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克少将离开后, 生活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夏伊搬到了宿舍，他不想回去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想着02一个人在屋里呆着太可怜, 他还把02也带去了宿舍。
02脑袋上被伊诺克少将恼羞成怒砸凹进去的大洞已经被修复好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爱美的02很伤心，但坚决不肯完全修复好。
“疤痕是机器人的勋章。”02抽抽搭搭地说。
夏伊只好给它贴了一个卡通的创口贴, 02对此满意极了。
这里雄虫的待遇十分优渥，虽然宿舍名义上是两只雄虫合住，但实际上是一个一套二的套房, 一虫有一间房间, 还有一个小客厅。
“你又要去图书馆啊？”尚景榕嘴里含着薯片, 含糊不清地道, 他双手按在手柄上, 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直到画面里的星豸被打翻在地, 他才把视线投向站在门口的夏伊。
“对。”夏伊点点头, 教授需要一位助手, 而他被派恩教授抓了壮丁。
可他对于虫族的知识积累的确实不够，于是天天泡图书馆, 免得那位教授吹胡子瞪眼的，说他是一只“只会趴在玫瑰花上的瓢虫”。
夏伊觉得这句话应该和地球上的“绣花枕头一包草”没什么区别。
这是夏伊不能接受的。
以前生了病, 行动不便，唯一能安静地、陪伴他的就只有书了。直到最后他连书也翻不了……
尚景榕面露同情, 派恩教授的性格是真的古怪, 一点儿也不像个雄虫。
可怜的夏伊。
夏伊倒是不觉得自己可怜，事实上这样的生活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他忙碌但也充实, 工作日泡图书馆、去训练场，周末则在晴天打工。
只是……
夏伊将柠檬放入雪克杯中，用碎冰锤用力捣了几下，他的注意力就被光屏上的新闻吸引住了。
因休斯敦星球周围磁暴影响，身在前线的记者回传到主星的画面也时隐时现，并伴有杂音。
——“因磁暴影响，大型星舰无法与接泊港进行对接，军雌只能操纵机甲单兵降落。”
镜头中，记者的神情严肃，磁暴影响之下军用星舰的自动防护功能也已失效，深蓝色的透明屏障不断漾起代表不稳定的波纹，星舰驾驶员需要手动调整方向避障，并不断派出机甲与飞船清理周围疾驰的陨石碎片。
而他的身后，不断有伤员被运送至军用星舰之上，能让训练有素的军雌损伤如此惨重，可以想象休斯敦星球上的战况有多么激烈。
——“据最新消息，休斯敦星球南部发现一个新增的跃迁虫洞，而且在距虫洞不足五百公里的地方找到了巨型虫蜕的碎片，这说明有一只新的豸母诞生了。”
——“军部发言虫表示第二军区已派出精英部队前往南部探查，还请民众不要恐慌。”
夏伊攥着碎冰锤的手越来越用力，赵修然低声提醒道：“虽然名字叫手打柠檬茶，但是你随便捣两下就好了，不然这么多杯你得做到什么时候啊。”
闻言夏伊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雪克杯中的柠檬汁放入玻璃杯中，又加了冰块和绿茶，放在一旁的托盘上。
见他一幅心神不宁的模样，赵修然叹了口气道：“你也别太担心了，韦伯斯特少将会平安回来的。”
但战事已经比他们预期的进行的更久。
不知道是不是新生的虫洞带来的影响，休斯敦星球原本较为规律的周期性磁暴变得相当的不稳定，导致大型武器无法随军舰运送至星球上。
而休斯敦星球本身就是一颗D级星球，因磁暴频繁并不宜居，也没有什么稀有能源，只是农业较为发达，地广虫稀，故而星球上的武器储备量也严重不足。
想来这也是星豸选定这颗星球作为豸母孵化地的原因。
而且……据他所知，磁暴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起先小型飞船还能靠手动驾驶与港湾接泊，再后来就只能单兵操纵机甲着陆，从前天开始已经有部分时段连机甲都会失控了。
情况并不乐观。
他甚至有种预感，这个磁暴只会越来越严重，直至豸母将休斯敦星球上的雌虫全部吞噬殆尽。
或许这本来就是星豸的圈套？！
思及此，赵修然悚然一惊。
他的嘴唇上下一抿，却不敢把这个猜测告诉夏伊。
