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分开
“可以”两个字在嘴边转了好几圈, 终于还是咽了回去。
姜茗垂首,浅浅弯了下唇角,“盛初棠。”
她声音轻轻的,如山间的风, 清新自然, 带着簌簌的凉意, 清凌凌拂过心间。
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盛初棠心间微沉, 又情不自禁溢出几分笑意, “嗯,我在。”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姜茗狡黠地眨了眨眼。
盛初棠脸色一僵。
那抹笑自动自发地落了下去。
姜茗看着,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说话没有你以前说话难听吧?”
盛初棠抿唇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当初对姜茗,是力求一击到位,专门往心上扎的刀子,现在果然是报应。
面上飞速划过一丝赧然。
盛初棠沉默。
姜茗轻轻笑出声, 盛初棠这张脸,无论写着什么情绪,都好看得不得了, 比起以前什么都藏在心里, 这样要好看多了。
“笑什么?”
盛初棠的声音很低,听起来没什么底气。
心间泛起点点涟漪,姜茗直言:“笑你。”
笑她也是应该的,追根究底, 是她做的不对。
见到姜茗以后的情绪波动太大, 心绪浮杂纷乱,现在正一寸一寸地冷静, 一点一点的找回理智。
尽管如此,还是没有什么话好说。
见到姜茗之前,她想过很多,远没有想到是这个情况。
姜茗一番话,更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自己也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怀疑起这段本来就藏在阴暗处的感情,她说不出任何借口,找不出任何解释。
直到这一刻,她也没有任何信心能够挽留姜茗。她心情沉重,姜茗说的笑话,她自然也笑不出。
姜茗自然也看得出来,不动声色地敛了笑意,想叹气,忍住了,微微低下头,“盛初棠,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盛初棠微愣,“相信?”
“嗯,”姜茗微微点了下头,“因为我也经历过和你一样的想法,我以为的爱情,不该是这样,让人痛苦,让人患得患失,让人找不到自我。”
“所以我不明白,这样的爱还是爱吗?”姜茗偏着头,去看盛初棠的眼睛,“有没有可能,只是占有欲或者是习惯?”
盛初棠缓缓掀起眸子,里面有同样的疑惑。
姜茗弯了弯唇,“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俩在一起太长时间了,久到我们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情。”
盛初棠心尖重重一颤,“不是爱吗?”
姜茗并没有直接肯定或否认,“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爱你,但我同时也觉得爱情不该是这样。”
感情的事儿上,盛初棠并不比姜茗多懂多少。
这么多年,她由着自己龟缩在壳子里,不去触碰,不去感受,以为这样就最安全。
可她今天,却没办法回答姜茗的疑惑,没办法解开她自己的困顿。
她演过那么多戏,进入各式的人物,体会过各种感情,真到了自己的时候,反而找不着头脑。
姜茗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我总是在渴求,渴求我的付出能得到一样多的回报,或者其实想要更多,我享受着我对你的爱意,也沉溺于你对我的好,但是时间推移,我就开始不满足。”
“不满足?”
“是,”姜茗轻轻吸了口气,顿了顿,“很奇怪是不是?”
盛初棠不知道算不算奇怪,她给姜茗的太少太少,和姜茗在一起后,反倒不如以前,她没满足过姜茗任何事情,是以谈这个,完全没有道理。
她摇了下头。
姜茗没在意,“我自己觉得很奇怪,没跟你在一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后,我就想要更多更多,想要介入你的生活,想要知道你的一切,这样不好,对吗?”
盛初棠也不知道。
答不上来便只能沉默。
在姜茗意料之中,她只微微抿了下唇,声音如常,“爱一个人,绝不是抛弃自己的人格,卑微到尘埃里,去强求一些别人不愿意赋予的东西,她不开心,你也不开心。”
语调很轻,打在盛初棠脸上,生疼。
“不过知道归知道,”姜茗笑了笑,“很难做到就是了。”
爱和不爱在盛初棠脑海里打得不可开交,她是半分也分辨不出,爱该是怎样?不爱该是怎样?现在又算是怎样?
盛初棠尽量维持着清醒,不让姜茗带着走,找到重点,“所以呢?”她问道。
风轻轻吹过,激起一阵颤栗。
“我可能不能给你一点时间,”姜茗轻声说。
盛初棠心脏重重落下去,“嗯。”
“但是,”姜茗笑了下。
盛初棠猛然抬起头,姜茗往前走了一步,轻轻去拉起她的手,低着头,珍重地放在自己手心,握紧。
缓声说,“我可以给我们俩一点儿时间,我们俩都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到底是什么感情,好吗?”
心剧烈地震动。
气息纷乱。
盛初棠轻轻点头,“好。”
姜茗浅浅勾起一抹笑,摩挲着她的手,片刻,放开,“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盛初棠呆呆点头。
姜茗看了她一眼,笑着转身,走下楼梯,上车前忽地想起什么,回过头,“你也回去了,好不好?”
盛初棠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夹杂在茫然里,不得不说,还是可爱。
姜茗看着她,轻轻点了下头,心静静的,似有雨落在上头,密密麻麻地泛起微微的波澜。
姜茗拉开车门,忽然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茶茶。”
姜茗不得已回头,盛初棠果然又追下来了,姜茗偏头,冷淡疑惑,“不是说好了吗?”
盛初棠有点儿委屈,“你没说要多久。”
姜茗:“……”
这种事情不是约定俗成的吗?大家冷静冷静,就过去了,盛初棠还真的打算想一想再回来吗?
姜茗抿唇,克制着挂脸的冲动,“到我们都想明白吧,行吗?”
盛初棠蹙眉,看着确实清醒不少,“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想明白?”
姜茗没辙,“最慢一年。”
她在这边学习,一年想不想都得回国,届时躲是躲不掉的。
一年?
盛初棠眉眼沉沉。
“你觉得久?”
盛初棠实诚点头。闲猪赋
姜茗无奈,“可是我们已经生活在一起,快二十年了,一年时间,不过白驹过隙。”
盛初棠:“那不一样。”
姜茗轻轻呼了口气,“行吧,那你觉得多久合适?”
她软了话头,盛初棠也不好得寸进尺,“你想明白就告诉我行吗?我想明白了也告诉你。”
姜茗盯着她,心底没来由生出些不耐。
这人不是一贯儿果断干脆吗?干嘛今天拉拉扯扯没个完?
姜茗强忍着,“行。”
还不等她再说些什么,姜茗径直坐上车,拉上了车门。
盛初棠怔怔望着,车开出去,一刻未停留。
冯露跟在后头,恨铁不成钢。
“棠姐,您知道她住哪儿吗?”
盛初棠摇头。
冯露叹气,“那下次我们怎么找姜茗?”
盛初棠没答话,目光还追随着车离开的方向,许久都看不见影子了,才摇摇晃晃往回走。
冯露急急跟上去,“棠姐!”
盛初棠深深吸气,“不要说了,订票回国。”
她现在搞不明白,再找几次都会是这个结果,姜茗不会跟她走,也不会和她在一起。
现在还有情谊哄着她,逼得紧了,怕是连这点儿都不剩。
更何况,她自己也的确疑惑,不搞明白这些问题,即便和她在一起又能怎样?姜茗痛苦,她难道就会开心吗?
这边说走就走,一刻没有耽搁。
几天都没有人来找,姜茗才松了口气。
盛初棠要是穷追不舍,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持住。
她真的很难拒绝盛初棠。
“那位盛小姐走了?”
老太太坐在姜茗上首,把手边的一道前菜挪到姜茗跟前儿。
姜茗道了声谢,“应该走了。”
“就这样不来往了?”老太太好奇,“舍得吗?”
姜茗有点儿不好意思,虽然承老太太的情,但到底不是很熟,短短半个来月,想有多亲近,对她来讲有难度。
但盛初棠的事儿,她说不说,老太太都会查到,索性说了还坦荡。
“应该吧,”姜茗默了默,“她回去就会想明白,我们不合适,强行在一起,对谁都不好。”
老太太就随口一问,没打算干涉她的事。
“米娅,”老太太转头,看向姜茗对面的人,谈起正事。
只留姜茗心底泛起波动。
她刻意不去想盛初棠,老是不自觉想起来。
她舍不舍得有什么用?
盛初棠舍得她就行了,她到底是那样冷情冷性的人,很快就会意识到,没有必要把精力放在她身上。
她有太多太多该做的事,区区一个姜茗,算得了什么?
有很多很多该做的事的盛初棠,此时正在明月传媒办公室被批.斗——
“你一个星期前就回来了?”周宁猛地拔高嗓音,“你就窝家里?啊?你窝家里干嘛?老房子着火,白日宣那啥去了?”
“还有你,”周宁转过身,枪头对向冯露,“你就由着她,工作室、公司、集团多少事儿,我不问你,你倒跟着她一起瞒着,什么事儿都不做了,助理助理的指责,你还记得吗?”
盛初棠脸色平静,“你别骂冯露,她也是听我的。”
“好,”周宁又转回来,“我现在就骂你,你这一来一回小半个月,大大小小的事,你是完全甩手不管,不想做干脆解散算了,还有,姜茗呢?回来这么久我还没见她的人影,我可告诉你,你当时定的那份文件,时间可是要到了,会有多忙你不会不知道。”
盛初棠深深一叹。
感情的事儿还没想通,这些事情接踵而至。
冯露默默接话,“周宁姐,姜茗没回来。”
周宁眉头一竖,“没回来?什么情况?你们没找到人?不是已经找到学校了吗?”
不待两人答话,她又一拍手,“也是,好不容易申请到的项目,该上完学再回来。”
盛初棠低着头,轻声打断她,“不是那样。”
不是那样?
“那是哪样儿?”周宁气不打一处来,“你回来一个星期,合着是在家偷偷抹泪?”
盛初棠没来由地觉得羞窘难堪。
沉默许久。
她轻声说,“她说我不爱她。”
周宁一愣,“你不爱她爱谁?你还有别的相好的?”
盛初棠摇头,“没有。”
周宁不由得皱眉:“姜茗到底怎么说?”
盛初棠声音低哑:“她说和我在一起觉得痛苦,她说我们之间,需要冷静冷静,再好好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42章 症结
一句话听得周宁云里雾里。
愣是没搞清楚状况。
“所以你和她分手了?”
盛初棠身子猛地一颤, 抬起头愣愣望着周宁,“是冷静!”
周宁斜睨了她一眼,“有什么区别吗?”
盛初棠一噎。
心里忽然没有底,脑袋默默垂下去, 失了和周宁争辩的心思。
姜茗是这个意思吗?
是以, 才会压着性子和她周旋, 把她哄走?
脸色倏地一白。
看她这样, 周宁没说话, 冲冯露摆了摆手,让她先出去。
冯露没说什么, 点了下头,出去关上了门。
周宁回头,“茶还是咖啡?”
盛初棠还在发呆。
周宁眉头又是一皱,“你这几天都是这个状态?”
盛初棠抬手,摁了下额角,“我只是想不明白——茶就好, 谢谢。”
周宁心道你还有想不明白的事儿,可算得上是稀奇。转头去拿了茶杯泡茶,想笑到底忍住了。
“想不明白你不会问吗?”
周宁冷静了下, 端着茶放在她身前, 在她对面坐下,问了一个憋了很多年的问题,“你是不是真没把周围的人当人?”
她眼角带着笑,收了逼问的态势, 戏谑着问。
谁知盛初棠没否认, 抬起头来,眼神迷茫极了, “什么意思?”
她眼底乌青一片,神情萎靡,说憔悴都是抬举她了。周宁轻轻嘶声,方才没仔细看,现在这么直直坐在她对面,明显得不得了。
说实在的,认识盛初棠这么多年,她这个人,精致完美,几乎从不在人前是这副模样儿,周宁可以说是头一回亲眼见她这个状态,默默把她身前的茶挪到自己跟前儿。
“你几天没睡了?”
这个问题好耳熟,盛初棠蹙眉,眼前一阵恍惚,蓦地浮现出姜茗的模样儿,她是关心她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问呢?
盛初棠弯了弯唇。
周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笑什么?我问你话。”
这人笑起来好看是好看,但是瘆得慌。
盛初棠微微歪了歪脑袋,“嗯?”
显然是没听见她说什么。
周宁:“……”
“我问你几天没睡了,”周宁没好气道,“你要是这个样子被拍到,公关又公关不清楚。”
盛初棠重点奇怪,摸了下脸,“有镜子吗?我脸色很难看吗?”
“算了算了死不了,”周宁摆手,话题再偏下去,她怕拐不回来,想想再叮嘱了一句,“你自己心里要有数,你年纪不小了,再这么折腾,身体出点问题,别说和好,到时候姜茗就算是想回头,一看你这样儿,哪儿来的勇气呢?”
