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腰链最后还是掉落在地。
闵随有工作要处理, 原烙音也没兴趣看电影,索性靠在自己的床上刷视频。
【据悉,万盛集团董事长兼CEO陆浚河失踪多日后在某河岸被发现,无明显伤痕, 已被目击群众送到医院】
【医院相关部门接受采访, 称救护车打开后并无病人】
“陆骏河失踪了!”他将链接转发给闵随, 又看向岛台, 天花板垂下来的灯恰恰差一个拳头距离触及男人头顶, 未开的郁金香形状设计感十足, 还散发着暖橙调的光。
闵随扶了扶鼻梁上架的金丝眼镜, 点开原烙音给的链接。
新闻只有标题夺目,实际内容经不起深究, 甚至由于陆骏河不太出名,这条新闻流量很低。
“是不是真的失踪还有待考究,我们离开首都前他就联系不上, 我现在处理的就是他丢来的烂摊子。”闵随的语气算不上好,他拧开电视柜下小冰箱里的苏打水, 仰头灌下几口, “小原, 有些晚了, 要不你先睡。”
原烙音当即表示自己还不困。
现在才十一点, 谁那么早就睡觉。
再说了, 陆骏河可是他的仇人, 倒霉了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得放鞭炮庆祝。
“那音音要不要听睡前故事。”闵随关掉电脑,剩下的工作并非紧急。
对于闵随小原音音切换乱叫, 原烙音早已免疫,他将被子拉到胸前, 摇头拒绝。
谁家好人听睡前故事,又不是小孩了。
“是关于陆骏河的一些事。”
原烙音瞬间坐直,表示值得一听。
睡前故事不用听,八卦还是可以听一下的。
“陆骏河疯了。”
陆骏河还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非要置他于死地的账还没算就疯了,真是造化弄人。
“就……就这?”原烙音等了半天,发现闵随并没有说前因后果的意思。
光知道陆骏河疯了有什么意思?
“就这样。”
脑子里高速运转的商海沉浮实力斗争瞬间踩下急刹车,原烙音说不出自己复杂的心情。
这算哪门子睡前故事,没头没尾的他更睡不着了!
“只是意外,我还没来得及动手。”闵随回到属于自己的那张床,将装满水的玻璃杯往里推,免得不小心打翻。
“哦。”感觉自己被耍了一通的原烙音靠在枕头上继续刷视频。
【今夜,首都夜行怪并没有出现……】
“闵先生,首都夜行怪消失了。”原烙音将手机抛过去。
“什么?”闵随并未关注,但昨晚清理了科仑,今天新闻播报也不意外。
人类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居然给科仑取了这样的名字。只不过科仑与玛仑的确喜欢黑暗,白天几乎见不到它们的身影。
“就是我们之前遇见的怪物,可能是官方出手了,但是并没有人回应。”原烙音还在捧着手机寻找蛛丝马迹,毕竟他也算是首都夜行怪的受害者之一。
INSO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他们不愿意向大众公布异种的存在,自然也没办法使用大规模武器来对付肆虐的科仑。
“这是常态。”闵随并不关心在他看来只有微弱攻击性的愚蠢种族,“我们还不着急回去,明天可以再去……”
“闵先生。”原烙音并不会那么心安理得地翘课,他举起手机,“我室友约我明天玩桌游。”
桌游需要的人不少,不出意外又会有那个Beta和Omega。
“只玩桌游吗?”闵随将眼镜摘下放在床头,关掉主控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还要聚餐,晚上说不定会去酒吧。”原烙音听出闵随的话外之音,故意道,“听说会有其他实验室的人,寇准星还请了些本科的学弟学妹。”
太多人了。
“小原。”闵随听出他的促狭,有些无奈地笑了两声,“注意安全。”
“睡吧,明天我们就回去。”
黑夜中一切声音都会放得无限大,车轮滚动在公路的碌碌声,风雨交替敲打玻璃窗的清脆声响,还有Alpha平稳的呼吸。
原烙音睡不着。
“碰。”像是玻璃杯掉落在地毯上的闷响声。
异响很快惊动睡不着数羊的原烙音,他直起身子按开灯。
推进去的玻璃杯却经不住故意打翻,闵随上半身支起,身前有大片水渍。
“哎呀,床湿了怎么办?”
听得出Alpha的语气很是愉悦,眼里有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像是认定了闵随会做出这种幼稚行为。
“我睡沙发。”闵随显然不打算那么快顺着杆子往上爬,他以退为进掀开被子下床,空调吹在打湿的睡袍,他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深色的睡袍很好勾勒出男人的身材,原烙音喉结滚动。
其实可以打电话让人换床单。
也可以临时开间房。
但考虑太清楚并没有必要,闵随为什么会不小心他们彼此之间心知肚明。
“别那么麻烦,我们一起睡。”他滚到另一侧,在床单上拍拍,像极了态度友好的室友,“都是Alpha怕什么。”
如果忽略他快要撕烂闵随衣服的眼神的话。
闵随关上灯,躺在Alpha让出的那一侧,被单还留存着原烙音的体温。
两个体型高大的男人挤在一米二的小床上,无可避免地四肢触碰。
“闵先生,睡衣湿了就脱了吧,万一感冒了怎么办。”原烙音的手已经不规矩地摸上闵随睡袍湿润的部位,咽口水的声音很明显。
睡袍脱掉丢在另一张床,闵随目的达成心情大好,伸手将原烙音抱进怀里。
“可不可以别去酒吧?”闵随故意凑在他的耳边,原烙音觉得有些痒,不舒服地往前躲。
“为什么不去?”他转过身,与闵随相拥着面对面。
闵随在黑夜中眼睛很亮,望着他神态是放松而柔和的,可不知为何他总有被大型食肉动物盯住的焦灼感。
“太多人看你了。”这样的话不像是闵随能够说出口的,原烙音有些意外,他觉察到闵随的醋意,“晚上的时间留给我好吗?”
闵随的声音并不低沉,他搂住原烙音,感受Alpha火热的体温。
旖旎心思偃旗息鼓,现在是进入宕机状态的原烙音。
手机接收信息的亮光有些刺眼,原烙音眯着眼睛辨认。
“Q仔说二场去看电影。”原烙音看着群里一连串OK,还没回复。
“拒绝他。”
闵随静静等待着Alpha的回应,很奇妙,他在原烙音沉默的这段时间竟然陷入了从未预料的紧张。
“是……不喜欢这样吗?”等待一分三十秒,时间过去太久了,闵随微微缩紧抱住Alpha的双臂,“工作不太多,我能腾出晚上的时间,我可以陪你去看电影。”
“没有。”原烙音终于回到正常思考的状态,他从浓度骤然提升的乌木信息素中感受到闵随少有的局促,“但是作为朋友,我有必要提醒,想当正宫就要大度啊。”
一夜风雨,原烙音沉溺在乌木编织的梦境中,并没有发现漆黑的触手缠绕在四肢,柔软的尖端在轻闭的唇缝间摩擦。
而从前总会阻止的闵随只是侧靠着,眼睛紧紧盯着他,任由触手蔓延,直到自然光线由漆黑过渡到昏暗。
Alpha睁开眼时一切如常。
“你什么时候醒的?”他有些没睡醒的疲惫感,而闵随早就坐到岛台处理文件,一旁的电视柜上还有个保温袋。
“六点。”闵随放下笔,“有些文件需要纸质版就去打印了,顺便给你带了些早饭回来。”
原烙音嘴里包着牙膏泡沫凑到闵随身边,瞄了眼密密麻麻的文件只觉得比代码还让他头晕。
他还是更喜欢早饭。
吐掉泡沫随便用清水洗两下脸,原烙音盘腿坐在电视柜前,拿出保温袋中的打包盒。
装着包子的塑料盒内侧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原烙音放弃用筷子,抓起小笼包就往嘴里塞。
“好吃吗?”
原烙音闻声点头,嘴里还塞着包子咀嚼。
豆浆足包子饱后,他有些无聊,又偷偷摸摸坐到闵随身边,抽出一张干净的A4纸,拿着男人暂时没用的钢笔写写画画。
深红色绳子挂在脖颈,延伸进睡袍边缘,闵随想拆分房间里单一的气息,却发现竟然没有青柠的气味。
他刚想问,就被A4纸上的Q版火柴人夺去目光,Alpha单手撑脸,撇着嘴继续创作。
真可爱。
时间静静流逝,闵随处理完工作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
“小原,可以把文件放在你包里吗?”
几张纸的重量原烙音不会拒绝,他没将自己的大作丢进垃圾桶,而是与那些纸叠在一起塞进背包。
不过两个小时,他们就回了首都。
在原烙音强烈要求下,闵随不得已放弃绕路将人送回学校的想法,带着Alpha一起回了家。
“那我走啦。”
原烙音刚踏出门,忽然想起自己在那张废纸上写写画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转身就往楼上书房跑,直接冲进书房与闵随四目相对。
男人两指夹着那张罪证,Q版小人之间的缝隙有几个手写的名字。
闵随的手指与A4纸边缘形成三角,包裹着两个打架的火柴人。
原烙音顿时捂脸。
画画的时候肯定是鬼上身了!
“谢谢音音的礼物。”闵随的话将气氛推向更尴尬的境地,“字写得不错。”
“我……我先回学校了!”原烙音打破死寂的氛围,跑得飞快。
第32章 第 32 章
“我有一个朋友。”中场休息时, 原烙音丢开手柄,鬼鬼祟祟地靠近寇准星。
“你怎么了?”寇准星喝完最后一口可乐,装模作样咳了两声,“你朋友怎么了?”
“就是他为了救命钓一个天菜, 那个人态度转变非常快, 已经开始倒追我朋友。”原烙音紧张地抿唇, 他实在需要些第三方意见, “其实我朋友只是想利用他, 结果那个人长得全在我朋友点上, 我朋友有些动摇本心了。”
“你……朋友救什么命, 难道是得了不跟他谈就要死的病?”寇准星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他示意原烙音续杯, 末了像个神棍点点手指,“我算了一卦,你就是纯属馋人家身子, 这种感情骗子要遭天谴的。”
“既然都喜欢了就和和美美在一起。”寇准星狗头军师上任,“不然你可以学学Omega, 暧昧等着对方表白。”
“可是我才说了当朋友。”
原烙音彻底放弃我是我朋友的说法。
寇准星擦去手指蹭到杯壁的水珠, 他撇撇嘴。
“你们要玩这种就别找我这个0经验的。”什么朋友男朋友, 他算是看出来, 原烙音就是纯来炫耀, “不过你当了IMS老板夫, 我就可以走后门了”
原烙音捶扁纸杯。
他就不该来找寇准星。
二场是看电影, 都是年轻人说不吃饭就全没吃饭,一窝蜂冲到电影院。
闵随自从上午分别后没来找他, 原烙音在微信提了一嘴后也跟着寇准星钻进影厅。
倒计时两分钟时,灯关了。
“可以换个位置吗?”有人在问寇准星, 原烙音听见声音后望过去,黑暗中也能轻易辨认出那人的身份。
“您请您请,我站着看也可以的。”寇准星贫嘴后老老实实换座,朝着原烙音挤眉弄眼。
几个工作人员抱着爆米花和可乐进来,精准定位到原烙音这一伙人,连换位置的寇准星都有份。
“我不怎么看电影,但是你们年轻人好像都挺喜欢这个。”闵随偏头凑近原烙音,声音压得很低,“抱歉,想给你个惊喜。”
原烙音正想说些什么,电影正巧开场,与闵随的声音重叠。
“开始了,我不会打扰你。”
这场电影他期待了很久,原烙音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爆米花,却忍不住去想坐在身旁的闵随。
淡淡的乌木屏蔽了电影院驳杂的气息,为他开辟舒适的观影环境,一百二十分钟的电影,闵随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仿佛只是为了陪他。
演员表在荧幕滚动,原烙音感觉自己的掌心被闵随的食指挠了挠,他正准备回头,灯却亮了。
“音子,你要去唱K吗?”他的注意力被左边的朋友吸引,随便搪塞两句再转头,闵随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还剩半桶的超大份爆米花。
“怪不得你说别让我们买爆米花,原来是要请客。”那朋友怀里也抱着同款,“谢啦。”
原烙音干笑两声,掏出手机。
【闵随:就不打扰音音和朋友聚会了,只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在首都,赶在离开前想见你一面】
【闵随:我给你们订了KTV的包厢,就在电影院隔壁】
原烙音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心跳,早已消失的乌木却仿佛还萦绕身旁,这样的剂量不会引起他残缺腺体的反噬。
闵随把握了最舒适的程度。
“有人订了KTV。”他回复闵随后举起手机晃晃,“隔壁薪火。”
“有人是谁啊?”不少人都注意到有人跟寇准星换了位置,八卦谁都想听。
“请客还叽叽歪歪,走了。”寇准星揽住那人脖子往前走,“我要先去抢话筒。”
所有人都跟着寇准星冲过去,只有原烙音慢慢踱步。
手机还停留在微信界面。
【闵随:现在就出发,归期不定】
【闵随:离你那两个师兄师弟远一点】
【闵随:我会想你】
他听见寇准星猴叫似的呼喊,应了声加快脚步。
一直唱到凌晨两点,原烙音摸话筒的机会没有很多,他听着群人鬼哭狼嚎,捏着啤酒杯,在想最快能什么时候见到闵随。
他有些不想让闵随当朋友了。
时间并没有如原烙音的愿,直到五月闵随也没有回首都,他也忙毕业的事忙得脚不沾地,连微信聊天频率都直线下降。
唯一庆幸的是高压状态信息素分泌水平下降,他的腺体没有在这紧要关头作妖。
等到上传论文归档后,原烙音忽然觉得天都更蓝许多。
“恭喜。”
他飞扑过去抱住阔别已久的闵随,还没说话,就见男人递来礼品盒。
是他不认识的logo。
想起闵随之前送出那个价值621w定制胸针,恐怕这里面也不是什么便宜物件,原烙音深吸口气还是打开了。
躺在正中的是皮革手环,看材质应该是手工鳄鱼制品,上面镶嵌着一圈红色宝石。
“好漂亮。”
“喜欢就好。”闵随替他戴稳,一指宽漆黑的手环紧贴Alpha的腕部肌肤,触手在身体内部欢呼雀跃。
原烙音抬头看向闵随,他这才注意到男人的打扮。
烟灰色西装,每一根发丝都精心打扮,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他亲自挑选的领带打成日常的温莎结,就像是参加晚宴的特邀嘉宾。
闵随在利用这张脸取悦他。
“闵先生还戴眼镜?”原烙音明知故问。
“你喜欢。”闵随顺着他的想法回应,目光却控制不住落在Alpha的脖颈。
那里有点空。
“好看死了!”原烙音果然很满意这个说法,主动牵住闵随的手勾了两下,“我们去转转吧。”
“好。”
他们原本准备享受来之不易的独处时光,便选择步行,结果没走几步,忽然一滴水砸在原烙音头顶,他抬眼看去,接二连三的雨珠噼里啪啦。
下雨了!
