训练室的门都是特制的,可以阻挡一定程度的信息素。但闻牧远的信息素等级高且浓度大,就算如此依旧会不可避免地逸出充斥整间房屋,云泆的腺体也被这些气息弄得隐隐发热。
他捂着后颈走到训练室门前,那扇电子门被上了锁。
他还记得闻牧远进入训练室前有些失措的神色,他说:“抱歉,我不知道易感期为什么会提前。”
“不用担心,易感期很快就过去了。”
s级alpha的易感期是可想而知的猛烈,他口中的很快也只是宽慰的说辞。越强大的腺体在易感期的反应越强烈,云泆不是不知道。
闻牧远生理上的失控使得身上不少部位都不由自主地蛇化,黑鳞开始浮现。
他把自己关了起来,想要尽可能远离云泆。现在的他只要一闻到那抹熟悉的青藤气息就会忍不住产生一些冒犯的念头,那些想法试图侵占他的大脑,但他不愿在易感期里,在他精神无法控制肉/体时沉沦。
闻牧远眉眼冷冽,他脱去上衣,大力打在面前的沙袋上。
和过往的每一次一样,这次他依然会一个人度过难熬的易感期。
灼热和混乱挤占时间的秩序,清明褪去化为混沌,时间的流逝变得不可感,孤身对已有标记的alpha来说是难言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训练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云泆站在光里,手中拎着高级alpha专用的止咬器。
他反手关上门,笑着走近,开口问道:“需要帮忙吗,闻上校。”
第34章 帮忙
云泆说得坦然, 他一步步靠近,属于alpha的信息素热浪扑面而来疯狂涌动。
进来前他给自己打了一支抑制剂以免场面太过失控,易感期的alpha云泆不是没见过, 这样的场面在军营里也没少发生。
但这件事放在闻牧远身上,云泆的心态却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陌生的情绪悄然到来, 那是一种可以称之为怜惜的感情。云泆发现自己不想闻牧远独自忍耐, 他甚至想在alpha走进训练室时拉住他。
心脏在这份情绪里搏动, 可他却无法断言这究竟是什么。
云泆不喜欢逃避也不喜欢亏欠, 闻牧远帮过他许多,现在轮到他的易感期,云泆在直觉的驱使中拿起主动权, 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面对他的到来, 闻牧远站在原地神色迷茫。属于alpha的意志被劈开, 一半叫嚣着侵略, 一半强忍着克制。
云泆甚至无需释放信息素,从他的身影进入闻牧远视线的那一刻起, alpha就注定无法平静下来。暴烈的信息素突然缓和,那不是收敛, 而是预备着下一次狂潮,闻牧远在这间隙捡回一些理智,他快步后退。
“你你不该进来的, 快出去吧。”心里渴望的到底是什么他自己清楚,明明是拒绝,他的身上却透露着矛盾的局促。
“易感期的alpha会失控我知道,但来见你是我的选择, ”云泆没停下,室内空间有限, 他已逼近闻牧远的身侧,“就像当初我选择和你结婚一样。”
青藤的气息淡淡飘散,虽然浓度远不及雪柏,却像天降甘霖一般将试图那些锐利的棱角温和抚平。
“真的要拒绝我吗?”云泆再次问他。
闻牧远说不出话,他双目赤红,忍不住抬眼看向云泆。
那张温和漂亮的脸上仍是笑意,甚至带着一点鼓励。闻牧远挣扎难捱,但残存的理智依旧在忧心omega的靠近。
云泆伸手摸上他的脸,动作轻缓似是安慰。云泆神色不变,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担心会伤到我吗,上校,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
闻牧远呼吸急促,勃颈的潮红弥散,没有马上应答。
云泆凑近,像是在询问:“你会伤到我吗?”
闻牧远摇摇头,垂眸闷声道:“不会。”
“这不就没问题了。”闻牧远的回答落在二人之间变作一种默许,青藤瞬间被主人释放,虽还未恢复巅峰水平,但抚慰伴侣绰绰有余。
云泆学着闻牧远以前的样子,轻柔地将对方包裹到自己的信息素中。
闻牧远的身体在那一霎骤然僵直,随后又被更深层的火热占领,视线变得有些迷蒙,他迫切地想抱一抱眼前的omega。
云泆倾身靠近,将手里的黑色止咬器扣在闻牧远的脸上,这个止咬器在家里放的时间不短,今天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alpha乖乖低头任他施为,这种程度的禁锢反而让他的血液更加沸腾,。
下一刻,云泆把这个魔盒的开口变得更大。
“小蛇,我允许你做想做的事。”
闻牧远在他的纵容下意志力趋近消散,他本就是野兽,天边月已向他奔来,那他为什么还要忍耐?
空气静默了片刻,雪柏毫无征兆地迸发而出,云泆被揽进一个宽大火热的怀抱,alpha低头隔着止咬器在他颈侧来回嗅闻,手上的力道分毫不减。
他的腿似乎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上,低头一瞥才发现是那截蛇尾。往日温顺的尾尖一反常态,缠得极紧,上下不停摩挲擦蹭,像是要把他吞吃入腹。
云泆并不反感闻牧远的亲近,他摸了摸alpha的后脑勺,却猛然感觉到自己的大腿靠到了什么。它存在感有点强,云泆难以忽视。
“小蛇,你想要吗?”云泆眸色不明,他发现自己的底线在无知无觉见几近消失,对闻牧远他好像可以容许所有情况的发生。
闻牧远满眼猩红,喉咙里发出舒适却仍未满足的咕噜声。他把怀中人搂得很紧,二人胸腔相贴,剧烈跳动的两颗心无间紧触。
云泆话里的意思他理解得有些缓慢,良久沙哑低声道:“想要。”
云泆感觉自己一定是被夺舍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拍拍alpha的肩,要求道:“去卧室。”
云泆此前只见过闻牧远体贴温顺的模样,哪怕变作黑蛇也依旧乖巧粘人。
而如今易感期里,粘人倒是没变,只是曾经温顺的面具被他自己撕了个粉碎,那些被压抑的想法根本难以掩饰。
云泆被蛇尾缠住双手压在床头,他意外挑眉,没想到闻牧远还会这个,明明平时看起来纯情得很。
这会他还有功夫胡思乱想,不过片刻,身上的alpha就让他有些难以忍受。虽说有止咬器,但在某些时刻,这点限制对失去理智的alpha来说完全不算什么,甚至变成了情/趣的一种。
云泆仰颈别过头,呼吸在刚才乱了一瞬,他推开alpha的脑袋,颇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奈。末了还是狠不下心,只是轻斥:“松开点”
这些经历对他来说过于陌生,腺体的热度也在不断攀升。闻牧远的动作没有停下,二人汗液难息,在柔软的床上无声交缠。
卧室的窗帘拉得严实,时间在长久黑暗中悄然溜走,云泆再醒来时外头已是白昼。
他两只手腕上各留下了一道青紫的印子,不算多骇人,只是让他有些恍惚。
他没想到闻牧远能克制到这种地步,昨晚那般混乱,他竟然没做到最后一步。
此时alpha还在沉睡,屋内信息素浓度下降了些许但仍然偏高,这说明他的易感期还未结束。
云泆打开通讯器,上面消息不算多。昨天他进入训练室前就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妥当,抽出时间不太容易,但他想陪闻牧远度过易感期。
昨日与秦羽的记录躺在最下面,远在千里外的秦医生告诉他闻牧远易感期的提前或许与近来频繁使用信息素有关,而陨落者的易感期烈度从来居高不下。
闻牧远在南境时军营会专门辟出一片训练场供他发泄以免伤到旁人,待到这段时间过去,那里往往会变成废墟。抑制剂对他而言用处不大,他的易感期需要实打实的发泄,为此闻上校的工资经常充公来维修被损坏的训练场。
这些云泆不清楚,但仅仅是秦羽的几句话就让他心软不已,他突然理解了古时的昏君,毕竟闻牧远不论说什么,只要动两下尾巴自己就会无条件答应,好像和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起身,大腿内侧的火辣痛意挥之不去,云泆没想到最后竟伤在这地方。
他抓紧时间开始处理事务,等到闻牧远醒来怕是没这机会了。
alpha睁眼时身边空无一人,冰冷的反差让他不禁失落,止咬器还没摘下,闻牧远穿上衣服循着信息素的味道寻找他的omega。
下楼走到餐厅,微黄灯光下的场景过于温馨,瞬间让他的小情绪消失殆尽。
云泆叼着一片面包背对着楼梯坐在吧台边看着通讯器,他身边放着为闻牧远准备的早餐。下一秒他忽然被一个熟悉的气息紧紧包裹,闻牧远从身后抱住他,不住地在他颈边轻蹭。
“怎么了?”云泆有点痒,他赶忙从嘴里拿出面包生怕掉到地上。
“你不在”闻牧远含含糊糊,“想你。”
云泆遗忘已久的生理课知识袭上心头,他突然想到易感期的alpha似乎离不开omega,伴侣的气息离得远一些都会让他们感到不安。
出于抱歉,摸摸alpha的头,侧身自然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吃早饭吧,会陪着你的,别担心。”云泆对他的态度似乎没有因昨晚的事发生太大变化,他如流水平和,闻牧远的焦虑都被驱散。
只不过alpha在云泆的亲吻下整个人显得有些呆笨,走到桌旁险些带翻了凳子。
要吃东西总不能带着止咬器,云泆给他解开,看见那器具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几道红痕。闻牧远不在意,他快速洗漱了一番,将云泆准备的早餐尽数吃下补充体能。
从昨天到现在他的尾巴一直没有收回,吃早餐时就恋恋不舍粘到了云泆身上。云泆平日喜欢逗它,但一想到昨晚的事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条尾巴没他想象的那么老实,在某种程度上,花头比闻牧远还多。
他还有些庆幸闻牧远没完全蛇化,毕竟蛇有他勒令自己不许再想,集中注意力完成了最后一点工作。
再抬眼时正好对上闻牧远神色深深的双眸,一种被锁定的感觉弥漫全身,云泆问他:“有哪里不舒服吗?”