周宁:“你自己好好想想,她才二十出头。”
盛初棠心一梗。
她担心的问题,刻意忽略的问题,被这么大剌剌地点出来,只觉得窒息。
是啊,姜茗才二十出头,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而她呢?
盛初棠忽然迷惘,她一开始不正是这么想的吗?她一开始不正是这么拒绝姜茗的吗?为什么会忽然对姜茗动心?难道真是姜茗说的那样?她根本就不爱她?
盛初棠脸色再度一白。
周宁端起茶喝了口,“她为什么觉得你不爱她?”
“或许,”盛初棠发懵,“我真的不爱她?”
一句话给周宁整不会了,手里端着的茶杯咣当一下放在桌上,“盛初棠!”
盛初棠眼里茫然。
周宁深深吸气,“行行行,这个问题先跳过,姜茗还说了什么?”
说了好多,好多好多。
说到底,都是在旁征博引,她不爱她。
心底泛起麻木的疼意,虚无又空洞,她好卑鄙,又好自私,明知道不可以,却放任自己勾着姜茗沉沦。
“你还好吗?”她脸色实在不好看,周宁看得忧心,“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盛初棠摇头,“不用。”
她只是睡不着,闭上眼,脑袋里就会不断回想姜茗说过的话,想起姜茗的模样儿。
她说她爱她,可她不知道这还算不算爱。
盛初棠深深吸气,“她说,想要全心全意的爱,不想要这种,掺杂了愧疚、怜悯和各种情绪的不得已。”
周宁皱眉,“你先等会儿,”
“我都不知道你们俩是怎么在一起的,在一起拍个戏,好端端的,姜茗从闺女儿变成了老婆,要不是我认识你时间不短,说你把她当童养媳,我也信。”
说实话,刚知道那会儿,太震撼了。
周宁稳着嗓音,“你们俩到底谁先喜欢谁?”
盛初棠不确定,“是姜茗先…吧?”
周宁想起什么,“GIRL FRIEND拍摄的时候,你那个采访,是不是?”
盛初棠点头。
“嘶,”周宁无语,“你一开始没答应,后来怎么就……?”
这个问题,正是盛初棠想不明白的。
她摇头,闭眼靠在沙发上,脑袋里,姜茗说过的话在不断盘旋,搅起一阵漩涡,一直不得安宁。
周宁也搞不明白,按说盛初棠这个人,极有分寸,绝不会做出不该做的事才对。
姜茗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圈里圈外这么多人示爱,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小屁孩儿呢?
周宁没说话,端起茶杯,浅浅抿着。
以前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耳闻,她跟盛初棠合作,两人是知根知底,就是这样才想不通。
周宁端着茶杯,想到关键问题,“那你对姜茗,有愧疚、怜悯吗?”
盛初棠仰头,眼前雾蒙蒙的,耳旁还在循环着姜茗的质问——“你不爱我,盛初棠。”
她抬手,攥成拳头,用手背敲击着额头,勉强缓了缓。
承认道:“一开始肯定有过的。”
从她知道姜茗的存在,从她知道姜依月的下场,再到姜依月去世,姜茗不得不跟着她。
怎么可能没有愧疚?怎么可能没有怜悯?
周宁点头,径直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
盛初棠倏然睁眼。
转瞬又漫起迷惘。
周宁无奈,“你现在这样,跟丢了魂儿似的,我都开始好奇,姜茗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你的理智呢?你的智商呢?啊?”
理智?
她有理智还会和姜茗在一起吗?她欠姜茗的、欠姜依月的,还也还不清,却还、却还……
盛初棠眼睛一酸,眼泪差点儿落出来,忙低头掩盖过去。
周宁真是没辙,实在不愿意看到她俩闹成这样儿,轻声点醒她,“一开始有愧疚,后来还有吗?你把姜茗当接班人培养的时候,她犯错以后你处理她的时候,等等等等,这些时候,你还有愧疚吗?”
盛初棠抬头,怔怔望着周宁。
“你真应该好好睡一觉,”周宁不赞同地摇头,“你这副样子,不怪乎姜茗都能把你绕进去。”
盛初棠抬手,撑着额头,眼里慢慢有了光彩。
是了,愧疚和怜悯早在这十多年的相处中,不经意间被冲淡了,姜茗在她心里,早就不再和姜依月紧紧相关,她的姜茗,早就仅仅只是,她的姜茗。
盛初棠眼珠通红,“谢谢您,周宁姐。”
周宁凉凉道:“确定爱她了?”
怎么会搞得自己爱不爱都不知道,周宁着实有几分搞不懂。
“嗯,”盛初棠点头,“我爱她。”
周宁看着她,心知这个最重要的问题大概是解决了,认真提起别的,“还有呢?后来又是为什么,你们俩明明两情相悦,还是闹得姜茗非走不可?”
盛初棠轻轻吸气,简短地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听得周宁脸色跟着越变越难看,周宁看她几眼,都说不下去,强忍着怒气,“你真的赶她走?”
盛初棠低低点头,“嗯。”
“盛初棠,”周宁抬高语调,无语得想翻白眼,“姜茗跟了你十多年,有什么事儿她不能知道?”
盛初棠深深垂着脑袋,整个人佝偻在沙发里,“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很害怕。姜家、盛氏,再加上不可控的舆论,还有那个忽然冒出来的薛磊。”
盛初棠微微一顿,自责到说不出话,久久,才平缓了下,接着说,“当时,不稳定的因素太多,几乎是四面楚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姜茗在我身边,充满了危险。”
周宁抿着唇,气势沉沉,“勉强算你一个理由。”
现在回想起那段时间,依然让人窒息,如果不是姜茗回了姜家,她还有机会来考虑这个问题吗?
想着,又想起姜茗压抑的哭声。
心口骤然一紧,盛初棠轻轻吸气,将那股痛意压下去。她知道回去会是那样儿,还会让她回去吗?
盛初棠忽然又陷入迷惘。
周宁掩唇,轻轻咳嗽了声,把盛初棠的思绪拉回来,“说真的,我这么多年一直都觉得你聪明,但是今天,盛初棠,我实实在在觉得你又傻又蠢。”
盛初棠倒没生气,只睁着大眼望着她。
周宁叹气,说都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姜茗比你通透得多,她被你抛开还选择站在统一战线上,你呢?”
盛初棠茫然,半点儿想不通。
如果可以,她希望当时的姜茗,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因为她的事,弄得憋屈。
“她是真的爱你,”周宁摇头,“你呢,是一点儿不懂,爱是什么。”
爱是什么?
盛初棠整张脸上都写着迷茫,愣神了一秒,重点立马跑偏,“她爱我,对吗?”
周宁无语,“是是是,她爱你,她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天大地大,那么多好的不挑,挑中你这么个老东西,你说说,你哪里好了?这么大把年纪脑子里面全是浆糊。”
盛初棠浅浅笑了下。
周宁实在没忍住,白了她一眼,站起身,懒得和她辩驳,“我先告诉你,在你没搞清楚爱是什么之前,不要去找姜茗,否则我头一个骂你。”
盛初棠还在那儿傻笑。
周宁:“……”
盛初棠仰着头,“周宁姐。”
尾音稍稍拉长了点儿,好听得很。
周宁尾椎骨一麻。
“还要说什么?”
盛初棠跟着站起身,“谢谢您。”
周宁没好气地望着她,“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再慢慢想这个事儿,”说着,顿了顿,“姜茗的进退,都想着你,不是她一个人在面对所有,包括现在,她也依然想得很清楚,只有你,云山雾罩的,你真应该给她好好赔罪。”
盛初棠微怔,苦笑了下。
周宁又说:“两个人的感情,你总是妄想一个人扛下所有,谁会开心呢?谁会觉得你真的爱她呢?嗯?你说得好听,是为她着想为她,实际上呢?人家的感觉是什么?只会觉得你若即若离,根本没动心。”
心口剧烈震动。
盛初棠说不出话。
办公室的冷气呼呼地吹在身上,盛初棠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第143章 爱
能说的周宁都说了, 就差没摁着盛初棠的脑袋,拎着她的耳朵边骂她。剩下的,就看盛初棠自己想不想的明白。
周宁静下来以后,回想来回想去, 其实蛮想不通的, 盛初棠怎么会陷进姜茗的话术里, 非常简单的逻辑, 她就愣是绕不出来。
爱情使人盲目?
周宁搞不懂, 她现在只希望这俩人和和气气,这么多年的感情, 闹翻了实在不好看。
讲真的,她还没亲眼见过这两人在一起,照这个情况看来,谁吃准谁还不一定。
姜茗这小屁孩是有两把刷子。
盛初棠头晕。
“谢谢您,周宁姐。”
周宁摆手,“你自己好好想想。”
盛初棠点头, 往出走。
周宁喊住她:“你去哪儿?”
“困了,”盛初棠回头,实诚说, “回办公室睡会儿。”
周宁无语, “回家睡不行?”
“不了,”盛初棠摇头,“我就睡一会儿,晚点过来和你谈那份文件。”
周宁知道拗不过她, 没多说。
盛初棠这一觉睡得极沉, 心口的那些大石头倏然挪开,身体积累的沉重感铺天盖地袭卷上来, 连掀开眼皮都觉得困乏。
她喜欢姜茗,她爱姜茗。
不是因为姜依月,也不是因为别的。
仅仅因为,姜茗,是她的姜茗。
她爱她。
盛初棠唇角带笑,睡得迷糊。醒过来的时候,月光从办公室落地窗映进来,洒在地面上,如一条银色的山涧,闪着熠熠星光。
盛初棠开灯,看了眼手机,八点整。
冯露看她开灯,便敲了敲门。
“进来。”盛初棠摁着额角,语调清冷。
“棠姐,你醒啦?”
冯露边说边打量她,看她脸色好了许多,尤其那双眼睛,一改先前的迷离之色,恢复成以往的沉寂清明。
冯露倒了杯水,递给她,“周宁姐还在等你。”
盛初棠接过水杯,应了声,没喝,放在茶几上,从沙发上起来,往洗手间走,“我马上过去。”
冯露跟过去,说起正事儿,“您还记得之前和姜茗起冲突的贺明薇吗?”
有关姜茗的事儿,点点滴滴,她都记得,自然不会忘了这么个人。盛初棠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她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跟姜茗过不去,”冯露说,“姜茗和公司解约,本来没几个人关注,她非得把姜茗送上风口浪尖。”
盛初棠洗了把脸,“还有呢?”
冯露站在门口,“沈冬小姐之前不是来剧组谈过班吗?后来应该又见过面,被人拍到了。”
话不用说完,盛初棠心里已经有数。
多半不会有什么好话。
盛初棠抽出纸巾擦了擦脸,看向镜子里的人,鬓边的头发湿了几缕,眼下的乌青还是很明显。
盛初棠微微吸气,转身,“去周宁姐那边再说。”
……
姜茗接到盛初棠电话的时候,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大约是盛初棠离开的第三天,洛杉矶早上十点,国内凌晨两点左右。
姜茗思考了将近一分钟,还是接通了电话。
“茶茶。”
熟悉的声音,听得出几分掩饰不住疲倦。
姜茗抿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把盛初棠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或许,她的确也不可否认地还抱着一丝期待。
姜茗抿唇,轻轻“嗯”了声。
盛初棠只喊了那一声,沉默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姜茗耐心等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促她。
她和盛初棠,在这种地方就有些莫名其妙的默契。
良久,她听见盛初棠说:“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姜茗咬唇,忍了忍没忍住,语气有点儿冲,“你就只会说对不起?”
“不是,”盛初棠急急说,“我……”
“算了,”姜茗打断她,“你找我干什么?”
姜茗听见盛初棠极轻的呼吸声,萦绕在耳旁,仿佛还有丝丝缕缕的湿热气息。
姜茗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手指。
盛初棠嗓音有点儿干涩,音量也小小的,“我想你。”
姜茗:“……”
姜茗撇嘴,“那你想明白了?”
盛初棠语塞,久久才低声说了句:“没有。”
她就知道。
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但心底确实冒出来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姜茗:“盛初棠,你说话不算话。”
盛初棠:“嗯。”
“这个点儿你不睡觉还在干嘛?”姜茗也知道她这个德性,没当一回事儿,随口问道。
盛初棠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姜茗有时候真的想掰开盛初棠脑壳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平时四处周旋,做什么都能侃侃而谈,到了真情实意的时候,反倒半个屁也放不出来。
姜茗用手里的铲子狠狠戳了一下花园土,“我在种花,这几天在学校没啥正事儿,所以还能接一接你的电话,过几天我要跟组学习了,你要没什么事儿就别打给我了。”
盛初棠心蓦地坠下去,“好。”
又是这样,总是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肯说。姜茗失了兴致,“那就这样,我要种花了。”
盛初棠忽然喊住她:“等一下,”
姜茗挑眉,“还要说什么?”