这只是他的猜测，夏伊知道了也只能干着急罢了。
往好的方面想，伊诺克少将精神海的状态很不错，他战功赫赫，这次也一定能杀死豸母平安回来！
——
然而前方噩耗接连传回。
磁暴范围进一步扩大，军舰不得已向后撤退，特制的防磁暴干扰通讯设备已然失效，休斯敦星球彻底与外界断开联系。
因军舰停泊区域距离休斯敦星球太远，A级以下的军雌无法驾驶机甲跨越磁暴层，所以既第二军区之后，第六、第七军区也派出精英前往战区。
而主星也进入战备状态，各大民用跃迁站已经停止使用，转为军用，外星球居民前往主星需要经过非常严格的审核；克鲁泽大道上的虫流量锐减，连晴天也被迫在官网上挂上了暂停营业的通告；斯莱恩军校中有不少教授都换了高年级生代课，而不少A级雌虫已经收的了校方发来的特训通知。
大部分在军校中就读的雄虫都被自己的家族接了回去，原本二十几个人的班级一下变得空荡荡的。
夏伊在这样的氛围之中越发沉默，尚景榕本想留下来陪他，但他的家族已经数次派虫来接他回家。
这一次更是来了四个高大的雌虫，看架势是绑也要绑回去了。
“没关系，你回家吧，别让你雄父雌父担心。”夏伊安慰道，“我会乖乖呆在宿舍，哪也不出去，军校里的治安你还不放心吗？”
“可是……”
“好啦，快回去吧！你不是也很久没回过家了吗？”
尚景榕这才不情不愿地被接回了本家，他想让夏伊和他一起回去的，但夏伊摇头拒绝了。
“派恩教授交给我的课题我还没完成。”
好不容易把尚景榕送走，原本热热闹闹的宿舍一下变得十分安静。
夏伊倚在门边，思绪放空了几秒。
客厅里尚景榕拆开的薯片还摆在茶几上，游戏舱还亮着能源灯，他的房门也大敞着，被褥乱糟糟的堆在床上，床尾还有几颗散装的果冻。
直到02轻轻拱着夏伊的小腿，夏伊才回过神来，他弯下身拍了拍02的脑袋，将袖子挽起来，开始收拾屋里的残局。
他把丢的乱七八糟的衣服一件件挂进柜子里，又把游戏舱的电源关了，再把零食收起来放进储纳盒中。
02像只小狗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忙完了一切，夏伊靠着沙发坐到了地垫上。
圆滚滚的机器人贴心地端来一杯热茶。
“我也有家。”02听到雄虫轻声说道，它设定精细的程序敏锐地捕捉到了雄虫低落的情绪。
“我的家人只是没有回来。”
“他会回来的。”
02把自己的温度调高，轻轻地贴在雄虫的身边。
像一只小狗。
夏伊察觉到02的动作，他愣了愣神，随后笑着拍了拍它圆滚滚的脑袋。
傍晚，夏伊刚洗完澡，就见自己摘下来的终端在疯狂振动。
上面有四五个未接电话，还有一连串信息。
夏伊定睛一看，是尚景榕发来的消息。
——“夏伊你在学校吗！快离开！”
——“你快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带终端！或者你去韦伯斯特少将的主家！”
——“不，你还是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怎么回事？夏伊还来不及细想，尚景榕的电话便又打了过来。
夏伊连忙接通，就听尚景榕一向轻快的声线变得急促而沉重。
“夏伊！你终于接电话了！”
“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休斯敦星球的磁暴已经十分严重，连A级雌虫驾驶机甲也无法成功越过，但是今天早上，却有一支队伍成功穿越了磁暴区！”
“这支队伍没有S级雌虫带队，实力也并不出彩！但它有一名雄虫医疗兵！”
听到这里，夏伊神情凝重。
他曾在图书馆看到有一种学说：星豸和虫族同出一源，只是在远古时期就因大灾变和虫族分离两地，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两个物种。
对于星豸而言它们最喜欢捕食的不是雌虫，而是高等级雄虫。
高等级雄虫所散发的信息素，不仅对雌虫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对星豸也有，他们的信息素也会唤醒星豸的精神海，让它们拥有智慧。
尚景榕紧接着说道：“这是名A级雄虫，军方怀疑豸母可以控制磁暴，是故意让雄虫进入的。”
“经过测试。”尚景榕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军方发现A级雄虫可以进入磁暴区。”