“热,”易感期的闻牧远除了黏糊就是话少,寡言这一点比平时更甚。热意重新上涌,闻牧远第一次请求:“可以不戴吗?”
云泆知道他指的是止咬器,闻上校在他这信用良好,他和其他的alpha不太一样,既然他这么说,那不戴也行。
他转身给闻牧远倒了杯水,alpha一口闷尽,不过片刻室内的信息素又上了一个台阶,直直逼近昨夜的水平。
“回房间吧,事情处理好了。”云泆配合着用青藤帮他降温,刚走进那片熟悉的黑暗就被闻牧远拉住了衣角。
alpha的灰蓝的眼睛在黑暗里发光,像宝石一样美丽。
云泆听见他问:“我可以亲你吗?不咬。”
他言简意赅,这请求看起来很合理,云泆没有拒绝他,还天真以为他口中的亲吻指的是婚礼上那种。
但接下来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错得过分。
原来亲吻也可以这么猛烈,唇齿交缠攻城略地,云泆感觉仅剩的空气都被抽走,呼吸也被掌控。
他的世界只剩闻牧远火热的唇以及那清淡好闻的味道。
摘去止咬器像个错误,云泆可以修改,但他没有。闻牧远牵紧他的手掌,二人十指相扣,两枚戒指碰撞交迭。
他接受这份期限内的狂乱,愿意就此随着闻牧远的意志沉沦而下。
第35章 余韵
闻牧远的易感期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天左右, 这三天里他几乎无时无刻不粘在云泆身上,去哪都像尾巴一样跟着,青藤离远一寸都要被他拉回来。
但他们始终没有做到最后那一步。
闻牧远如他保证的那样, 克制着alpha啃咬的本能,没有咬上云泆的腺体。
他理智高悬, 虽在易感期被搅得稀碎, 但仍为自己上了一道无形枷锁。
第三天, 信息素如潮水般缓慢褪去, 闻牧远从深眠中转醒,映入眼帘的是云泆略带笑意的脸。起先他还没意识到什么,直到视线下移, 他看见云泆稍显红肿的唇, 锁骨上的青紫和手腕上残留的束缚痕迹。
闻牧远看得心惊胆战, 这三天的记忆开始快速回笼, 他惊慌失措,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醒了?”云泆伸手在他额头上贴了贴, 就连他的指节上都有一枚牙印。
云泆确认温度如常后放了下来,他看出alpha应该是在不好意思, 按捺下想要逗弄的情绪:“去洗漱一下吧,三天不露面别人还以为我们怎么了。”
闻牧远这易感期来的巧,如此光明正大的理由反倒为他们的多玛之行做了遮掩。
现在易感期结束, 二人堆积了不少工作,云泆本质上是个工作狂,不把事情做完他浑身难受。但他的alpha刚经历易感期还在沉睡,苏醒的时候或许会想见到他, 为此他选择等待。
“抱歉我我这几天是不是失态了。”闻牧远恍惚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些记忆碎片正疯狂刺激他的神经, 让他难以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泆莞尔,他起身披上外套,语气如常:“怎么会,你乖得很。”
闻牧远这会根本不敢直视云泆的眼睛,他耳朵红得滴血,羞赧和歉疚混乱交织。他在云泆的话语中起身,猛然发现自己身上没穿衣服,一低头,块垒分明的腹肌上还有几道浅浅的抓痕。
云泆见他这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觉得好笑,摊手道:“你易感期的时候不愿意穿衣服,我当然也就随你了。”
“至于其他的么,你就当礼尚往来。”
闻牧远脸红得更上一层楼,他看着云泆走进卫生间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那个,你要不要擦药。”
云泆一愣,转念一想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嘴角微扬调侃道:“不是你帮我擦的吗,忘记了?”
闻牧远瞬间噤声,他仔细回想,果然又从记忆里找出几段刺激的片段。
闻牧远彻底烧了起来,蛇尾上的鳞片都紧张岔开,明明比平时精神更抖擞却定在原地不敢多动。晨间某些生理反应让他在原地静坐了许久。
云泆有些头痛自己身上过于浓郁的alph息素,要是顶着这身味道出去,他身边闻到的人估计都得跪下。喷掉了三瓶阻隔剂才堪堪把馥郁的雪松遮掩起来,云泆哭笑不得。
现下他走路倒是没什么异常,这点伤对他而言微不足道,更何况闻牧远确实拉着他上过药。
他还记得alpha微红的眼,涂上药膏后低头轻吹,温热的气流扰动神经带来痒意。他们靠得很近,闻牧远攥住他的脚踝,顺着小腿往上亲吻的动作虔诚而疯狂。
想到这他有些许脸热,方才调侃闻牧远尚且游刃有余,可思及这三天的狂乱不是一个人所为,云泆也不由暗叹自己的出格。
他暂时还没想好接下来要用怎样的距离和闻牧远相处,嘴角的创口却在他喝下热水时隐隐作痛,昭示着存在。
云泆坐在中心塔的办公室里,决定先用工作来麻痹自我。这几日北境的情况不比从前平和,而他的腺体在闻牧远的陪伴和中心城医院的治疗下大概好了七八分,回北境这件事理应被提上行程。
当初瞿千岱让他回来的目的已达成,余下的老狐狸只会把尾巴藏得更好,想要找他们的错处没那么简单。
林章的审问已结束,面对中心城的人他倒是老实不少,没有否认自己知道地下工厂存在。
他说两个月前上面的老板告诉他地下要搬空,往后也不会有人进来,只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巴,顺便给了他一笔丰厚的封口费。林章爱财惜命,从始至终都知道这伙人不简单,所以在保密这块做的不错。
至于那位许先生也并非他的情人,而是那间地下工厂的实际负责人。林章平日往返那里一般负责传达一些消息,但具体的内容他不清楚,都是由地下工厂的人转交给他的。
地下工厂的人包裹的严实,林章没见过他们的脸。许先生更是古怪,每次见林章都带着口罩帽子,并且他从不出门,日常饮食也需要林章帮忙,因此才会被认为是他的情人。
林章说自从那些人走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去过几次公寓也只是想再找找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自警察查封工厂以来,他一直心慌,这点倒是没说谎。他做贼心虚怕引火烧身,总是忍不住要到工厂附近转悠,或在远处的塔楼上看看警方的动静。那天也是凑巧,他在西边的塔楼上正巧看见云泆二人进厂。
他知道地下有暗道,想着不会被发现就悄悄潜了进去,不过遇到的人不对,一秒就露了马脚。
他把自己知道的都吐了出来,这番口供的可信度还算高,现在人仍暂时被扣在警署里。
云泆关注的重心放在那位神秘的许先生身上。目前为止警方对他的了解很少,只知道这人算是工厂的头目,并且没有社交,不愿见人。在联盟消失得很干净,唯一能联系到的房子主人是邓兴的情人。
但那个omega一口否认,说自己从来不知道这件事,那幢房子是邓兴买了非要放在他名下的。这种情况和当时工厂地皮的事很相似,没有具体的线索警员也不好继续审问,一到时间就将人放了出去,但对他的暗中看管加强了不少。
邓兴在这些事发生后像个锯嘴葫芦,在监狱中任凭审问一言不发,铁了心把秘密咽下去。
至此,许先生变得更加玄幻。多玛的治安和基础设施不差,监控探头更是遍布大街小巷,可这个人自从走出小区门口的失业后就突然消失,简直像灵异事件,让调查人员无比头大。
云泆在纸上写下种种线索,突然有个猜想,这许先生会不会——并不是人。
他想的并不是其他,正是类似于当年陨落者一样的存在。
他右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两沓文件,那是研究院的比对报告。数据显示,实验室器皿内残留物与当年造神计划实验体营养液的成分吻合度高达93.7%,除去细小不同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就连地上的泥土样本也检测出类似的化学成分。
那间工厂仪器的检测结果也与这些不谋而合,这足够说明邓兴生产的药品和造神计划有关,这个发现让事件的恶劣程度上了一个台阶,也让云泆的想法变得极为可能发生。
如果那个许先生能变成动物,那谁又能摸清他的行踪。
造神计划是怎样的实验大部分人心里都有数,眼下不宜宣之于众,联盟仍在战乱,这样的消息可能会引起民众恐慌。
云泆和瞿千岱是第一批拿到确切资料的人,二人同意先将这事压下暗中处理。毕竟邓兴算不上幕后主使,他上头的的人说不准就在他们身边,若是主战派这边声势浩大反倒会让人倒打一耙。
云泆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报告,唯一不起眼的是他在实验室里找出的那片褐色对象。
报告上显示这是某种植物的花瓣,但这种植物应该来自私人杂交培育,因而无法确定具体的物种,单看这一片花瓣更是毫无头绪。
他揉揉眉心,把桌上散开的资料整理好,放进随身的公文包里。近来在中心塔做的都是文职工作,云泆不免有些手痒,他想着如今自己的腺体也好了不少,就决定驱车赶往中心城的军营,想要操练一番。
今天出门早,太阳还没落下,橙黄泛红的霞光铺满天际。这让云泆不由想起婚礼那天和闻牧远一起看的日落。
alpha的眼中满是柔和,静静坐在他身侧,醋意刚消,显得格外可爱。
想到他,云泆莫名一阵心虚,他也不知是为什么,难道怕闻牧远抓包么?