盛初棠低声道:“我睡不着。”
姜茗:“???”
姜茗蹲着,腿有点儿麻,索性丢开小铲子,站起身走去旁边椅子上坐下,“你怎么回事儿?”陷祝副
盛初棠:“我也不知道。”
姜茗:“……”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那你能别想那么多吗?”心底有点儿火气冒上来,姜茗不是很好,“你想又没想出个什么,你说你在想什么?”
盛初棠认真道:“想你。”
“想你说的话,想到底爱不爱你 ,想我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甚至还想,是不是一开始她就错了。
最先开始的那一晚,本来就是她不怀好意。
越想越想不明白,越想越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姜茗说的好像全是对的,她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偏还不肯放手。
姜茗本来有点儿生气,默了默心底只剩下无奈。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姜茗仰头,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轻声说,“现在这样不是也很好吗?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我们都会朝着前方漫行,不是很好吗?”
盛初棠说:“不好。”
姜茗轻声反问:“哪里不好?”
盛初棠说不上来,她就是觉得不好。
她想要姜茗在她身边。
姜茗叹道:“你真的该好好睡一觉,不要再执著于这些问题了,好不好?”
她想不明白明明是姜茗所期盼的,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好像堵着块棉花,沉甸甸的,不太好受。
盛初棠“嗯”了声,转而问道:“你想了吗?”
姜茗:“……”
该说不该说,她还真没想。
姜茗掩饰性地非常轻的“嗯”了声,旋即转移话题,“你现在在床上吗?”
盛初棠沉吟,望着桌面上乱七八糟的草稿,没来由地心虚,“嗯。”
姜茗眨了眨眼睛,“在哪个家里?北京吗?”
“嗯,”盛初棠轻轻应了声,“这边比较熟悉。”
她意有所指,姜茗也乐得顺着她的意思问,“睡在我们一起睡过的床上?”
盛初棠喉咙无意识吞咽了下,倏然想起姜茗之前撒着娇要和她一起睡,一股热气蹭蹭冒了上来。
“嗯。”
姜茗笑了下,“那还睡不着吗?”
盛初棠低头,一手撑着额角,“困,”
姜茗接茬儿,“但是睡不着?”
盛初棠再“嗯”了声。
姜茗又有点儿生气,“那你没想明白,哪天猝死了怎么办?我是不是就不用想了?”
盛初棠一噎,“我又不是没睡。”
睡的时间比较少而已。
“哦。”姜茗不想和她讲话,“就这样,我还忙,再见。”
她气冲冲挂断电话,等了等,她也不知道在等什么,盛初棠没有再打过来。
她这个人,根本就不懂谈恋爱,不对,根本就不懂爱。
大蠢蛋!
盛初棠再打过来,是她回去一周以后。时间比那天稍微早一点,她这儿还没八点,国内约莫是凌晨十二点。
姜茗还没起床,接通电话,真真生气,“你又睡不着?再因为睡不着打给我,以后你的电话我都不接了。”
她听见盛初棠似乎是轻笑了声,“还没睡醒?吵到你了?”
姜茗翻了个身,嘴硬道:“没有。”
“不好意思,”盛初棠浅浅弯着眸子,身子偏了偏,把探头过来的冯露戳开一点儿,“我有点事儿和你说。”
“不是睡不着?”姜茗半信半疑。
“不是,”
盛初棠声音听着倒是好听,也不像那几天,有气无力的,还有心情和她笑,姜茗不自觉弯了弯唇角,意识到后立即又敛了去,“那是因为什么?”
“有两个事儿,”盛初棠垂首,盯着眼前的文件和平板,整个人沉淀下来,气势微沉,“都需要和你商量,你现在方便说吗?”
姜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坐去沙发上,翻开自己的笔记,找了一页空白纸,握着笔,“说吧。”
盛初棠自然听见了她的动静,一时间又有些神游太空,姜茗怎么这么可爱?
她久久不说话,姜茗蹙眉,喊了她一声,“盛初棠?”
盛初棠回神,轻声说:“你和公司解约的事儿,被贺明薇拿来做文章,真真假假放了几张你和沈冬的合照,传出了一些不太好的谣言,就是今天的事儿,在热搜上挂了一段时间。”
盛初棠微顿,换了个气口,“热搜我让人在注意着,还是想问问你,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她讲话,认真的时候,有种娓娓道来的故事感,没来由地引人入胜,姜茗听着听着,就有些跑偏,蓦地想起她压抑声音的时候,呼吸一沉。
好喜欢。
第144章 告白
盛初棠鼓起勇气问出口, 安静等了半晌,姜茗那边都没有动静,不由得怀疑姜茗是不是还没睡醒。
“茶茶?”
姜茗鼻音有点儿重,极轻极轻地应了声。
“刚刚我说的事儿, ”盛初棠也不由得放轻声音, “你有什么想法儿吗?”
姜茗低头, 看了眼白纸, 上面还是空白一片, 她什么也没写。
眼睫颤了颤,呼吸勉强恢复轻柔, 姜茗有点儿赧然,她刚刚尽想着盛初棠这个那个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听。
“可以再说一遍吗?”
盛初棠声音温和,也没有笑她,只温柔的地说,“可以啊。”便把事情经过再说了一遍, 最后询问她意见的时候,声音格外地好听。
姜茗边听精神边忍不住发散,强行克制着在纸上记下几个关键词, 边写边问:“是说我被沈冬包.养了吗?”
盛初棠忽然呛了一下, 手机听筒里传出来一阵细密的咳嗽声。
久久,才掩下去。
姜茗轻轻笑了声,翻出平板,点开微博搜了下, “你紧张什么?难道不是吗?”
就是这么写的嘛。
绘声绘色的。
盛初棠结果冯露递过来的水, 大口喝了半杯,润了润嗓子, “是,你在看?”
姜茗“嗯”了声,“刚刚打开。”
“自媒体见风使舵罢了,”盛初棠想让她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想了想还是没有干涉,“禁不起推敲。”
姜茗笑笑,“我知道。”
继而问道:“沈冬姐姐不管吗?这么编排她?”
受她笑声感染,盛初棠声音里也带起笑意,“她们家现在乱得很,暂时没那功夫理会舆论,再说,有没有浑水摸鱼趁乱踩一脚,也很难说。”
姜茗来了点兴致,“就她和姜南的关系,还保不住身份地位?”
姜茗很聪明,脑筋转得很快。盛初棠只说了上半截儿,她立即能找到突破口。
心底涌起一股暖意,盛初棠语气愈发温和,“你怎么知道是她身份地位保不住?”
姜茗蹲在地毯上,把玩着手里的笔,不甚在意,“大家族的破事儿,无非这么几件,她从小就有天才少女的美誉,估计不是淡泊名利的家伙。”
“是,”盛初棠眼睛弯起来,“还是茶茶聪明。”
很普通的一句话。
盛初棠以前以前,也常这么夸她。
但好像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动人。
她语调也不算特别轻,撩在心间,立即就泛起一阵痒意,酥酥麻麻的,抓心挠肝似的,有几分让人受不了。
姜茗嗽了下嗓子,往后一靠,一屁股坐在地上,盘着腿,收了收笑意,“说正事儿。”
盛初棠轻轻“嗯”了声,羽毛再次划过心尖尖儿上,姜茗实在忍不住,揉了揉心口,“你能不能……”
话到一半儿,及时止住。
盛初棠还懵了下,“嗯?什么?”
——别那么撩人。
“没什么,”姜茗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你说正事儿。”
“好,”盛初棠虽然不明所以,但嗓音一直温和得紧,“她那位出面和盛泽宇联姻的堂姐妹,起了二心。”
姜茗点头,肯定道:“婚姻的事儿,这么撮合,本来就不纯粹,没点谋算怎么可能?两家的事儿不成,她半点儿好处捞不到,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是,”盛初棠依然轻声说,“那位也不是省油的灯,好不容易提溜出来占个位置,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哪儿那么容易下场?沈家现在也是焦头烂额。”
姜茗冷笑了声,“活该,谁叫她算计咱们!”
心间震动,理智堵塞。
盛初棠无意识咬着下唇,半句话也接不上。
“我说错话儿了?”姜茗蹙眉。
盛初棠深吸一口气,将心口的震颤压下去,“没有。”
姜茗眯眼,“那你怎么不说话?”
盛初棠言简意赅:“高兴。”
“高兴什么?”姜茗微微疑惑,但不多。
盛初棠语塞。
有些话说得太直白,怎么克制,都会有羞耻感。
盛初棠抬眸,办公室里,周宁和冯露两个大灯泡竖起眼睛盯着这边,盛初棠脸一红,急急撇开眼,低声解释:“你说咱们。”
语速有点儿快,不妨碍姜茗听得一清二楚。
手里的笔转了转,姜茗抿唇,将笑意压下去,“那会儿本来就是咱们,我说错了吗?”
姜茗没笑。
盛初棠心绪略略平静了些,“嗯,没说错。”
姜茗不想再说这个,自顾自岔开话题,“姜南呢?不管她?”
盛初棠心间思绪转了转,没有多问,只答了她这句,“她自顾不暇,姜老爷子停了她的职,现在听说还没有复职。”
姜茗轻轻“啊”了声。
盛初棠心一紧,“怎么了?”
“没怎么,”姜茗握着笔,在纸上点了两点,“这么久还没复职吗?”
盛初棠飞速想了想,大概知道姜茗在想什么,“老爷子有老爷子的打算,不过趁着这个机会。”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姜茗的问题。
姜茗深深吸气,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接这句话。
盛初棠又有点儿担心,轻轻喊了她一声,“茶茶?”
姜茗回神,“嗯?不说她们俩了,反正跟我没关系。”
盛初棠弯唇,温柔应声:“好,那说回贺明薇,这个事儿可大可小,你想怎么处理?”
啊。
姜茗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
以往这种事,盛初棠直接就处理了,处理完以后还会冷冷淡淡地来“兴师问罪”,绝不会是问她“想怎么处理”。
姜茗仰头,靠躺在沙发座上。
心底迷茫。
这么想就这么问了,“为什么问我?”
盛初棠大概沉默了两秒。
姜茗听见她的呼吸声,愈发沉重。良久,姜茗听见她低沉又清晰无比的声音——
“爱的前提是尊重,我以前做的不好,但我会改。”
她好像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姜茗耳朵嗡嗡地,什么也听不清。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陷入一阵旖旎的沉默。
呼吸声在空气里交缠。
姜茗没说话,心底翻江倒海。
她想问盛初棠,这句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知道怎么的,就是问不出口。
盛初棠等了等她,她一直沉默,便接着往下说,“以前总是把你把你当小孩子,以后不会了。”
姜茗抿唇,干巴巴地:“哦。”
“继续说贺明薇的事儿吧。”
盛初棠轻轻吸气,微笑着:“好。”
姜茗倏地坐直,掩饰性地刷了刷平板,渐渐平静许多。
贺明薇两次和她对垒,都没讨着半点好儿,这次好不容易等到她“落魄”,也难怪要在她身上吸最后一口血,来洗一洗先前的“冤屈”。
姜茗挠头,在圈里,这些话,看得多了,也不算特别过分,倒是寻常得紧。
姜茗看着又觉得好笑,“她们怎么不说,我被你包.养了啊?”
盛初棠鼻音“嗯”了声,“她不敢。”
“哦,我傻了,”姜茗敲了敲平板,撇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盛初棠不知道怎的,心脏忽然乱七八糟跳起来,连接上下文这个问题会是什么?
盛初棠勉强压抑着期待感,沉静道:“嗯,你说。”
“如果是以前,”姜茗慢悠悠地,“你会怎么处理?”
以前?
盛初棠微微阖眸,轻轻笑了笑,“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让贺明薇和她后面的猪头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吧。”
姜茗也笑,“我就知道。”
她笑起来,轻灵透亮。
果然如山涧下的石头,清冽。
盛初棠掩不住笑意,和姜茗说话时,每个字里都氤氲着笑意,“茶茶最聪明。”
脸有点儿热,盛初棠好像忽然打通任督二脉,明明还是那个人,偏生哪哪儿都不一样。
姜茗轻轻咳嗽了声,“那就按你的处理方式来行不行?”
盛初棠微有惊诧,“可以吗?”
姜茗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盛初棠也不知道,她下意识问的。“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姜茗轻轻哼出声,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面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在纸上乱写乱画,“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那种笨蛋?”
盛初棠:“……”
“或许刚刚是这么想的。”
姜茗叱了声,“不跟你争。”
盛初棠又笑起来,“还有一个事儿。”
姜茗听见她笑,莫名就有点儿心浮气躁,“你做什么一直笑?我不是笨蛋你很高兴?”