“飞行器无法使用，高等级且可以驾驶机甲、同时出身平民的雄虫，并不多。”
一个并未正式登记精神力等级的雄虫。
一个可以驾驶机甲的雄虫。
一个出身低微、没有家族势力支撑的雄虫。
岂止是不多？
合适的只有夏伊一个。
第52章 军部
就在此时, 宿舍的门铃声响起。
电话那头的尚景榕也听到了，他连忙道：“怎么了？是不是军方的人来了？”
“夏伊你别干傻事，你才培训了多久？穿越磁暴区可不是闹着玩的！虽说雄虫稀少, 但军部任职的A级雄虫现在留在帝都的也不止十个, 怎么偏偏选你！这群欺软怕硬的家伙！”
在夏伊看不到的地方，ome显示出小小的身影，它方方的脑袋上显示出两道斜着的、底端相触的横线，显然一幅眉头紧皱的表情。
它对‘尤菲米娅’道：“怎么还能有个通风报信的！”
“夏伊必须得去休斯敦星球, 否则按照此位面原始路径，伊诺克会在虫洞之中精神海狂化，虽然杀死了豸母, 但自己也同化成了星豸！”
一个超高武力, 可以在完全昆虫化和人形中自由切换, 丧失了理智却保留了智慧的星豸！
他成为了全虫族的噩梦。
在他的带领之下, 星豸卷土重来, 不到十年就吞噬了虫族辛勤建设起来的帝国。
“不行不行, 我必须告诉夏伊。”
‘尤菲米娅’拦住想要显形的ome：“这个位面是迄今为止发展的最好的世界, 伊诺克的υSP数值目前处于一个安全的水平, 而且他本性并不危险。”
“再说，按照两人之前的进展, 你怎么知道夏伊不愿意去呢？你也要相信你所挑选的宿主，他的精神力非常强大。”‘尤菲米娅’叹了口气, “你想想之前的世界，过多的干涉反而可能引起世界本源意志的排斥, 反而弄巧成拙, 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想起上个世界拥有前世记忆的兰修，ome一个头两个大, 若不是那个执行者傻人有傻福，说不定一来就被兰修咔成两半了。
它去找主神述职的时候都心惊胆战的，好在这次主神给它找了个前辈！
它弱弱地点了点头，乖乖跟在‘尤菲米娅’身后。
房间内。
“谢谢你，小榕。”夏伊轻声道，“但伊诺克还在休斯敦星球上。”
门铃声再次响起。
夏伊的心急速跳动起来，却不是害怕。
若要真的寻找一个理由，那应该是想念。
挂断通讯后，夏伊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位高大的军雌，他穿着深海蓝的西装，见夏伊开门后颇为绅士地将手放至胸前，微微欠身行了一礼：“深夜打扰了，夏伊阁下。”
“我是默里·韦伯斯特，奉家主之命将您接回主宅。”他灰色的瞳仁与伊诺克少将如出一辙，眼尾却拉得很长，比严肃的少将看起来多一点风流。
夏伊愣了愣，他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韦伯斯特家族的人。
默里·韦伯斯特看出雄虫的诧异，他善解人意地解释道：“算起来，我是伊诺克少将的堂兄，主星上已经发现了数只入侵的星豸，家主担心您的安全，特遣我来接您回去。”
“衣服已经为您备好，您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吗？”他抬手看了眼终端，“时间不早了，我们最好能早点出行。”
夏伊将02抱起，默里见雄虫怀里那个圆滚滚的机器人，不由在心中叹息一声。
但他面上却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他将雄虫迎上悬浮车，又体贴地提醒他系好安全绳。
雄虫就是这样娇弱的、不事生产的性别。
只是没想到那个伊诺克，也栽到了这样的雄虫手里。
果然精神海狂化是每一只雌虫都不得不屈服的命运。
默里在心中感叹道，就听到一直安静的雄虫突然开口道：“韦伯斯特先生，能麻烦您直接送我到军部吗？”
“军部这个点儿已经封闭了，夏伊阁下。”默里稍稍拧眉，“那里不是雄虫随意玩耍的地方。”
“我知道，先生。”夏伊回答道，“您深夜也要急着接我去主宅，它现在应该也还开着。”
“进主城区的航路一直有限速，但您现在已经开到400迈了，您是申请了特殊航路吗？”夏伊的目光落在窗外，主星分明灯火通明，窗外却很黑，这条航路比往常的民用航路高出不少。
“为了避开军部的虫。”
遭夏伊一阵抢白，默里却低低笑了两声：“我现在知道伊诺克为什么喜欢你了，他出征之前特意回了一趟主宅，恳请家主对您的庇护。”