这是江边栈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带着乌木香的西装外套披在他头顶,他没来得及道谢便灵光一闪,抓住闵随的手腕就朝前面跑。
多出来转转还是有好处。
他凭记忆找到从前来过的小饭店。
斑驳泛黄的墙壁遗失大块墙皮,水泥地坑坑洼洼甚至还有些倾斜,狭小的空间满满当当塞着桌椅,灯光并不亮堂,支出来的雨棚叮叮咚咚响着,从边沿溢出雨水。
人很多,划酒拳的、谈游戏的,还有来躲雨的。
他和闵随都湿透了。
没有人关注高架上几乎被市场淘汰的老式电视机,屏幕模糊,声音掺杂着电流仿佛下一刻就会变成雪花屏。
电视在蓬勃发展的电子时代逐渐不再受年轻人青睐,这只是老板娘等待客人打发时间看看新闻,无人在意。
“我来这里吃过,味道不错。”原烙音扯了几张纸擦擦滴水的头发,又将纸盒推到对面。
闵随看上去与这里格格不入,若非忽然天降大雨,他可能永远不会注意这家说不准没有营业执照的江边小饭馆。
“那就音音来点菜。”男人没有等待时利用手机打发时间的习惯,只是专注地盯着原烙音。
几个菜点完后,原烙音看了眼时间,正是午间新闻播报的时候,便看了两眼。
【医学与生物学界联合研究表明,经过物种进化,人类史上出现量级高于最高级Alpha的性别,这是一个谜团,也是不可思议的发现,研究所将其命名为Enigma】
【Enigma的出现标志着人类社会的进步,科学研究所相关研究资料表明,Enigma能够与任何性别结合,身体素质高于Alpha】
“Enigma?”原烙音转身看向电视,近几年关于Enigma的各种推文层出不穷,他兴趣来时也看过不少,只不过那些都是臆想与谣言。
“没想到真的证实了。”既然新闻都开始播报,那么关于Enigma的研究少说也进行了十几年。
“恐怕新性别早就出现,只不过现在才公布。”小饭馆很忙,先端上来的是汤,原烙音先舀了一碗递给闵随,“闵先生,您觉得呢。”
闵随并没有回答,只是吹开漂浮的葱花,低头喝汤。
Alpha并不在意回复,他抓起手机搜索关于Enigma的推文。
Enigma能标记Alpha。
这个东西在Enigma这个名词刚刚提出时便传得满天飞,原烙音只是拿来当笑话看。
【被Enigma标记后的Alpha身体会逐渐变弱,由于Omega、Beta以及低量级Alpha的身体素质无法承受Enigma的标记,他们会有意识地选择较高量级的Alpha】
原烙音喝了口汤,将手机递给闵随。
“闵先生,你看这个,好多人都是复制粘贴。”他三两口就将汤喝完,单手托腮望向厨房等着下盘菜端来,“推文我去年就刷到了,他们编都不好好编。”
有些暗,他们坐的位置很巧妙,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影子盖在闵随脸上,导致原烙音看不见男人瞬间漆黑的眼瞳。
他看着老板两只手端三盘菜朝他们走来,下意识坐直身子接过,但还没有放弃这个话题。
“Enigma真那么有本事早就称霸全球了。”
对面的咳声惊天动地,原烙音第一次见到闵随这种狼狈时候,笑容真心实意。
“怎么呛到了,”他从挎包掏出一张纸递过去,“担心他们称霸后威胁IMS的统治地位吗?”
“想到一些事。”闵随的眼睫颤动,擦干净脸,“菜来了小原,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谢垣待会来接我们。”
原烙音很明显感受到他并不想透露,便不再追问。
“谢助理还兼任司机吗?”他戏谑道,毕竟从来没见过闵随的司机,都是谢垣代劳。
“谢垣有点喜欢钱。”闵随解释道,“他不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
乌木信息素丝丝缕缕穿过来,围绕在原烙音身边,就像是反复确认他的存在。
信息素传达的信息不会出错,闵随在心神不宁。
原烙音得出这个结论后,发现闵随现在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不自然。
两双筷子夹在同一块茄子上,闵随下一刻便松开,但Alpha却不依不饶夹住他悬在空中的筷子。
对着闵随不解的眼神,原烙音微微往前探,带着探究与询问,“闵先生,你怎么了?”
总不会是不习惯在这苍蝇馆子吃饭吧。
“没什么。”闵随摇头,“这一个多月在到处飞,时差没倒过来。”
“下飞机直接来见你了。”他很早之前就抛弃那些所谓内敛,传承记忆告诉他追求伴侣不需要这些,“我说过的,我很想你。”
“原料区出现了东西,那边的负责人处理不了。”闵随又喝了碗汤,他吃得很少,“大概像你提到过的首都夜行怪。”
“受伤了吗?”原烙音果然因为他的话紧张,上下打量看起来很疲惫的男人,“那些怪物又没人接手,就这么害人。”
“只要你没受伤就好。”
闵随抬起头,对面的Alpha笑得露出侧边那个梨涡,突如其来的大雨即使有他的外套遮挡,原烙音的头发还是打湿了,现在只是不再滴水。
是吗?
若原烙音知道他也是异种中的一员,恐怕就不会笑得那么开心了。
只不过是瞬息,闵随就明白他不能接受失去原烙音的结局。
于是他嚼碎嘴里的茄子,软绵鲜香的口感在嘴里爆裂开来,混合着原烙音的青柠香。
“嗯。”
但他很快发现这一切都是幻觉,即使是他,也闻不到原烙音的信息素。
这不正常。
原烙音拥有易感期紊乱这样几乎无法痊愈的不死绝症,信息素分泌水平远远高于普通Alpha,就算是使用了YS-311这样的强效抑制剂,腺体溢出的信息素也逃不过Enigma的捕捉。
“音音。”他叫住在与排骨斗智斗勇的Alpha,眼神落对方手腕的测量仪上,“这段时间,信息素水平正常吗?”
“正常啊。”原烙音咽下肉,“我这个月测量仪都没有报警,就在正常线徘徊。”
“那就好。”
闵随并没有如他表现出那般放下心,但他习惯将忧虑与担心藏起,先去付款。
没有任何措施与新药品,原烙音的信息素水平不可能无缘无故正常,若说是未知的奇迹,那就是天方夜谭。
【直接送原烙音去阮合】
他通知停车等在江边的谢垣。
“这个月去医院复查了吗?”
原烙音抬起头,他并不记得告诉过闵随自己每月要去医院检查。
但转念一想,闵随这个人很细腻,说不准是什么时候自己无意间说出被男人记下。
这都是小事。
“没有。”
“正好要经过阮合,顺便去检查吧,我陪你。”
他语气有些急,原烙音察觉到怪异却刻意忽略。
反正也到时间了。
“好啊。”
朝前看去,雨停了多时,谢垣已在江边等候多时,他换上大框墨镜,靠在车上。
“谢助理,你头发上有东西在亮。”原烙音只看见蓝色微弱的荧光一闪而过。
谢垣随手抓去,摊开掌心一看,是一颗半个小指大小的蓝色球状物体。
这是雄性那库斯分泌出的荧光果,七天后会有虫破茧而出。
他下意识看向闵随。
【处理好,敢让他发现端倪你就死定了】
闵随的声音传入脑海,谢垣手忙脚乱将荧光果塞进兜里,上车后发现满车都是他的蓝光蛾子。
完了。
果不其然闵随的脸色极其难看,唯一蒙在鼓里的原烙音正仔细盯着手边的小虫。
毛绒绒的白色脑袋,针尖大小的纯黑眼睛,那双翅膀薄如蝉翼,通体纯白却散发着幽幽蓝光。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虫子。
“前几天去实地考察,车上放了些昆虫的卵,可能是打翻了。”谢垣解释道,却是慌不择言越描越黑。
原烙音伸出食指,那只蓝色蛾子两只前足抱住他的指尖,用触角友好地蹭蹭,的确是柔软的触感。
实地考察。
开迈巴赫?
“还长得挺可爱。”原烙音没有深问,关于IMS的业务,谢垣搪塞也很正常。
第33章 第 33 章
符忍盛外出研讨, 并不在阮合,原烙音调头回了学校。
“老板,不是说你今天要来热热场子吗?”新经理打电话来,原烙音才想起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拳场老板。
这段时间紧得他都没去拳场, 更别提训练。
“我真的不能躺着数钱吗?”他哀嚎一声, 按着自己有些干瘪的腺体, 一个鲤鱼打挺坐直, 掀开衣服。
习惯了腺体的红肿, 这样正常的状态直接让Alpha警铃大作, 难道真是因为压力太大刺激得分泌水平正常了?
“您这是要放鸽子吗?”丢在一旁的手机传来经理哀怨的声音。
“开玩笑都听不懂, 我晚上来。”对手资料经理早就发过来,依旧是娱乐局, 对方也不是什么职业拳手,他还是能应付。
挂断电话后,对床的寇准星摘下耳机。
“要不要我晚上来给你捧个人场啊。”摇头晃脑的模样极为欠扁, 他挤眉弄眼,“闵总不来支持小男友吗?”
“滚蛋。”
到拳场时比赛即将开始, 原烙音做好准备后上台。
他上身赤.裸, 即使这段时间腺体状态平稳, 他也不敢冒险, 标志性的白色绷带下是双层强效抑制贴。
对方实力不算强劲, 在成功击败对手后, 他的手被裁判高高举起。
“本场获得胜利的是我们的新BOSS——”
“Iron Yuan, 原烙音!”
不出意外的结果降临,鲜花与尖叫汹涌如同浪潮, 他们呼喊着原烙音的名字,就像是最狂热的粉丝, 花束、手镯、手链,甚至是手提包和上衣都飞向拳台。
原烙音招手回应,他强忍着不适。
观众席离拳台有段距离,所以只有原烙音闻见了对方恶意释放的信息素。
拳场有规矩,Alpha不允许比赛时使用信息素压迫,他们这类性别等级分明,但凡出现量级差异过大,根本没有继续比赛的必要。
为避免信息素影响场内的Alpha与Omega观众,他直接将对手击晕。
而他状态实在不佳,比设想中多挨了不少拳头,现在脑子还疼。
“可以签个名吗?”有T恤递到他手上,原烙音看见印在正中的大头照哑然失笑,签上iron后刚往前走两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晕倒在地。
再次睁开眼后,原烙音的鼻腔充斥着信息素净化剂与消毒水的混合气味,入目之处都是一片洁白。
“醒了。”
他转头看去,发现是头发花白满脸疲态的符忍盛。
“你开会回来了。”他没往深处想,只以为是符忍盛年纪大了又短期多次飞行才那么萎靡。
而他昏迷的原因也很好解释,这段时间超负荷赶项目太累,出现这样的意外情况很正常。
“医生,我这段时间都没警报!”原烙音主动将测量仪摘下递给符忍盛,“正好快三个月,顺便把抽信息素的手术做了吧。”
符忍盛握住他的血液检测报告,扫视一眼面色凝重,嘴角朝下,手指着数据示意原烙音看。
原烙音的笑僵在脸上逐渐消失,他的手指摩挲着床单,紧盯着符忍盛的表情。
“医生,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样的表情他见过很多次,最近一次就是大三时他由于路过卷入信息素冲突与一群Alpha大打出手一起进医院,符忍盛亲自来病房。
但他信息素的确在正常线徘徊,并没有降低,从数据上看再好不过。
“我简单说。”符忍盛是Beta,他闻不到Alpha身上的信息素,但能够通过数据猜测原烙音又和塔卢索搅和在一起,“你的腺体出现损伤,可能会间歇性分泌信息素。”
残缺加上损伤,还不知道这个娇贵器官是怎么伤到的。
自分化成Alpha那刻起,原烙音的腺体就处于高速运转状态,但缺失的那部分导致他无法分解过多分泌的信息素。
间接性分泌,那么他始终处于高压状态的腺体就会逐渐缓解,就像这两个月从未有过的健康状态。
这算是好消息吗?
“不要认为这是好事,现在的平和只是假象。”符忍盛一看原烙音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测量仪没有报警是因为它定制时只具备根据浓度高低来提醒的功能。”
“你的信息素水平这两个月缓慢下降低于正常线,外加腺体损伤负荷太重,这才导致昏迷。”符忍盛指着血液报告上的数据,“我告诉过你低浓度致死率远高于高浓度,你都当耳旁风吗?”
“这些问题是你无休止接近闵随,吸入他过多信息素而造成的。”Enigma信息素攻击性强,就算是对于未标记的命定伴侣也是一样,符忍盛没想到这个塔卢索一把年纪还这么拎不清,“你现在的情况就像个随时爆的炸弹。”
“原烙音,今天你忽然昏迷被送到二院,是运气好医生正巧与我认识才把你转来。”符忍盛呼吸很重,他在强行压制怒火,“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要是忽然晕倒在没人的地方,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原烙音低下头,捏住报告的指节用力到发白,由于舒服日子逐渐消失的危机感重新归来。
“那闵随的腺体.液会有用吗?”他忽然问道。
符忍盛的话卡在喉咙里,他抬起手又长叹着放下。
当然是有用的,但前提条件是闵随是有腺体的Alpha,这根本就是无解的问题,只能看闵随投资的研究所能不能用提取后的信息素代替必须的腺体.液。
但一切都是未知,从前的相关实验由于人道主义全线封锁,资料全部销毁,直到近些年才重开项目,符忍盛也估计那没什么进展。
原家为了这个长子四处寻医,拿钱买与他契合度高的Omega的腺体.液研究仍然没有效用,很早前就放弃这个方案。
但Alpha由于生理规律,一开始就被排斥在外,毕竟谁也不能想到原烙音会遇见与他有契合度的“Alpha”。
看着原烙音毫不死心的状态,符忍盛心一横,“闵随身体特殊,他有隐藏腺体症,提取腺体.液的死亡率比一般Alpha要高近20%,最少是40%。”
他要拖,至少要拖到闵随主动告诉原烙音Enigma的身份。
“隐藏腺体症,这是什么病?”
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闵随贴抑制贴,也没看到男人心脏上方有类似腺体的凸起部分。
“你不知道的病多了,自己百度。”符忍盛把药方递给原烙音,“这个药饭后服用,重新修复你的腺体,每天都要检测修复情况。”
符忍盛是挤出时间来这一趟,他还要准备七十分钟后的双腺体单边切除手术,时间紧迫,让原烙音拿药后赶紧出院回学校。
窗外微风拂面,带走落叶纷纷,楼下小花园有设计感很足的凉亭,不少戴着留置针的孩子传来嬉笑声。
原烙音提着一口袋药,分三种,胶囊冲剂与针管。
走出住院部大门,阳光有些刺眼。
他并没有选择立刻离开。
准备离校的阶段,他时间很宽裕。
花坛贴着泛黄的白色瓷砖,缝隙间生长着绿色青苔,原烙音坐在上面,太阳早已将暖意过渡。
他捂住脸不知所措,一直正常的情况忽然恶化,命运在指尖逐渐溜走,就像是永远握不住的细沙,无论松手还是攥紧,都不能停止它的流逝。
花草树木独特的生命气息在空中扩散,阳光照射下,微弱得几乎无法发现的丁达尔效应通过灰尘发生,将光分解为可视的粒子。
一颗棒棒糖出现在膝盖,原烙音错愕地看向眼前的小女孩,她五官小小的,笑得很甜,光秃的头顶有一条蜿蜒崎岖的凸起伤疤。
“大哥哥,别哭了。”她的手只有原烙音三分之一大,瘦弱得可怜,还是努力抬起手摸摸Alpha的头顶,“你好好看,好看的人不应该哭。”
“宝宝,不能没有礼貌!”小女孩的妈妈过来向原烙音讪笑着道歉,将她拉走。
原烙音捏住那颗快漏气的草莓味棒棒糖,塑料封纸皱巴巴的,他握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
这片小花园是阮合医院的复乐园,四周的消毒水消融在空气中,只剩下阳光的暖意与植物的清香。
他一开始费尽心思接近闵随,只是为了得到腺体.液,根据设想他会请符忍盛引荐全球最好的腺体科医生,保证闵随的生命安全。
最低40%的死亡率,闵随可能还是会答应他。
但他能做到在明知如此高风险的情况下继续蒙骗闵随吗?