“不是,”盛初棠试着收了收笑意,根本收不住,只能强撑着解释:“我确实高兴,但不是因为这个。”
姜茗把平板推开,不去看舆论,“哦?那是因为什么?”
这是一个说实话的好时机。
盛初棠转眼。
冯露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盛初棠捂了下麦克风,冲着冯露低声说:“把耳朵捂上。”
冯露没辙,默默挪开了点儿。
心口扑通扑通。
没来由地生出几分紧张。
盛初棠咽了下口水,轻声说:
“茶茶。”
姜茗不明所以地“嗯”了声,“干嘛?”
盛初棠咬唇,心跳得有几分耐不住,她强压抑着。
试着稳重音量,“我爱你。”
姜茗耳边嗡的一声。
盛初棠好像又说了一遍,“我爱你。”
“不是因为愧疚才爱你,也不是因为怜悯也爱你,更不是因为你的死缠烂打才爱你。”
“茶茶,”盛初棠顿了顿。
姜茗无意识“嗯”了声。
声音轻飘飘地,她不知道盛初棠有没有听见。
盛初棠只顿了极短极短的一秒钟——
“我爱你,只因为你是姜茗。”
“所以,能和你说话就很开心。”
姜茗茫然地眨了眨眼。
心脏好像已经停止了跳动。
她低头,眼前的纸上,写着一大堆“盛初棠”。
第145章 退圈
耳边嗡鸣。
每一个字姜茗都确信自己听得一清二楚。呼吸不自觉急促, 好几息都没缓过来。
姜茗放下笔,手掌盖住纸上的名字。
盖不全乎,那几个字仿佛在手心里燃烧,漫上来滚烫滚烫的热意。姜茗脸一热, 飞速翻过那张纸, 倒扣在桌上。
她不应声, 盛初棠也没有催, 安静地等着。
久久, 盛初棠听见姜茗长长呼了口气,似乎是缓过来了, 须臾便有说话声儿,“你想明白了?”
盛初棠:“是。”
姜茗再一次沉默。
咬了下唇,完全没有想到盛初棠会说这个。
盛初棠回过神来,自己也有点儿后悔。
太草率了,她本来没打算在电话里说,也没打算这么快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点儿都没忍住。
是。
姜茗挠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想了想, 说:“这个是第二个事儿吗?”
好在盛初棠这次答得特别快,一秒都未曾耽搁。
“不是。”她说。
姜茗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先说正事儿吧。”
盛初棠也暗暗松了口气,正好不想在电话里说这个。“好。”
两边的空气都同时一松。
盛初棠缓缓带起一抹笑, 话到嘴边, 又有点儿不知怎么开口,她抬眸, 扫了眼办公室,冯露捂着耳朵背过了身,周宁全神贯注盯着电脑,一刻儿没注意这边。
那番话说的时候没什么,说完以后别扭极了,盛初棠收回眼,强行镇定,“说之前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
姜茗拿手扇着风尽量不弄出太大的动静,“什么问题?”
“是一个老问题。”盛初棠说。
姜茗脸还是热,站起身走去浴室,边走边答:“你先说。”
盛初棠手指紧了紧,刚刚的勇气好像用得差不多了,现在又有一点点儿的窘迫。
“你…”盛初棠吞吞吐吐,“你还打算…”
姜茗手伸向水龙头,手指浸在水里,冷却一会儿,扑在脸上,“嗯?”
盛初棠低声道:“你还有回国发展的打算吗?”
是老问题,她又问出了几分新意。
不知道是在给谁留余地。
冷水扑在脸上,略略带起凉意,心下也跟着冷静了些许,姜茗关掉水龙头,慢步踱回沙发旁,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过了会儿,沉吟道:“要看祖母这边的状态,没什么意外的话,学业完成以后会回去。”
会回去三个字一出,盛初棠浮在半空的心倏地沉底,总算有了着落。
她那边陷入一阵沉默,姜茗有点儿懵,就听她说:“我打算退圈。”
姜茗:“???”
“你说什么?”
盛初棠声音很平静,本来带着一丝笑意,在听见姜茗声音不对后连那丝笑意也敛了去。
“我经过慎重考虑的。”盛初棠轻声说。
方才的热意化作另一股火气,蹭蹭蹭往上冒,“慎重考虑?”姜茗扬声,“什么慎重考虑?是因为舆论?还是因为我?”
盛初棠这个咖位,不说国外,在国内那是独一份儿,演技、人气、流量,影视双栖,关键人缘还好,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退圈?好端端的退什么圈?
盛初棠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怕她发现似的,立即又掩盖下去。
姜茗没好气:“你还笑!”
盛初棠手背揉了揉鼻子,假意道:“鼻子痒了一下嘛。”
姜茗气冲冲地,“我不信。”
盛初棠也不信,本来就不是。
她只是为姜茗的态度高兴,姜茗再怎么生气,心里始终想着她。
心口砰砰地跳,盛初棠只恨不得现在立马抱着姜茗亲上两口,姜茗却不在眼前,蓦然失落。
一喜一悲,两种情绪一冲,生生叫盛初棠沉静下来,“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因为舆论,也不是因为你,强行要说,也能说又一点点关系,但不多。”
姜茗挎着脸,“那是为什么?”
“我…”这个理由说给别人听没什么,说给姜茗听的话,心底莫名涌上来一点儿不对劲的滋味儿,像是难为情,又像是羞窘。
盛初棠咬牙,硬着头皮往下说,“我精力不够,毕竟年纪在这儿,”微微一顿,见姜茗没有别的反应,才继续解释,“接手集团,许多事就不能像之前那样儿,只注意其中一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乎所有事都得心里有数。”
这些姜茗也懂,自然知道盛初棠不是说谎,可是心里就是不痛快,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或许是,她努力追赶,远没有追上的时候,她追赶的目标,已经换了赛道。
姜茗沉默。
盛初棠心下一慌,“茶茶?”
姜茗“嗯”了声。
“你不高兴吗?”盛初棠轻声问。
是吧?是有不高兴吧?但是她有什么资格不高兴?盛初棠深思熟虑的事,相当于板上钉钉,不是商量,是通知,她不高兴又有什么用呢?
何况,这件事盛初棠有理有据,并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
姜茗抿唇,默了默,低低“嗯”了声。
盛初棠想问为什么,话到嘴边,换了句词儿,“不想我退圈?”
姜茗窝在沙发边,把那张纸又翻回来,在上面写下“退圈”两个字,忽地摇头,“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盛初棠温声善诱,“舍不得?还是…害怕?”
害怕?没有盛初棠在圈里,她就会害怕吗?不至于。舍不得,或许有点儿。
姜茗随手在纸上写写画画,自己那点隐秘的心思终究说不出口,语调渐渐低下来,“我也不知道,或许都有吧,或许我只是一时不习惯,有一点点失落。”
盛初棠弯了下唇,“我一直在的。”
姜茗手中动作一顿,“嗯。”
旋即岔开话题,“就这个两个事儿?说完了?”
盛初棠心微微一提,“没有。”
她只开了个头,姜茗就不太高兴,后面的话还能往下说吗?盛初棠不确定,她不想让姜茗软化一点的态度又变得冷硬。
沉默。
不得已的沉默。
脑海飞速运转,许多借口一闪而过,盛初棠一个也不敢说,甚至打起了退堂鼓,在要不就这样算了和就这样算了吧之间反复横跳。
“盛初棠?”姜茗等得焦灼,忍不住出声喊她。
盛初棠掩饰性地笑了笑,“嗯?”
姜茗抿唇,压不住心底乱七八糟的想法,“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左右只是一份文件,延个期又能算得了什么?再不济,废除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现在还不是和姜茗说的好时机。
盛初棠下定决心,把原来想好的话咽了回去,笑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有点儿想你,想知道我退圈这个打算,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姜茗却没说话,脑中疑惑重重。
她的看法刚刚已经说过了,尽管有点儿不高兴,但并不反对盛初棠退圈,她毕竟是一个人,总不能要掰成两个来用。
盛初棠却又绕了回来,是什么意思?
是想让她反对?还是别有用意?
姜茗一下子想不出,笔在纸上写着各个关键词,方才盛初棠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脑海里再过了一遍。
——贺明薇,舆论,沈冬,姜南,回国,退圈。
——你还有回国发展的打算吗?
姜茗在那“回国”两个字上画了个圈,第二件事的开始,是这个问题,盛初棠一开始的重点,不是退圈。
她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为什么?
姜茗在纸上乱涂乱画,就是想不出来。
盛初棠心提上去,轻轻叫了她一声,“茶茶?”
姜茗没应,失了耐心,把笔丢在桌面,起身,走到床边,砰地一下摔上去,巨大的一声。
摔在盛初棠心上,砸出一个凹坑,“茶茶?”
姜茗脸埋进被子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难过,心底溢出来酸涩的滋味儿。
她以为盛初棠真的想明白了,她以为盛初棠真的改了,她以为……
都只是她以为罢了,到头来还是要她猜来猜去。
她终究不是盛初棠肚子里的蛔虫,想不到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那些伟大的宏伟的计算,到底在算什么。
姜茗咬着唇,尽力压下心底的酸意,气到极致,反而不会生气了。
就好像只剩下,失望。
她那边的动静,盛初棠尽数听得见,她喊姜茗的声音,姜茗一次也没应。盛初棠立时就意识到不对。
姜茗很聪明,她说过。
是以,多半是猜到什么。
她能猜到什么?她会猜到哪一步?她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猜到了所以不高兴吗?还是……
盛初棠心揪起来,后悔得不得了。
“茶茶?”
姜茗声音闷闷地,“说完了吗?我没什么意见。”
盛初棠脸色一白。
屋外灯火通明,盛初棠垂着头,手指攥得死紧。冯露偷偷把注意力放过去,给周宁使了个眼色。
她们早知道要说什么,盛初棠改了口风,立即就开始不对。
周宁蹙着眉,望着盛初棠,这人的毛病,一时半会儿确实很难改。说了半天,她还以为她开窍了,谁知道还是这副德性。险祝福
周宁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声音不大,足够在这静谧的环境里引起注意。
盛初棠果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周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盛初棠眼前一亮,忽然福至心灵,“对不起。”她抢声道。
姜茗还蒙在被子里,兴致缺缺,“做什么道歉?”
“刚刚还有一些话没说完,”盛初棠咬唇,鼓足勇气,“我怕说了你会不高兴,所以胆怯,没敢直接说。”
姜茗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那你现在怎么又想通了?”
“我刚刚鬼迷心窍,”盛初棠压低嗓音,“忘了爱人之间应该坦诚相待。”
心口一震,姜茗脸上迅速窜起烧灼感,她想笑,强忍着,嗤了声,“瞎说,谁跟你是爱人?”
第146章 了解
盛初棠心说, 还能有谁?不就是你吗?
这种俏皮话,盛初棠是不敢多说,怕一下子说得太过,惹姜茗不高兴, 便偃旗息鼓, 试着把话题绕回来, “ 所以, 对不起, 你可以原谅我吗?”
姜茗抿唇,方才的兴奋感渐渐冷却了些。
她实在骗不了自己, 她对盛初棠有诸多期盼,她可以朝着盛初棠走上九十九步,只希望盛初棠能走出那一步,哪怕只是挪一挪地方,她也会高兴得不得了。
姜茗把嘴角往下压了压,尽量保持着平静, 理智思考,“没到那个地步。”姜茗说。
盛初棠心口一松,“我会慢慢改正。”
姜茗心里止不住地高兴, 说话时刻意压抑着, 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说事儿吧。”
盛初棠认真思索着该怎么说,刚刚认错的时候容易,这事儿要说出口还是提心吊胆。
她微微沉默了一会儿。
姜茗从床上爬起来, 走到桌旁, 那头还未开口,姜茗蹙眉, “盛初棠?”
盛初棠呼吸一促,蹦出来四个字:“明月传媒。”
姜茗没多想,“嗯?”
手指紧攥,盛初棠强行镇定下来,轻声说,“是明月传媒的事。”
姜茗想了想,歪着脑袋,“不一直是周宁姐姐在管吗?”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明月传媒大多事务的确是周宁在管。
谈起正事,盛初棠已经镇定许多,声音听着也恢复了温和沉静,“我也有管呀。”
隐隐还透出几分宠溺。
姜茗听得云里雾里,一阵酥麻感从心底直直往外冒,喉间跟着发痒,姜茗咽了下口水,“所以呢?”