他话锋一转：“不过小雄虫，战场可不是你能逞英雄的地方，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军雌也可能战死，而你还没有接受正规的训练，甚至还没有入伍。”
“上战场不是你的职责，军部的某些虫是病急乱投医了，有家世的军雄他不敢得罪，真当我们韦伯斯特家族没虫了？”
“不，韦伯斯特先生。”夏伊着急地道，“于公，我入学的时候签了入伍协议，应当服从军部的命令，于私，伊诺克还在休斯敦星球，我……”
“哦——”默里拉长声调，“为爱千里冲锋？”
“我真是要嫉妒死伊诺克了。”默里摇摇头，“S级的体能就算了，还能碰到这么一只可爱的甜心。”
他点开个虫终端，上面正显示着伊诺克少将的名字。
夏伊眼睛一亮：“是伊诺克吗！”
默里摇头：“他那边现在没有网络，我只是提前把这段发给他，算是我的——”
“免责声明。”
他话音一落，飞行器调转方向。
“小夏伊，我可不想他回来之后打到我家门口。”
夏伊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
夏伊在默里的陪同下进入了军部的大门，里面的虫行色匆匆，显然是因为战事告急，军部的压力很大。
赖特·格罗佛便是今日派虫去“接”夏伊的长官，原本听到手下的虫扑了个空，他还在暗骂夏伊的狡黠。
谁知道夏伊主动上门了，还带着韦伯斯特家族的虫一起。
难道是来讨说法的？
想起亚特上将的指令，赖特连忙整了整衣领，亲自去见了他们。
“您就是夏伊阁下？”赖特先称赞了两句，又与默里打了招呼，便直言道：“前线收到消息，豸母可以控制磁暴，让高等级雄虫通过。”
“技术部认为，可以以此为契机，打开磁暴圈，让军舰登陆。”
“只是高等级的雄虫实在稀少，又少有夏伊阁下这样精神力强大、可以单独驾驶机甲的……”赖特露出为难的神色，韦伯斯特家族的虫在，他当然不会以权压迫夏伊，反而把话说得冠冕堂皇。
“而且韦伯斯特少将也在休斯敦星球，少将先前因精神海狂化而调离一线，您去了定能好好安抚少将。”
默里眼神一利：“格罗佛长官的意思是军方派遣了一名精神海狂化的军雌作为此次征战的主将？”
默里退役前职位与格罗佛平级，这一声长官叫得不知道是抬举还是揶揄。
“还是说您的消息更灵通些，已经得知了休斯敦星球目前的战况？主将不敌，精神海趋于狂化，已经到了亟需雄虫安抚的程度？”
赖特神情变得难看起来，指派伊诺克·韦伯斯特作为主将是元帅下发的指令，他当然不敢质疑；休斯敦星球目前被磁暴封锁是整个星际都知道的事情，他若是知道情况，那不就说明他和星豸有牵连，是帝国的叛徒吗？
他只是想用伊诺克少将精神海狂化一说来吓吓夏伊，迫使他答应去休斯敦星球，谁知道默里竟然想给他扣这么大的帽子！
韦伯斯特果然都是一窝出来的蝎子，舌头沾了毒液。
他张口还想说点什么，就听默里继续道：“但是夏伊阁下心系战场，又与伊诺克少将伉俪情深，主动提出要前往前线，愿以A级雄虫之身涉险，驾驶机甲打开豸母引起的磁暴圈，为第二军区军舰着陆提供必要条件。”
默里仿佛早就打好了腹稿，一气呵成地说完，又笑眯眯地看着赖特道：“夏伊阁下如此大义，韦伯斯特家族也愿调来亲兵，与军队一起护送夏伊阁下。”
赖特听见夏伊愿意去前线，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到默里把夏伊抬得高高的，原本他想借夏伊入学时签订的协议说事，现在却变成了夏伊主动去往前线。
“不知格罗佛长官意下如何？”
莱特挤出一个笑容：“当然，每一个高等级雄虫都是帝国的珍宝，若是夏伊阁下愿意以身涉险，军部定当调遣精锐护送阁下。”
待夏伊和默里走后，莱特阴沉着脸拨通了亚特上将的通讯：“上将，计划有变，韦伯斯特家族察觉了，我们原定的护送队要换虫了。”
“而且夏伊是主动来的军部，不少虫都看见了，准备好的通告也不能发了。”莱特补充道，方才他派去的军雌没有接到夏伊，他已经想好了扣个“逃兵”的帽子在夏伊身上。
毕竟他入学之初，等级不够，可是签了同意前往前线的协议的。
虽然此事对雄虫的影响并不很大，但也可以臭一下背后的韦伯斯特家族。
那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急什么？他一个没上过战场、没见过星豸的雄虫崽子，以为能驾驶机甲就天下无敌了。”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能说得好？”