手中的糖纸萎蔫成棒棒糖的形状,原烙音依旧死死抓住,拼命汲取生命的气息。
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闵先生。
他只是看着锁屏上闪烁的界面消失,信息提醒他有未接来电。
不过一分钟,微信又传来消息。
【闵随:还在医院吗?】
【闵随:我很担心你】
他连对话框都没有打开就选择按键熄屏,道德感与求生欲在撕扯着内心,诉说痛苦与煎熬。
那可能是他唯一延长寿命的机会,一直以来他刻意忽略的可能性被暴力撕开。
闵随万一死在手术台怎么办,他见过太多例子,契合者的腺体.液能够治疗残缺腺体的传言早在十年前就出现,有太多人明明健康,为爱为利进了手术室却再也没有出来。
一开始就是因为以闵随的地位很难用利益买通,他才选择□□情买卖。时间一长,他似乎忘记了提取腺体.液本来就是死亡率很高的手术,好像这样就可以减轻负罪感。
手机不再弹出新消息,但已读不回并不是他的习惯。
他删删减减,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原烙音:我准备回学校了】
正踌躇下句话该怎么发挥,一片阴影笼罩在身前,手中没握紧的棒棒糖被抽走,糖纸撕开的塑料声噼里啪啦。
抬头的瞬间,草莓棒棒糖塞进他的嘴里。
他感受到从舌尖到舌根的甜腻,以及蹲在他面前的闵随。
男人有些焦急,能够看出他风尘仆仆。
原烙音满腔委屈与愧疚不能倾吐,他的半边脸颊肉因口腔里的棒棒糖鼓起,手背骨节处还有从拳场下来没来得及处理的擦伤。
其实现在心乱如麻,他并不想见闵随。
但当四目相对,甚至是俯视的角度去看时,那种前所未有的渴望拥抱与依靠的感觉接踵而来。
于是他上半身往前倾,双手环住闵随,将下巴抵在男人的肩膀。
抽腺体.液吗?那一定很疼。
他坏得彻底,还打算骗闵随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续命。
闵随知道了会怎么样呢,是推开他恶语相向,还是远离他再也不见?
但闵随只是伸出手环抱住他,掌心在后脑勺与脖颈那小片区域往返流连,无声地安抚,没有询问没有猜测。
原烙音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安宁,就如同一重又一重的海浪拍打着停靠的船只,但它们身在港湾,无所畏惧。
“是太累了吗?”闵随摸着他的头,看着光与影落在Alpha宽阔的背部,“手上的擦伤是在医院处理还是先回家让我来?”
原烙音的脸慢慢往下,声音从嘴唇与对方肩膀的罅隙传出,混合着糖与牙齿的碰撞,有些发闷。
“回家。”
他真的好累,心里面藏着东西瞒着闵随真的好痛苦。
闵随感受到他的失落,注意伴侣的情绪变化是塔卢索的职责,祂们绝对尊重伴侣的私人空间,即使好奇心与占有欲快将祂们逼疯。
就像刚才,他明明已经打通了符忍盛的电话却还是挂断,期待原烙音会亲口告诉他原因。
可Alpha低着头一言不发,机械地跟在男人身后,嚼碎口中甜得发腻的草莓棒棒糖,吐出光秃秃咬扁的白棍,用纸包好后丢进垃圾桶。
“我听公司的人说IMS楼下开了家甜品店,里面的泡芙冰冻过后口感就像是冰淇淋。”闵随单手握住方向盘,眼睛盯着路况,实则利用塔卢索的能力暗中窥伺心不在焉的Alpha。
“那应该很好吃。”原烙音回应道,甜品令人快乐大概率是因人而异,那么甜的棒棒糖,他嚼碎了、含化了、吞咽了,却还是没换来半分平静。
反而由于与闵随共处一室,他很烦躁,只能降下车窗感受凉风吹过。
他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又担心多说多错,只能闭上嘴。
手指无意间摸到新的一包打开不知多时的青柠味硬糖,他挤出笑,却有些苦涩。
第34章 第 34 章
泡芙里的奶油是香草味的, 咬开后里面一层叠着一层,有稀疏的孔洞,冻过后呈现冰淇淋的绵密口感,巧克力味酥皮由于冷冻变得酥脆, 的确很好吃。
他给闵随剩了一个。
本来是想旁敲侧击询问闵随对于捐献腺体.液什么看法, 但现在未免太过刻意, 不是最好的时机。
闵随看上去并没有探究的意思,
“用青椒肉丝做盖浇面可以吗?”闵随不需要进食, 别墅从前只有固定时间来的不住家保洁, 但他本人在漫长孤独的岁月中学会了许多技能。
心情不好确实想吃辣的。
“嗯, 想辣一点。”原烙音走过去,看闵随动作熟练地备菜, 犹豫多时的话终于找到缺口倾闸而出,“我在医院腺体科遇到一个腺体残缺的Omega,他的Alpha捐献腺体.液时出现意外, 死在了手术台上。”
那是他从前认识的朋友,他的Alpha是腺体科有名的学者, 为了治疗爱人的残缺腺体, 死在了最拿手的领域。
而他的朋友在爱人意外离世后, 将责任完全归于自己身上, 陷入严重的自毁情绪, 拒绝接受治疗想要自生自灭, 随Alpha而去。
AO之间的完全标记并不会因为一方死去而消失, Alpha的牙印永远会留在Omega的腺体,他的信息素也不会恢复原状, 永远混杂着浓郁的火山灰。
日复一日的消瘦与沉沦,成了他的常态, 而由于巨大悲伤造成的记忆错乱,他误以为Alpha抛下他不告而别,才渐渐恢复正常生活,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为了别人冒生命危险,您觉得呢。”原烙音偏过头,他试探的触角小心注意着风吹草动,随时都有可能缩回蜗牛壳。
他还没有彻底放弃。
那毕竟是唯一的机会。
“我主观上敬佩尊重他们,但我肯定不会成为其中一员。”闵随手握着菜刀,与菜板碰撞的声音很清脆,他利用塔卢索与命定伴侣之间的特殊感应准确捕捉到原烙音骤然落寞的情绪,引导着Alpha说出真实目的。
“但是音音,你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管任何时刻。”
原烙音垂下头,听着油滋滋的声音,香味很快扩散到整个厨房。
话虽然是对他说的,但也说明了闵随的看法,人要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闵随不会答应的。
那他呢,他能不能心安理得地利用闵随?
就像一开始计划那样。
动心只是变数,结果要为此改变吗?
原烙音沉默了。
那不是欺骗与否的问题,而是人性的争端,根本在于他能不能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心安理得地去利用闵随。
若真如他所愿能够得到闵随的腺体.液,但闵随却因此受伤,他这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最后一泼热油浇上,青椒肉丝盖面终于出锅。
两个人分食后,原烙音主动洗碗。
他还想再继续试探,闵随却有紧急文件需要处理。
“你要回IMS吗?”
“你在,不回去。”
原烙音替他关好门,手机忽然响起,是个意料之外的来电。
他点击接通。
“Iron,好久不见了。”
熟悉清冽的声音,恍惚间能隔着屏幕闻到烂熟的车厘子香,或许运气好能够嗅到逐渐淡去的火山灰气味。
“阮哥。”
阮溪是他在治疗时遇见的朋友,和闵随同岁,是个腺体残缺无法自主分泌信息素的Omega,他刚刚在闵随面前提过。
他是一名极地探险者,无数次登上最高峰,许多年前也遇到过心仪的伴侣,且是幸运的万分之一。
他们契合度98%,能够称为命定之番。
很多年前医学界就提出高契合度伴侣提供腺体.液治疗另一方腺体残缺的可能性,阮溪的伴侣就是研究这一方向的专家。
但十年前的腺体.液提取手术致死率过半,没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以及巨大的后遗症可能奉献自己。
在阮溪口中。
那个Alpha在上手术台前离开,从此杳无音信。
这是他记忆错乱后自己构想的结局。
“我刚刚想起,那个男人死了。”
“我居然忘记了,还以为他不敢上手术台跑了。”
“他会怪我吗?”
阮溪的声音很轻,每说一段话就需要喘气,呼啸的风声透过听筒传进原烙音的耳中。
他清晰地认知到阮溪在做什么。
“我不能接受自己记忆褪去颜色,当我发现就算想起他也记不住他的容貌时,我就知道自己要做点什么。”
“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我想我会长眠于剌五蒂斯峰,到世界另一端去找他,认识你很高兴,Iron。”
剌五蒂斯峰,世界第一高峰,每年有无数人朝它发起冲击,又有无数人长眠于这一瑰丽的冰雪圣地。
这并不是阮溪第一次攀上这座世界高峰,但会是最后一次。
没有Alpha的抚慰,腺体残缺无法自主分泌信息素维持生命体征的Omega活到三十三岁是一个奇迹。
医疗的抚慰剂不能断开他们生理的连接,而阮溪几乎是强硬地拒绝洗去标记,他忘记了那个男人的死亡,希冀着完全标记会指引着爱人回到他身边。
电话挂断,这是阮溪的告别。
治疗的八年,原烙音认识无数与他共同对抗腺体残缺的Alpha与Omega,0.003%的概率在庞大的人类基数下,也是不可忽视的一类群体。
他们中很多人都不在了,又有很多人加入。
还未自动熄屏的手机跳出新的消息。
【符忍盛:有快递寄到我手里,打开是给你的东西,有时间来拿】
【符忍盛:[图片]】
那是一张明信片,照片里的Omega枯槁似凋谢的车厘子花,很难想象他是怎么一次又一次挣脱地心引力束缚登上世界最高点,在顶峰插入属于自己的名字。
他笑得很释然,从原烙音第一次看到他开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笑容。
这一次的旗帜上带着两个人的名字,毋庸置疑另一个的主人是谁。
还有一只录音笔。
【符忍盛:算了,今天医院这边堵,我找个跑腿给你送学校来】
【原烙音:我在闵随家】
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反反复复出现很多遍,最后符忍盛还是只给出一个字。
【符忍盛:好】
“怎么坐在这里?”
闵随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原烙音转过头去,满面愁容还没有撤下。
“苦着脸。”闵随蹲下身,曲起食指轻轻蹭在他的侧脸,像是在安抚小猫,“不舒服吗?”
原烙音的眼神迷茫,又藏着痛苦、不舍与唏嘘,就像只被雨打湿的可怜小狗。
“没有,”原烙音轻轻摇头,他感受到深深的无力,只能将脸靠在闵随的掌心,“闵先生,我的朋友走到了生命尽头,我很难过。”
为朋友的离去而难过吗?
“生老病死是客观规律,音音,如果做不了陪伴,就祝福他在另一个世界平安喜乐。”闵随蹲下身,另一只手抚在原烙音的头顶,“只要你记得他,他就没有真正离开。”
“像是《寻梦环游记》。”原烙音弯起的嘴角苦涩占比更多,他问道,“闵先生也相信有其他空间吗?”
“或许吧。”闵随没咬死,更像是对原烙音的宽慰,“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您不去工作吗?”
“已经做完了。”
闵随与他并排坐在台阶上,对面的墙打通做成落地窗,能看见绿化带中蓬勃生长的花草。
不知道过去多久,门铃响起。
快递重新封装,打开后是明信片和一只录音笔。
“我去书房。”闵随揉乱Alpha的短发,将空间留给对方。
原烙音深吸一口气,摁开录音笔的按钮,阮溪的声音传出来,呼吸声比说话声音还大,能够听出那已经是力竭之际。
“这个世界上我的朋友不多,我想让人记住我,但这信息素给谁都不太合适,只有你懂得它的含义。”
透明玻璃管里流动着液体信息素,封装隔绝一切气味。
但原烙音想那会是甜美的车厘子味。
人造信息素对于天生无法分泌信息素的Omega来说,是与生命同等宝贵的东西,若是没有它,阮溪会死在他分化后的第三个月。
而这管信息素的离去势必加速阮溪的凋谢。
录音笔还在继续工作。
“如果有希望不要放弃它,Iron,我这一生都是厄运,想来好运都在不可能拥有的未来,我将这份幸运送给你。”
“你会活下去的,原烙音。”
录音笔的光消失,原烙音最后还是关闭那个普通的礼品盒,将它放在置物架上。
与IMS的休息室不同,别墅的大厅很亮,契合闵随审美的高价古董花瓶伫立在客厅的光影之中。
活下去吗?
