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他的经纪人，程力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
上午试镜结束后，霍煜飞邻市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
这是他的私事，代表盛康集团出席一下商业活动。
登机前，程力一直在训齐肃，为早上他让霍煜自己落单这事。
“还好煜哥机智，自己甩掉了影迷们，不然引起轰动，造成什么意外，你承担得起后果吗？”
程力平日里挺好脾气的，但工作时却很严厉。
训起人来一点儿不会顾虑对方的感受。
齐肃是霍煜的助理，二十出头，刚毕业的大学生。
每次挨骂都像个鹌鹑似的，低着脑袋不敢吱声。
霍煜自然看不过去，劝程力：“说两句够了，这事也不全怪他。”
早上，程力因为工作原因没和霍煜他们一起到试镜现场。
保姆车到锦臣酒店后面的露天停车场，齐肃突然接到了家里人的电话，说是他妈妈被送进了抢救室。
一个大男生，急得快哭了。霍煜让他赶去医院，他自己上楼去试镜。
谁也没想到，霍煜刚从锦臣酒店后门入口进去，就遇到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影迷。
他们一眼认出他来，激动得尖叫、追赶。
这才有了霍煜在电梯口撞到季思谙，拉着她一起躲进安全通道这档子事。
齐肃朝霍煜投去感激的眼神，本就是他影迷，这会儿滤镜更重了。
他脸上肉眼可见的崇拜，把程力给看笑了，顿时破功：“出息。”
齐肃腼腆一笑，挠了挠后脑勺，愉快地追问霍煜，“对了煜哥，你是怎么摆脱那些粉丝的？”
霍煜神色一滞，像是被戳中了哑穴，突然陷入沉默。
刚才还融洽的氛围，突然终结了。
-
夜里，霍煜飞回了京北。
刚下飞机便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老头子又来催婚，想让霍煜赶紧成家，好歹给盛康集团留下个继承人。
毕竟，以霍煜的毅力，他应该等不到他回去继承家业那一天。
上回，金梦奖颁奖典礼那晚，他老人家就给霍煜打过一次电话。
听那意思，是连结婚对象都安排好了，只需要霍煜到时候回去领个证，以新郎的身份出席一下婚礼即可。
当时霍煜便拒绝了，他不打算继承盛康集团，自然也不打算承担继承人的责任。
他的婚事，不容任何人掌控。
“上次挂电话前，你分明说了，订婚的事情等你回家再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里传出霍父的逼问。
霍煜终于想起自己当时说过的话。
那天，他在走廊里捡到了那条锁骨链，后来又碰见了出来找东西的季思谙。脑子一抽，胡诌了订婚的事。
没想到被老霍记在了心里。
霍父也没想到霍煜会突然说什么“订婚”，他那时正因为和他谈崩了不高兴，差点挂断电话。
后来霍煜说“订婚”，他还有些欣慰，以为他是退让了。
他觉得这是个好征兆：“最好这两天就抽出空来，回来把婚订了也行。”
别墅里灯火通明，霍煜在楼下倒了一杯鸡尾酒，正慢条斯理往里面加冰块。
听到父亲的话，他动作一顿，拧起眉头。
那天就不该脑抽，给自己找麻烦。
“霍煜？”霍康没等到回应，略有些恼。
电话这头，男人喝了口鸡尾酒，不耐烦地咽下：“不是我说，老霍。与其催我结婚，不如你自己和程姨再努努力练个小号。”
“你……”霍康怔了片刻，张口欲骂，却被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霍煜安抚他：“您别气，我这也是真心实意为您，为盛康集团的未来着想。”
“真的，您考虑考虑。”
话落，电话那头的霍康直接挂断电话，只留下一阵忙音。
霍煜又喝了一口酒，端着酒杯转身上楼，手机上给后妈程玉卿发了一条消息，让她安慰安慰老霍。
切出聊天界面后，霍煜瞥见了安静陈列在界面下方的星空吊坠头像。
他还没给她改备注，显示的是她的微信名字：言音
也是她剧本上的署名。
莫名的，霍煜怀疑季思谙这个微信是不是纯工作号？
不然朋友圈怎么比他脸还干净。
思索片刻，霍煜点进了聊天框，看见了他早上发过去的那张合照。
照片里的女人神色茫然，眉眼依旧精致冷艳，比起少时，少了几分锋锐气质，仿佛九年时间，被磨平了些许棱角。
虽然依旧漂亮得不可方物，却敛起了锋芒，多了几分岁月沉淀后的静然。
霍煜鬼使神差地去了趟书房，找来钥匙，打开了书桌最底下那个抽屉的锁。
抽屉里是一些陈年旧物：一个早就过时的旧手机，一本相册，还有一册日记本和同学录。