“刚刚接到的消息，默里·韦伯斯特也要去往休斯敦星球，有他护送，那只雄虫说不定真的能破开磁暴圈，听议会说，这只雄虫的精神力异于常虫，若是……”赖特道。
若是夏伊觉醒了S级精神力，那就是虫帝都需要亲自接见的级别了，他得罪了S级雄虫，那下场一定会很难看。
“他便是有命抵达休斯敦星球，那只蝎子却不一定能坚持得到了。”那声音继续道，“他们是精神海锚定的关系，雌君死亡，对于一个成长中的雄虫有多大冲击……赖特，你不会不知道吧？”
赖特神色一凛，知道上将在敲打他了，连忙敛了心思低声应是。
“这次你跟着一起去。”
苍老的声音如是道。
第53章 会议
庞大的星舰无声地行驶在太空中。
透过能隔绝大部分辐射的特制玻璃, 夏伊看到了不断向后飞逝的行星，即使早就知道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可是看到在地球之上不可能发生的场景, 夏伊依然会有些许恍惚之感。
“小夏伊, 马上就要进行最后一次空间跃迁了，这一次的跃程较长，你最好不要进食了，而是喝点营养液, 否则很容易吐到怀疑虫生。”默里是一个很健谈的雌虫，两天的相处，两人已经很熟了。
默里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星舰成功跃迁之后, 随行的技术人员吐得一塌糊涂, 夏伊的脑袋也嗡嗡地一阵响。
还没等他缓过来, 乘坐的这艘星舰就与驻留在磁暴圈外的第二军团汇合了。
而不是原本定下的第六军团。
夏伊记得, 伊诺克少将曾经说过, 冯曼的祖父欧文·亚特, 就任职于第六军区。
“第二军团的大部分精锐已经随伊诺克先一步进入了休斯敦星球, 所以到时候和你一起进入磁暴区的，除了和我们同行的护卫, 还有第六军团和第七军团的虫。”
默里解释道：“不过你放心，第二军区和第七军区向来交好, 你会平安无事的。”
夏伊点头，抬眼扫过几艘巨型星舰。
技术部的虫匆匆赶来, 夏伊没空多想, 连修整的时间都没有，转眼便投入高强度的训练之中。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晚一天进入磁暴区，豸母孵化的可能性便更大。
会议厅内，夏伊坐在一溜穿着军装的高大军雌中间，显得尤为瞩目。
站在光屏前的技术部的雌虫扶着眼镜，随后放出两张对比图：“……我们检测到的这个精神力波动，和高阶雄虫精神力的波动有64%波段是吻合的，它很有可能就是豸母的精神力。”
“我们推测这也是它想让雄虫进入的原因——它需要吸收更多高阶雄虫的精神力，来加速自己的成熟。”
“这次的豸母是偏精神系的异能？”帝国的元帅表情严肃。
历代豸母的异能都有不同的偏向性，比如上一代的豸母就是防御系的，它的位置虽然早早就暴露了，但是硬是耗了十几年军队才找到它的蜕壳期将它剿灭。
戴着眼镜的雌虫点头：“几次磁暴等级提升的时候我们都捕捉到了这个精神力，初步判定‘曼达’可以控制磁暴。”
曼达是此次豸母的代号。
“精神系的豸母！这可不好对付！军雌的精神海本就脆弱……若是……”
“这也是我们最担心的情况！”技术部的雌虫脸色沉重，“若是豸母能攻击雌虫的精神海，这对虫族简直是毁灭性打击！”
“我们必须在豸母彻底成熟之前将它斩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技术员等大家的声音稍稍平息便马上继续说道：“这只是一个假设。”
“就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而言，我们推测‘曼达’还不能实时监控磁暴圈内的信息，否则五天前搭载了数名雄虫的飞艇就不能从休斯敦星球成功返航。”
这几名雄虫有原住民，也有一时心血来潮去休斯敦星球度假的，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一位以身涉险的A级雄虫——他是一名记者，在听闻十七所那夜惨烈的战事之时，便毅然前往了休斯敦星球。
然而休斯敦星球战况越演越烈，这位记者阁下也被紧急送出了危险区。
因为他的国民关注度非常高，可以说是新闻界数一数二的公众人物了，星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他不畏艰险、深入战地取材的报道，所以这件事夏伊也有所耳闻。
据说这位雄虫目前还在星舰上没有离开。