“刚刚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盛初棠温声解释,“我没有那么多精力,来兼顾这么多的事情。”
心底一下子乱起来,姜茗喃喃:“周宁姐一个人不行吗?还有其他的高管……”
“周宁姐年纪也大了,”盛初棠面不改色,“其他高管各司其职,挪不开手。”
姜茗沉默。
有些时候,又特别能精准地接收到盛初棠的意思。姜茗才刚刚说服自己接受盛初棠退圈,一下子接受两个相同的消息,确实有难度。
“所以呢?”久久姜茗才问道。
盛初棠抚了下心口,浅浅换着呼吸,声音又轻又柔,还带着几分不明显的郑重,“我想问一问你,如果到时候你还回国发展,可不可以帮我管一管明月传媒?”
姜茗的心重重一颤,先是为她说话的语气,再是为话里的内容。
想,如果,可不可以,帮。
姜茗忽然觉得庆幸,旋即是难过,心底五味杂陈,各种情绪交织,连高兴的感觉都被冲淡了一点儿。
她想要盛初棠的尊重,但又害怕她过于卑微。
心口密密麻麻地泛起疼意,眼睛有点儿酸,莫名想哭,姜茗憋了一下,没憋住,眼泪倏地掉出来,呼吸声沉沉,姜茗立即抬起手背,擦了一下。
眼泪却簌簌地掉出来,
一刻也止不住。
姜茗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从听筒里传来,听得盛初棠心狠狠一揪,“茶茶?”
姜茗没应,仰着头左右擦去眼泪,鼻子发堵,她不敢讲话,怕盛初棠听出端倪。
“茶茶,你在哭吗?”
盛初棠人精似的,轻易就知道她怎么了。
姜茗憋着气儿把手机拿远了点儿,开了免提放在桌上,抽了张纸把泪擦去,“没有。”
还说没有,声音都变了。
盛初棠心揪得生疼,甚至不想再谈那个问题。
但话已经出口,没有她后悔的余地。她只能顺着姜茗,姜茗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盛初棠使劲摁着心口,让自己平静。
弯起唇角,声音轻快,“那是我听错了。”
姜茗飞速去洗了把脸,深深吸气,再度坐在桌前,心绪平复许多,“就是你听错了。”
声音微微上扬,听着像是好了。鲜著腐
盛初棠心口微沉,仍然笑道:“那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呀,你也得体谅我是不是?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
“胡说!”姜茗急急呛道,“你哪里年纪大了?”
盛初棠笑了笑,忽而叹道:“不大吗?再过不久,我就三十四了。”
她刻意把话题绕开了,她不想姜茗因为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难过到掉眼泪,说什么都不行。
姜茗稍微平静下来的心,浅浅一咯噔。盛初棠的生日和她的都在十月,一个月尾,一个月头。
往年两人在家都是合在月中过,毕竟在外各有各的应酬。小时候盛初棠还会特地给姜茗一个人过生日,姜茗十几岁的时候,就不那么好哄了,一定要给盛初棠过生日。
盛初棠没辙,两人一通好商好量,才合在一起过。
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盛初棠不提这个事儿,她早就抛到了脑后,一点儿都没记起来。
姜茗忽然没什么底气,声音也小下来,“今年的生日怎么过?”
“嗯?”姜茗果然跟着自己的节奏走了,盛初棠心底松快,笑意带起来,“你想怎么过?”
“我回不去,”姜茗说,“米娅姐姐,就是我祖母的接班人,给我联系了一个大导,让我跟她的组上戏学习,我过两天就得去了。”
语气隐隐有些低落。
盛初棠的心反而落下去,放心许多,可见姜茗这位祖母,待她终归是不错。
“进组好啊,”盛初棠笑意愈发浓烈,“不过刚出剧组,不用再休息吗?”
她嗓音沉寂下来的时候,带着那点子若有若无的笑意,温柔得就像夏天清晨的风,不很凉,也不热,柔柔地拂过去,软乎乎的,一颗心仿佛被包裹在里头,叫人不自觉沉醉。
姜茗眼睛还有点儿酸,可是嘴角的笑意自动自发,“不用啦,我已经休息很久了。”
只是中间发生太多事,才像没有休息无缝进组似的。
“没事,”盛初棠轻声安慰她,“还有一个多月,如果可以,我去找你,好吗?”
她今天一直是这个态度。
姜茗又有点儿想哭,强忍住了,“你抽得出时间吗?”
“抽不出也要抽啊,”盛初棠笑起来,“难道连你的生日我都不陪了吗?”
姜茗也跟着笑,“那说好了。”
盛初棠心彻底放下,眼前仿佛就看见姜茗的笑脸,温声应道:“好。”
两人都没说话,空气安静。
姜茗仰头,按了按眼睛,把理智找回来,“你刚刚那个问题,我们继续谈吧,一下扯远了。”
盛初棠刚放下去的心,刷地一下又提起来,嘴唇微颤,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轻轻“嗯”了声。
姜茗深吸一口气,“如果我不打算回国,明月传媒你打算怎么办?”
盛初棠不知道。
创办明月传媒,说到底是因为姜茗进圈,如果姜茗不在这个圈子,明月传媒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不知道,”盛初棠想了想,实诚答,“或许会观望一段时间,看有没有别的法子,或许会并入盛氏,实在不行,可以出掉股份。”
姜茗:“……”
前面那两点,想都不用想,都知道盛初棠是在敷衍她,观望能观出法子,那得是奇迹。
再一个,明月传媒的资金链和盛氏搭不上半点关系,如果真的并入盛氏,那就相当于被污染。
当初,不就是为了让那家人放松警惕,才费这么大功夫自己做吗?
可是拖到最后,无非就是不得已拱手相让。
盛初棠的心血,一夕之间就付之一炬。
姜茗莫名哽了一下,“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好了?”
盛初棠微微一顿,姜茗听见她深深吸了口气,说:“是。”
她从来没隐瞒过姜茗,她把她当接班人培养。她恨不得姜茗一直一直往上走,上到天边去,永远不要沾到这些人间的尘埃污秽。
姜茗若是知道了,一定要笑。
盛初棠眼前都能看到姜茗嬉笑怒骂的样子,大抵会说,“我又不是气球,飘到天上去还得了?”
盛初棠想着就忍不住笑。
听在姜茗耳朵里就是不知道错,“你还笑!”
盛初棠默了默,勉强收了收,“怎么了?”
“那是你的心血!”姜茗咬牙切齿,狠道:“你怎么舍得?还这么轻描淡写!”
盛初棠:“可我的心血是你。”
明月传媒又算什么呢?没有姜茗,什么都不是。
心脏一紧,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还未察觉痛意,俄尔便松开,只剩下被包围的暖意。
姜茗把手机拿在手上,手指一直在抖。
——可我的心血是你。
那几个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在耳边,姜茗懵得听不见任何声音。盛初棠轻轻喊了她一声,勉强才让她回了一点魂。
“那这一年怎么办?”姜茗声音很低,透着些许茫然。
她申请了一年的时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提前回去。
盛初棠却笑起来,“你答应了?”
姜茗没有立即答话,手掌撑着额头,仔细考虑着可行性,来来回回想了几遍,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低低应了句,“是。”
声音有些许的低沉,但很严肃。
盛初棠不由自主问:“不会觉得麻烦吗?”
姜茗摇头,否定道:“不会。”
盛初棠克制不住的高兴,“谢谢你,茶茶。”
姜茗弯唇,“不客气。”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姜茗及时从那个乱糟糟的情绪里抽身,理智的嗓音带出几分清冷。
盛初棠笑道:“什么问题?”
姜茗盘腿靠在沙发上,声音慵懒,“盛初棠,你觉得我会不高兴,是不是也意味着,你不够了解我,或者,不够相信我?”
盛初棠一噎。
万万没想到姜茗会这么说。
巨大的喜悦被冲淡一点点儿。
盛初棠紧着手指,强行让自己冷静。
“不是对你。”她良久才找到声音,掩不住的哑涩。
“真要论起来,”盛初棠轻轻吸气,“是不相信我自己,我害怕,你喜欢的那个我,不是真实的我,真实的我,一点儿都不好。”
姜茗噗嗤笑了下,“谁说你好了?真自恋。”
盛初棠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姜茗手指在沙发扶手上点了点,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第147章 吾爱
盛初棠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两边都沉默了一小会儿, 姜茗忽而听见盛初棠的声音,却不是对她说。
“冯露,定最快一趟飞洛杉矶的机票。”
姜茗忍不住又笑了下,刚想说什么, 忽然反应过来, “你不在家?还是冯露姐姐在咱们家?”
盛初棠:“……”
糟糕。
忘了这一茬儿。
盛初棠沉思两秒, 老实说, “在公司。”
姜茗气结, 气性漫上来,好一会儿才压下去, “就为了这个事儿?”
“不全是,”盛初棠轻轻嗽了下嗓子,赧然道:“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别的事,公司这边积压了一些事情,还没来得及处理。”
如果不是盛氏的计划提前,姜茗这边又闹成这样, 明月传媒的事务也不会一推再推,年中的汇报压到现在还没看完。
姜茗这下是彻底相信她忙不过来了,“那你别急着过来了嘛。”
盛初棠:“???”
心提上来, 盛初棠声音有点儿委屈, “你不想见我?”
姜茗抿唇,沉默了一下,自然没忽略盛初棠语气里的委屈,可是姜茗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 如果盛初棠急着过来, 势必会赶时间处理这些事,到时候就不是睡不睡得着的问题, 而是能不能睡,有没有时间睡。
她会心疼。
“想是想,有很多话想当面和你说,”姜茗一顿,话音一转,“但不一定有时间见你,所以你不用着急的。”
舌下隐隐溢出几分苦涩,盛初棠强笑了笑,“我有分寸,你放心。”
两人有的没的再说了几句,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盛初棠笑着抬起头,正对上周宁打量的眼睛,“说完了?”
盛初棠抿唇,沉了沉心思,“嗯。”
周宁转头,“冯露,先别急着订机票。”
盛初棠:“……”
“反正你都跟她谈妥了,”周宁再转回头,点了点桌上的一摞文件,“到时候把文件一并带过去签了,不要给我再积压到年底。”
盛初棠自知理亏,默默点头。
……
挂断电话后,姜茗还有点儿懵,还有点儿,不可置信。盛初棠说的话,像极了一场梦,一点儿都不真实。
姜茗握着手机,窝在沙发里。忍不住仰起头,放下手机揉了揉脸,嘴角有笑容,她确乎是在笑。
姜茗又拿起手机,通话记录确实还有盛初棠的名字。
不是梦,是真的。
那些话,的的确确是盛初棠说的。
不是错觉。
姜茗咧嘴笑起来,傻乐好久,才去洗漱换衣服。
大概也就过去十几分钟,她刷完牙出来,再看了眼热搜,那些乱七八糟的舆论尽数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条。
——苏若导演为姜茗出面澄清。
——盛初棠转发点赞苏若微博。
心头狂跳,姜茗忍着震撼,点开了那条微博。
「导演苏若v:跟姜茗的老师确认过了,她是申请了留学项目,一年的时间,没办法履行合约,才不得已解约,没有别的原因,也不存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小姑娘人品好,演技态度也都有目共睹,希望大家能够嘴下留情。」
手指在颤抖,姜茗不知道盛初棠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么迂回地替她解释,她转发的微博什么也没说,只有一个[爱心]符号。
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单单是苏若澄清的话,热度绝对不会到这个地步。
她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方才已经刻意平复的心绪,再一次涌起波涛。
姜茗永远不可否认,盛初棠对她好极。
但她就是,想要盛初棠更多更多更多的爱,想要她亲口说,想要她亲口承认,她爱她。
她也的确亲口说了。
她们俩的微博,姜茗都没有回应,她清楚地知道,盛初棠为她出头,再怎么说得过去,也会引起部分粉丝不满,她最好的做法,就是装死。
这事儿没几天就会过去,大众眼前,也会出现别的事。她现在在脱离那个圈子,不需要着急回应。
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
心中却不自觉数着日子,盼着盛初棠过来。
人没盼到,跟导进组的日子,提前到来。米娅给她联系的,是一位大导演,姜茗要跟着她,从导演的角度来重新看待演员这个角色。
很新鲜,也很迷茫。
那些熟悉的东西,一下子变得陌生。
这个剧组,节奏更快,动作戏更多,姜茗跟着转了两天,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
“张,看这里,”
导演拿手指着监视器上的一处,她知道她叫姜茗,但“姜”字的发音,她发不准确,叫着叫着就成了“张”。
姜茗没什么感觉,乖乖凑了脑袋过去。
“演员的身体语言,”导演说,“要做到协调,最重要的一点,是在镜头里的表现,要真挚。”
姜茗点头。
“你要知道这是什么场景,我的镜头在哪儿,但你的人物不能知道镜头在哪儿,两者一定是有区别的。”
姜茗懵了,这一懵一直懵到剧组收工。
好在这次的剧组就在洛杉矶拍戏,下了工,米娅会派人来接她。但今天她走出去,没看到熟悉的车。
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往外走的脚步一顿。
那人身量窈窕,一袭长裙飘飘摇摇,倚在车门旁,灯光洒在她身上,如同披上一层薄雾,仿佛随时要奔月而去。姜茗的心唰地一下涌到嗓子眼儿。
想出声,嘴唇颤了颤,没溢出来任何声音。
盛初棠似乎也看见了她,唇角向上扬起,脚步一迈,轻轻快快地朝她这边飘来。
那一刹,姜茗蓦地想逃。
她设想过很多场面,想过盛初棠提前告诉她航班,然后她乐滋滋地去接她;又或是,盛初棠也忽然出现在她床上,然后这样那样。
就是没有想过,会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夜晚,她不声不响地出现,和往常接她放学时一样,只是很普通地,一起回家。
她忽然不敢相信。
但终究没能挪动步子。
盛初棠已经走到了她跟前儿,“茶茶。”
声音好轻好轻,情意好满好满。
姜茗站在原地,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眼里的茫然齐刷刷露出来,“你怎么来了?”