他应该告诉闵随,谎言这样拙劣的手段被戳穿后只会是难以预想的风暴。
明明自己那么厌恶谎言,小时候被朋友欺骗都会逐渐疏远,兜兜转转为了利益还是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但幸好还有机会。
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音音,公司要开紧急会议,我可能晚上不回家,冰箱里面有水饺,不想煮我就让人送餐来。”
闵随整理好领带出门,看到跟在他身边的原烙音,心底骤然柔软,摸摸Alpha的头。
“乖,如果回学校给我说一声。”
*
原烙音去参加了阮溪的葬礼,按照他的意愿将遗体捐献给他爱人的母校做腺体残缺医学研究。
地点离首都很远,又是著名景点,原烙音时间又宽裕,还有一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来一去耗费了快六七天时间。
闵随的怨气都快从屏幕溢出来了。
“喊你就出来,董事长都那么闲的吗?”原烙音远远看见闵随,等二人只剩两三米距离时忽然转身往桥那端走。
“跑什么。”闵随勾住他的后衣领把人拖回来。
“哪跑了?”原烙音笑着挣开。
“我给锐锋总裁打了电话,你资历足够,项目他们也认可,不用面试直接入职,我交代了部门总监亲自带你。”锐锋是IMS旗下信息研发的子公司,也是行业龙头,原烙音没几天就要毕业,公司还没联系,闵随来之前特地联系锐锋。
原烙音喝了一大口奶茶,不知道该如何向闵随解释他并不是很想上班。
“谢谢闵先生。”
他站定在拱桥顶端,看飞鸟掠过天际,桥下的水边有三三两两带着帽子的人在垂钓。
时间一天天走过,他与闵随牵扯越多,喜欢便越深。
“我其实并不喜欢太纠缠不清的感觉。”原烙音手中的奶茶空了大半,堆积起椰果与珍珠,“我喜欢的感情是纯粹的,就像我的父辈,细水长流,白首不分离。”
他向往的爱是温汤浸玉,包裹在含蓄与真诚的暖流中,就像是吹散在空中的蒲公英,无拘无束随风而行,阳光而温暖,蕴含着蓬勃生机,美好到宁愿化身飞蛾趋于熊熊烈火,却发现那只是静静燃烧散发暖意的壁炉。
爱就要在一起,不爱就分开,感觉到不适与痛苦就应该丢掉,爱情不是必需品,不需要纠缠。
他望向身侧的男人,眼前划过的洁白鹭鸟似乎并不能吸引他的目光,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闵随。
男人看上去并不喜欢奶茶甜腻的口感,即使是三分糖也能看到他每喝一口控制不住地颦眉。
“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听上去就很美好。”闵随终于注意到Alpha不加掩饰的目光,也或许是早已知晓,只不过现在才偏头对视,那些初识的冷漠早就成为翻走的上页,现在只剩下藏不住的温和笑意,“能两心相悦已经是再幸运不过,这样看去相伴终生竟然也成了奢望。”
“对的人会永远站在你的前途里。”原烙音终于舍得将视线挪开,回落到河堤,那只鹭鸟抓住倒霉的鱼往远处飞去。
“我的前途会为他规划。”闵随意有所指。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表达,后者显得过于沉重,原烙音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背负另一个人的未来,于是他摇摇头。
“闵先生,人要为自己而活,其次才是他人。”
“这是你告诉我的。”
“人的确要为自己而活。”闵随欣然接受原烙音的看法,毕竟这也是他期望Alpha的模样。
但他并非人类,而是塔卢索。
无尽长的生命足够祂们去探索所有未知的可能,在遇见命定伴侣之前,除了闵随这种异类外的塔卢索都期待独属于自己的“天命”。
当缘分降临领悟到爱的那一刻,种族基因赐予的能力就像是与生俱来那般如鱼得水。
再遇见伴侣的那一刻,生命正式进入倒计时,祂们为伴侣而活。
祂们毕生追求就是与伴侣相伴永生,甚至能够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所以爱情就需要坦诚。”原烙音见做好铺垫准备将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和盘托出。
但第二次偏头对视那一瞬,他恍惚间看到男人漆黑瞳孔种仿佛有条状物体在搅动。
他笑了笑,认定那只是错觉。
“所以闵先生,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站在拱桥的最顶端,眼前是壮丽的大河风光,身后是呼啸的车流,原烙音将奶茶放在石柱顶端,抬头望向白云的底部。
他在紧张,以至于不敢看闵随的脸。
男人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发现自己也是紧张的,但又隐隐有预感。
但几乎确定的话语却莫名带来巨大的惶恐,闵随消化着陌生的情绪,压下心里翻涌而来的风暴,他知道这个恐怕可以拿来终身怀念的时刻不应该走神。
可耳边忽然响起的轰鸣几乎令他无法集中精力。
臂膀不停颤抖,闵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害怕原烙音的表白。
但就像时间流逝无法控制,他由于耳鸣听不见声音,只能看着Alpha的嘴唇一张一合,通过唇语判断。
“我并不清楚我是哪个瞬间喜欢上闵先生的,但我很抱歉,一开始的接触动机不纯。”原烙音低下头去,他的五指张开又合拢,有些难以形容的扭曲感,道德感与结局未定的恐惧撕扯着他,“信息素紊乱综合征是假的,我,是不幸运的0.003%,天生腺体残缺,由于不想与Omega捆绑可能活不过三十岁,但与闵先生的初遇给了我一条从未想过的路。”
“我被Alpha的信息素吸引,所以一开始就是为了你的腺体.液。”他停顿很久,眼角下垂露出小半眼白,就像只做错事情求饶的小狗,“不管父亲联系多久你还是不愿意松口,我脑子一抽,就想着用感情。”
“我不想骗您,即使现在,我也需要您的腺体.液。”
他不准备为自己辩白,不试图逼迫闵随去理解他的身不由己,只是下意识捏紧奶茶的塑料外壳,又担心太过用力挤压变形影响男人的判断。
就像是将按钮与剪刀递给审判官的死囚,明知道可能下一刻会双脚悬空窒息而死,又期盼那人剪断套在脖子上的绞绳。
眼神湿漉漉的,承载着瑟缩与希冀,Alpha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闵随听到高墙轰然倒塌的声音,困扰他的耳鸣消失,随之而来是身后呼啸的风声。
他无法否认自己甚至松了口气,有些可笑,原烙音对他有利可图反而给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完整的、毫无企图的、全心全意的爱,闵随并不认为自己配得到,与生俱来的刻在基因里的能力熟悉而又陌生,就像一道数学题,他知道所有的步骤得到满分,却永远无法知道题目的含义,只是在对应的题写下对应的公式,得到完美的分数。
“我会给你腺体.液,我们现在就去医院。”闵随有些急切,他猜测原烙音有易感期紊乱的问题,但没想到是腺体残缺这样的天生疾病,Enigma在懊恼自己从前为什么没有修学过腺体医学,不然现在也不会手足无措。
“闵先生,提取会有生命危险的。”原烙音过不了心头那道坎,若是闵随为救他出现意外,他宁愿从始至终都没有遇见过闵随,“符医生说过,你有隐藏腺体症,提取腺体.液比一般Alpha的风险要高,有40%。”
闵随只是抓住他的手,很坚定地往回走。
“那是医生与我需要考虑的问题,你现在只需要想身体好后怎么庆祝。”闵随的手还是那么凉,他一点一点撬开Alpha的指节,与他十指相握,“死亡率只是个能用金钱消除的数字,但是我不做,你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音音,人要为自己而活。”
“这是我希望你为自己做的。”
原烙音的表情出现近半分钟的僵化,他就像一只提线木偶忽然被塞入浓烈的情感那般不知所措。
他试图找到闵随这样做的理由,以至于愿意为他豁出命去。
但没有。
只有爱。
脱口而出的表白堵在嗓子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是情绪的最高点,但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呆愣地望着闵随的背影,还是把即将宣之于口的爱意堵塞,禁止它们露出马脚。
即使他刚刚已经言明喜欢。
但他们需要完美的开始。
“闵先生,任何手术都会有风险。”原烙音声音有些哽咽,即使这样的情形在初遇时他就设想了无数遍,但当闵随真的那么毫无保留,他又觉得心脏干涩得闷痛,“可能会有后遗症,可能会有并发症。”
致死率那么高的手术怎么可能低风险。
“我不在乎。”闵随道,他靠近迫使原烙音的背抵在石头栏杆,低下头将Alpha的怯弱收入眼底,“原烙音,你听见了吗?这些我都不在乎。”
“听见了。”原烙音回应的声音很小,甚至盖不住心跳。
第35章 第 35 章
水波潋滟, 鹭鸟的翅膀恍若眼前,点起桥头分别后Alpha躁动的心,他没有任何经验,从前追闵随学习影片的事都像是发生在上辈子。
那会是足以令人铭记一生的时刻。
他要和闵随在一起, 不留遗憾。
约好去邻市海边后, 闵随很忙, 需要压缩时间处理工作腾出空闲, 他们见面的机会一减再减。
但原烙音是开心的。
“我有点后悔答应你视频。”闵随的脸出现在屏幕, 从下往上仰视的角度, 能听见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怎么, 看我很闲羡慕嫉妒了?”原烙音盘腿坐在地上,怀中抱着薯片咔滋咔滋。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煲嗤之以鼻的电话粥, 即使很忙,即使只能听见影片与呼吸声交杂,他也甘之若饴。
“没有, 想快点下班回家。”闵随笑道。
薯片碎屑飞到手机屏幕上,原烙音用纸去擦时误触挂断键, 客厅只剩下影片中男女之间互诉衷肠, 那里有一片洁白的沙滩。
原烙音没回拨, 视频聊天只会影响闵随的工作效率, 他宁愿男人早点下班回家。
目光越来越远, 电视中海浪一重又一重, 悬挂在天上的月影成为有情人的陪衬, 原烙音好像闻到了海的特殊气息,他在想微凉的水漫过肌肤会引来怎样的战栗。
一旦下过水, 从足底到小腿中段都会粘上泥沙。
Alpha戴着墨镜,花衬衫花裤衩, 明显张扬的度假风,而右手边躺椅上的闵随也是同款打扮,只不过衬衫扣得很齐。
海水是腥咸的。
无论多少次接触也无法冲淡内陆孩子对海的向往,原烙音的衬衫只扣住最末端两颗,深V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在沙滩上也并不惹眼。
他抱着椰子小口喝着,时不时递给闵随,眼睛亮晶晶的。
闵随当然知道那是原烙音因为腺体.液的事情愧疚,Alpha并不知道腺体隐藏是假,40%的死亡率于他而言形同虚设。
当一束鲜艳的玫瑰出现在眼前时,饶是他并不意外,也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处的雀跃。
“闵先生,送给您。”Alpha笑得露出左边浅浅梨涡。
这也是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当初在拉乌斯蒙德,他因为太过抵触命定而错过原烙音的玫瑰。
路灯下手捧鲜花笑容狡黠的Alpha逐渐与眼前躺椅上开屏的小孔雀重合,记忆里的黄昏也褪下颜色逐渐与湛蓝的天空融合,白云飘过,光芒万丈。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失,眼神的对视拉得无限长,天地万物最绚丽的色彩都汇聚到那束精心挑选的玫瑰花上。
闵随的眼神忽然上移。
他毫不犹豫否决自己上一句话。
比玫瑰更潋滟的,是原烙音的眼睛。
是原烙音充满爱意的眼睛。
“谢谢音音。”在这一刻,闵随甚至想不管不顾露出丑陋漆黑的触手将原烙音包裹住融入骨血,不让任何人觊觎他的伴侣。
接过玫瑰,男人少有的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将这束堪称里程碑的花放在哪里,乌木信息素从血液里慢慢散发,再化为无形手掌抚摸身侧偷笑的Alpha。
原烙音少有看到闵随这么可爱的时候。
“放在桌子上就好了,我们走的时候再拿。”
风吹过来,比燥热的空气要低几度,原烙音余光瞥见沙滩上有一处被不少人围着,好像是在卖糖画。
看热闹之心蠢蠢欲动,但下水的念头战胜所有,他穿着沙滩裤就往水里扎。
他知道闵随这人绝不可能下水,连无用的邀请都没有发。
趁Alpha去海里撒欢,闵随也开始电话连线因老板约会莫名债台高筑怨气冲天的那库斯。
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Alpha,看他从漫过脚踝的海边到不知道多深的中段,人很多,但他能够清楚看见原烙音。
那枚可以称得上劣质的玉佩还挂在Alpha脖子上。
原烙音的脑袋消失在海平线,他到了几乎无人涉足的地方。
不需要判断,不需要犹豫。
闵随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塔卢索敏锐的天性在这一刻发挥作用,他操纵着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让周围几百号人忽略他的存在,用不可思议的速度赶往原烙音的身边。
一秒还是两秒?
无人在意。
心脏停跳的感觉还残留在人类的躯壳,塔卢索是不需要呼吸与心跳的,但它们也依旧向大脑传达信息,直到原烙音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两个人一起冒出海平面,那种紧张焦急的情绪才转换为失而复得的喜悦。
闵随掐住Alpha的脸,想狠下心用语气稍重的斥责叫他记住这个教训,毕竟原烙音不顾危险追求刺激也不是一次两次。
但一看见原烙音颤动的眼睫,呛水后的可怜样,他又说不出哪怕一句责怪的话,只能任由Alpha贴近他,感受Alpha死死抱住他腰肢的力度。
“闵先生。”原烙音的鼻腔痛得他掉出生理性眼泪,混着脸上同样咸的海水往下滑动。
坠入黑暗的恐惧被闵随驱散,原烙音的心脏重新注入血液,就像是结冰的河流在阳光照耀下渐渐回暖。
“怎么了?”原烙音水性不错,闵随是知道的,他漂浮在水中任由Alpha抱住,就像是不会被浪花冲走的游泳圈。
“抽筋了。”这是他第一次在水里抽筋,那种绝望他并不想再尝试第二次,“腿疼,鼻子疼,眼睛疼,耳朵也疼。”
闵随对上他可怜兮兮的眼睛,登时说不出重话,只能捏捏他的脸,用拇指擦去他眼眶周围的水珠。
“你吓死我了。”闵随牵住他,慢慢朝岸边游去。
上岸脱离死亡威胁的原烙音抖抖水满血复活,又是一条好汉。
衬衫沾水后勾勒出男人完美的身线,若不是人太多,原烙音恨不得黏在闵随身上揩油。
回到遮阳棚下的躺椅,原烙音注意到满是冰块的杯子插着糖画,是一只可爱的潦草小狗。
“给你买的。”闵随言简意赅。
“哇。”原烙音气氛组正式上线,将这只小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夸张了一遍再塞进嘴里品鉴。
买什么小狗啊,还不如买条龙。
原烙音一口咬下大块,由于无法全塞在嘴里一时间失去语言能力。
他叹气。
还是太甜了。
闵随捏着他抽筋的小腿,揉弄打圈,没多时那股皮下的阴痛就彻底消退,也不知道闵师傅从哪里学的这门好手艺。
但免费服务限时限量,没多久闵随就回到自己的躺椅享受阳光。
原烙音望着他,嘴巴里的糖嚼得咔滋咔滋。
脸上不小心沾着糖碎,他感受到闵随的手指落在嘴角往外抹,不规则形状的颗粒戳在脸颊肉,细细密密的痛。
他爬起来,将两张躺椅拼在一起,又探起身子压到闵随头上,与他脸贴脸。
“怎么了?”注意到原烙音的情绪,闵随果断结束工作。
“刚刚经理给我发消息,问我要不要去打拳,好多人都来问了。”他装模作样叹气,“人气太高果然是烦恼。”
“你现在可是老板,去还是不去都凭你心意。”闵随道。
“那我得好好想想。”原烙音翻身躺好。
这个扭曲姿势不太舒服,即使沙滩上各种人躺着的方式千奇百怪,原烙音还是感觉自己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最开始也是因为刚分化为Alpha而信息素是果香被人欺负才学习打拳,去万盛拳场也仅仅是爱好,释放精力罢了。
他不缺钱。
闵随也开始处理紧急工作,而卓蒙提醒他注意毕业事宜,原烙音打完电话就躺在自己的位置筹备晚上的惊喜。
“啊!妈妈你快看!”
身旁有小孩的声音炸起,原烙音下意识抬头望去,发现近在眼前的一轮红日。
浮光跃金,天地都染成了绚丽的金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海面,分享这一轮落日。
太阳彻底消失在海平面,天由金黄转紫再化为深蓝,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天黑后温度骤降,沙滩上没有灯,人走了大半。
而远离海边的小岛,有几个人费力搬着几个大纸箱。
原烙音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手机屏亮起并没有关闭,只要闵随看去就会发现微信的界面。
【原烙音:现在放吧】
他在沙滩裤中摸了摸,频频看向还在工作一无所知的闵随,心跳加速,甚至感觉到隐隐腹痛。
“闵先生,你看!”
闵随闻言抬起头。
光束向上,升至半空忽然消失,又在下一刻绽开。
“嘭!”