“而且容雪峰中尉穿越磁暴圈时，我们检测到这一地带的磁暴强度明显下降，形成一个移动的中空圈，与他同行的十六位军雌也得以一同越过磁暴区，没有被拦截，这也是我们有此推测的佐证之一，同时也是我们邀请夏伊阁下前来的原因。”技术员继续解释道。
而代表第六军区的赖特道：“这个中空圈直径不足十米，大型星舰无法跟进。”
“是的，长官。”技术员沉重地点了点头。
“一次只能带二三十个单兵机甲进入吗？”元帅皱起了眉头，这样的速度，即使夏伊能够往返摆渡，不断地带领军雌进入，也太慢了。
而且他已经看过夏伊的资料，知道这个新生在训练场的训练数据，灵敏有余，耐力不足，雄虫的体力几乎注定了他们只能走速攻路线，打不了二场。
让他持续驾驶机甲，怕是不能够。
“元帅，我们还有个推测！”技术员急道，随即又看了眼夏伊，“因为雄虫产生的精神力波动与曼达的精神力波动相似，所以我们推测磁暴的控制是双向的，除了豸虫有意解除磁暴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雄虫想要越过磁暴圈！”
“这才能解释中空区有一个明显变大的过程，起初的中空区直径不足两米，据附近的军雌说，这个阶段持续了十余分钟，而后续是容雪峰中尉驾驶的机甲持续前进后，中空区才扩大的。”
“相似相溶吗？”元帅若有所思。
“是的。”技术员点头，“高度提纯后的珀涅可以大幅度提升雄虫的精神力水平……”
技术员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眼眸闪了闪，把头偏到一边不看夏伊，却还是坚定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那个药剂根本就不稳定！”默里的脸色黑沉，他死死地盯着技术员，“它的后遗症却可以把一个健康的雄虫变成傻子！甚至暴毙！”
“伊诺克正在休斯敦星球里与星豸搏杀，而你们却想着怎么利用他的雄主吗？”韦伯斯特的嘴从不饶人，“难怪部队里服役的雄虫不找，却偏偏挑上了夏伊。”
他这话一出，在座的脸上都不那么好看了。
有些话是不能放在台面上讲的。
成年的A级雄虫，有几个不是出身贵族？又有几个没有能力出众的雌君雌侍？
多方势力掣肘之下，这个虫选不好选。
“默里，这里是军部！注意你的身份！”赖特脸色铁青地道。
“哦？我什么身份，我是夏伊阁下的亲兵，自然当为夏伊阁下的安全考虑。”
这时众虫才想起来夏伊现在是韦伯斯特家族的虫。
“我并非想要逼迫夏伊阁下使用药剂，但中空区一旦打开到直径200米，星舰便可通过，哪怕五十米，小型的飞船也可以通过！”技术员隐晦地看了一眼赖特，随后高声道。
“我们最新研发的信号塔就能运送到休斯敦星球上！”这种信号塔能抗磁暴干扰，但是体型巨大，光凭机甲无法运输。
“就是！现在情况紧急，若是豸母发育成熟，攻占了主星，届时又会造成多少伤亡！”赖特附和道。
会议室内顿时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直到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们不能让战场上的战士寒心。”元帅缓缓道，他这么一说就为此次的讨论结了尾声，“这毕竟只是个假设。”
不能让战场上的战士寒心——顺着默里的话来说，就是不能动伊诺克的家属。
然而夏伊却听懂了第二个意思，这句话其实也是在敲打夏伊：战场上有千千万万个战士，他也不会让这些战士被困在磁暴区内，白白送命。
在必要的时候，夏伊还是需要做出牺牲。
实际上夏伊越过数十个A级雄虫士兵站在这个会议厅上，不就已经有元帅的态度了吗？
会议就要结束了，夏伊却站了起来。
他微微一笑，尚且稚嫩的脸上却显出几分非同寻常的坚定与执着：“今日我站在这里，便是我的答案。”
“夏伊！”默里着急地道，若是夏伊同意了，那军部的虫只会更为放肆。
夏伊朝他点点头，表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因为病过、死过，他当然比任何人都更珍惜生命。
但他珍惜的，不仅是自己的，也是别人的。
能有几个人，可以像他这般幸运，重生在另一个时空呢？
生命只有一次。
他在地球上的时候，曾听到过著名的“电车难题”，大意是假设一辆有轨电车突发故障，无法刹车，此时摆在前面的有两条路，一条按既定轨道行驶会轧死上面的5个人，一条是旁边的岔道，若司机转向会轧死1个人。【注1】
如果你是司机，你是否会转向？