不过闻牧远回家一向早,他们应该碰不到一块。
云泆这么想着拿出通讯器给闻牧远发了条消息:[今天回家晚,不用等我。]
这消息一发出就石沉大海没了回音,云泆还以为他是在回去的路上,结果刚走进军营的训练室就与熟悉的气息撞了个满怀。
闻牧远看见他绷着的脸一下化冰,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旁边的军官瞧他这两幅截然不同的面孔暗暗嗤笑,原来闻上校在云上将那根本冷不起来。
云泆意外,没想到他还在这,只好实话实说:“最近太久没动过了,想出来活动一下筋骨,闻上校允许吗?”
周围几道目光都极为灼热地投射到闻牧远身上。他们眼前的是什么人?这可是联盟的云上将,闻牧远居然还能管着人家,不愧是结了婚的,就是不一样。
闻牧远一愣,脖子泛红,他想到云泆的腺体状况开口道:“当然允许。”
“你现在要出去吗?”云泆看这几人额角都挂了汗往外走,应该是训练完要离开,毕竟这会也是个饭点。
旁边的军官正想点头就被闻牧远按住了肩,刚才还一脸严肃的闻上校红着脸:“没有,我们要进去,我陪你练好不好?”
成为炮灰的军官们呆若木鸡,在这堪称诡异的氛围中不敢动弹,也不敢有异议。
云泆失笑,他直接走进训练室,西装外套被他顺手放在一边的凳子上。
他一边脱衣服一边扭头冲闻牧远道:“别欺负他们了,还不进来。”
“你要陪我我当然乐意。”
第36章 心意
闻牧远松手, 那两位被按住的军官顿时如蒙大赦,说了声再见就前后脚离开了这。
云泆每天去中心塔都穿的正经,全身正装一丝不茍, 里头是件白衬衫,还打了领带, 一点也不像是要动手的人。反观闻牧远倒是只套了一件t恤, 十分利落。
云泆解开袖口的扣子挽起衣服, 他眉眼一弯:“我好久没训练了, 闻上校可要手下留情。”
闻牧远心道他哪里下得去手,但他不想云泆和其他人练习,既然如此还是自己上的好。他心里生起隐秘的期待, 加入军队这么多年他和很多人交过手, 但和云泆还是第一次。
云泆站到场地中央, 他朝闻牧远勾勾手, 沉寂已久的血液早已亟不可待,骨头缝都发痒。
闻牧远到他对面, 二人相视一眼,下一瞬极为默契地同时出手。云泆最初的的攻击被闻牧远抬臂格挡, 那双灰蓝的眼眸紧紧盯着云泆的动作,透着火热。
二人对彼此的习惯不了解,切磋伊始还收着力在摸对方的门道, 几个回合下来依旧难分伯仲。云泆攻击的路子多变难以揣测,闻牧远则把重心放在防守上,场上局面僵持不下。
这样的时刻云泆还没忍住开了个小差,他瞥见闻牧远紧抿的唇, 想到前两天面前的alpha粘人乖巧的模样,心头一热。
他的攻势越发凌厉, 逼得闻牧远不得不后退。偏硬的衬衫绷直覆在他的流畅优美肌肉上,斯文表面下藏着野蛮。
“上校,”云泆在攻击的间隙带着笑说,“再不认真就没机会了。”
闻牧远最开始颇有些束手束脚,但他看得出云泆的架势是认真的。此话一出闻牧远不再忍耐,他转守为攻,像当时对付沈元义一样不再收劲,二人登时缠斗不已。
周围有其他士兵在训练,他们见这边打得激烈便凑过来围观。在快速猛烈的攻击中认清场上的人是谁后,所有士兵都不敢出声,屏气在一旁静候结果。
这二人一个比一个变态,之前军营里就有人开玩笑,说让格斗技巧公认最强的闻上校和云上将打一场会怎样,当时的玩笑如今成了事实,众人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什么。
云泆的身体刚恢复不久,虽然强度和经验依旧,但在耐力上比不得闻牧远。十几分钟后他的速度有所减弱,一时不察被闻牧远击中右肩向后退了一步。
alpha在这一霎瞬间缓了动作,像是在后悔,但下一秒,方才还处弱势的云泆毫不留情地还了他一记。他一脚踹在闻牧远右肩上,顺势把alpha压倒在地,扣住了他最脆弱的的喉咙。
“你赢了,将军。”闻牧远胸膛起伏,虽然输了但他的眼睛依旧明亮,嘴里恭敬喊着云泆“将军”。
云泆此时跨坐在他的腰上,他呼吸稍快,垂眸看着闻牧远硬朗好看的脸,松开了卡在alpha喉咙上的手。
但那只手没有马上离去,它顺着勃颈往下游走,最后停留在闻牧远心口的位置。
身下的人全身紧绷,云泆低声说:“上校,你不是输给了我,你是输给了心软。”
语毕他站起身,领口不知在何时散开,那枚来自闻牧远吊坠滑了出来,银链之下的锁骨上是一道淡淡地红痕。云泆将它放回去,重新系上扣子掩起他锁骨上不可说的痕迹。
他侧头,看见闻牧远眸色深沉,似有所思。
“继续?”
“继续。”
云泆笑笑,他说:“这次会全力以赴吗?”