刹那间万千花束从中心点往外扩散,闪亮的米白一瞬间过渡为奇妙的幽蓝,过后再有无数光飞向半空,姹紫嫣红五彩缤纷,空中卷起清晰看见的烟云,就像是只存在于梦中的海市蜃楼。
原烙音摩挲着指尖的戒指,他心里没底这能不能契合闵随的手指。
“闵先生。”他举起戒指,就像是电影结尾的庄严宣誓,但忍不住抿起的嘴唇还是透露出紧张。
这一刻,什么都消失不见。
烟花的爆炸,人群的尖叫,天地万物都朝闵随涌去,却在撞击的那一刻彻底消失,只剩下眼前的原烙音。
那枚戒指上镶嵌着名贵的宝石,做工有些粗糙,但闵随并不在意。
“音音。”闵随瞬间明白这场烟花的策划者是谁,他的嗓音有些颤抖,巨大的喜悦就像一座小山压来,他对今晚的表白隐隐有些预感,但没想到来得会这样快。
小原,音音,他的命定伴侣。
正举着戒指等待他的回应。
是先拥抱还是先接吻。
或许应该先说我爱你。
“你先别说话!”原烙音意识到闵随想要做什么,抢先一步打断。
他深呼吸两下,所有腹稿全部化为空白,只能先将戒指戴在男人的中指。
在戒指抵到男人的指根时,他找到了答案。
“我喜欢你,闵随。”
“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需要华丽的词藻,这两句话真情流露堪称最美好的情话。
闵随闭上眼睛,等待原烙音的亲吻。
Alpha的吻是热烈的,掠夺与征服的欲望高涨迫使他掐住闵随的后颈,松开后看着闵随微微红肿的唇,好心情地又多亲了两口。
闵随好像没有说答应。
管他呢。
人群时不时爆发出尖叫与惊叹,原烙音扬起眉毛很是得意,邀功的心思显而易见。
闵随抱住他,眼神缓缓落到原烙音赤.裸的脖颈,不需要用手丈量都能够清晰知道尺寸,他清楚应该给自己爱人什么回礼。
“今天的烟花很美。”闵随的瞳孔中倒影着不断变化的烟花,巨大的爆炸声令其余声音都变得失真,“音音,我很开心和你进入一段新的关系。”
“我也是。”原烙音又想接吻,他撅起嘴。
本来设想的温柔对待不知道在那一刻发生巨变,闵随的力道就像是要吃掉他般,超标的乌木信息素从交融的唇舌进入,钻进他的腺体勾出青柠香。
他清楚知道他们失控了,吸入的乌木信息素足够他再进次医院。
但契合度太高,这样的诱惑他抵挡不住。
“咬嘴又不能标记。”原烙音不用想都知道自己唇应该肿成了香肠,他摸摸嘴,想着下次要咬哪里还回来。
“会有的。”闵随抱着他舍不得放手,就像是恶龙忽然找到自己苦苦追寻的宝物,恨不得换成自己的眼珠。
原本这些步骤该他这个塔卢索筹备,将世间最美好最华丽之物献给他的伴侣,祈求原烙音的垂怜。
但他晚了好多步,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前几日过问的手术相关事宜。
“符忍盛说接下来他都有时间。”闵随道,“我问过了,你需要保持好的术前条件,身体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心情轻松。”
烟花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空中弥散的黄色烟云。
原烙音错愕抬头,闵随答应他捐献腺体.液已然是意外之喜,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闵随会自己去询问相关事宜。
“以为我不是心甘情愿?”闵随掐过他的脸,看到年轻Alpha鼓起的脸颊肉心情大好,递去没喝完的椰子水,“我很高兴,音音,不只是因为你选择坦诚,还有你终于愿意为自己考虑。”
“我会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你的,虽然你可能看不上,但也是我的心意。”原烙音大口吮吸,感受甘甜醇香的滋味在口腔爆开。
闵随弯起的唇角骤然压平,眼神严肃甚至有些锐利。
“我们不是银货两讫的关系。”
“我们彼此坦诚。”
“这是我心甘情愿做的。”
第36章 第 36 章
触手小心触碰熟睡的爱人, 闵随不需要睡眠,中指的戒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新的身份。
“唔。”触手捆得太紧,原烙音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他皱起脸,一脚踢在闵随大腿。
力道不轻, 闵随收回为非作歹的触手, 在原烙音的眉心落下一吻, 释放出适量舒缓神经的乌木信息素, 确保原烙音不会中途醒来后才撕开一道裂口, 迈了进去。
试想摆放精致的曲奇饼干还散发着热气, 刚刚冲上自己最喜欢的甜咖啡, 躺在床上正准备看看电影休息大脑,没有任何人打搅。
这样的恬静生活却被蛮不讲理的塔卢索打破, 骤然裂开的空间伸出一只手,而后本该在几百公里外的闵随出现在符忍盛的公寓内。
“你大晚上不睡觉来干什么?”符忍盛拼命压住狗脾气,免得那句话戳到Enigma的肺管子, 遭殃的还是他自己。
打又打不过,骂也不敢骂, 只能生窝囊气了。
“我来问问原烙音的情况。”闵随自来熟, 坐在符忍盛床对面的懒人按摩沙发上, 等着医生回答。
真是脑子有病吃多了大晚上睡不着闲的!
符忍盛咬牙心里一通乱骂。
“你不知道现在人类社会有通讯设备, 现在凌晨两点, 我下班都超过八个小时了。”
闵随听着他的控诉, 掏出手机操作一番。
符忍盛还在激情开麦, 试图唤醒塔卢索核桃仁大小的良知,毕竟这族群的唯一善心全部都献给了伴侣。
手机屏幕忽然弹出银行提醒信息。
“我告诉你, 我活得虽然没你长,但攒下来的钱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你以为有钱真能使鬼推磨……嘶!”符忍盛喋喋不休,手上不闲着打开对话框,数着后面的零倒吸一口凉气。
“请您吩咐。”有时候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也是一大优点,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需要原烙音的手术风险降到零。”闵随的目光落在符忍盛身上,他的瞳孔就像有触手在纠缠,压迫意味很浓。
下一刻符忍盛的脑袋变成巨大的花骨朵,最顶端又细又长就像是引诱昆虫的口器。
“我要他绝对安全。”闵随与符忍盛认识多年,很清楚凡迩高族群对于医疗的天赋,“你亲自主刀,不管是利用人类拥有的还是未知的都无所谓,我只要健康的原烙音。”
符忍盛咬牙切齿,即使现在脑袋变形牙齿移位闵随看不见。
都打上门逼他现出原形了,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降到零!他就是个异种,不是神仙!
可是手术风险降不到零,他的生命值就会被这个心狠手辣的塔卢索清零。
“最少四个凡迩高在场,你不去找我就去你们族地,反正那库斯在想来也不是那么难找。”闵随赤/裸裸地威胁,他不想多说废话,“它们的牺牲我都会一一补偿。”
凡迩高族群天生胆小,像符忍盛这样敢出门闯荡的都是种族万里无一的异类,但它们绝佳的缝合术和治疗术很受里世界的生物青睐,几乎所有物种都愿意提供保护。
这是没有遇见塔卢索的情况。
“你别去!”真要塔卢索去了凡迩高不知道得当场吓死多少,到时候说不定又会孢子满天飞,“我自己去请,你放心,小原这孩子和我认识那么久,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想办法治好他的。”
“抽血吧。”闵随达到目的,便不再多言,瞳孔恢复正常。
符忍盛的花骨朵脑袋才收回去,咬饼干没嚼两口就被碎屑呛住,咳得惊天动地,甜咖啡半数下肚才缓过劲来。
“你疯了,说了周期一月一次,你改成一周已经很极限了。”
“现在才过了两天,分泌的信息素都没回归常值,你不要命了!”
他搬出医生身份,将咖啡杯重重放下,宣泄自己的不满。
“我是医生,你得听我的,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抽太多血对你身体会有长期的伤害。”他虽然有些怕塔卢索,但在这种情况下绝不可能退让,“时间还来得及,按计划绝对会达到预期值,你没必要这样。”
“这只不过是人类的壳子,我的本体不受伤就无妨。”闵随也不退让,他知道凡事都有意外,就像是IMS的项目永远不会只有PlanA,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风险太大,他不允许原烙音的腺体出现一丝差错。
“那小原呢。”符忍盛伸手将纷飞的孢子抓住,戴上老花镜,“腺体/液与信息素提取液区别极大,由于提纯信息素的危险程度远低于提取腺体/液,研究所做过很多相关实验。”
“但从来没有AA甚至EA之间的。”
这能够理解,毕竟众所周知双A会有信息素冲突,而Enigma才被公布,且无一例外都是各个领域的佼佼者,没人愿意捐献隐藏着基因密码的信息素。
“就从前的情况来看,你的信息素有强攻击性,而这些对小原的影响现有科技手段根本无法完全拔除。”符忍盛瞧出闵随的意思,强调道,“凡迩高也不行。”
原烙音前几次危机情况都与闵随有关,他们是最矛盾的塔卢索与命定伴侣,相互吸引又会因此受伤。
“由此,很大几率小原会出现轻微不良反应,但不会是永久。”
这个问题是无解的,闵随是唯一的解药,但又是带刺的玫瑰,使用必定会被刺伤。
另外条出路是沈清诺,复杂的家庭组成令这个Omega将原烙音当做救命稻草,为了自己,他恐怕拿着诊单就去找护士抽腺体/液。
闵随不否认自己的自私,他不允许原烙音与任何性别任何生物有那么深的牵扯,仅仅只想到沈清诺的腺体/液会注入Alpha的腺体,他就嫉妒得发狂。
只有Enigma的信息素才会对原烙音的攻击性那么强,若他是Alpha,量级弱于原烙音,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为什么不是Alpha,为什么没有腺体?
“多抽点血,就能多提纯些。”
符忍盛噎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闵随,现在是技术不达标,就算是将他的血抽干也无济于事。
但对上闵随的眼睛,他瞬间有被触手缠绕脖颈掠夺呼吸的窒息感,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医院。
“我去拿东西。”
闵随抽血都是符忍盛亲自来做,Enigma与塔卢索的双重特殊性摆在那,他们不能够承担暴露的风险。
值班的护士疑惑符忍盛怎么忽然出现在医院,关心几句后也没再多问。
针管扎入闵随的胳膊,细小如同海藻的触手伸出阻拦外敌的入侵,它们合力掰断针头又将断裂的部分推出。
这样的场景每次抽血都会上演,但闵随已经极力控制,不然暴怒的触手会凭空出现捆住符忍盛将他从窗台丢出去。
在宿主安全的情况下,信息素是Enigma最宝贵的武器,量级机制令这一性别生来就凌驾于其他性别之上,但当它即将被剥离时,即使刺痛宿主,也要拼命反抗。
带给闵随的,就是宛若凌迟的痛苦。
符忍盛敢打包票,塔卢索这辈子受的伤最疼也就这样了。
听说塔卢索违背本能放弃伴侣也会有剜心之痛,但眼前这位不大可能有机会尝试。
闵随连束缚带都没有用,他手握成拳,青筋暴起,看着鲜红的血液从针管流入玻璃管中,逼迫自己的信息素臣服,压回蠢蠢欲动的触手,发出无声警告。
八百毫升。
这是超过规定值的数量,饶是闵随并非人类也脸色苍白。
他为工作日夜颠倒,从不休息,将塔卢索不需要睡眠和食物发挥到极致,恨不得自己是执行特定程序的机器。
但毕竟这是人类的躯体。
谢垣的消息发来,提醒他研究所传来的进度。
“近期可以进行手术。”他将手机递给符忍盛。
这件事不是秘密。
闵随以个人名义不计较利益的大笔注资,就像在必输赌局上一掷千金。
由于对家恶意竞争资金链断裂的塔斯医药公司得以重新开启被迫叫停的科研项目,并由闵随牵线搭桥与原氏集团投资的研究所展开合作,不负众望制造出原烙音腺体缺失的γ-136蛋白,由于人工补足腺体缺失部分的实验早在上个世纪就秘密进行,经过多轮实验终于预备投放市场。
“IMS迟早会进军医药行业,只不过提前罢了。”
闵随无比庆幸自己遇见原烙音之前就预见这一群体背后的巨大利益,在多年前就拯救过这个因资金问题暂停的项目。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调整好他的心情,手术之前可以适当进行临时标记。”符忍盛将谢垣的汇报仔细看完,得出结论,“手术越早做,对他的身体越好,有凡迩高在能确保手术的正常进行。”
“但新闻——”
“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人打扰他,也没人敢打扰他。”闵随道,头晕目眩逐渐恢复正常,他听着灯传出的电流声,心却飘回海边小筑酣睡的Alpha身上。
针眼早已愈合,符忍盛感叹道。
“塔卢索真是伟大。”
“爱的天赋是我们种族与生俱来的。”
闵随并不认为这是值得称赞的事,为命定伴侣奉献一切是塔卢索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的原因,他如今做的都只是他能给的,谈不上伟大与牺牲。
他甚至在愧疚,若是早一些遇见原烙音,或是预知到未来,他也不会如此无力。
漫长的生命中,他觉得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生物,因此乔装打扮混入人类社会,数不清的时光中他改变身份,尝试无数工作,却偏偏缺少腺体医生这一项。
或许接受遗憾是必修课。
酸涩的感觉在心中蔓延,但很快闵随的表情微变。
原烙音要醒了。
“我建议手术完成度过危险期后,你们能够进行完全标记,这样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削弱不良反应。”
完全标记。
那是只发生在Alpha与Omega之间的联结,双A情侣无论撕咬得再狠,也只能止步于临时标记。
信息素始终会消散。
“可你之前连临时标记都不建议。”跨度如此之大,闵随眯起眼睛。
“是因为Enigma的信息素会压吞噬Alpha的,但如果你的信息素提取液进入小原体内,就会生出相应的连锁反应,之前的危险不足为惧。”
而且完全标记象征着塔卢索与命定伴侣彻底联结,那些攻击性极强的信息素最终也会收敛尖刺。
闵随没有立刻同意。
“我需要征求他的意见。”
完全标记不是小事,在他的设想中这会发生在他们举办婚礼之后。
但原烙音的身体是首位。
当闵随还在犹豫时,他感受到百里之外遗留充当保护的触手缩到床底下瑟瑟发抖生怕暴露。
原烙音醒了。
与此同时,Alpha的电话打来。
现在问题来了。
接,还是不接?
第37章 第 37 章
“您好,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床头小灯散发着融融暖意,身侧的被窝早就凉透,打出去并未接通的电话嘟嘟响着忙音。
原烙音拉开窗帘眺望,远处的海浪肆意拍打着沙滩, 灯光星星点点, 路边小摊热火朝天, 烧烤的白烟往上延伸逐渐消失不见。
半梦半醒间萦绕的乌木信息素也化为乌有。
但这只是不起眼的小事, 手术时间未定, 但开始前的几个月他就需要调整状态, 避免因自身原因影响治疗。
闵随担心过多信息素引起他的腺体反应, 甚至伤害,停止释放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为什么不接电话?
在他踌躇要不要再拨一个时, 门锁传来滴滴刷卡声。
门开了。
比闵随先进来的是烧烤香气。
“抱歉音音,在门口才看到你的电话。”闵随将打包袋放在桌上,解释自己的失踪, “你睡得有些早,我想着你如果半夜醒了会想吃点东西, 正巧符医生打电话来怕吵到你就出门了。”
勾出馋虫的Alpha哪里还管什么接没接电话, 他的心早就飘进了烧烤串, 最多分心思在闵随背起的左手上。
“这是什么?”
他只能看出是一个盒子。
“我让人送来的。”
盒子里是精致漂亮的手工皮革纯黑chocker, 还镶嵌着上下两个铁质银环。
“本来是打算好好准备下再告白, 但没想到音音那么快。”
认出那是什么东西后, 原烙音的笑有点僵。
chocker。
闵随不会真有小圈倾向吧。
“给我戴上吧。”
要当合格的男朋友, 对象送礼物,他总不能扫兴。
闵随站在床沿, 佩戴chocker的手指在皮革与Alpha肌肤间穿梭,他的小腿撞在木质床底, 触手借着盲区鬼鬼祟祟钻进西装裤消失不见。
chocker上镶嵌着铁质字母,是闵随的姓。
“符忍盛说,在手术前建议临时标记。”Enigma对于Alpha的标记是安抚与征服,能够稳定Alpha体内的信息素含量,控制他达到比较好的术前条件。
但也只是术前一两周,毕竟他们也是EA中的异类,时间太长就算配合着药物控制,没进行完全标记信息素迟早会伤害原烙音。
但信息素多少还是会受宿主控制,闵随对原烙音的态度转变,多少能够减弱对Alpha信息素的吞噬分解反应,至少不会重演从前那么惨烈的结果。
“临时标记?”
凄惨经历还历历在目,原烙音嘴角抽搐,轻微的摆头被chocker上的铃铛放大无数倍。
误认为他抵触,闵随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Alpha等候许久,终于失去耐心。
他双手撑在身后,仰头在闵随侧脸轻轻咬了一口,释放出宛若钩子的信息素环绕闵随。
“不是说要临时标记吗?”