既然是悖论，这个问题从来都没有固定解，夏伊当时的选择是不转向。
但如果原定轨道上面有上千人、上万人，他的选择还不会变吗？
而且……
夏伊垂下眼睛，现在那轨道上，还站着一个他未曾开口说过喜欢的人呢……
此刻，他成了站在岔道上的那个人。
这个选择突然就变得更为简单。
杀一人以存天下，非杀一人以利天下也。杀己以存天下，是杀己以利天下。【注2】
“若是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会主动使用药剂。”夏伊顿了顿，他愿意承担这个后果却不代表着他愿意被人逼迫着当枪使，“但在此之前，不如先带我去磁暴区测试一下我的精神力。”
在场的虫都以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他，好似在这一刻，他们才不将他看作一只尊贵的雄虫、一枚好用的钥匙。
而是将他作为一个值得尊重的战士。
即使是面容冷肃、眼神严厉的元帅也微微颔首，流露出几分赞赏。
“若是此战告捷，我便向陛下报你首功。”
第54章 豸母
夏伊第一次驾驭着机甲走向太空。
虫族科技水平发达, 训练时已经可以进行全息模拟战役，还原度能达到80%。
但真正面对浩瀚无垠的太空时，夏伊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渺小。
他深吸一口气, 又强迫自己缓慢的、均匀地吐出来。
没问题的！
“夏伊, 能听得到吗？”
伴随着些微失真的声音，夏伊回过神来，他连忙打开通话键。
“收到，可以听到。”
“前方便是磁暴区。你尽可能地展开自己的精神域, 如果能打开超过10米，第一小队就会跟着你进入磁暴区。”
“你的机甲上挂有安全缆绳，你只需要前进200米, 缆绳到底后便退出来。”
“夏伊收到。”
磁暴区从远处看像是一片彩色的烟雾笼罩在休斯敦星球上, 近在咫尺后才发现它的色彩来源于其中高速碰撞的陨石。
夏伊的手心浸出汗意, 他精神力高度集中, 慢慢地竟然能感知到这一片磁暴的区域。
这种感官很是奇特, 他虽然坐在机甲的驾驶舱内, 却好像逐步与这一片磁暴区连接在一起。
夏伊所驾驶的机甲逐渐没入磁暴区, 飞行器上技术员的扫描仪器显示磁暴区内逐渐形成了一个中空区。
“撑开了！”
元帅看了一眼扫描仪, 下令道：“第一小队、第二小队跟上。”
夏伊撑开的中空区比他们预计的还要大，在试验多次后, 已经达到了允许小型飞行器通过的直径。
“夏伊，这一次飞行器会跟在你身后进入, 我们会把安全缆绳从主军舰上解开。”
这意味着他们终于要前往休斯敦星球了。
“夏伊收到。”
夏伊知道事态紧急，谁都不知道休斯敦星球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早一点进入多一分胜算。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 夏伊感觉到一直拴在机甲上的安全缆绳被解开，他深吸一口气, 再一次撑开精神域。
通讯频道在滋滋几声后回归到了寂静。
然而这样的平静没有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夏伊感觉到精神域展开的阻力越来越大，就像是有人在外面使劲挤压他撑开的空间。
然而飞行器上的雌虫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
夏伊尝试喊了几声，都石沉大海。
更糟糕的是，周围的磁暴加重，飞速砸来的陨石越来越密集，夏伊不得操作机甲闪躲。
不消片刻，他便离飞行器越来越远。
然而飞行器却像是毫无察觉般被引离了原定轨道。
眼见着飞行器就要驶出他的精神域，夏伊着急地想要阻拦他们，在这个时候，他竟然发现了数十个亮点。
这难道就是雌虫的精神海？！
夏伊伸出精神触角小心翼翼地尝试与它们沟通。
【回来！】
【快回来！】
【什么声音？】
【这个声音？夏伊？】
【你们已经偏离我撑开的中空空域了！】
一片混沌之中，夏伊探出的精神触角拼命地勾住那些散发着微光的精神海。
精神海颤抖着，像是一只只在黑夜中的萤火虫，它们忽闪忽闪，夏伊不得已用更大的力气去追捕它们，将它们拽回正道。
有几只非常不听话的，还被夏伊用触角抽了两下。
幸运的是，这真的有用！
默里压下心中的惊愕，顺着精神触角的指引，找到了夏伊。