闻牧远点头:“会的。”
围观的士兵还未反应过来,只见这两人又打了起来,他们认真观摩一招一式,最后却发现这近乎非人的格斗技巧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云泆和闻牧远在训练室里大概切磋了两小时,后来大多是闻牧远胜,若不他们都没吃晚饭,这场较量或许能持续到深夜。
结束时士兵们不约而同鼓起掌来,云泆冲他们挥挥手,拎起门口的外套离开了训练场。
夜风微凉,身上的汗液蒸发带来丝丝缕缕秋意。
闻牧远跟在他身后,凑近问:“晚上你想吃什么。”
云泆呼吸尚未平复,他没提要求:“你看着来吧,什么都行。”
不过他有预感,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说,到最后端上桌的也都是他爱吃的饭菜。
闻牧远总给他一种新奇陌生的感觉,他身上的矛盾气息让人好奇,而他的体贴又让人沉溺。
闻牧远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话,像是在酝酿什么。云泆发觉那道目光停驻又移开,最后落在空气里,心尖像是被人掐了一把,酸痒泛着疼。
到家的时候他们身上基本干了,云泆有点洁癖,他脱了衣服径直往浴室走去,看着面前的浴缸,前两天的回忆又涌了上来。
易感期的闻牧远虽然少了很多理智,但其他方面却做得很好。
他会细心地帮云泆洗澡清理,一点也不像以前生理课上说的满脑只有欲望和发泄的alpha。
云泆走进那间训练室时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不认为和伴侣亲密有什么不可以,但那对他而言是一片未知的领域,云泆破例将闻牧远纳入其中,纵容他的一切行为。闻牧远却紧紧拉着自己的链子,在沉沦的边界没有逾矩。
不同于平日里下属民众对他的尊重,闻牧远对他的尊重好像夹杂着许多其他意味。
而他自己在那几日也有不可否认的欢愉,那些感觉陌生又刺激。云泆不是个重欲的人,边境事务繁忙他也没心思想这些,不过经此一役,他白日里怎么也忘不掉那些画面。
云泆思绪纷乱,他神游着给浴缸放水,身后的门突然被敲响。
“你在洗澡了吗。”闻牧远的声音传来。
“还没有,”云泆说着起身推开门,闻牧远站在门口看着他,眼神湿漉漉的。
从刚才回来云泆就觉得他情绪不太对劲,云泆关掉放水的龙头,问他:“怎么了,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闻牧远还没说话,他的尾巴就先声夺人跑出来直接绕上了云泆的腰。云泆还以为它在闹小脾气,连忙摸了几下,闻牧远带着点懊恼想要往回拉,一个不小心,云泆却脚下不稳险些扑到他身上去。
“这是怎么了。”云泆失笑扶着门框站稳,心里闪过许多猜测,再抬眼却看见闻牧远神色闪动。
他低下头,带着些迟来的沮丧闷声说:“很抱歉,易感期里我对你做了很多冒犯的事。”
“是我没有控制住,让你受伤了。”
云泆咋舌,没想到他说的竟然只是这个。如果他这样的自制力都算差,那让别人怎么办。
尾巴此时与主人的意志相悖,它亲昵万分地缠上来,云泆心软不已,往前一步直接抱住了闻牧远耷拉的脑袋。
怀里的alpha瞬间僵直,犹犹豫豫似是想退开可最后还是没舍得,他把头靠在云泆的肩膀上,那里离后颈的腺体很近。
云泆温声道:“不需要道歉,一切都是我允许的。”
“上校,我们不是伴侣吗?有时候我总觉得你在顾忌些什么,你是觉得这段婚姻来得突然我就不会认真对待吗?”
“我的错,”闻牧远闻着他青藤的香味,蛇尾收紧摩挲响动,他难得剖白心中所想,“我只是担心你还把我当做以前那个孩子,所以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原谅。”
云泆讶然,没想到他的思维竟然可以如此跑偏,他无奈安慰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没有的事。”
“我只是和你不在一个军营,又不是没听过闻上校的鼎鼎大名。”云泆调侃着。
闻牧远没说话,云泆却通过信息素感知到他的情绪平和不少。
突然,那缠在他腰上的力道更大了些,他在闻牧远耳边“嘶”了一声,眼前那只耳朵瞬间跟着了火似得红起来。
闻牧远后退一步撤开身体,他蹙眉小心翼翼地把蛇尾从云泆身上扯下来。
捏着自己仍旧不安躁动的尾巴站在门外,闻牧远手上下了狠劲,那截尾巴总算老实不少,装模作样地偃旗息鼓。
闻上校明明正经得很,在外人面前冷着脸的时候生人勿近四个大字恨不得写在脸上,但私底下么云泆心里对他的评价只剩可爱两字。
alpha这会的心情看起来好了不少,云泆关上门准备洗澡。
只是他不知道门外的蛇尾见他一离开马上就从闻牧远手里挣脱,甚至恨铁不成钢地腾到空中抽了自己主人一下,一副瞧不上的样子。
尾巴忿忿翘起,像是觉得闻牧远不中用一般对他指指点点,闻牧远坐在床边盯着自己叛逆的尾尖,小声问:
“你说,他会喜欢我这样的吗?”
尾巴闻言前后摇了摇,像是在点头。
“我以前觉得不可能,但是现在”闻牧远若有所思,“我想试试。”
尾巴敏锐接触到他心中的情绪,前后摇摆得更厉害了。
它有一部分自我意识,在它眼里,闻牧远是个不解风情的硬疙瘩,而云泆则是香香的,不仅如此贴上去还很暖和很柔软,它恨不得每天黏在云泆身上。
闻牧远听着浴室中淅沥的水声,思绪又开始发散。他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有种无可奈何的恼怒,就算过了一会仍是精神抖擞,他无法,只好起身去了客房的浴室。
云泆出来时卧室里空无一人,只余一缕淡淡的雪柏气息。他打开通讯器,却看到一条意料之外的消息。
席明函作为席家家主要庆贺自己的六十大寿,他邀请了首都各大家族的人和昔日同僚参加。
地点在席家的庄园,而云泆也在受邀之列。
第37章 未婚
席明函卸任后一直行事低调, 席家树大招风,就算没有瞿千岱这样的后起之秀也会有其他对手,高位从来不乏竞争。
他一步行差踏错都有可能影响席任的仕途和席家家业, 因而近些年他都不太在公众前露面,这样大规模的宴席更是少见。
不过举办一场寿宴对席家家主这个身份的人来说并不过分, 一定的曝光也可以更好展示如今主和派的后台, 但云泆觉得这事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邓兴毕竟是席任手底下的人, 他锒铛入狱后席任还第一时间去见过他。现在发现的那些痕迹虽没有明确指向席家, 但绝对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云泆垂眸静思,他与席明函交集不多。当年造神计划刚败露时席明函在任,那年云泆二十二岁, 参军不过五年, 根基尚浅。
他与家中的关系在那段时间最为恶劣, 除去顾逸青的支持其他全无音信, 因此他在军中和旁人没什么不同,一样要从基层一步步往上爬。最高层的人物和决策都离他太遥远, 云泆也没有心力去关注。
但他知道这项实验东窗事发那年席明函的处理很果断。中心城许多高官落马,其中不乏他麾下的人, 就算是大义灭亲也做得够格了。
三年后联盟高层大换血,瞿千岱接过席明函手中的权柄,又一次进行了清理。
这些行动确实有效, 在那之后的几年里联盟高层政局相对平稳,贪污腐败的现象也少了许多。反观帝国那头倒是一阵鸡飞狗跳,连边境战况都向联盟倾倒。
席明函执政的能力无可指摘,两相对立局面的出现大多因为政见不和。
哪怕他如今设下的是鸿门宴, 云泆也没有退一步的理由。
那条邀请通讯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意为受邀参加宴会的人可以再带一位亲属同行。
云泆关掉通讯器, 闻牧远一推门进来就瞧见云泆坐在床边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
“下周席明函要办宴会,你有收到邀请吗?”云泆斟酌后问。
闻牧远闻言看了一眼最新的消息,回道:“没有。”
“那你和我一块去吧,邀请函上说可以带一位亲属,我带个伴侣不过分吧。”云泆笑意隐隐,他起身在闻牧远面前伸了个懒腰,一截劲瘦的腰线露出又消失,洗完澡一身轻松,他脸上难得有几分慵懒。
闻牧远自然是答应,他突然想到方才切磋时云泆没避开的那一下,问道:“肩膀还疼吗,要不要上点药。”
云泆摆摆手,不以为意:“这才哪到哪,我已经没感觉了。”
闻牧远闻言噤声,他看了云泆一眼,转身下楼去了厨房。
等到闻牧远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云泆心下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也是刚才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身上那些骇人的痕迹,倒是没觉得痛,只是看见了不免脸热。
早晨还凌乱的床铺被某位不知名田螺姑娘整理完毕,重新恢复干净整洁,云泆顺势躺下去,头顶的灯光温和明亮。
他掀起衣服,右侧肩膀上有一片淡淡的淤青,不过痛感不强无伤大雅。
离开北境时间不短,云泆心中要回去想法也愈演愈烈,大致的时间已经被他定下。从前他不会有犹豫,但如今却有些难言的不舍。
也许是躺姿的缘故,胸前那枚水滴吊坠蓦然滚了出来,翻动几下后在他锁骨上停驻,散发着微不可察的凉意。
云泆起身,他垂眸看着这枚吊坠,小小的饰物无声无息地存在于此,云泆叹了一口气,又躺下捂住了眼。
席家主宅和大多数大家族的宅邸一样,坐落在远离城市中心的东郊。
司机开车抵达时已近傍晚,云泆和闻牧远一齐走下车引来一众目光。
他们二人高挑挺拔,肃正凛然,门口的保卫人员甚至没有看邀请函,这两人的脸他们他们都认识。见云泆他们走来,那些人恭敬弯腰让开一条路。
今天到场的人来自社会各界,政商军皆备,称得上一场大宴。
云泆径直往里走,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身边路过的人也不敢贸然上前搭话。
席家办的宴会,其他三大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云瑞玉和顾逸青到得更早些,云泆进去的时候他们身边已围了好些人。
顾逸青眼尖,一下就看见了那道的身影,他很久没见过云泆了,见状别过身边的人朝他走去。
“牧远你也来了。”顾逸青话语里带着惊喜的笑意,和闻牧远说话时满是长辈的温和。
闻牧远微微弯腰道:“伯父好”,与此同时他和远处在留在原地没动的云瑞玉也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当做是招呼。
顾逸青故作生气地睨了一眼云瑞玉,他说:“你父亲还是那个臭脾气,改不了了。”
云泆现在对此已经不在乎了,他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意气用事对他而言是过去式。
他和顾逸青聊了几句近况,提到北境时顾逸青没忍住地问:“你计划什么时候要回去?”