其他还有些零碎的小玩意儿。
霍煜盘腿坐下，先翻开了那本同学录。
里头第一页，赫然写着“季思谙”的名字。
她的字迹娟秀却藏有锋芒，带着一种坚韧的力量感，如同她那个人。
霍煜不自觉地看下去，看见“喜欢的味道”那一栏写着：薄荷、柑橘。
他才恍然想起，这本同学录，是他高三那年找人定制的。
而他定制同学录的初衷是什么，不言而喻。
“真行。”霍煜把同学录扔回了抽屉，重新上锁。
起身回卧室时，他把“言音”改了备注：[a宇宙第一狠心]
-
翌日，来参加《向你而生》试镜的人明显比第一天多。
季思谙今天到得很早，和林素碰面后，从她那儿听说了昨晚的热搜事件。
“你不知道，霍影帝简直就是咱们剧组的活招牌。”
“之前我听叶导说，邀请了几个很有实力的女演员来试镜，结果被人家以各种借口直接拒了。”
“这不昨晚霍影帝来试镜的事上了热搜，今天那几位一早就过来了。”
“你说好笑不好笑。”
季思谙听明白了，倒也能理解。
毕竟她和叶婠，在这个圈子里，都只能算是新人。
他们这样的组合，可能在外人眼里就是个没有未来的草台班子。
“其实我觉得，找演员这件事动用霍影帝这尊大佛，有点大材小用了。”
“只需对外放出消息，让媒体知道咱们这部戏是星动科技、星野传媒和顾氏集团联合投资出品的，何愁没人来试镜。”
林素喃喃，觉得剧组应该把霍煜当做王牌，藏得久一些。
至少等将来宣发的时候，再把霍煜这张牌打出去。
季思谙和林素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简单拉了一下今天的试镜名单。
林素提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今天来试镜的还有许厌呢，我都快忘记他入了这行了。”
季思谙记得许厌，老同学。
以前他是班里一霸，学习不好，违反校纪校规倒是第一名。
平日里很喜欢给她找麻烦，记忆中也是个欠揍的。
没想到他竟然进了影视圈。
两人拐过转角，正好遇到一个戴着口罩、墨镜的男人。
这样的装扮，明星无疑。
林素好奇地多看了男人几眼，没想到男人也在打量她们，眼露些微诧异：“季思谙！季苏？”
三人走近后，默契地停下了脚步。
林素被那个久违的名字硬控了几秒，狐疑看着男人：“许厌？”
她起初不是很确定，直到男人自己拉下口罩，摘了墨镜。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果真是许厌。
许厌的视线在她俩身上来回游移，最后落定在季思谙身上，很是惊喜：“你不是去国外定居了吗，什么时候回国的？”
难得在京北能遇到同乡，许厌激动的情绪有些难以控制。
以季思谙的性子，实在难以回应他的热情。
好在林素及时替她解了围：“刚才我和谙谙还聊起你呢，你来参加试镜的？”
许厌看向林素，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和季思谙能出现在这层楼，便意味着她俩要么也是来试镜的，要么就是《向你而生》剧组的工作人员。
后来简单叙旧，许厌才知道，原来《向你而生》的剧本是季思谙写的。
而季苏也早就习惯了林素这个名字。
三人在离洗手间不远的走廊闲聊了一会儿，许厌先去上洗手间。
季思谙和林素则回到了试镜会场，和叶婠他们汇合。
许厌试镜的角色是剧中一个男配，设定是男主的一个同学，也是班级里带头霸凌男主的人。
虽然是一个小角色，但许厌演绎得不错，导演组对他的表演很满意。
他试镜完，也差不多到了午休时间。
林素因为下午另外有约，要和一个导演谈她自己剧本的合作事宜，所以许厌试镜时，她就先走了。
半道遇见霍煜及其助理，林素还热情地打了招呼。
霍煜也难得多看了她一眼，视线在她肩上的白色帆布包停留了片刻。
不知怎么，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许多。
吓得林素把那些搭讪的话全部咽回去，连笑容都收敛不少。
霍煜的目光冷冷扫过她，朝会场后门走去。
林素：“……”
是她的错觉吗？刚才好像从霍影帝眼神里感受到了一丝杀气。
身为助理的齐肃也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霍煜的情绪变化，看了眼林素，觉得奇怪。
怎么好端端的，煜哥就变脸了？
这位林编剧得罪过他？
-
霍煜低调地进入会场时，许厌正在试镜。
导演组那边，季思谙依旧和叶婠坐在一起，旁边还有舒彤。
季思谙是在许厌演完后才注意到霍煜来了，她有些意外。
毕竟霍煜昨天已经走完了过场，参与了试镜。他的合同早就签好了，何故又跑过来？