“别告诉我你只想咬一口。”原烙音坐直身子抓住闵随的手,外出旅行时男人并不会佩戴过多戒指,于是现在右手中指上只有他们的定情信物。
“这其实是我亲手做的。”他再点一把火,抬起闵随的手,就像是绅士亲吻心上人般吻住那枚盈满爱意的戒指,“你都不知道那天我偷你的戒指去量有多惊险。”
闵随当然知道。
他的眼神渐渐变深,另一只手将领带摘下,没怎么用力就扑倒Alpha,戴着右手的食指摩擦在原烙音唇缝,伺机探入。
“唔。”原烙音感受到两根手指的搅弄,闵随带着乌木香气的吻落在chocker遮挡不住的地方,引起生理性战栗。
男人粗砺的左手从花衬衫下方探入,划过原烙音因紧张鼓起的腹肌,来到有明显训练痕迹小有成效的胸肌,但那里显然不是最终点。
心脏砰砰跳动着,离得近些都能听见,更遑论直接的触碰,原烙音像熟透的虾想卷起身子,却因为闵随的桎梏只能无力敞开。
再往上是肿胀的腺体,由于宿主的兴奋红肿得撑起一片油皮,像是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指腹轻轻一划,原烙音差点尖叫出声,但由于手指堵得满满当当只能发出可怜的呜咽,用舌头讨好始作俑者。
闵随终于放弃这样细密的折磨,他解开碍事的花衬衫纽扣,吻落在Alpha的侧脸。
“咬我,闵随。”
“咬。”
原烙音偏过头边喘边道,忍不住悬空后背拱起腺体,送到闵随唇边。
他太诱人,双眼雾气满溢,湿漉漉的眼神足以迷惑Enigma咬穿他的腺体,鹤立鸡群的高量级Alpha主动臣服满足Enigma见不得人的阴暗心思。
毋庸置疑,信息素对撞就是两性关系的绝佳催化剂,能够令整栋楼Alpha暴动的高浓度信息素在这间海边小筑中奇妙融合,宛若潮热黏湿的乌木林中喝一口解腻的冰柠气泡水。
青柠想要偷偷溜走,却被敏锐的乌木捕捉捆住,就像现在原烙音躺在闵随身下,被迫接受比他想象中爆裂百倍的临时标记。
上次发生在拉乌斯蒙德易感期,认知失调就像是一团笼罩在记忆深处的雾,他记得那种直击灵魂深处的快感,比任何一场拳击都更加热血。
闵随舔干净他腺体溢出的血珠,塔卢索的唾液也有加速愈合的奇效,但只对塔卢索与命定伴侣有效。
“音音,太早了。”闵随释放出更多的信息素安抚暴动的Alpha,握住他的手腕利用测量仪监测他的信息素水平,以免进入易感期推迟手术进程。
说得隐晦,原烙音却听懂了。
他一脚踹在男人腰际,没费多少力气就将压在身上的闵随弄开,两相对比极其惨烈,对方西装革履只是衬衫揉乱,而他衣衫凌乱腺体还留着个牙印。
这不公平!
原烙音翻身压在闵随身上,撕开衬衫,食指戳在男人鼓起的喉结。
“闵先生是要把西装变成自己的半永久皮肤?”他的目的当然不是调笑,只是为了让男人放松警惕,以便于他的下一步计划,“你有隐藏腺体症。”
你一口我一口互相标记才是礼尚往来,都是Alpha装什么。
但原烙音没有标记经验,又看不见闵随的腺体,在心脏上方乱咬一通万一出事担待不起,只能退而求其次在闵随的肩膀咬下一口。
犬齿天生就是这个作用,刺破男人肌肤后还不依不饶继续深入,高浓度青柠味信息素注入闵随的肌肉,逐渐向血管蔓延。
“我也标记你了。”
那点痛几乎能够忽略,闵随处于下位,抚摸原烙音毛茸茸的脑袋,眼神却始终盯在精致漂亮的chocker上。
命定二字就像是裹着蜜糖的牢笼,将塔卢索永永远远囚禁其中,而这镶嵌着他姓名的chocker就像是一道他给予Alpha的枷锁。
原烙音从标记中汲取到充沛的精力,他翻身下床前在自己制造的咬痕蜻蜓点水,就摩拳擦掌朝烧烤大餐奔去。
闵随牢牢记住他的喜好,不吃葱。
微小的细节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令人感动。
还没等他拿起第一串,一股大力就抓住他脖间的皮革,窒息的那几秒缓过劲后,他已经被托举坐上岛台,唇被人叼住越吻越深。
他不知道闵随忽然发什么疯,但也因此沉沦。
视线骤然一黑,空气开关的脆响在潺潺水声中很明显。
停电了。
这是异种生物的狂欢,触手趁着这段来之不易的空白出现,在缠上Alpha脚裸的那一刻被宿主叫停。
【滚回去,不然切了你】
触手偃旗息鼓,灰溜溜缩回塔卢索体内。
“好黑。”原烙音双手捧住闵随的脸,努力想扭转劣势,夺取这场战役的主控权。
平日这样的时候闵随总会退让,但不知为何这次男人摧残得他舌根发麻也不肯退让一步。
就像是迫切地想要确定什么。
他推开闵随,但手还是继续捧着男人的脸。
“告诉我,怎么了?”
跟疯子一样扑过来亲总得有个理由。
“符忍盛告诉我,你的数值这段时间趋于稳定,这个月就能进行手术。”
直到看见符忍盛消息的那一刻,闵随才恍然惊觉自己并不是胜券在握,原烙音不是他手里操纵的股票。
他能够保证股票持续上涨,毕竟那只是跳跃在他掌心的数字,但却没有通天之能,保护原烙音的安危。
仅仅触碰原烙音就抖成那样,临时标记都痛得脸色发白,腺体那样的精密器官不建议使用麻醉剂,到时候开刀原烙音会疼成什么样。
“对不起……对不起音音。”他不敢坦白塔卢索的身份,也不能确保自己分担痛苦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实施。
爱人暴露在风险中,那就是塔卢索的无能。
闵随抱住他的腰,死死将人扣在怀里。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原烙音也不知道素来稳重的闵随怎么忽然情绪外露,但他也只能哄,“闵先生,你救了我,我该说谢谢而不是你说对不起。”
联想到双A临时标记,被标记方会由于外来信息素而发生短时间情绪突变,有实验表明大概率就是伴侣的性格。
闵随这样子,还真有点像他。
“那你呢?”原烙音问道,“什么时候去抽腺体.液,我也要去。”
愧疚又逐渐攀升,
“别去。”他暂时不希望Enigma的身份被拆穿,他有预感原烙音并不会乐意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不希望你看到我痛苦的样子。”
原烙音瑟缩着嘴唇,眼神涌入无数复杂情绪,屡次张唇又闭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第38章 第 38 章
超98%的Alpha与Omega腺体都处于正常状态, 而剩下的2%往往需要药物或者伴侣的信息素稳定。
临时标记是建立在四种性别之间的桥梁,即使是Beta干瘪的腺体,也能发生这样的生理反应。
高契合度伴侣之间的临时标记能够令双方腺体处于活跃状态,也就是适合手术的状态。
与符忍盛多次交涉后, 原烙音最终还是选择麻醉, 即使这样的选择极大可能出现腺体灵敏度与契合度下降的后遗症。
他并不觉得在意识清晰的情况下, 医院的束缚带能够完全束缚他, 在手术进行过程中, 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有可能带来不好的结果。
“闵先生。”原烙音穿着病号服, 从包里翻出两封信, 递给闵随,“如果我出不来的话, 就把上面这封交给我的家人,下面一封是给你的。”
闵随捏住信纸一角的手指用力到边缘发白,但还是挤出笑, 用不容拒绝地力道塞回原烙音的怀中。
“不会有任何意外,你会平安出来, 这两封信永远都不会被拆开。”他不希望从原烙音的口中听到这样接近遗言的话。
原烙音就该像他们初遇时那般, 永远热烈快乐, 而不是因为不可能到来的早逝惴惴不安。
“怎么可能没有意外?”原烙音察觉到男人的失落, 他骤然发现这场手术对闵随来说也很残忍, 刚刚确定关系不到二十天, 就要承受生离死别的威胁。
“你一定会没事的。”闵随不能明说, 只能语言干涩地安抚,就像是死刑架前毫无作用的自我祈祷。
无力又悲哀。
“刘医生来讲术前风险, 签字后就要进手术室了。”护士的身后是原烙音比较眼熟的医生,符忍盛的徒弟。
“小原, 老师在准备了,他亲自主刀,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死在手术台上,这么残忍的字眼却是这台超高难度手术最可能发生的情况,运气稍微好些,便是人工腺体与他不匹配,他极有可能会将腺体完全切除,变成一个残废的Beta,由于身体器官需要信息素而终生服药。
“和我设想的差不多。”原烙音干巴巴笑着,触及到闵随难过的眼神也没法继续,那些笑在消失前就成了苦涩的眼泪流在血管中。
他从来没看到这样的闵随,男人在记忆中永远都意气风发,运筹帷幄。
眼神下移,他看到闵随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就像是想抓住虚无缥缈的希望,悄无声息的对视在这一刻无比残忍。
谁也不知道那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术前准备腺体强制休眠,上手术台就不会有回头路。
死亡几率占比很大。
闵随微凉的掌心罩住他的侧脸,原烙音甚至感受到指根那枚象征他们爱的戒指。
临时标记存在期间强烈情绪会互相传染,感受到闵随的担心与紧张,他轻轻偏过头吻在男人的掌心。
“等我,我会没事的。”
签字后,手术开始比想象中要快,原烙音进入手术室前朝闵随挥手。
注入他体内的并不是麻醉,腺体这样的器官很容易留下后遗症,闵随不可能让原烙音承担这样的后果。
针管里是塔卢索的分泌液,不同于拳场那次的液体,这能够短时间完全转嫁命定伴侣的痛感,而作用期间伴侣会陷入深度昏迷直到分泌液代谢。
“闵先生,请跟我进来。”
消毒干净后,闵随走进手术室。
围在手术台前都是凡迩高,它们的花朵脑袋正嘤嘤嗡嗡发着超电波交流,吵得人脑仁疼,察觉到塔卢索的到来,它们瞬间缩成鹌鹑样眼观鼻鼻观心。
就算塔卢索的强横气息已经刻意压制,也令最近的黄花脑袋凡迩高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它们害怕闵随。
符忍盛早有准备,拽起黄花脑袋凡迩高啪啪就是两巴掌,将硕大的花骨朵打得左摇右晃。
“放心吧,我们在,绝对不会有事。”符忍盛没想到闵随对凡迩高的影响那么大,本来是想要Enigma释放信息素维持腺体休眠的持续性,但煞星降临,在场除他之外的凡迩高都双手颤抖。
“你先出去吧。”
闵随释放高浓度信息素后转身离开,隔着玻璃看了眼原烙音。
Alpha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比拳场遇见玛仑那次还脆弱。
他关上门,坐在铁凳子上。
衣服有些皱,他盯着那枚算不上非常好看的戒指,感受手术刀划破肌肤的尖锐痛感,那就像一把斧子狠狠凿进大脑里搅弄。
冷汗从额角流下,闵随的身子没有摇晃,就像是庄严的石像,守护着手术室中即将改变命运的Alpha。
塞入人工腺体,原本足以令人死去活来的痛苦传到闵随身上甚至增添了几倍,他迫不得已停掉只是用来伪装人类的呼吸,掌心按压在心脏上方不存在的腺体,企图用狠狠挤压的方式来缓解钻心的疼。
缝合的痛感相较于之前要减弱许多,此时此刻电子钟最前一位已经改变了六次,他长舒一口气,闵随知道手术结束,几乎虔诚地吻在右手的戒指,感谢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明保佑他年轻的爱人。
“手术很成功,他过会就出来,在病房观察一周,没问题就能够出院。”符忍盛穿着手术服,他注意到闵随整个人被汗打湿,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般,不禁再次感叹塔卢索爱的强大。
他做过无数腺体手术,Alpha的,Omega的,近70%担心麻醉带来的后遗症选择无麻手术,再紧的束缚带都有可能被弄断。
而原烙音全程没有动静,所有锥心刺骨的痛转给闵随,也加快了手术的进程,比原计划缩短了近40%的时间。
“还能走吗?”
若是闵随恢复原体,那点痛不值一提,但他选择将自己关在人类的躯壳中,就只能硬生生地去抗。
“缓过去了。”闵随站起身,再次无比庆幸身为塔卢索拥有这样的能力,他不敢想这样的痛苦若是落到原烙音身上会是什么情形。
手术成功,外加原烙音并没有注射麻醉剂,醒得很快。
他第一眼就看到身边的闵随和眼睛里憋着泪的原衡铎。
这小子怎么会在这?!
他怎么来首都了。
“闵先生让我来的。”原衡铎看出原烙音的意思,扑过来蹲在病床前,无形的尾巴耷拉着,“哥,你有没有事。”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有没有醒麻时发疯,但现在已经完全清醒。
腺体的状态绝佳,前所未有的感觉冲击着原烙音,即使伤口还未愈合,信息素的分泌水平也已经正常,腺体也没有不健康地跳动。
窗外的阳光溜进来,照亮蓬勃生长的绿植。
“闵……”太久没说话,他张嘴后,嗓子干裂得快要撕开。
他想要抱抱闵随。
手术结束,临时标记却并未消散,他能感受到闵随的劫后余生。
那本该是他的感受。
闵随为什么看起来比他更像大病初愈?
“哥,符医生说,你这一周都要住院观察。”后天就是研究生的毕业典礼,原衡铎来首都也是为了此事,“放心哥,我一定给你全程直播,每个人都给你合照。”
“先给家里视频。”
“他们知道你不想他们来,就派我当代表,打来几十个电话,都快急死了。”
他担心自己真的死在手术台上,自私又脑袋不清醒地选择隐瞒家人,幸好手术成功。
原烙音拨去视频,对面瞬间接通,温宴玉哭得眼睛微微肿起,说话都在抖。
“我们马上登机,原烙音,你真的气死我了……”
*
原烙音喝着不粘稠的小米粥,盯着一旁的辣味炒菜,嫉妒两个字都说倦了。
看到原衡铎源源不断发来的照片,每一张傻大A的脸上都P着他的大头照。
他关掉手机丢在一边。
看着糟心。
闵随放心不下坚持陪床,把文件搬到病房,拿着钢笔认真工作的模样看得原烙音心摇神晃。
可惜腺体恢复期,符忍盛严禁再有外界信息素刺激,就连手术时没来得及拔除的临时标记在早上也通过药物强行截断。
“音音,我要回趟公司。”
闵随欲言又止,甚至用了快半小时时间心理建设,才说出这句话。
离开需要照顾的伴侣,他是最不负责任的塔卢索。
“快去吧,爸爸马上要来陪我。”
Alpha并不知道他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闵随。
IMS旗下专营珠宝首饰的Osians公司遭到同行恶意竞争,准备发行的新一季珠宝产品惨遭数据泄露,设计稿和成品八成以上在外网偷跑。
皇冠系列所有工作人员近七个月的努力全部白费,还有合作商的违约追责以及巨大经济损失。
一连两个周IMS灯火通明,邀请来的技术大牛在想办法揪出利用非法手段窃取资料的黑客。
这正巧也是闵随这个身份学习的专业之一,他就二十四小时连轴转,非必要不出IMS大门。
“闵先生,那个人抓到了吗?”原烙音接受全家人三百六十度批斗后,终于痊愈出院。
甚至瞒着温宴玉搬去闵随的别墅,将自家房子堆着积灰。
现在毕业后的无业流民正进行他们每天一次的电话,还充当半个田螺少年时不时去IMS顶楼总裁办送温暖。
至于为什么是半个。
那就不得不提原烙音在厨艺上的奇思妙想。
总之都是不能吃的好东西。
“抓到了,法务部在准备起诉。”闵随就像是铁做的机器人,半个月不眠不休还是活力满满,但他却听出原烙音语气的不自然,“音音,你怎么了,需不需要我现在回家?”
“没什么。”原烙音含糊道,“我今晚要去和师兄师弟们聚餐,可能要通宵,就不陪你了,明天见。”
闵随没多问,等原烙音挂断电话。
他很快就知道原烙音在遮掩什么。
现在指针指向零点,又是新一天的开始,他终于处理好近几年IMS旗下所有公司涉及项目中最大的信息泄露案。
他知道这些时间冷落了Alpha,即使将所有可自我支配时间全部给了原烙音,也彻底舍弃不必要的睡眠。
但偏爱没有做到。
原烙音能坦然接受那是他的爱。
不代表闵随不自责。
想到原烙音即将入职IMS,公司配备的电脑算是市面上不错的款式,但却不是顶尖。
是送一套新的电子设备,还是车和房子,但是这些对Alpha来说都是不起眼的东西。
“老板。”谢垣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你来得正好,订一款T家的全家桶,还有原烙音的工位选个好点的。”
谢垣表情怪异。
“老板,锐锋那边传消息说,原先生拒绝了IMS的offer。”谢垣声音越来越弱,一看闵随的脸色,他就知道自己是捅了马蜂窝,这么大的事情原烙音居然没告诉闵随。
“拒绝了?”闵随眼神落在桌前的相框,里面是原烙音画的Q版小人,“没事,全家桶照样买。”
他打去电话。
原烙音并没接。
没事,可能是聚餐的环境有些吵闹,或者开了静音。
“再让生活助理去联系年轻人比较喜欢的饭店,明天晚上六点半包场。”闵随没抬头,给原烙音发去信息,感受到那库斯的气息还存在于同一空间,他不耐烦地看过去,“数据泄露的补救措施到现在都没出个章程,你还不走?”