云泆心里已有较量,他说了个大概的时间:“可能下周。”
“这一去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顾逸青难掩忧心,“注意安全。”
云泆保证道:“我一定。”
时间推移,宴会厅的人越来越多。
许多人举着酒杯站在一旁想要和顾逸青搭话,那些人大多是和顾家生意有关联,顾逸青也不好置之不理。他又多看了云泆几眼才走到一边去谈生意。
侍者经过,云泆从他的托盘上拿了一只香槟,身后的alpha没有动作异常沉静,于是云泆给他也拿了一支。
他转身递给闻牧远,闻牧远愣了愣才接过,颇有些神思恍惚。
“下周就回北境了吗?”闻牧远抬眸问他,手里的酒液不住摇晃。
大概是听了刚才他和顾逸青的谈天才这么问,但此时云泆第一反应竟然是避开他的眼睛。他抿了一口香槟,说:“是啊,北境近来袭击不断,我放心不下,更何况离开那么久本就是我的失职。”
闻牧远低低地“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他仰头喝了一口,几乎闷尽。
这时门口一阵哗然,瞿千岱姗姗来迟,他身后还跟着几位战队主战派的高官。他眸光一扫捕捉到云泆的位置,目光停滞了一瞬,他颔首示意,云泆明白这是让自己过去有话要说。
他刚走出一步,下一秒就想到被留下的alpha。
云泆内心争斗了一瞬,他最后转身牵了牵闻牧远的手,像哄人一样柔声说:“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闻牧远不愿放开掌心的温暖:“我就在这等你。”
那只手快要离去之时他还是忍不住曲起手指蹭了蹭。
云泆的身影没入人群,但闻牧远一眼看去仍能马上发现他。其他人在这里都黯然失色,只有云泆周身散发着淡淡光辉。
闻牧远站的地方人少,相对清净,大人物都在宴会中心,想要攀附的自然早就挤了进去。尽管闻牧远也算军部数得上号的人物,但他现在这张脸上的表情太过冷硬,周围弥散的气场更是让人退避不前。
闻牧远自参军一直在留在南境,南境相比于北境离政治中心更远,受到的影响也要小得多。闻牧远在中心城没有背景,像是一匹独狼,他对席家的弯弯绕绕不甚了解,也无心多思。
直到一个熟悉的信息素悄然出现在他身侧,闻牧远偏头看了一眼,来人竟是席任。
眼下在席家,算得上他的主场,但席任穿的依旧低调,那是一身和平时别无二致的黑色正装。
闻牧远只是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发话,他对这位副总统的印象算不上好,毕竟当时在监狱里这人不知为何在云泆身上留了些信息素。
闻牧远不究原因,单这件事就令他反感。
席任倒是不介意他的无视,顺着闻牧远的视线望去,云泆在那群人中笑得得体。他身材好比例佳,明明是军人却有一番文墨气,更是难得好看,教人移不开眼。
席任轻笑:“闻上校,这么舍不得云泆吗?”
闻牧远心中的神经突然跳动,这人对他用敬称,到云泆那却变了调,来意不善。
闻牧远无视他的问题冷冷道:“席先生是今天的主家,站在角落里做什么。”
席任不以为意,嘴角的弧度不减反增,他说:“聊聊天罢了,在哪不一样。话说我以前和云泆还是一块长大的,闻上校知道吗?”
闻牧远蹙眉,他懒得和席任多废话,抬脚就想离开。
“闻上校。”席任叫住他,声音不算高,周围没人只有闻牧远能听见。
席任的声音里带着恶劣的笑意:“云泆有和你说过——我是他的未婚夫吗?”
他的话一出闻牧远顿时滞在原地,再回头时眼神里带着明显可察的冷意。
闻牧远捏紧手里的香槟杯,剩余的酒液高低晃动,无知无觉间沾湿了他的手掌。
席任表情自然不似作假,他与闻牧远对视片刻,眼底荫荫的厌恶终于无法掩饰。
“没想到他会选择和你结婚,”席任看着有些失态地闻牧远,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我希望这是个正确的选择。”
闻牧远压下心绪,彻底黑了脸:“将军的选择正确与否不需要你来评判。”
“如果你只会使用信息素冒犯别人,那么最失败的人——”
“是你。”
闻牧远回怼毫不留情,席任的地位噱头在他眼里不值分毫,任何企图冒犯云泆的存在都是他的敌人。
“是吗?”席任不置可否,眼里仍是轻蔑。
雪柏和苦艾在空气中暗自较量,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宴会厅人多,大量信息素会影响到其他客人,二人都克制着力道,但远处的云泆仍敏锐察觉到了不对。
他回头,看见原处闻牧远冰冷的神色和他身边站着的席任,心下一凛。
瞿千岱这头的事说道一半,云泆突然道了声“抱歉失陪”随后快步往回走去。
闻牧远下颌紧绷,他心里五味杂陈,最多的还是愤怒和酸楚。
席任眼看着又要开口说什么,一道清亮的声音猛然插入,云泆匆匆而来,站在闻牧远身前冷静道:
“席任,你找我先生有什么事吗?”
第38章 回护
云泆说得客气, 话里的亲疏远近却十分明显。
席任神色一暗,他地目光落在云泆身上,说:“刚才看见闻上校落单, 和他聊了会天。”
他说着向前迈了一步,云泆站在闻牧远身前没有动作, 身体却是一派维护的姿态。
他的语气依旧客气, 让人不由恼火但无从反驳:“我先生年纪小, 有不懂事的地方请你多担待。”
席任无言, 默默攥紧了拳。
至于闻牧远,他从云泆出现那一刻就哑了火,心头被席任激起的怒气都被瞬间浇灭, 眼里只剩云泆的背影。
周遭的空气是怪异的宁静, 云泆转身对闻牧远开口道:“和我一块过去怎么样?那边就是人多了些, 我怕你不喜欢。”
云泆听见闻牧远“嗯”了一声, 那道看向他的目光无比炽热,席任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云泆并不准备给他开口的机会。
那支用过的香槟杯被放置在一边的空展台上,经过的侍者将它妥善收走。闻牧远跟在云泆身后, 飞溅在手上的酒渍已干,他的心却为那两句“先生”狂跳不已。
血液在中心的跳动下加速奔流,经过酒精的发酵更加灼热。
云泆不知道闻牧远心中所想, 他问:“刚才席任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闻牧远垂眸移开视线,显然并不想在这里说这些事,“一些无关紧要话而已。”
云泆不信, 他可没忘记刚才闻牧远比锅底还黑的脸,若不是席任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一向情绪不甚外放的alpha脸色也不会那么难看。
可既然他暂时不想说,云泆也就没问,他尊重伴侣的想法。
瞿千岱看见二人相携而来,神色意味不明。
那一群人构成复杂,其中大多数来自主战派,除此之外也有几个中立或来自主和派的官员,非正式场合的睽睽众目之下没人会拿这些来做文章。
席明函办的宴会上商人尚且可以谈谈生意,而他们交流相谈的内容则不涉及大事,譬如此前通过的政策具体落实地如何,帝国近来在边境是否有异动云云。
方才云泆离开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现在那些人见他回来还带上了闻牧远,有人在其中揶揄道:“上将和闻上校真是恩爱啊。”
云泆回以一笑,方才中断的话题又继续进行,云泆默默听着,忽然感觉自己的小指被碰了碰。
