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协商,晚饭地点最终确定在一家好评较多的火锅店,傅从心主动揽下了预定位置的活,云稚则去上课。


    原本下午只有两节,云稚计划下课后做一些安排,方便晚上让付野意识到在外面住有很多不便利的地方。


    结果临近下课前,他另一门专业课老师带的研究生发消息来问云稚要不要一起去探病,说教授下午身体不舒服去了医院。


    云稚去年生病受了教授很多照顾,也是因为教授帮忙才没有提交休学申请,他生病云稚是肯定要过去的。


    这样一耽误,也就错过了提前布置安排的机会。


    确认教授身体没什么大碍,云稚从医院出来赶往吃饭的地方时他们已经先去了。


    真是没缘分啊。


    云稚照着地图定位一家家找过去,心里盘算着还能怎么补救一下,同时也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好在云稚心态还算乐观,他这人,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会死心。


    真到了最后一刻,也能琢磨一下这心怎么死比较干净整洁左右对称。


    跟着服务员一路来到傅从心定好的位置,店内冷风吹拂,盆景交织着人造烟雾,云稚转过弯,脸上表情凝固住了——


    原本四人的位置变成了八人大间,七颗脑袋听见动静一同转过来看向他。


    “……”


    怎么这么多人?!


    “小云你可算来了!”傅从心坐在最里面朝云稚招招手,“快快,过来,来我这边。”


    都是眼熟的同学,打了招呼,云稚被拉过去过去坐好,听傅从心解释说碰巧进门的时候遇到了,就干脆凑一桌一起吃,人多热闹。


    云稚看着乌泱泱一桌子人,再看看跟他隔着桌子成斜对角距离的付野,额角忍不住跳了跳。


    “我们已经先点了一部分了,你再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的,然后帮我要个土豆片啊我刚刚忘点了。”


    傅从心把平板递给云稚,神态表情非常自然,但没敢看云稚的眼睛。


    云稚对他比较信任,也可能是以前笨蛋小胖子的印象过于深刻,完全没有怀疑这场偶遇是人为的可能性。


    这家店离学校不算远,好评又多,吃饭的点遇到同学很正常。


    而且确实都是对门和隔壁宿舍的,有几个找云稚帮忙带过饭,还有在餐厅推着他装可怜抢号插过队的。


    人多了是真的吵,一桌子叽叽喳喳各说各的,好几撮人同时交流着不同的话题。


    等火锅滚起来,透过层层雾气,云稚甚至连跟付野眼神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吃完一轮,放在一旁的手机刚好震动起来,云稚看了眼归属地,借口有事去了走廊尽头的窗户边。


    他买了新手机后也没有扔掉旧的,两块一起带在身上,旧卡还有最后几天结束,就没有从手机里拆出来。


    “你他娘的敢拉黑老子!我告诉你,你爹欠我们的钱你不还也得还,你以为你现在在外面出息了,就能不还钱了吗?!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到时候我们在你学校门口拉个横幅,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欠钱不还的老赖!我倒要看看你这大学生的脸往哪儿搁!”


    圆弧形状的玻璃窗有着木制的横条分割,云稚听着电话,本就不太好看的面色一点点变得更差。


    他给付野抛了饵,原本想借今晚的机会催化一下感情,谁知道今天这么不顺,先是有事耽误了安排,又遇到一群同学在场完全没机会发挥。


    自己已经单方面跟付野做出了“决断”,真要是今晚什么都不做让他就这么走了,那之前全部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再怎么说,这方面云稚也是缺乏实践经验的,一时间还真有点想不到能怎么快准狠地留住付野。


    偏偏这种时候还有人上赶着触自己霉头。


    懒得再跟他扯皮,云稚:“政府给的补偿我一分钱都没拿到,分的房子还被李二婶一家住了,你真要找人还钱也该是去找他们一家。”


    玻璃浅浅映出云稚低垂的眉眼,碎发遮挡住幽暗的目光:“为什么不呢?因为李二婶强势,李二叔又是前任村长,你怂,惹不起,所以找我,我没爹没妈,没权没势,活该任人欺凌。”


    每多说一个字,云稚的神情就冷漠一分。


    他父母身体不好本就没攒下什么钱,家里盖房子还借了一些,谁料到赶上天灾,洪水淹了村子,新房顷毁殆尽。


    灾后重建时政府有给出援助,可以自行选择要分配的房子或是一笔钱。


    那时候云稚父亲为了救母亲当场死亡,母亲在医院经过多轮抢救最终仍旧没能挽留住性命。


    等云稚知道这个政策的时候,已经有人代替他选好了房子,还一家人大包小包住了进去。


    电话那头听他直接翻了脸,也不客气,放狠话说道:“行,那你他妈给我等着!”


    挂了电话,云稚一阵沉默,半晌后微微仰起头咧嘴“噗嗤”笑了下。


    真是好笑,他爹欠钱,那老不死的不去找他爹,非要找他。


    他有什么办法,只好也找一下那老不死的小儿子咯。


    手机搜索显示,某多多定制横幅不到五块钱,急速发货,还包邮。


    云稚指尖略点几下,光速下了单。


    以他爸的名义,寄到卞家河希望小学,张晨光小朋友收。


    窗外的夜风吹拂而过,发丝刮着耳廓轻拂,不冷不热的温度正是适宜,外面行人如织,各自奔赴着不同的酸甜苦辣。


    今晚的种种不顺都在扰乱着原定的计划,也让云稚感到厌烦。


    窗边放着一小盆仙人掌,只有巴掌大小。


    云稚看了几眼,发现左右的刺数量不对等,左边多了一根。


    好心帮忙处理掉多余的,又看到位置上也不太对称,再纠正一下……


    在这盆仙人掌都快被薅秃了的时候,一位女店员慌里慌张制止了他这惨无人道的行为。


    云稚十指已经布满了刺痛的红点,他后知后觉感到一阵钻心的疼,这才回过神来连声道歉。


    幸亏是一盆小小的,不然云稚怕自己一个没留神给人家揪出“傻逼”两个大字来。


    女店员给仙人掌翻了个面,云稚一看满眼乱刺只觉两眼抹黑,再三道歉后灰溜溜跑掉了。


    沿着走廊回去,云稚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一根根擦着,伤口处疼得他直抽气。


    好歹弄干净,云稚叠好丢掉垃圾,琢磨着等下进去想办法把位置换到付野对面,再剩下的……就机行事吧。


    拐角旁突然伸出一只手,抓着云稚轮椅后背就将他凌空拽了过去!


    “啊!”


    云稚猝不及防,小声惊呼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落地时一抬头,看到就是付野阴沉到滴水的棺材脸。


    这……


    谁又惹他了?


    阵阵刺痛的手指传递到脑神经处,云稚捏了捏指腹,心头浮动,一张小脸紧张兮兮地绷着,收回视线,抿着嘴巴蚊子似的“哼”了下,倔强不吭声。


    付野咬着牙,想起几分钟前饭桌上发生的事情,表情一度恨不得生吞了他似的,一字一顿质问:“去、哪、了?”


    云稚默默咬唇,扭头不看他,小声顶嘴道:


    “……你都要走了,我、我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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