两人挨得极近,盛初棠微微低头望着她,声音里热气扑在姜茗心上,“我想你了。”她说。
心脏,剧烈的跳动。
仿佛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眼眶热热的,泛起微红。
盛初棠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嗓音依旧好听得不得了,“要抱一下吗?”她贴心地问。
那只手掌的温度烫极,热度一直从头顶往下沉。
姜茗抿着唇,唇瓣不自禁地颤抖,她强忍着,点了点头。
盛初棠长长舒了口气,伸出手,把姜茗拥进怀里,手上微微带了点儿力道,“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我来晚了,对不起。”
她说了两句,姜茗都没有接茬儿,反手拥着她,拥得死紧,似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我也好想你。”
久久,盛初棠听见她闷闷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来的?”
心跳交缠在一起,姜茗的心跳快得盛初棠有点儿担心,手掌抚在她后背,缓缓安抚着她,“刚下飞机就过来了。”
“刚下飞机?”姜茗蹙眉,“你和我祖母那边说了什么吗?她怎么没让人来接我?”
盛初棠确实费了点功夫提前和那位老太太接触了下,这几天的时间,每一分钟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来用,终于今天赶了过来。
可是说给姜茗听,又有点儿不知从何说起。
没等到她回答,姜茗也没在意,立即转移了注意力。
“你怎么穿这么少,”姜茗的手指触在盛初棠腰间,不可避免地触到一片冰凉,“不冷吗?”
盛初棠忽地笑了笑,“好看吗?”
“好看。”姜茗再拥紧了点儿,盛初棠的腰好细好细,她轻易就能揽在臂弯,“冷吗?”
盛初棠倏地笑开怀,唇瓣碰在姜茗额间,“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觉得冷得不得了了。”
姜茗抬起头,眼里的担心毫不掩饰,“那我们回去吧,车上有衣服吗?”姜茗松开盛初棠,把她的手也拉开,匆匆脱下自己的外套,往盛初棠身上套。
盛初棠笑望着她,并没有拒绝,顺从地配合着她的动作。
两人熟络、旁若无人地拥抱、对视。
明明分开也不是很久,好像过去了千年万年。
姜茗忽然觉得害怕,怕看一眼少一眼。
可是还有好多事,她却并不能每时每刻都和盛初棠在一起。
直到另一个声音出现,打断了她俩。
“棠!真的是你!”
导演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姜茗一惊。
盛初棠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才望过去,“南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导演走过来,和她握了握手,“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活动?”
“不是,”盛初棠笑着摇头,“过来看女朋友。”
导演跟着笑了笑,这才把注意力礼貌地挪到一旁的姜茗身上,微微有点儿震惊,“张,your girlfriend?”
“是,”盛初棠偏头,看了眼姜茗,笑意更深,“My love。”
心口震颤,姜茗止不住地犯懵。
她完全不记得最后是怎么和导演告的别,又是怎么上了车,怎么和盛初棠到了酒店。
她站在酒店房间里,还是懵的。
My love。
吾爱。
吾爱。
“茶茶?茶茶?”
盛初棠的脸忽然出现放大出现在她眼前,姜茗吓了一跳,噌地睁大眼,“盛初棠?”
盛初棠弯起眸子,“怎么了?”
姜茗呆呆地,“姑姑?”
盛初棠歪着脑袋望着她,“我在。”
“棠棠?”姜茗伸手,摸着她的脸,眉间微蹙,“真的是你吗?”
盛初棠神情分外认真,手掌覆上姜茗的手,轻轻摩挲了一阵儿,“是我。”
她拿下姜茗的手,轻轻吻在她手心,再说了一遍:“是我。”
手心一痒,心跟着一颤。
姜茗反握着盛初棠的手,小脸情不自禁凑过去。唇瓣正正碰在盛初棠唇上。
极软极甜。
姜茗分辨不清那甜味儿来来源,只知道越往里似是越甜,便克制不住地放肆采撷。
第148章 喜欢
盛初棠睁着眼, 眼里恍若有万种风情,只消一眼,便看得姜茗心头突突直跳,几乎要溺死在里头。
端的又生出来些许羞窘和恍惚。
姜茗略略松开一点儿, 双手自觉地放在盛初棠腰间, 克制不住地捏了捏, 心底漫上来铺天盖的喜悦。
盛初棠喜欢她。
盛初棠爱她。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儿吗?
盛初棠喉间溢出轻吟, 非常微妙的一声, 循着姜茗的唇舌,直直溢向姜茗心里。
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姜茗眼睛弯起来, 笑着退开一点儿,两只眼睛复睁得大大的,直勾勾望着盛初棠,倏尔又凑过去,在她唇上浅浅啄了两口。
接着便又傻傻笑开。
盛初棠两只手虚虚搭在她肩上,腿软得不行, 完全沉溺在姜茗的攻势里,怎么也没想到,姜茗会抽身得那么快。
“怎么了?”
盛初棠被她这样直白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 脸上升起一股热意, 漫着羞赧的绯红,下意识收回一只手,触上脸颊,“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姜茗摇头, 歪着脑袋看着她,只是笑, 笑完了又凑过去,在她唇角亲了亲,神情珍重,力道极轻,“你好看,我怕是假的,只能多看几眼,把你的模样儿都刻在脑子里,才好时时刻刻都记得你。”
心颤得厉害,盛初棠想说什么,嘴角也只是颤,一句话也说不出。
姜茗傻傻地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俯身过去,在盛初棠唇上碰了碰,越碰越觉得甜,她抓下盛初棠的手,在她手上也碰了碰,眼里的笑意怎么也收不住。
细细酥酥的触感,叫盛初棠刚冷却一点儿的心思再度卷土。
呼吸沉下去,心上有根羽毛在拨动似的,酥痒至极,眼睫不自禁地颤抖,姜茗微微低着头,已完全松开了她,两只手都只捧着她一只手掌,须臾,缓缓放在脸颊上,轻轻蹭了蹭。
痴痴地说:“好像做梦。”
心蓦地一疼,盛初棠强笑起来,手指轻抚着姜茗的脸,眼里的怜惜丝毫掩饰不住,“怎么会是做梦呢?我不是早答应过你,会过来吗?”
姜茗没应声,捧着她的手,仿佛捧着什么珍宝似的。盛初棠的手心,没多久就传来一阵湿热感,这触感没停,还一点一点蔓延开,从她的手心里,一直蔓延到手指上。
盛初棠的手指,止不住发颤。
这颤抖,没来由地沿着手臂往上,直直通向心里。
似乎有声音被那颤抖激得要从喉间跑出来,盛初棠咬着下唇,强忍着,姜茗却停了动作,缓缓抬起头,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她。
“盛初棠。”
盛初棠慢慢松开唇,轻轻应了声。
姜茗又喊了声,“盛初棠。”
盛初棠手还在她手上,手心里的热度滚烫,她不敢动,目光闪了闪,心脏在胸膛里不受控制的跳动,她费了好大的功夫勉强压抑着,唇上的笑容清浅,凝望着姜茗,“怎么了?有话跟我说吗?”
姜茗摇头,“你饿不饿?”
她看着不很清明,问出来的话又现实极了。
盛初棠倏地笑了下,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牵着姜茗,走去茶几旁坐下,倒是她着急了。
姜茗累了一天儿,她却…却只想着那种事。
姜茗乖得不得了,任她牵着,坐在她旁边,眼神没挪开半分。
盛初棠拿出手机,让冯露联系酒店送餐过来。偏过眼,就见姜茗还直直望着她。
脸上又是一红。
“我有点儿饿了,”盛初棠抿唇笑了笑,“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盛初棠的眼神里有一汪清泉,温柔地漾出情意,浓墨色的眼珠里,倒映着姜茗的身影。
姜茗溺在那双眼睛里,许久许久,才缓过一点儿神。
她转了转眼睛,清晰地看见,盛初棠耳尖的绯红,红豆一般,小小一点儿。
姜茗不自觉咽了下口水,飞速把眼睛转回来。
“好。”
心头却不断发颤,勾得她不住想去看那一抹殷红,盛初棠的手机铃声响起,约莫是冯露打回来问吃什么。
盛初棠侧着脸,声音低沉,没来由地带着数不清的甜腻,整个人都在勾她似的。
她又转过脸,“想吃什么?”
姜茗茫然地望回去,张张嘴,几乎要说出一个“你”字,又急忙咽了回去,“都行。”
盛初棠弯着眼睛,“按你喜欢的口味准备行吗?”
姜茗攥着手指,乖乖点头。看着盛初棠转过头,低声吩咐着冯露什么,她好像什么也听不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自己凑了过去。
唇瓣轻轻张开,抿住了那一点殷红。
是烫的,滚烫滚烫的。
姜茗否认不了自己喜欢她,爱她,想要触碰她。看见她的那一刻,理智通通飞到了九霄云外。
要么躲,要么栽。
她早没有别的路了。
姜茗跪坐在沙发上,试着探出舌尖,轻缓地尝了尝味道。
盛初棠倒抽了一口凉气,险些惊呼出声,眼眸一睁,生生忍着,挂断了电话,“茶茶!”
姜茗没应,手上使了点巧劲儿,拥着盛初棠倒了下去。她的唇,胡乱地从上往下。
忽然离开一下,冒出轻轻的声响,“为什么?”
盛初棠被她亲得理智全无,懵得要命,“什么为什么?”
姜茗撑在她身上,痴痴笑了笑,“为什么到处都是甜的?因为你叫棠棠吗?”
盛初棠哪里知道她会问这个,全身的血液都汇集在姜茗碰过的地方,烫得如同着了数把火,一时想不通姜茗是认真的还是在调笑。
思维却乱七八糟发散,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她没有回答,姜茗也没在意,自顾自乐了会儿,再凑下来,印在她唇上。纤长的指尖缓缓滑过她的脸颊,冷簌簌地将那些火苗摁下去,然而离开以后,那火势倏地越燃越旺。
盛初棠今天穿的这身长裙,不算很修身,拉链在腰侧,穿脱她自认为都还算方便。
只是没想到,姜茗会脱得这么轻松。身上蓦地一凉,她完全没反应过来,无意识浑身一抖,只恍惚间望见似乎有一个东西飞过去,落在地上。
“等等。”
盛初棠被这举动吓得三魂六魄尽数归位,忙按住姜茗要做乱的手,一把将她拉上来,“等一下。”
姜茗从底下抬起头,迷离的眼里没有半点儿清明,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丝委屈,“怎么了?”
盛初棠急急从她身下坐起来,身上又冷又热,伸手便要去捡回长裙,姜茗泪眼汪汪地把她拉了回来,胡乱地把她拥在怀里,“怎么了?你不喜欢?”
冷白色的肌肤,泛着滚烫的热意,猝不及防和姜茗冰凉的身体碰在一起,乍然泛起大片大片的绯红。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自己的短袖也扯了去,柔软细腻的每一处,都结结实实贴在一起。
眼前一白,盛初棠呼吸骤然一停,心脏顿了顿,随即猛烈地跳动。
她试着拉开姜茗,姜茗拥着她,拥得死紧,怎么也拉不开,无奈,盛初棠深深叹息,勉强冷静些许,“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她说一句喘一下,实在无法忽略身体涌上来的反应,只能强行镇定,“一会儿冯露送吃的过来,叫她看见怎么办?”
这倒罢了,只怕冯露一会儿过来得快,她们这儿还难舍难分。
姜茗迷蒙着,隐约找到一点儿理智,微微抬起头,手上却半点儿没松开,“我不想吃了。”
她的眼睛,水灵灵的,透着清澈的毫不掩饰的情意和渴望。
盛初棠深深吸气,这样贴着,又这样看着,她又不是什么禁心绝爱的人,哪里忍得住?