他低头,看见闻牧远站得很近,垂下的手就在他身旁。刚才的触感不知是意外还是什么,云泆没动,继续和其他人交谈。
他话音刚落,对面的人接起话头向下说去,云泆忽然感觉耳边一阵热风传来,那是闻牧远凑近了的呼吸。
alpha的声音压的很低,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云泆的耳朵,他说:
“牵一下,很快。”
下一秒,他放在身侧的手就被闻牧远牵住,那力道不大只要用力就可以挣脱。云泆愣了一下,之后就任凭闻牧远牵着。二人今天穿的都是黑西装,同样颜色的布料交迭,将这一方角落的亲密完美遮掩,除了当事人无人知晓。
刚刚那人说完后闻牧远后撤了些,他的触碰不知缘由,手掌的温热倏忽而来又很快离去,像是蝴蝶的停驻,让人有些痒。
云泆掌心温度未散,他心里竟荒谬的觉得这像一个浅淡的烙印,他猜测这或许和席任说过的有关。
被闻牧远一“打扰”他被迫一心二用,旁人的话倒也没错过什么,只是这点堪称微不足道的触碰让他内心有些鼓噪。
行至此,人已经基本到齐,席明函在主位上笑容不断,席间想要攀附席家的人不计其数,他身边道贺祝寿的人络绎不绝。
席明函上了年纪但保养得当,神采不输青年人,和他卸任时一模一样。
曾经的上位者视线扫过,朝向云泆时温和一笑,看似毫无锋芒。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宴会到了后半程,席明函突然起身,开口说:“今天辛苦各位来一趟,我在此还想宣布一个好消息。”
席明函说着顿了顿,待众人目光齐聚,他竟朗声宣布了席、兰两家的婚讯。
他话音刚落,瞿千岱与云泆对视一眼,意味复杂。
云泆在心里暗叹席明函真是一点不肯落于人后,在此之前他甚至没听到过风声,看来这也是他今天执意要办这场宴会的目的之一。
但云泆对此没有多大反应,大家族的联姻不仅出于政治,也与家族利益有关。中心城自创立以来这些事就屡见不鲜,因此他并不意外。
只是他没想到席家要联姻的人竟不是席任,而是他的弟弟席邈。
席邈也是高阶alpha,但他选择的道路大相与席任径庭。多年来他一直在经营席家的家业,是个聪明人,做事干脆利落不留痕迹,颇有席明函的风范。
警署在邓兴落网后也曾查到席家头上,只不过都被席邈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除去几个无足轻重的喽啰,席家的主要产业并未受到影响……
此时坐在席中的席邈笑容温和得体,而在他身边的omega正是他的未婚妻,兰宥。
对于她云泆倒不陌生,兰宥任职于中心塔的医药部门,工作能力强又干练勤快。曾经碰巧打过几次照面,云泆对她印象不错。
兰家这一辈多从政,这对席家而言可以说得上是如虎添翼。
云泆对联姻无感,但席任拉拢兰家明眼人都知道他要和瞿千岱打擂台。几年前帝国攻势尚强,联盟内忧外患动荡不安,那时中心城的人心尚齐,还没走到今日这般分裂的地步,反倒是联盟得到喘息之机后上层的人又开始无止境的争斗。
这里的空气都透着欲望,云泆不愿回来也有这一层原因。
他是统帅,因此清楚知道国家表面的安宁是多少血泪筑成的。平民只想社会安稳讨一个有盼头的日子,优渥富庶之人却贪婪可怕,欲望的深壑怎么也无法填平。
何其可悲,但又像是无解的局。
宴会之上一派和气,可自席明函宣布联姻的消息开始,深层涌动的暗流就越发难掩,山雨欲来。
云泆抬眸瞥了一眼,意外对上席任的目光,他很快移开。
“别看他。”闻牧远突然出声。
云泆转头看他,却发觉alpha的面色有些红。
“没看。”云泆失笑。
闻牧远闻言点点头,可那反应大概比平时慢上一拍。
云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闻牧远怔愣片刻才回过神,他双颊泛红,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人的热意。灰蓝的瞳孔竟隐隐接近竖瞳,泛出些许茫然。
云泆瞧他这些反应,心道闻牧远不会喝醉了吧?可那香槟能有什么度数,这酒量一杯倒都不如。
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不知为何被闻牧远这迟钝的模样治愈不少,云泆不由轻笑一声。
闻牧远像是被这笑声唤醒,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找回几分清明。
“酒量不行啊上校。”云泆调侃道。
“抱歉,”闻牧远认真在道歉,“我不怎么喝酒。”
“我可能要给你添麻烦了。”他说着身体不住向云泆那头微倾,弥散在空气里几乎不可察的青藤香气却让他不由自主想靠近。
云泆哭笑不得地上手扶了一把,闻牧远看起来有些醉但还不算厉害,起码基本的思维还在。
他还从未见过一支香槟就能灌倒的人,不过转念一想,人归人蛇归蛇,闻牧远这一半一半的状态,酒量如何还真是个未知数。
被毫不在意地略过,远处的席任面色不虞,但他的情绪藏得好,旁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席邈将刚才发生的事尽收眼底,他戏谑道:“云上将看起来对你可不感冒,也对,毕竟他都已婚了。”
席任不语,他今天故意挑衅闻牧远已是失了分寸。虽心底告诫自己不该过分,但许久没有那么从心所欲,席任抿下一口酒,心头反而生起快意。
席邈总爱说些激怒他的话,他曲指轻敲了敲桌,提醒席邈道:“不该管的事就别多嘴,先把那些人的烂摊子收拾干净再说。”
席邈面色一僵,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席任过多纠缠,扭头若无其事地跟未婚妻说笑。
这里有怎样的不甘云泆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喝醉了的闻牧远有些难搞。
宴席散去时alpha除了脸红迟缓些其他与往常无异,可等到上了车,进入密闭的空间,那些被压在心头的情绪就争前恐后窜了出来。
他面上表情依旧不多,棱角分明的半张脸沉静地陷在黑暗里,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错觉。
长而直的睫毛掩住他欲言又止的神色。云泆静静观察着,感官和直觉都告诉他闻牧远有话要说。
在车里不用避讳旁人,粗壮的蛇尾也迫不及待钻了出来,它和主人一样醉醺醺,漫无目的游动一番后东倒西歪地躺在云泆腿上。
云泆抚过每一枚鳞片,蛇尾舒服地抽搐,更加惬意地贴紧。
良久,闻牧远终于低声问:“席任他真的是你的未婚夫吗?”
云泆没想到席任到闻牧远跟前说的竟然是这个,他无奈道:“小时候长辈间的玩笑话,算有过婚约,不过后来都作废了。”
“我和他不熟,这都是以前的事了,你不用在意。”
云泆也是佩服席任,这样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都快忘了席任居然还记得。
闻牧远听后垂下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满腔情绪不减反而更加浓烈。
云泆以为他仍然介怀,想要再哄上几句,刚要开口却见闻牧远猛然抬起头来,宝石般美丽的眼睛直直看向他。
神志已然不清醒的alpha带着汹涌酒意和一坛打翻了的陈醋,请求施舍般恳切:
“我可以亲你吗?”