看热闹的心思昭然若揭,但谢垣惹不起没休息好的Enigma,溜得比兔子还快。
发去信息后,闵随保持着十分钟看一眼最新消息的频率,继续处理工作,直到指针指向“2”,原烙音仍旧没有任何讯息。
最后电话打去后,原烙音甚至不胜其烦关机了。
他有些着急,打给卓蒙,却得到卓蒙并不在场以及全部实验室的学生都去了,组织人是赵翎羽的消息。
不知道卓蒙忙什么,没等闵随问下一句就挂断电话。
黑色屏幕倒映着Enigma精致的脸,他的唇抿成一条线。
喜欢原烙音的Omega和Beta都在,真是让人不爽。
通宵和觊觎他的人在一起。
他不反对Alpha交友,但断联他会很担心。
下一个电话打给了技术总监,闵随几乎态度强硬地要到了赵翎羽的号码,终于得到了原烙音的下落。
那点醋意很快就被紧张取代。
闵随摘下腕表,穿好外套消失在办公室。
第39章 第 39 章
凌晨三点的沙滩空无一人, 只有空悬在海面之上的月影,闵随沿着海岸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一团篝火前喝酒的原烙音。
他走过去。
“音音。”
原烙音迷蒙着眼,即使看不清也知道那就是闵随, 他的脸色潮红浑身酒气, 脚边全是喝光的啤酒瓶, 手上还有半瓶准备往嘴里灌。
闵随掐住他的双腮阻止动作, 一用力就夺下他手中的瓶子丢开。
淡黄色的酒液喷洒在空中, 最后倒在沙滩上, 将沙子浸润。
“我听谢垣说, 你拒绝了IMS的offer?”闵随收回手,借着火光看见Alpha脸上的红痕, 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愤怒压下,蹲在原烙音面前,“为什么, 可以告诉我吗?”
没有任何征兆与原因拒绝IMS的offer,这一点闵随并没有任何意见, 毕竟人生是原烙音的, 他尊重伴侣的一切选择, 但失去联络甚至故意关机是幼稚且危险的。
他的工作几乎没法进行下去。
谁能想到, 绕了好几圈才从情敌那里知道Alpha的去向。
“不要。”原烙音喝醉了, 他抱住双膝蜷缩起身子, 身上沾了不少沙, 那样自我保护意识浓厚的姿势令闵随警铃大作。
即使理智告诉他绝不可能,但他还是用食指整理Alpha明显还是湿润的头发, 尽量放缓声音。
“音音,是谁欺负你了吗?”
原烙音是占比极低的高量级Alpha, 现在更是治疗好腺体重获新生,本身还是拳手,没人会不长眼招惹。
“没有。”原烙音的头埋得更深,声音从额头与膝盖的罅隙传出,有些闷。
“那为什么要拒绝IMS呢?”闵随实在无法理解,据他所知原烙音并没有继续深造的想法,而IMS旗下公司绝对是行业龙头,“或者音音,为什么要一个人在沙滩喝酒?”
大部分计算机人才的梦想就是进入锐锋这样的大厂。
原烙音猛地抬起头,毫无征兆地隔着衣服去揉搓那块新生的腺体,力道之大连闵随一时间都没有拉住,只能够单膝跪地将Alpha锁进怀中。
“原烙音,你在做什么!”还在恢复期的腺体根本受不了一点伤害,甚至连效果好一些的抑制贴与抑制剂都不能用,哪里受得了物理上的粗暴摩擦。
“符医生告诉我,我的腺体恢复期结束后也不能完全和常人一样,而且由于非天生腺体的影响,我这辈子都不能从事高压高强度的工作……我就像是个废人。”原烙音语无伦次,他看着身旁熊熊燃烧的火焰,只觉得自己丧失了未来的方向。
他因短暂的生命选择自己较为热爱的计科专业,在治好后却要放弃自己的梦想。
这都是其次,他日后与刺激些的运动基本无缘,若是没有保养好,极有可能落得终生服药的下场。
人都是贪心的,他从前想到只要能活下去怎么样都行,手术成功后却控制不住难受。
“规则是可以打破的,更何况医学在不断进步,这个问题在未来一定会得到妥善解决。”
“你毕业了。”闵随轻轻抚摸着他的背,悉心安抚情绪崩溃的Alpha,“我知道音音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是最好,我们不走这条路还有很多路可以走,IMS会为每个人才创造机会。”
“闵先生,你好像在哄小孩。”原烙音终于舍得离开男人的怀抱,他的脸混着海水与汗,胸前的衣料也是皱巴巴的。
“你就是小孩。”闵随裤腿上沾满沙粒,他提好原烙音遗忘在一旁的桶,浇灭还在散发光亮的火堆。
处理好Alpha造出的残局,闵随蹲在原烙音面前。
“我背你回去。”
宽阔、冰冷,原烙音一言不发,死死用双臂搂住闵随的脖子,近乎执拗地朝前看去。
远方的都市灯火璀璨,左边的海漆黑如墨,灰白的沙滩是分界线。
“你会摔吗?”原烙音忽然发问。
闵随不明白他现在的思路,但还是有问必答。
“不会。”
原烙音将下巴抵在男人的肩窝,又不老实地朝前与闵随脸贴脸。
“你现在是不是鞋子里都是沙?”他又问。
“我不想跟鞋子丢了的人说话。”
原烙音偃旗息鼓,沾满沙的赤/裸足心晃动两下,最终还是因为酒精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一口咬在闵随的肩膀上泄愤。
回到车上,闵随给人扣上安全带,趁原烙音懵圈的时候扣住他的后颈,在Alpha的唇上狠咬一口。
额角传来剧痛,闵随不得已把人松开,原烙音抬起的拳头还没收回,正一脸得意地望着他。
“谁让你这么亲我的。”
闵随的笑令原烙音短暂清醒,他的双手被男人控制动弹不得,只能仰脸承受厮磨的吻。
“这是给不乖小孩的惩罚。”闵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盒子,取出里面的东西捆在原烙音的左手腕,心满意足地在那上面落下一枚浅吻。
是一枚新的棕色皮革手环。
和chocker像是同一系列。
原烙音晕晕乎乎地想。
是吧是吧。
闵随就是有小圈倾向。
*
追进信息泄露案居然扯出不少陈年旧事,矛头直指闵随进军珠宝行业前的龙头企业。
钱是养好原烙音的基础。
距离工作狂闵随飞往海滨城市力霜出差,已经快一个周。
终于这场计划之外的出差要走到尾声,全家桶原烙音非常喜欢,但房和车都被拒绝。
原烙音用了更令人心动的理由。
说结婚后再要。
结婚和完全标记往往挂钩。
闵随想起符忍盛建议要尽快完全标记,但准备婚礼这点时间明显太过仓促,只是先标记再婚礼又很委屈原烙音。
思绪越飘越远,符忍盛前来打扰。
【符忍盛:腺体彻底融合需要时间,四十天是一个节点,翻过去后就可能出现不良反应】
【符忍盛:身体越好反应越强烈】
【符忍盛:快完全标记】
【符忍盛:还是那句话,双方愿意,不然小原可以告你的】
闵随回复个句号显示已读。
其实这段时间原烙音的心思根本藏不住,他能捕捉到比平日更加浓的青柠信息素,预示着Alpha的易感期即将到来。
这次是腺体恢复后的第一次易感期,至关重要,大概还有近半月时间,几乎与四十天节点重合。
他不想那么草率地与原烙音彻底拥有彼此。
塔卢索在祂们种族的语言中象征着“浪漫、忠贞、追逐爱的勇者”。
浪漫排在首位。
而据他观察,原烙音也很吃这一套。
但现在,他最重要的是处理完手上的工作,然后飞回首都。
【原烙音:(图片)】
是分享烧烤吗?
音音说过今晚要和朋友聚会烧烤。
闵随点开一看。
原烙音上半身赤/裸,由于临时标记还在都没贴抑制贴,脖子上挂了玉佩和chocker,手环也戴在右手手腕。
相片将满桌子烧烤和原烙音框在一起,微微扭身露出Alpha漂亮的身材,手捏着一串土豆片放在嘴边。
照片右下角还有水印。
【22:17】
【定位丨力霜市】
原烙音不声不响地就到他出差的城市,看照片上那些人有男有女,他一个都不认识。
【闵随:怎么来力霜了,早告诉我今天来接你】
【闵随:烧烤好吃吗?】
【闵随:音音,要不要我来接你?】
微信的提示音频频传来,原烙音只是看了一眼,就开静音丢在一旁。
“你长得真漂亮。”坐在旁的Alpha也没戴抑制贴,但不同于原烙音。
他的番石榴信息素烂熟得不知道与多少人结合过,就像是开屏的孔雀向原烙音施展还没针尖大的魅力。
原烙音皱起眉,他最烦把sex当做炫耀资本的畜生。
从小到大原烙音不知道拒绝过多少人,这点快溢出眼睛的渴望纯属于想要征服他,完全不顾前场游戏他说的已有家室。
“谢谢,我知道,比你帅。”
酒桌上的游戏来来往往,原烙音摇骰子运气好,喝得在场上算少,但也有好几杯高度数酒。
“这杯我就不喝了。”原烙音皮笑肉不笑,挡住自己的杯口,射向陌生Alpha的眼神像淬了冰。
“别嘛,都是出来玩。”那个人被拂了面子,不太高兴,笑得很僵。
“你先把这杯喝了,再开一瓶还能善了。”原烙音彻底没了笑,他亲眼看见这人接过服务员手上的酒,而那支酒被这人放了东西。
“怎么,看不起我啊。”
“是又怎么样?”
气氛变得僵硬,那人是这边有名的公子哥,性取向为同性Alpha和Beta不是什么秘密,原烙音这种长相很合他的口味。
原烙音本来就是生面孔,闻不见信息素又没抑制贴肯定是Beta,在场的人无一不认识这位公子哥,都觉得今天这陌生帅哥必定倒霉。
公子哥一拳挥上来,被原烙音轻易躲过,只一拳回击就飞了出去。
酒杯烧烤盘噼里啪啦倒了一地,原烙音抓住他的衣领单手把他提起来,又是两拳,在其他Alpha明显想要帮忙后放出青柠味信息素。
类似于Omega常有的果香,但没人敢忽略这种压迫感,Alpha社会等级分明,很少有人能够抵挡得住高量级Alpha对低量级同类的信息素凌虐。
原烙音也不知道为什么闵随的信息素那么霸道,临时标记后两个人的信息素都牢牢锁在他的腺体,牙印消了桎梏还没解除。
这是腺体康复后他第一使用信息素压迫,效果比想象中还好,全场Alpha和Omega都被震慑,只能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公子哥。
“给我下药,你哪根葱?”原烙音一脚踹在公子哥的身上,掐住他的脸把大半瓶酒灌进去,看他催吐得撕心裂肺,才终于肯放一条活路,“我是七十公斤级拳击运动员,刚刚玩游戏不是告诉你我玩拳击吗?”
他将一地狼藉和自己的大头框在新照片里发给闵随,这次地位更加清晰。
【23:27】
【定位丨力霜市鸿阳西路196号】
他打了那公子哥大概二十分钟。
“等等。”他叫住忙着送公子哥去医院的几个人,递去一张卡,“这张卡里面有十几万,具体我记不清楚,密码593417,当医药费。”
“他先动手,被骚扰的精神损失费我就不追究了。”
破钱消灾就是这公子哥的惯用伎俩,正好舞到他头上,他就顺便教训教训这个崽种。
“拳击学费我就不收了,在首都让我当教练起码这个数。”他翘着腿,是不是往大马路看去。
等熟悉的车牌号终于出现,那杯不知为何幸免于难的加料酒还在桌上,而剩下的AABBOO全部都缩成鹌鹑。
他将那杯加了椿药的酒一饮而尽。
等着闵随过来,狠狠抱住亲上两口。
就不信这正人君子还要坐怀不乱。
他们走后,那群大气都不敢喘的人终于解脱。
“我天,我就说他来头不小。”
“你看见了吗?那是IMS的老总,经常上新闻那个,他还因为帅出圈了,Enigma新闻一出,好多人都猜他其实是隐藏的Enigma。”
“那今晚那谁不就白吃亏了?”
*
原烙音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药力层层叠加,他从来没有那么难受过,内里的火一点点蔓延逐渐融化了五脏六腑。
他的双臂虚虚搂住闵随的脖颈,满眶欲落未落堆积的泪水模糊视线,恍惚间某一瞬看见闵随紧绷的下半张脸。
这是生气了?
很快,闵随抱着他走过银白色沙滩,力道很轻地将他放在马路边停靠的车中,没急着去驾驶座,而是一手撑住副驾驶的椅背,把原烙音笼罩在身下。
阴影打在原烙音的身上,闵随的身后是洁白月光投射的沙滩,乌木味弥漫充斥鼻腔,明明只喝了半杯啤酒,原烙音却觉得自己醉得不清。
好想要更进一步。
“打架了?”只有闵随知道自己看到第二张照片时的心急如焚,生怕对方万一人多势众原烙音吃亏怎么办。
“我赢了。”原烙音嘿嘿一笑,有些傻气,迟到的酒意终于上头,他晕晕乎乎,“要不是我打他,就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打了架还那么得意。
“想亲。”
他像一只睁不开眼睛的小狗,用鼻子汲取气味寻求安全感,却被主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回原位。
“不亲。”
“音音不听话,不是乖孩子。”
最后一次背触碰到座位时,原烙音皱起脸,一口咬在始作俑者的手指。开始是恶狠狠地叼住,不知道从那一秒开始变了味,黏腻的氛围在狭窄的车厢扩散。
闵随的呼吸越来越重,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在心上人面前释放信息素,融入原烙音腺体中的乌木听到呼唤钻出,带着青柠与新生的Enigma信息素交融,他漆黑的瞳孔塞进去一团墨,浓得化不开。
醉了。
原烙音醉了。
恶劣因子在脑海中跳跃,摇旗呐喊着,狞笑着撕开Enigma虚伪的外皮,将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暗心思暴露出来。
做点什么吧。
不过火,原烙音不会知道的。
手指在湿软的口腔搅弄,先是一根,而后又伸进去第二根,呜呜的软声求饶是这么悦耳。
原烙音只觉得那把火再不熄灭,他就得烧成一捧灰,比银色沙滩还要洁白。
青柠味的信息素被彻底勾出,那是清新的味道。
舌头将闯入者顶出,海风湿黏微冷,给了原烙音罕有的几分清醒,他的眼睛湿漉漉的,从下往上直勾勾盯着闵随。
“我劲还没过,打你也是顺手的事。”
“带我走,要不就滚。”
威胁的话语因为主人身体的背叛而有气无力,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原烙音紧咬住唇抵御身体内部带给他一重又一重海浪,不肯让闵随再碰他一下。
他知道,闵随会答应的。
道德标兵的外皮撕碎后再也拼不起来,他们会在某个地方度过愉快的一段时光。
你情我愿,真是太棒了。
“带你走。”闵随吐出一口浊气,他人类的躯壳快维持不住,要不是怕吓到原烙音,他恨不得现在就伸出触手将心上人包裹成茧,最好是风也不要触碰到他的宝贝,原烙音就应该永永远远待着他编织的乌托邦。
目的地是闵随购置多年却极少入住的海边别墅,显然他不知道会有这么一个惊喜,否则别墅会被他用玫瑰淹没。
原烙音倒在柔软的大床,窗帘拉开,外面是漆黑的墨色。
“音音。”闵随脱掉外套,双膝分开跪倒在床上,又弯下腰,与原烙音鼻尖相抵,说话的温热气息夹杂着乌木香喷撒在原烙音脸上,“我们结婚?”