很快，季思谙从叶婠那里得到了答案。
“是我邀请霍煜过来的，下午有两位女一号备选来试镜，想让他帮忙搭一下戏。”叶婠考虑得很周全，季思谙了然地点了点头。
上午的试镜就此结束，叶婠正打算邀请季思谙一起用餐。
没想到许厌走了过来，客客气气和他们打了招呼，最后将视线锁定季思谙：“班长，中午一起吃饭吧，我请你。”
叶婠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许厌和季思谙是老同学。
他们老同学叙旧，旁人不好打扰，叶婠便打消了念头，对季思谙道：“那行，你们好好聚，下午别迟到了。”
季思谙张了张嘴，拒绝许厌的话只好咽回去，朝叶婠点了点头，“好的。”
于是叶婠他们离开后，季思谙也稀里糊涂和许厌走在一起。
她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好叙旧的，细细想来，似乎也没什么愉快的回忆。
后来到了许厌订好的餐厅，季思谙才意识到，叙旧并不是男人的目的。
他只是想从她这里打探一下剧组的内幕。
许厌其实也很不好意思，久别重逢后第一顿饭，就揣着目的。
但他只是一个十八线小演员，《向你而生》这个角色对他很重要，经纪人下了死命令。
“不好意思啊季思谙，我也知道，不该跟你打听这些。”许厌一副低姿态，很是难为情。
他这副模样，倒是和季思谙记忆中被称之为“班霸”的少年大相径庭。
没想到九年时间，能让一个人的变化这么大。
面对这样的许厌，季思谙倒是不好给他冷脸了。
她笑了笑，“没关系，我能说的都可以告诉你。”
“你演得很好，但是最终拍板的人不是我，所以我给不了你确切的答案。”
许厌一脸受宠若惊，诧异地看了季思谙一阵，也笑了：“班长，你怎么变温柔了。”
季思谙笑容一僵。
只听男人继续道：“我刚还以为你铁定要狠骂我一顿呢，哈哈。”
“你冲我笑，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季思谙：“……”
她就不该给他好脸色，以前这人可没少给她添堵。
季思谙不知，她和许厌在餐厅角落的一举一动，都被二楼包房里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包房是叶婠订的，因为邀请了霍煜，所以得特别注意隐私。
霍煜是她请来搭戏的，请他一顿饭不为过。
也让其他人跟着沾光，一起吃点好的。
“是不是菜不合胃口啊，霍影帝？”陈副导演注意到霍煜一直看着窗外，没怎么动筷子，关心了一句。
霍煜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还行。”
他起身，把手机揣回了裤兜里，淡声同其他人打了招呼，“你们吃着，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戴上口罩便朝包间外走。
十秒钟前，楼下大堂角落里和季思谙同席的许厌也去了洗手间。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意外地发现，洗手台那边竟然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虽然那人戴着口罩，但许厌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霍……影帝！”许厌不自觉地拔高了分贝，又急转而下。
本想直呼其名的，突然想起来对方的咖位，脑袋赶紧转了个弯，还堆了满脸笑。
心下其实更多的是忐忑，因为他不确定霍煜是否还记得他这个同窗过一年的老同学。
洗手台那边，一身休闲运动装的男人微倾着腰，指节修长的手在水龙头下随意交叠，简单洗了洗。
听见许厌的声音，霍煜侧目看过去，幽沉的眸子将他锁定，脑中不禁浮现他方才在席上和某人有说有笑的那一幕。
“许厌？”男人站直身体，比许厌高出些许。
感应水龙头自动闭水，他低沉的声音像是在冰水里浸过，没来由冻得许厌心头一颤。
他暗暗激灵一下，有些意外，“霍影帝记得我？！”
同在一个圈子，若是能傍上霍煜这个大佬，许厌不敢想自己会有多么如鱼得水，但肯定好过现在这样。
就在他思忖着该如何抓住机会和霍煜狠狠套近乎时，那人似笑非笑地应声，“当然，我们可是干过架的‘交情’。”
微冷的语调，带着满满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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