第39章 蛇吻
云泆错愕一瞬, 这熟悉的语调让他不由想到易感期里混乱暧昧的片段。
当时的闻牧远也是如此礼貌地询问,看起来乖驯无害,最后却让云泆的嘴角都破了口子。
云泆笑着捏了一下他的尾巴, 说:“你喝醉了,先靠着休息会吧, 到家了我叫你。”
手下的尾巴轻轻抽动, 似乎对这回答不满。
闻牧远眼底的茫然重了些, 被拒绝了也不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云泆。
omega修长的脖颈在黑色的衬托下十分白皙,就像一片完全空白的画布。之前留在上面的痕迹已消失殆尽,无人知晓曾经发生过什么。
蛇尾突然不动了, 云泆亲眼目睹闻牧远的脸和露出的皮肤上黑鳞不断浮现, 短短一瞬不过几息alpha竟在车厢里完全变成了蛇。
那条熟悉的黑蛇体积庞大且粗长, 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车厢, 原本宽敞的空间顷刻间被压缩,周围空气的温度都降低不少。
前排的司机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但因为单向隔板的存在他并不知道后座发生了什么,只是出于人对危险的本能起了些鸡皮疙瘩。
云泆腿上的尾巴被倏地收回, 黑蛇不断收紧把自己盘在一块,左右两侧的蛇鳞摩擦发出沙沙轻响,像是某种未知信号让云泆眼皮一跳。平时那截尾巴不论如何都要黏在云泆身上, 这会却抽离而去,隐没在庞大的蛇身后。
黑蛇吐着信子,殷红的蛇信在空气中抖动,它朝着云泆的方向身躯却在原地停滞, 没有靠近的动作。它的眼睛像两颗完美无瑕的珍珠,圆润漂亮, 带着最单纯的情感。
云泆和面前的黑蛇对视着,空气中信息素的浓度节节攀升。看不见的信息素接驳二人神经,胸前的水滴吊坠隐隐发热,云泆察觉到闻牧远应该是为他的拒绝在闹小脾气。
而此时面前这条醉酒的蛇非常不讲道理,它蜷曲不理人的样子像是受了委屈。
云泆看着蛇心里发热,转念一想很快把错处归咎到了席任身上。云泆不知不觉间把纵容闻牧远这件事贯彻到底,他伸出右手搭上冰凉的蛇身,许可道:“别不开心,答应你了。”
黑蛇顿了两秒,它探起头几乎和云泆平视,颈部坚实发达的肌肉可支撑的重量很大,高昂的巨蛇给人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今天这辆车已是云泆平时出行空间最宽裕的一辆,但在闻牧远的动作下,车厢竟显得十分狭小逼仄。
它像是被哄好了,开始顺着云泆的手臂向上游走,银灰的腹部绕过云泆的肩膀和喉咙,平滑冰凉的触感紧贴云泆温热的皮肤,激起阵阵战栗。
下身的尾巴也不依不饶,将云泆的腰腹都圈圈缠绕,余下修长的尾尖自然下坠,垂在云泆的膝盖和小腿上,末了又不甘心地曲起,顺着裤脚想要往里去。
几乎完全被黑蛇缠绕,云泆的呼吸急促了一些,全身的感官和内心的刺激却达到了顶峰。闻牧远有点沉,喝醉的黑蛇比平时要不知分寸,压得他往后仰,最后落在了一个合宜的位置,蛇身成了他的靠枕。
在缺氧的错觉中云泆半阖着眼,抬手刚想摸一摸它的头,就见黑蛇乖巧地贴了上来,将自己的头放在他的掌心之下。
此刻二人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相隔不过一个指节。
云泆还从未那么近距离地直视过黑蛇,眼前的凶兽鳞片漆黑,偶有路灯光线投落在上面,层层迭迭的蛇鳞泛起若隐若现的蓝。它体色均匀,可到吻部又有些白,黑白与信子的红交织,在视觉上产生极强的冲击力。
人与蛇的呼吸相撞交缠,掌下的黑蛇蓦然动了,它探身凑近到云泆的唇边像是在观察什么。它鼻息放轻,一小截躁动的蛇信碰到云泆的脸颊,看起来有些笨拙的可爱。
云泆偏头刚想说什么,下一秒黑蛇绕在他身上的躯体就倏然收紧,云泆唇上一凉,黑蛇雪白的吻部贴了上来。
蛇吻微微上翘,虽不如人类的嘴唇温热,却让云泆连呼吸都停滞。
黑蛇吻得很用力,云泆手掌不住滑下,最后落在它弓起的后颈上。原本贴合的鳞片隙开一道口子,云泆瘦长的手指正好卡在其中,这举动刺激到黑蛇,他缠得更紧了些。
云泆难以描述此刻的感觉,明明醉酒的闻牧远,为什么他的意志也开始崩塌涣散。
喉咙在泛痒,云泆起先没意识到那是什么,直到换气的间隙他捡回一些理智才发现在他嘴里兴风作浪的竟是黑蛇的蛇信。
那信子很长,探出时轻而易举越过齿关抵达深处,搅弄翻动。
不知过了多久黑蛇才慢慢松开,它似是心满意足,脑袋晕晕的在空中晃了晃,最后跌坠在云泆身上昏沉睡去。
饶是云泆这样处变不惊的人都有些傻眼。他此刻的脸红的吓人,嘴中干涩难言,方才闻牧远一番动作将他的信息素也勾了出来,此时车内信息素浓度高得吓人。
他没忍住干咳了几声,黑蛇倒是没了动静睡得香甜,若不是他的嘴角仍在发麻,云泆都要怀疑刚才发生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知道自己对闻牧远没什么底线,但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地步。
蛇吻了他,很深也很久。
纷飞的思绪杂乱无章,车子在洋房前缓缓停下,前后座的隔板有隔音功能但模模糊糊还是能听个大概。司机厅声音有点不好意思,他不敢开口,只好僵坐在原位等云泆的指令。
“你先回去吧,今天时间晚,辛苦你了。”云泆说着,声音有点哑。
司机得令忙不迭下车离开,等到他彻底走出视野,云泆才越过沉重的蛇身推开车门。
他起身睨着车厢里凌乱交迭的衣服和大到无法忽视的黑蛇无奈叹气,总不能让闻牧远就这么睡车里。云泆弯腰,把黑蛇的头揽到肩上,一点点拉起那长长的尾巴,动作干脆地扛着蛇回了家。
失去意识的黑蛇被他放妥帖安置在卧室的床上,云泆专门问了认识的医生,确定没什么问题后给它灌了点泡好的蜂蜜水,顺带喂了颗解酒药。
身上有点黏腻,云泆自己先洗漱了一番,他找出一块新毛巾想帮黑蛇擦擦身体,却不料折回去时床上的蛇已变回了人。
陨落者身体代谢速度比常人快上不少,闻牧远此时半坐起身,神色已然清明,他看见拿着毛巾出来的云泆不知所措,看见自己此时的状态更是神经狂跳。
云泆十分体贴地转身给了他一个穿衣服的时间,这时间说长也不长,却足够让alpha回想起车厢里发生的一切。
记忆被酒精蒙上一层薄纱,云泆没主动开口,闻牧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本以为云泆会训斥他的逾矩或是表达两句不满,但他没有,仍是温和好言与平时没有两样,这反倒让闻牧远如鲠在喉。
今天折腾得晚,云泆精神松缓躺下想要早点休息,侧目却瞥见闻牧远不太好看的神色。
“将军,我——”
闻牧远的话才说到一半九被骤然响起的通讯器打断。
那道警铃似得响声让二人同时一震,云泆翻身坐起马上接通,因为这道铃声专属于联盟最高军事指挥所。
那头的人语速很快:“云上将,我们收到急报,今晚十一点二十分帝国突然对北境发起袭击。”
“此次袭击规模很大,帝国集火北境边防,十一点三十分北境的陆兆兴上将向首都发来申请,希望您可以马上赶回去主持大局。”
云泆神色凝重,他没有犹豫马上起身穿衣服,动作着说:“最近的飞行器在哪。”
“您可以前往中心城军营,那里的飞行器任您使用,目前这项申请已通过高层审批。”那人恭敬道。
云泆垂眸看着时间在心里默默估算,他说:“收到,二十五分钟后立即出发。”
“祝您一路顺风。”通讯被挂断,屋内除了云泆快速穿衣的窸窣声寂静的可怕。
云泆正要出门,蓦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闻牧远。
方才alpha脸上的羞涩纠结消失不见,他也快速穿戴好,开口道:“我送你去。”
“我已经清醒了,请放心。”闻牧远补充道,他体内的酒精已被完全代谢。
这时候云泆也没过多纠结,他点点头,和闻牧远一前一后快速下了楼。车子仍停在原处,夜晚的街上没什么人,闻牧远车速很快,云泆低头仔细看着指挥所发来的相关讯息,在脑中分析着此次袭击的情况以及联盟这边的军力部署。
一路飞驰抵达军营,飞行器停驻场的守卫士兵已在此等候,为他带路。云泆享有最高权限,所有飞行器的秘钥他都可以打开。
拉开门登上了最近的一架,云泆低头检查时瞥见闻牧远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
时间明明没有具体的声响,云泆去对每一秒的流逝分外敏感。alpha那双眼睛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他没有开口,只是向云泆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褪去婚姻的柔软,云泆是他的将领,也是发号者。
未经审批的高阶军官不能随意出入中心城,此行只能云泆一人回去,闻牧远不能贸然行动,需要留此待命。
飞行器的启动需要准备时间,云泆在这短短的几秒内心绪百转,起飞前最后一刻动了动唇。
闻牧远一直看着他的方向,透过玻璃在同一时刻读懂了云泆的唇语,他是在说;
“上校,保重。”
闻牧远的心脏倏然抽痛,他强压心底的不舍仰头看去。
飞行器快速升空,随后向北破空而去,军营夜晚的天空宁静无星,云层被快速的经过扰动,轰鸣过后空旷的校场上只剩下一个高大的alpha,他站在原地长久地眺望北方。