将婚礼后的仪式提前本来就不太尊重原烙音,但那股浪潮同样通过塔卢索与伴侣之间的感应冲撞闵随,他不是圣人,控制不住。
也不想控制。
这着实不是一个求爱的好时机,但闵随别无选择,他一次又一次在心里向他的宝贝忏悔自己没有做好。
下一次,等到今晚过去,他会准备力所能及最盛大的表白仪式,原烙音一次,他一次,很公平。
那当然不是求婚,只不过原烙音值得最好的,无论什么东西。
“嗯。”原烙音其实在信息素影响下并没有听清楚,但没关系,床上面的话谁会相信呢。
闵随的喜悦显而易见,这甚至可以写入他最幸福时光合集。
要发生什么,要亲吻,要拥抱,要信息素的交融。
Alpha与Alpha之间的交合本就是违背常伦,在为数不多的双A伴侣中,甚至有90%以上会因为信息素天然对撞而痛苦,只有极少部分量级低的那方会在一次又一次痛苦的洗礼中被驯化,即使那还是痛苦的。
原烙音觉得自己体表温度快达到40℃,如果闵随再不救他,他就会爆炸。
腺体肿胀得惊人,但恢复健康的器官不再恐怖地跳动,藏在还因Enigma伪善而挂在Alpha身上的衬衫下。
“闵随。”原烙音小声叫着他的名字,那是奇妙的开关,虽然意识不清,他还是能感受到乌木味信息素与青柠气息交杂的快感。
他们是幸运的10%,他们不需要接受驯化。
“给我你的信息素。”
“标记我!”
原烙音搂住他的后颈,死命将人往下压,药的味道着实烧人,他快要被烧死了,“闵随……闵随,救救我。”
闵随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他接受原烙音笨拙而青涩的吻,又从年轻Alpha手中夺回控制权,把稚嫩的小孩亲得晕乎乎的,手都开始忍不住乱摸。
乌木味信息素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释放,原烙音目的性极强,闵随稍稍一松手,他便探身吻住衬衫下那一小块肌肤,用唇舌逐渐濡湿。
“真是要命。”闵随道,他推开已经不知白天黑夜的原烙音,暴力撕开Alpha的衣服,狠狠咬住那块肿到深红的腺体。
只差几公分,可就是心脏!
Enigma的犬牙狠狠咬穿了不该被啃咬的腺体,他汲取到美妙的青柠,就像沙漠里苦苦独行的旅人得到一杯冰镇青柠汽水那般畅快。
疼,太疼了!
原烙音哭叫着,他甚至混沌的大脑都清醒几分,小腿忍不住死命去蹬闵随的身子,却无济于事,上半身狠狠被压制住,只能承受乌木味信息素的注入。
太满了,信息素随着血液先到心腔,再从心脏运往全身,最后再回到腺体,弥补他天生残缺后又坎坷复原的部分。
没有任何不适,就像是天生一对那般契合,原烙音甚至在想100%契合度的天命AO信息素交换时,会不会就像他现在那般。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原烙音觊觎闵随的皮相已久,好不容易那人道德标兵的城墙缺失一角,他得乘胜追击把人吃到嘴里。
“闵先生。”可怜兮兮,像小鹿。
“我好像有点热。”原烙音做足能想到的迷人姿态,“帮帮我。”
闵随快要疯了,他不想拆穿原烙音往自己的酒杯里放了什么,他只知道,现在就算是原烙音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跳下楼。
海浪拍打在崎岖的岩石上,亮着灯的别墅里,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上,是不是透过落地窗传来不清楚的哼咛,很快又被海风吹散。
原烙音从没想过这是那么快乐的一件事,他认识不少取向为A的Alpha,听那些伴侣的话,每次都是惨不忍睹。
他晕了过去。
但他并不知道,在他晕倒的下一瞬,巨大的触手凭空出现,漆黑的就像是一团说不清实体的东西包裹住他,甚至与他紧紧相连。
他的腺体被触手末端暧昧的触摸着,那团漆黑物体恨不得将他就此吞噬,却控制住本能尽心尽力继续为图谋不轨的Alpha缓解药效。
最后清理完后,触手将他放在整理干净的床上,细细嗅闻散发着浅浅铁锈青柠香混合气息的腺体。
好满足。
好喜欢。
想一口吞掉。
闵随的内心无声呐喊,他庆幸自己力道足够大,在脱离控制的前一瞬弄晕了原烙音。
他静静地凝视着心爱的青年,漆黑的外表下翻涌着贪欲,但也只是在青年眉心落下轻柔的吻。
“我的宝贝……”
一句醇厚的呢喃,飘进云层,慢慢散去。
第40章 第 40 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被隔断在厚重窗帘外, 原烙音是自然醒。
完全标记。
直冲大脑的快感是恐怖的,搅弄翻复的浪潮下,那些排挤在爽之外的痛感就不重要了。
他胸前的那枚鲜艳咬痕从此以后只会褪色而不会消失。
AA标记与AO标记不同,只有0.9%的双A伴侣能够通过无数次尝试最终成功完全标记, 那是上帝对有情人的祝福, 而Alpha也拥有天赐的能力, 即使接受同性的完全标记后信息素气味还是不会改变。
只有他能闻到夹杂在青柠中醇香的乌木。
只有他。
那是隐秘的爱。
不像Omega后颈需要遮挡的腺体, Alpha的腺体位于心脏上方, 欲盖弥彰的抑制贴遮挡后,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与闵随的连接。
Alpha之间的标记是双向的, 完全标记就像一个笼子,即使能够闻到其他性别的信息素, 他们也只会为彼此倾倒。
“早安。”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畔,带着不真切的感觉,闵随的吻落在他的侧脸, 充满须后水的清香味道,原烙音决定待会也要用这一款。
“闵先生, 我好爱你!”原烙音精力充沛得还能够爬起来再打一套拳。
植入的人工腺体中本来就有闵随的腺体/液, 完全标记很好地推进这项身体机制还没法修复的新器官适应陌生部分的过程, 不再将这部分迟到的圆满视为外来入侵发起攻击。
“我们完全标记了。”原烙音坐直身子,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 捏住闵随右手中指舍不得摘下的戒指, “你被我套牢了。”
一语双关。
“生日想怎么过?”闵随注意他的动作, 发现Alpha并没有不适才放下心来,“你要是不喜欢我库里面那些车, 我就给你买辆新的,你喜欢哪款, 我让谢垣去提车。”
原烙音被董事长先生的财大气粗给吓住,能看得上眼的车,就算是他也不敢随便刷卡,有实权的人就是不一样。
“闵先生,我是你的金丝雀吗,伺候好了就给钱给房给车?”原烙音戏谑道,没等闵随回应就钻进浴室,挤好牙膏塞进嘴里。
镜子里的Alpha上身赤/裸,精壮的躯干密密麻麻青红交加,甚至蔓延到手腕。
而据他的可靠记忆,闵随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他,将下巴抵在他的颈窝,单从镜子看很是赏心悦目。
“我不喜欢这个说法。”闵随声音有些闷,“音音,你才不是什么金丝雀。”
原烙音吐掉牙膏沫,过了几遍水,好笑地转身捧起闵随的脸。
“闵先生,开玩笑都不懂吗?”他眼中笑意璀璨,翻涌搅弄的都是陡生的欲望。
眼神对撞发生得悄无声息,原烙音释放出信息素,只有他能闻到青柠里混杂的乌木。
同理,只有闵随闻得到乌木中淡淡的青柠。
“不懂。”
闵随压下脸与他接吻,二人拥抱着挪动终于如愿倒在床上,原烙音翻身将他压下。
“昨晚那杯酒的料好足。”他跨坐在闵随腰腹部,手在男人赤/裸的胸膛流连,看着那人心脏上方重叠的咬痕,眼神越发变深,“我都不清醒了。”
没等闵随说话,他就掐住男人的脖子接吻。
“来吗?”他问道。
用词隐晦,双方心知肚明。
“今天我不去公司。”闵随答非所问。
原烙音发出两声气音,捏住闵随的脸,俯下身离得很近,“明天也不去吧。”
*
生日来的悄无声息,原烙音坦然接受家族群里的大额转账,打完时长1:12:39的视频通话,继续与闵随赖在一起。
闵随下厨有保障,假田螺少年终于美美饱餐一顿,出门取闵随送的礼物。
成年人的夜晚还是非常丰富。
原烙音打开盒子,拉菲草中是一对做工精致的玩具铁环,铁圈包裹在漆黑皮革之中,反射着幽幽的暗光。
一看就是好东西,但Alpha却不太喜欢。
他将铁环连盒丢回闵随身上,靠在衣柜上双手抱胸单腿支撑。
“我过生日你还想绑我。”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灯光摇晃,不知道谁误触按钮,逐渐转换为暗红色。
闵随将铁环一端固定在自己的左手腕上,靠在床头望向Alpha,“不想亲自来吗?”
他的嗓音故意压低,像一片羽毛轻轻抚弄着原烙音的心脏,很快Alpha就经不住诱惑走过来单膝压在床褥,将男人的双臂压在身后彻底戴好。
先是接吻。
闵随的手受到束缚,他只能被动接受Alpha的亲吻,那样浅度的安抚显然不能满足塔卢索。
很快只剩下暗含着渴求的喘息。
“今夜我由你支配。”
闵随话音刚落,原烙音就拿起附赠的眼罩戴在他的脸上。
骤然进入黑暗Enigma没有半分不适,甚至只是勾起唇角等着Alpha的下一步动作。
原烙音下床在房间里踱步,那么贵的情侣套间他不相信没有什么一次性用品。
很快他就得偿所愿,在一个不起眼的柜子中找到见不得人的宝藏。
一根约八十公分的笔直树藤,摸上去有皮革的触感,两端一大一小,有形状漂亮的凸起。
这是……
手杖?
原烙音就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将那根手杖丢回柜子,关上门掩耳盗铃,耳尖红得滴血。
“小原,是摔了吗?”闵随假惺惺问道。
Enigma五感远超其他性别,他们能够辨别出各种声音的细小差距。
“闭嘴!”原烙音色厉内荏。
犹豫多时,他挑选出两枚精致的夹子,水晶宝石镶嵌看起来昂贵非常,末端还坠着一小串铃铛,就像缩小版风铃,这是需要购买的器具,什么作用不言而喻。
他尝试了下,边缘尖锐,刺痛感明显。
最后Alpha还是捡起手杖,回到床边,单手撑在男人衬衫下的肌肉,那根树藤的尖端钻进臂环往外拉扯。
“闵先生,有人说过你戴臂环很好看吗?”
Alpha的狩猎天性在血液里叫嚣,原烙音从闵随身上剖析出一点破碎感,这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征服欲。
“没有。”闵随摇摇头,“你是第一个。”
他的眼睛藏在红色丝绸下,可原烙音就是有对视的错觉。
Alpha想用手杖解开扣子,但显然他并没有这样的本事,只能在纽扣是哪个东戳西戳最后亲自上手。
“嘶!”闵随下意识出声。
“很疼吗?”原烙音有些紧张,他也是第一次这样。
“有些凉。”男人摇头,仿佛刚刚没有控制住音调的不是他,“你开心就行,我说过今晚掌控权在你。”
原烙音静静看着他的脸。
闵随的掌控欲很强,那些征服与控制的欲望随着Alpha量级的增高而越发增强,这些被视为肮脏丑陋幻想的念头藏在男人温柔稳重的外表下。
他低下头,抱住闵随的脖颈,咬住如同白玉的耳垂,厮磨轻啄,直到变成鲜嫩欲滴的石榴籽。
“音音。”闵随的呼吸粗重起来,但他不说自己想要什么,只是近乎固执地呼喊Alpha的名字。
“嘘。”原烙音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快感,完整的腺体能够准确捕捉到外溢的乌木信息素。
他快要醉了。
“你说的,由我掌控。”
闵随遵守游戏规则,即使只需要一用力这幅定制的玩具就会挤压变形,但这会彻底惹怒游戏兴致高涨的Alpha青年。
原烙音控制着节奏。
攀至顶点的同时,他狠心咬破闵随的后颈,超量的乌木信息素一瞬间便喷薄而出,原烙音眼前白光一闪,晕了过去。
闵随掰断不顶用的物件,抚摸着Alpha毛茸茸的头顶,落下一枚浅吻。
“生日快乐。”
*
乌木与青柠编织的梦境醇香而甘甜,劳累过后睡眠质量总会更好。
原烙音是被阳光唤醒的。
Alpha下意识伸手,却发现自己手上拷着新的玩具,皮套包裹着铁环,内圈有一层细细的绒毛防止磨伤。
他彻底清醒。
“闵先生!”他瞥见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男人,未知的恐惧席卷全身。
难道是昨晚过火了?
之前闵随做的比这些过分多了!
“早上好。”闵随戴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宝蓝色领带下是洁白的衬衫,他的手边有一根原烙音很熟悉的手杖。
Alpha想跑,却只是奢望。
“虽然里面有绒毛,但动作太大还是会擦伤。”闵随捏住他的下巴,在他额头落下安抚的浅吻,“乖一点,嗯”
粗砺的触感,原烙音这才发现闵随带上了薄丝手套,黑色的布料只包裹前端三根手指,露出来的两根带着不同颜色的戒指,显然是观赏性远远大于实用性。
原烙音喉结滚动,闵随的手指落到那里,感受Alpha微微的战栗。
“怎么了音音?”闵随轻轻蹭着他的侧脸,得到原烙音偏头的回复,他笑着直起身。
手杖的尖端镶嵌着金属,从腰部缝隙钻入,在衣服下肆虐。
“本来想教你怎么用这个挑开纽扣。”闵随注意到原烙音死死咬住嘴唇,空出的那只手掰开唇瓣后钻进去,再释放浓度适中的信息素迷惑紧张的Alpha,夹住他舌头再微微低头,“乖孩子,看着我。”
原烙音想他的眼神是涣散的,迷蒙之中只有乌木,只有闵随无瑕的面容。
但正相反,Alpha的眼睛被欺负得湿漉漉的,直勾勾盯着闵随,就像是晶莹的琥珀。
原烙音的腿无力蹬动着,他的双臂无法动弹,这并不是昨天那华而不实的玩具手铐,更加坚固。
他用舌头顶出男人的手指,偏过头喘息,“拉……拉窗帘。”
“好。”闵随深吸一口浓郁的青柠,知道原烙音已经到达临界点,便去拉上窗帘。
厚重的布料隔断光,闵随刹那间变成剪影。
西装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昨日才见到的臂环又重新出现在它每日待在的地方,尽职尽责压迫着衬衫。
闵随摘下领带叠了两下,放到原烙音嘴边。
“咬住。”
领带堵住待会可能发生的吼叫,提前将它变成可爱的呜咽。
一切如闵随所想,青柠与乌木完美融合一如从前,用不合时宜的比喻那便是闷热潮湿的雨林中喝口冰镇的青柠气泡水。
但——
原烙音无法去拥抱在他腺体肆虐的行刑者,信息素随着血液循环,他终于忍不住吐掉领带大声求饶。
“闵随!闵随!我疼!我好疼!”
“乖,不疼。”闵随放缓动作,低头吻在他的眉心,蒙蔽原烙音视线的那一秒,触手凭空出现又瞬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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