但到底还顾及着这点儿脸面,硬生生克制着,“你不饿?”
姜茗眼神迷茫了下,似乎是在想饿不饿。
盛初棠心下好笑,又觉得难办,姜茗连饿不饿都要去想,多半已经察觉不到,心里除了这事儿,装不下别的了。
姜茗搂着她,缓了缓又把脑袋靠过去,抵在她额间,她想说不饿的,但想起刚刚盛初棠说过,她饿了。
人饿了就得吃饭,不吃饭就会饿死。
两人挨得巨近,呼吸交缠在一起,热乎乎的,盛初棠目不转睛地望着姜茗,她有一种直觉,姜茗再不退开,她的唇就要自动自发地亲上去了。
好在姜茗似乎察觉到什么,默默把脑袋拿开了点儿,“我有点饿了。”
声音闷闷的,盛初棠一听便知道,她是真的没察觉到饿,顾及着她才这么说。
盛初棠抿唇,想笑又不敢笑,微动了动唇角,安抚性地亲在姜茗额间,“乖,先吃饭。”线祝副
姜茗点点头,长长吸了口气,顺势靠在盛初棠怀里,脸在她胸前蹭了蹭,叹道:“冯露姐姐像个大电灯泡,我又有点儿不喜欢她了。”
那股火上上下下乱窜,盛初棠身前什么也没有,只看得见姜茗的大黑脑袋,发丝散落,冰冰凉凉。
盛初棠咬牙忍着,手指推了推姜茗,“先穿衣服。”
姜茗又叹了口气,仰起头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忽然说:“你怎么这么好看呀?”
盛初棠心头重重一颤,几乎说不出话,望着姜茗,连眼神都挪不开。火花在两人中间溅起来,刺啦刺啦的,盛初棠都能听见响声。
但很快,这响声便被门铃声打断。
一声,两声。
两人依依不舍地转头看向门边,谁也没有动作,直到盛初棠的手机响起,姜茗才一骨碌爬起来,从地上捡起短袖,囫囵套在身上,往门边走去。
她的背影,每一寸的轮廓,盛初棠都能清楚地描绘出来。
盛初棠忽然清醒,“茶茶,等等,”后知后觉地起身追上去,仔细替她理了理头发,浅笑着望着她,“好了,去吧。”
姜茗不想去了。
“抱我。”她说。
她自己也没听清自己说了什么,只见盛初棠眼睛微张,笑意溢出来,终于,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了抱她。
“乖啊。”
只短短一瞬,倏然松开。
眼里燃起了火,姜茗脑子里过着无数画面,最终定格在眼前的人身上,鼻间一热。
她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没有鼻血。
姜茗猛地退开一步,匆匆去拿了条毯子,裹在盛初棠身上,才急急走去开门。
盛初棠的眼神追过去,只看见,她的脚步,凌乱无序。
门一开一合,快得盛初棠甚至没有看见冯露的身影,她怔怔站在原地,姜茗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一手拎着食盒,一手牵起她。
手心滚烫的温度,交织发散。
盛初棠偏头,正对上姜茗望过来的眼。
相视一笑,她缓缓凑过去,姜茗也缓缓凑过来。
第149章 沉醉
食盒密封着, 摆在茶几上,冯露送过来时什么样儿,现在仍是什么样儿。
灯在动,光在动, 心也在动。
盛初棠双手攀在姜茗肩上, 无助地睁着双眼, 头顶的光晕映开, 一圈一圈洒下纹路。
七彩斑斓, 倒映在姜茗雪白溜滑的脊背上,闪得晃眼。
盛初棠迷蒙间弯了弯眼睛, 姜茗似乎察觉到,探头上来,眨巴眨巴眼望着她,“笑什么?”
她的手,也跟着脑袋动,手心极烫, 指腹却微凉,一寸一寸划上来,激起数不清的颤栗。
她唇上莹润着点点晶色, 盛初棠忍不住, 收回一只手,点在姜茗唇上,眼里的笑意迷离浓烈,答非所问:“茶茶好看。”
姜茗撑在她身上, 跟着笑了笑, 盛初棠的指腹温软,隐隐约约散发着异香, 甜丝丝的,姜茗呼吸悄然放轻,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舔了舔那香的来源。
果真是甜的。
姜茗微微启唇,将那香味儿尽数收入口中,细细品尝。
盛初棠的呼吸骤然变得沉重,姜茗却没止步于此,浅淡的吻逐渐炙热,一点一点挪下来,啄在她唇上,须臾松开,“好甜好甜。”
盛初棠眉间倏忽满上一抹绯色,手攀在姜茗肩上,耐不住将她勾了下来,“哪里甜?”
额头相抵,眉眼近在咫尺,姜茗被她带得险些扑在她身上,呼吸一滞,半分不敢放松,“哪里都甜,”她轻轻把唇瓣落下去,盖在盛初棠唇上,好几息,挪到盛初棠耳旁,低声说了句浑话。
“茶茶!”
盛初棠眉头微蹙,偏头怒视着姜茗,轻斥了声。
姜茗却只看着她笑,过了会儿,才瘪瘪嘴,“我错了。”
盛初棠眉目间的春色未退,神情却不自觉露出些许严肃,“哪儿错了?”
姜茗低着头,撑起来一点儿,“不该说那种话。”
盛初棠盯着她,不知怎的,眼睛越来越软。
她不说话,姜茗倏地抬起头,直勾勾望着她,“可我说的是真的,也不行么?”
她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儿,盛初棠心头一梗,不由得反思是不是反应过了头,这种事做的时候大家心照不宣,若是说、若是从口中说出来,实在难堪得紧。
她不愿意姜茗是这样的…这样的…这样的什么,她却又说不出,她活了三十多年,也没活明白,还不如姜茗通透,总在这些奇怪的地方守些奇怪的规矩。
倘若姜茗说的就是真实感受呢?也不能说吗?她们两个之间,还需要这样藏着掖着吗?
盛初棠神情松动。
姜茗心知她不过是外厉内荏,起来的那一点儿害怕的心思全湮灭了去,趁着盛初棠出神的功夫,她的唇再度凑了上去。
盛初棠回过神来,只觉得肩头微凉,锁骨一阵刺痛。眼神落下去,姜茗的脑袋,蹭开了裹身的毛毯,湿滑的唇瓣,正一点一点爱怜地往下挪动。
她忽地觉得冷,那股冷意从身下倏然间窜上来,完全没给她一丝一毫的反应机会。
盛初棠不自禁咬着下唇,阻止着轻呼声外泄。
姜茗的唇蓦地从她身前抬起,眼里真挚,情意浓烈,声音又轻又浅,“这样行吗?”
暖黄的灯光洒下来,衬得盛初棠莹白的肌肤愈发娇嫩细腻,她白瓷般的脸颊上浮着点点红云,眼底氤氲着一层水雾。
盛初棠的手指捏在她肩上,在克制着什么似的。
“有点儿凉。”许久,她才说。
姜茗的手心是滚烫的,指腹方才摩擦间也渐渐升了些温度,但对比之下,还是透凉透凉。乍然间一碰,总让人受不住。
姜茗微微动了动,眉眼间的喜色霎时褪去,换成一股忧色,“那怎么办?我先出来?”她边说边退,盛初棠被她一勾一放,勾得差点儿绷不住。
手下意识拥着姜茗,一丝一丝收紧了力道。“别走,”她强喘着从齿缝里溢出两个字。
姜茗睁着眼,凝神望着她,她额间隐隐沁出些细汗,身上甜腻的香气从四面八方扑过来,把姜茗全数包裹在内。
热,房间里理应是开了空调的,不知道怎的,热得不得了。
她本来还想问,凉怎么办?这一刻,什么也问不出,哪里还会凉呢?盛初棠热得都能将她一并融化。
姜茗弯起唇角,掩饰不住笑起来,就着盛初棠的力道,俯身下去,“棠棠,我喜欢你。”
盛初棠脑中昏沉,两手紧紧拥着姜茗,耳边嗡鸣,偏那几个字听得一清二楚。
这种时候说这个,盛初棠只觉得磨人,她想回应一句什么,唇瓣开合,喉间溢出来的字眼,根本不受她控制。
她喘着气儿,声音婉转,总没有一字成型。
冷光旋转下来,迷乱在眼里,晃得她直发晕。
“还凉吗?”
姜茗后来问她。
她依旧说不出话,费力攀着姜茗,摇了摇头。
姜茗又笑了下,轻轻嘬了她一口,甜得发腻,犹不知足,由轻轻的嘬换成吮吸。
再后来,她迷蒙得紧,攀在姜茗身上,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姜茗依稀是搂着她去了浴室,水声潺潺,姜茗也缠缠,盛初棠本来只是脑袋茫然,后来每一寸肌肉都乏得抬不起来。
姜茗搂着她,搂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小心翼翼放在床上,“你要睡了吗?”
盛初棠手指不自觉还攥着她,勉强清醒些许,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强撑着掀开眼睑,“你饿了不是吗?你去吃东西,看看凉了没有,凉了让冯露再送。”
姜茗跪在床沿,轻轻拥着她,软声应她:“我吃过了。”
“你吃……”盛初棠眼眸微张,忽然反应过来,姜茗又在说浑话,心中到底羞赧,不知道该不该说姜茗,咬牙偏开眼,不接她这句话,“你胃不好,不要有一顿没一顿。”
姜茗脑袋跟过去,大眼睛忽闪忽闪在她面前,“那你呢?”
洗澡都是姜茗搂着洗的,盛初棠哪还有力气爬起来吃饭?
盛初棠抿唇,“我想睡一会儿。”
姜茗歪着脑袋,牵着她的手蹭了蹭,“嗯?不等我一起睡吗?”
盛初棠心又颤起来,腰酸腿软,忙将手抽回来,面上正经,“乖乖去吃晚饭。”
姜茗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怔怔望着她,一点儿没觉得哪儿不对。“我想跟你一起吃。”
她眼里的情,总不会掩饰似的,铺天盖地地漫开,轻易就能溢到盛初棠眼里。
盛初棠抬手,指腹绵绵地触在她眼睫上,俱是一阵颤抖,“好。”
她坐起身,姜茗咧嘴笑着,径直搂起她,一道儿坐去沙发上,她先坐下去,盛初棠便顺势落在她腿上,薄薄的浴袍挡不住什么,肌肤间的热度又开始纠缠。
盛初棠想下去,姜茗摁着她,“我抱着你不行吗?”
理直气壮的模样儿反倒叫盛初棠无话可说,只能由着她去算了。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总算吃了晚饭。
盛初棠点了点姜茗,从她怀里下来,“我去刷牙。”
姜茗忙跟着,“我也去。”边说边给盛初棠拿拖鞋。
盛初棠眼睛跟过去,又望回来。姜茗俏生生的,站在她面前,愣头青似的,哪哪儿都又顾得周全。
这样好的姜茗,怎么会喜欢她呢?
盛初棠站起身,姜茗两只手都伸了过来,轻缓缓地搀着她,一起往浴室走。
谁也没说话,气氛却融洽得不得了。
两人的默契,在一举一动间合上节拍。
洗漱完躺在床上,盛初棠心里的火始终燃着,暖洋洋地,烧得困倦,眼睛再也睁不开,紧紧阖上。
好一会儿,她才发现不对劲,倏地睁眼,姜茗趴在她身侧,歪着脑袋看着她。
盛初棠翻了个身,“怎么了?还不睡吗?”
姜茗撑着脸,乖乖巧巧的模样儿,声音轻轻软软,“想一直看着你。”
“她们都说,你美得不像真人呀。”
盛初棠挑眉,笑了下,并不信,“她们说的还是你说的?”
姜茗凑下来,在她唇边碰了碰,笑眯眯地望着她,“我说的。”
她的眼神极专注,仿佛天大地大,她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盛初棠几乎接不住那道眼神,隐隐察觉到什么,强撑着精神,抬手摸了摸姜茗的脸,“之前电话里说,有话要和我说,现在要说吗?”
姜茗摇头,乖乖在她身边躺下。
盛初棠心悬起来,撑起身子,直直望着她,指腹缓缓抚在她脸上,“不想说了?”
脸痒痒的,心底也忽然毛毛躁躁的,姜茗只能捉着盛初棠的手,不让她乱动,轻轻点头,忽地又摇头,“不是不想说了,是没有要说的话了。”
她已经想明白了,不需要再问什么了。
她可以确定她爱盛初棠,也可以确定盛初棠爱她。
“没有了?”盛初棠不明白,但没多问,这么一折腾,困倦倒退却了点儿,“可是我有一点儿话想说。”
姜茗不解地望着她,似乎也是困了,神情乖巧得很,断没有刚刚那股气势,“什么话?你说。”
她这样儿,确乎可爱得要命。
勾得盛初棠心尖尖儿颤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俯身下去,堵住了姜茗的唇。
好一会儿,两人分开,眼底情意和茫然交织,都有点儿懵。
大抵是缺氧。
姜茗喘着粗气儿,靠在盛初棠怀里,还想着盛初棠的话,“棠棠,要说什么?”