自中心城向北的天际上不知何时留下一道轨迹。
恍惚的亲密在警报声中被刺破,一场大梦初醒,无知无觉。
第40章 北境
风沙滚石交杂, 深夜本是一片静谧,远处的骤然响起的炮火声却蓦然将这表面的平静打破。
起伏的光秃山丘中部署着各种各样的导弹武器,战斗飞行器在空中无止境地盘旋巡逻。沉闷之中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引线, 只需要一点波动就可以点燃一切。
自帝国在发起袭击以来,两方的正面火力冲突就从未停止, 北境一部分外围地区沦陷, 其中包括几座小镇。其中的居民已被联盟士兵安排事先撤离, 争取将人员伤亡减到最小。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况愈演愈烈, 仍有继续发展下去的趋势,北境一方的情况连带其他战区也开始震动。
长久以来联盟和帝国科技水平不相上下,但帝国成立时间相较于联盟更长, 底蕴深厚家大业大, 在人力物力财力等方面胜过联盟一筹。
帝国侵略的野心昭彰可见, 这在帝国领导人大换血后越发明显, 若不是近些年在南北边境各项战役上屡屡受挫,以帝国向来强势的作风习惯也不会主动选择无声蛰伏。
至于夹杂在两国之间的其他小国, 只有投靠或反抗这两条路可走。
云泆虽是主战派,但他们所支持的战争都是为抗击外敌而非针对更弱小的存在。
因此自瞿千岱上台后, 联盟对周边小国的态度相对温和,甚至与其中的大多数结成同盟。
帝国毕竟庞大,此前边境战况还没到如此剑拔弩张的地步。陆兆兴征战多年, 战争经验丰富,指挥起来尚有余地,但此次帝国来势汹汹不留任何余地,联盟获取的信息甚至显示帝国在边境部署了杀伤性极强的新型武器。
陆兆兴不敢妄下定论, 问秦羽了解过云泆大概的身体状况后,他马上向中心城发出了申请, 请云上将立即回北境,但凡他担任总指挥的战役,帝国从没有在联盟手里讨到好处。
眼下已是战役开启的第三日,敌军将火力集中在联盟侧翼位置,想要剪除实力稍弱的边缘力量化解联盟外围防御。而联盟这边边缘战线兵力资源紧张,为守住侧翼防线,北境军营快速抽调内陆兵力应对,但内陆支持整军到达尚且需要时间。
与此同时帝国在正面战场的攻势也并未减弱,在北境军营派出的无人机的探查下可以确定他们的主力军队和部分重型武器都被布置在此。
云泆接到命令那日连夜赶回,他风尘仆仆而来,一下飞行器直奔指挥室。虽几月未归,但北境的一切布局他铭记于心,哪怕是闭着眼也不会走错。云上将的回归是一剂强心剂,当晚凌晨一点云泆和陆兆兴召集所有将领彻夜商谈应对策略。
这两月云泆虽在中心城,但北境的每日军情和重要决策他仔细看过并且参与,如今军营内情况如何他很清楚。北境一直以来是迎战帝国的第一战场,主要战斗方式采取陆军为主辅以空军协助。
与帝国在战斗硬碰硬是下策,两国如今军事力量相当,因为帝国的强力突袭,联盟方一时应对不及稍落下风,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突破口扭转局面。
除此之外,云泆十分在意那个不知名的秘密武器,帝国将它部署在何处无从知晓,但科斯特直到现在战况愈发焦灼都没有启用这个武器,足见它的可怕,需要指挥官再三思量,慎之又慎。
未曾发动的武器像一枚定时炸弹,只有处理才能解决联盟的顾虑。
而北境官兵毕竟已在此驻守多年,在云泆的和陆兆兴的统率下听令行动也没乱了阵脚。
作战计划制定后落实得很快,侧翼的重心本来放在战略防御上,但面对帝国的进攻攻疲态难掩。云泆当机立断,拆分了一部分军队转为游击,绕到侧后方袭击帝国驻军。
第一批援军抵达后云泆又拨出几批采取分兵行动,和此前的小队夹击合作,对帝国军队形成包围之势。
此举虽不强势,但在多次小规模突袭下帝国的军队出现了缺口,两方交火,以一部分重械损失为代价换取了侧翼的喘息之机。
至于正面战场看似常规实则异常难缠,云泆连轴转了三天,下达了上百条命令指挥战斗,勉力将双方重新拉回相持局面,暂时稳住边境局势。
这三日他的睡眠时间加在一块不超过六个小时,此战一日不息,他就不能松气。
他是北境最关键的一颗心脏,不知多少人的信仰和勇气紧紧系在他一人身上。云泆明白自己的使命,所以但凡北境急召,不论如何都要以最快速度赶回。
各战区情报相通,北境战乱非常,联盟的其他战区也不平静。
云泆在战争间隙的时间里快速看过那些讯息,南境那头居然也措不及防开战了。
虽然南境战况与北境相比不算激烈,但在那些外的军官也依旧被被统一召回,共同加入战斗。
闻牧远的名字赫然在列,时间紧张,云泆只飞快略过一眼,心里异样的情绪还未来得及生起就被指挥室忽然响起的通讯打断。
他继续投入战斗,脑海里最后匆匆闪过的画面是中心城分别时alpha挺直的肩背和那双凝望着他的眼。
第四日的战斗持续到深夜才平息。云泆在指挥室里后颈猛然抽痛,腺体一点风吹草动都牵引着全身,他没忍住一晃,幸好旁边就是桌子,他及时扶住,没让旁人看出异样。
此时胸口的吊坠竟在微微发热,那逸散出的浅淡信息素只有他闻得到,熟悉的雪柏像是知道他不适,亲密地缠了上来,腺体的痛楚登时减轻。
他的腺体就检查结果看恢复的不错,但实际上依旧脆弱,在这三天的高压高强度的工作后更是敏感。
待在封闭的指挥室里,周遭都是各种各样的气息,腺体被冲击着,信息素不稳将要溢出。
云泆马上让士兵为他找来特质的颈环,这上面的装置可以强行压制住信息素的外溢,但那扣紧的金属也锁住了腺体,隔绝了吊坠的接触。
再撑一会,起码要等到援军的大部队到达。云泆在心里划下底线,此战第五日在漆黑的夜和无边狂沙中拉开序幕。
待到晨光微现,黎明的太阳还在地平线下,边境的荒山沙土上两军又开始交锋。
战役行至此,联盟已逆转颓势,甚至隐隐处于上风。但科斯特仍没有要动用那个武器的架势,他甚至一反常态没有发来挑衅的话语。
这可不像他,云泆和陆兆兴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
科斯特是一个不错的将领,他在帝国的威望仅次于修顿。
云泆与他交手多年对他的脾性也参透一二,这人小心眼爱计较,但与帝国高层那些只知侵略的疯子不同,人性尚存。
他们二人在战场上有一些未曾言明的共同底线,那不仅仅是战争的底线,也是做人的底线。
科斯特如今犹豫不决的样子让云泆心中的一个猜测成了型,帝国所谓的新型武器绝不是常规的弹药,它可能涉及生化方面,因而科斯特才没有在一开始就出手。
拿捏把控人心也是战争的一环,云泆看准了这一点,并且接到了援军马上抵达的消息。
当日,他让正面军队为帝国留出一道口子,只留下机动性最强的军队蹲守以便后续撤离。这一招请君入瓮以退为进,在其他假象的掩盖下不易被发现。
当帝国军队深入时,联盟的的陆空援军已抵达战场,上百架飞行器遮空蔽日轰鸣而至,为首的是空军上校谢一淮。
他带领部下快速利落切断帝国军队退路,无法,那些人只好弃械而逃。
至此,帝国此次袭击的第一波攻势以正面战场败退,侧翼被困落幕。
北境军医院里伤员进进出出,不知多少人被抬进来,入目尽是血肉模糊。
秦羽在医院忙得不可开交,可他心里总记挂着云泆的腺体放心不下。他是云泆的主治医师,他腺体的情况如何秦羽比谁都清楚。
趁杜主任过来帮忙他抽空去了一趟军营。出门时随手带上了刀,虽不知道他身上火蜥蜴的血现在能否有所帮助,但总好过于无。
赶到指挥室,守在外头的士兵看见来人是秦医生来立马敬礼,秦羽点点头,大步流星走进去正好遇见外出沈元义。
秦羽外里头看了一眼,没瞧见云泆的身影。
沈元义见状问道:“秦医生是找将军吗,他刚才说要出去一下,应该是去自己房间了。”
“将军也好几天没休息了,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秦羽闻言眼皮跳了跳,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他谢过沈元义,马上调转脚步向云泆的房间奔去,本能告诉他,云泆现在的情况应该不太好。
走到云泆房间附近,楼道里属于高阶omega的信息素已经十分浓郁。秦羽强忍着跪下的冲动扶着墙往里走,走近才发现那云泆房间那扇门竟然没关上。
它的主人来时应该十分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合上它就进了室内。
不小的门缝流出点点灯光,光线微弱只能让人勉强看清里面的情况。
秦羽面色发白,推开门后停滞在原地。
他看见地上散落着云泆的外套,一根明显是暴力摘下的颈环被随意丢在床单上。
而云泆坐在地上,似脱力一般靠上床沿,他衬衫上面的扣子都被解开,一根银色细链滑出。
白天还举重若轻掌控全场的人此刻颇有些无助地弓起身,他把脸深深地埋在掌心里,一抹红色从他指间一闪而过。
屋内回荡着云泆粗重的呼吸声,他似乎急需从那物中汲取什么。
秦羽在错愕中定睛,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枚水滴状的吊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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