盛初棠深深吸气,勉强镇定了点儿,身前的睡袍不知何时散开了个口子,任由姜茗的脸颊,碰在那处。
“我……”盛初棠温柔地瞧着她,眸子一闪再闪,终于坚定下来,“茶茶,”她探出手指,微微抬起姜茗的下巴,好让她也看着自己。
话在嘴边,心脏重重跳动。
盛初棠一股作气:“我也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第150章 姐姐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轻软的声音和她郑重的态势,奇异地厮缠在一起,在心口茫茫然交汇,直激起无尽的颤栗。
眼里的情茫然无措。她已经不纠结这个了, 但亲耳听到和亲眼看着, 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
姜茗怔怔望着她, 盛初棠就在她面前, 情真意切, 拇指摩挲在她脸侧,克制着想要再亲下去的欲.望, 缓声继续说道:“茶茶,发生了很多事,先前我总是不懂自己的心意,不懂这些情意,一次一次把你推开,对不起。”
姜茗眨眼, 不懂为什么盛初棠还要说这个,刚想启唇说些阻止的话,盛初棠似乎看透了她, 手指先她一步堵在她唇上。
软绵绵的香气扑鼻而来。
和刚刚一模一样儿。
那些方才沉睡下去的, 还没完全消散的欲和念,仿佛要死灰复燃,一寸一寸沿着心口爬上来,姜茗咽了下口水, 什么都不想听盛初棠说了, 到底还克制着,眼巴巴望着她, 只希望她说快些,再快些。
盛初棠轻轻吸气,眉眼沉沉,“茶茶,我爱你。”
她边说边将手指放了下去,姜茗仰头看着她,不知怎的,心间一空,随即冒出来大量的满足感,心跳得飞快,几欲从胸腔里跳出来。
眼里忽地涌上来泪意,姜茗努力睁着眼,眼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掉了出来。
一滴,两滴,尽数砸在盛初棠手上。
盛初棠心脏倏地一紧,急急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姜茗眼下的泪,“怎么了?不想听?那我不说了。”
姜茗摇头,泪却不断往出掉,她自己飞快擦去,缓了缓神,定定望着盛初棠,“想听,你继续说,好不好?”
盛初棠一颗心揪作一团,一边不想逆着她,一边又说不下去。
她迟疑了一会儿,姜茗却只当她不肯再说,心下当即有点儿耐不住,手指攀上去,虚虚攥着盛初棠浴袍边缘,声音彻底软下来,“姐姐……我想听,你再说好不好?”
她刚刚盛过眼泪的眼睛,此刻全神贯注盯着她,晶莹地闪着光,手指也不很乖,若有若无地往里探。
盛初棠呼吸禁不住停滞了几秒,久久,应道:“好。”
原本想好的话,在心底明明排练过数遍,此刻忽然一句也想不起来。盛初棠低头望着姜茗,索性坐起来一点儿,直直望着她。
姜茗依旧攥着她的浴袍,躺在她身侧,仰着头,乖巧极了的模样儿。眼里星光熠熠,唇上也泛着水光。
喉间微微滚动,盛初棠忍了忍,低头压了上去。
姜茗揪着她的衣襟,比她还要急切,未等她有什么动作,她自顾自先凑紧,分开了唇瓣。
盛初棠这一瞬,蓦然体会到姜茗说的“甜”。
的确好甜。
这一吻吻得盛初棠又开始发晕,险险分开时,她整个身子,几乎都压在姜茗上方,她俩的浴袍本就系得不紧,这么一闹,差不多都散了开来,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
姜茗的要更甚,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姜茗两只手都从睡袍袖子里钻了出来,整个人就只是躺在睡袍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一只手不经意似的放在她胸口。
两人的呼吸,灼热的黏腻。
盛初棠有一种再不说就说不下去的感觉,但身体就那么保持着原状,丝毫不想动弹。
盛初棠咬了下唇,再度垂下头,唇瓣点在姜茗眉心,“我爱你,跟任何人都无关,虽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想大抵没有为什么,从我知道你喜欢我的时候,我就已经不自觉在沦陷,茶茶,”
姜茗直勾勾望着她,“我在。”
盛初棠把重心抬高,撑在姜茗身上,空出一只手,描摹过姜茗的眉眼,声音淡下去,“我有好多好多的缺点,胆小得要命,我有时候好害怕,不知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不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
姜茗动了动脸颊,轻轻蹭着盛初棠的手指,眉眼都弯起来,想笑没有笑,眉间的绯色满溢,“我知道。”她说。
盛初棠顿了顿,似是没明白。
姜茗忍不住笑了笑,手放下来,捉着盛初棠的手,放在脸上,细细摩挲,“我知道你胆儿小,我也知道你害怕,我都知道,一开始就知道。”
只是那时候她并没有想明白。
她以为盛初棠冷心冷性,她只知道她造了一个壳子,把自己装在里面,谁也不让靠近。
后来她就知道了,她只是害怕。
她最亲近的血脉至亲,都能轻易放弃她,她哪里敢再相信旁的人呢?
盛初棠心脏扑通扑通跳,终究不太相信,她脑袋低下去,抵在姜茗额间,闭上眼睛,低声喃喃,“你不知道,不止如此,还有好多,你怎么会知道呢?”
姜茗知道了怎么还会喜欢她?
她自己都不喜欢啊。
她那句没说的话,姜茗竟然也听得清楚,“我知道,和我喜欢你,不冲突的,”姜茗定定望着她,她始终没睁眼,“盛初棠,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我有眼睛,也有心,我不敢说完全了解你,但,我总还看得见一些事实,对吗?”
盛初棠不答,连呼吸也刻意放轻。
姜茗蓦地心疼起来,双臂攀上去,紧紧拥着她,“我喜欢你,自然是喜欢你的全部,好好坏坏,你都在我心里,你别不相信我好不好?你这样,我又想哭了。”
说着说着,隐隐带了哭腔。
盛初棠抬起头,就见她睁着大眼,半分没有要哭的模样儿。盛初棠抿唇,怕她真的又哭,便软了嗓音,“没有不相信你。”
姜茗补充:“也不要害怕。”
她一脸严肃认真,盛初棠没来由地想笑,到底没笑出来,轻声说:“没有害怕。”
姜茗没呛声,拥紧了她,“这一辈子还有好长好长,我想要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姜茗果真如她心底的蛔虫,把她要说的话,把她想说的话,轻轻松松地说了出来。
唇落下去,那个“好”字,顺着姜茗唇齿间,直直钻进她心里。
床头的灯暗下去,姜茗紧紧搂着盛初棠,心底克制不住地欢喜,手胡乱地攀在盛初棠身上,凑上去乱亲了一通,直到喘不过气,迫得盛初棠松开她。
她一双眼迷离,唇瓣殷红,喃喃着发出声响,“姐姐……我想……”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却不偏不倚正正撞在盛初棠心上,震耳欲聋。
盛初棠呼吸一滞。
已经到了这份儿上,她哪里还能拒绝她?
意随心动,姜茗渐渐体会到了这事儿的乐趣。她喜欢看盛初棠高兴,也喜欢盛初棠这样对她。
情到浓时,她两只手紧紧攀在盛初棠背上,连连唤了几声“姐姐”,最后乱七八糟把“棠棠”“姑姑”“盛初棠”几个称呼叫了个遍,怎么睡过去的,丝毫不知。
醒来时,闹钟竟还未响。
她睡在盛初棠怀里,细微的光线从窗帘缝隙中溢出来,睁眼便能看见盛初棠恬静的睡颜,嘴角隐隐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好看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姜茗心动得生乱,想亲一亲盛初棠,又怕吵醒她,只睁眼定定看着,一动不敢动。
约莫是这眼神太炙热,盛初棠不多时身躯一震,猛地睁眼,看见姜茗才蓦然松了口气,再度闭上眼,将手紧了紧。
姜茗依偎在她怀里,跟着闭上眼。
盛初棠清醒了会儿才睁眼,去摸手机看时间,姜茗在她怀里蹭了蹭,小声问:“几点了?”
“七点二十,”盛初棠放下手机,搂紧她,“差不多该起了。”
她说该起了却半分没有起的意思,抱着姜茗的手都没松开,姜茗也不想动,只想这么和盛初棠永远睡下去。
姜茗闭眼,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
大约过了十分钟,盛初棠摸摸她的脸,轻声唤她,“该起床了,茶茶,你今天还得去片场。”
姜茗蓦地生出浓浓的不舍,盛初棠不可能一直在这儿陪着她,她才刚和盛初棠和好,却又要分开。
姜茗不讲话,更抱紧几分,许久,才低低出声,“你在这边待几天?”
盛初棠一愣,立即知道她的心思,原本还喜悦的心也升起些许愁烦,“尽量多待几天,好不好?”
姜茗又希望她多待几天,一直陪着她,又担心耽误她的事儿,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踌躇一会儿,爬起来,狠狠亲在盛初棠唇上。
这一亲差点又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盛初棠不得不强行把她扒拉开,拎着她收拾好,一路送她去了片场。
导演南西见到她比姜茗见到她还高兴,约莫是见她今天又来,昨天没能叙的旧,今天一并补上了。
盛初棠前几年有几部戏拿了奖,在这边也认识几个导演,南西便是其中一位。南西是一直想有合作,迟迟没等到机会。
盛初棠这次过来,可算是意外之喜。
南西拉着她,导戏之余给她介绍,盛初棠倒是乐得和姜茗待在一起,便任由她说。
下工时,好在她还有眼力见儿,没强拉着两人吃饭。
姜茗牵着盛初棠的手,亦步亦趋跟在她后头,侧过头看着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和她那么熟啊?”
“不算熟,”盛初棠拉开车门,偏开身子让姜茗先进去,随即跟进去,“认识而已。”
姜茗顺势靠过来,倚在她身上,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思维发散得很开,“她一直在夸你耶。”
盛初棠挑眉,“不高兴?”
姜茗摇头,想了想又点头,“我这叫吃醋。”
盛初棠噗嗤笑出声,立马又憋回去,委委屈屈道:“冤死我了,我跟她真的不熟,不信你问冯露。”
“我才不问,”姜茗在她身上蹭了蹭,“反正你是我的。”
盛初棠抿唇笑着,没有否认,只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把姜茗拥在怀里,轻声应和,“是。”
姜茗默了默,忽然叫了声:“姐姐。”
这个“姐姐”的记忆,还清晰地刻在脑海里,盛初棠立时就有点儿气促,强装作若无其事,鼻音缓缓“嗯?”了声。
“你当初为什么要学表演啊?”
盛初棠沉默了一阵儿,似乎是在想当初的事儿。良久,她轻声回答:“多方考量吧,盛氏和盛氏相关的企业,当时都没有涉及这一行的,我带着你想自己干,必须得避开他们。再一个,”
盛初棠唇就在姜茗耳旁,说话的气声儿轻轻的,直直飘进她心坎儿里,“你也知道了,我害怕,让他们知道真实的我。”
姜茗抿唇,反手搂紧盛初棠,“不怕。”
盛初棠笑起来,“不怕了,有你在,什么都不怕了。”
姜茗凑上去,在她唇角吸了吸,抬眸望着她,“明天你还来么?”
盛初棠低头看着她,忍不住在她额间浅浅碰了碰,“你想我来吗?”
这里人多眼杂,难保不会被人拍到传回国内网上。
姜茗笑着点头,“想,我想在你身边待着。”
盛初棠专注地望着她,心道:“我又何尝不是?”
跟着笑了笑,“那我陪着你,好不好?”
冯露坐在前排,揉了揉耳朵,肉麻到受不了,不想打断她俩,可是不得已,“棠姐,酒店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送过去了,我们现在直接过去?”
姜茗“嗯?”了声,“什么东西?”
盛初棠却往前看了眼,“嗯,卫生打扫了吗?”
冯露点头,“都办妥了。”
盛初棠冷声:“那就过去。”说罢转回眼,嗓音温和,“置了个住处,免得每次都住酒店。”
姜茗眨眨眼,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这是要常来的意思吗?
她这副样子,可爱到极点,盛初棠抿唇,微微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终究顾及着前面坐着的电灯泡,没有亲下去。
姜茗没管那么多,确定是她要常来,高兴得不得了,径直凑了上去,熟练地分开唇瓣,开始新一轮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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