他们不知道在磁暴圈中驾驶了多久，渐渐的，磁暴渐渐平息，他们竟然看到了建筑物的形状，快到了！
就在离开磁暴圈的时候，夏伊猛地回头。
“怎么了？”通讯器中传来默里的声音。
“没什么……”夏伊停顿了片刻，“我刚才好像听到有谁在叫我。”
那声音空灵又模糊，他听不真切。
“第一小队第二小队全数到达，夏伊这是你的功劳。”默里回答，“先回到飞行器上，要着陆了。”
时间紧迫，夏伊也来不及多想，他依言回到飞行器中，就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
“你竟然可以使用精神触角！”
“我刚才听见了你的声音！”
“原来那个声音是你！我以为是我的幻觉呢！”
“你竟然可以直接触摸我的精神海……”
众所周知，精神触角是高等级雄虫才可以使用的技能，它们作用于雌虫的精神海，为他们拂去尘埃，这是一个非常精细的活，往往需要特定的治疗环境，对时间、地点要求都非常严格。
而夏伊在磁暴环境中竟然能同时触摸数十只雌虫的精神海，并且准确地传达信息……
而且据说他才刚破茧！
军部对他的估计太保守了，他真的是S级雄虫！
“抱歉，情急之下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夏伊当虫族也有一段时间了，他知道精神海对于雌虫来说是非常私密的地方，他方才对他们的精神海又拉又拽，实在是有些冒昧了。
“阁下客气了！”
“夏伊阁下，我的精神海随时为您打开！”
面对腼腆的雄虫，雌虫纷纷表示自己没有关系，开玩笑，这可是S级雄虫，能被他抽两下精神海！这uSP值不得咔咔掉啊！
“打得我好爽。”
众多感谢声中，一句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
一旁的默里眼角一抽，他看了眼被围在中间的夏伊，又看了眼窗外。
伊诺克，你自求多福吧。
他清了清嗓子：“要着陆了，备战！”
“是！”
方才还没个正行的雌虫纷纷归位，他们望向地面，大片建筑倒塌，星豸的残肢堆在地上，血液染红了河流。
他们都知道，河里流淌的不仅仅是星豸的血，还有拼命战斗的同胞。
——
情况不容乐观。
与地面的大部队汇合后，他们发现这里的兵力已经不足五成。
“韦伯斯特少将呢？”
回答他的是雷恩，他橙红色的头发已经被血与沙凝成了红褐色，他脸色沉痛：“少将在一周前遭遇豸母，至今下落不明。”
夏伊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雷恩不忍心再说下去，同队无一生还，这些信息还是他们从踏碎的机甲上获取的……
“他肯定还活着！”夏伊站稳了身体，他笃定道，“我锚定了他，他不可能死！”
雷恩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用力点头。
“默里，新的信息塔可以与外界取得联系了吗？”
“可以了，已经与第七军团取得联系。”
“那拜托你给他们说，派其他的小队来吧，我去接引！”
“你已经驾驶了四个小时的机甲，往返便是八个小时，你的身体承受不住。”默里看过夏伊在校的训练，雄虫的体力不好，四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
“我可以。”夏伊坚持。
“你要注意安全，别忘了，如果你出事的话，伊诺克也会受到重创。”
“我知道，谢谢你。”
接下来的时间，夏伊数次穿越磁暴区，他所能撑开的精神域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
与之相对的，是他迅速消瘦的脸与眼下青黑的颜色。
连元帅都强制要求他停下来。
“你必须休息了，夏伊。”元帅严肃道，“透支精神力影响很大。”
夏伊回过神来，他点头谢过元帅的好意：“我明白，这队护送完我就会休息。”
元帅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伊直接触碰雌虫精神海一事早早被报告给了元帅，虫帝和雄保协会也收到了风声。一只精神力等级达到S级的珍贵雄虫，同时具备了责任与博爱之心，他必将是帝国的珍宝。
夏伊熟练地撑开精神域，这个动作对他而言越来越简单，他不再感觉到有人在用力挤压他撑开的领域，这些磁暴在他的面前变得异常乖顺。
我可以主宰它们。
我可以融入它们。
好累……
身体异常疲惫，反而是精神域越发膨胀。
【来我身边……】
夏伊听到那道空灵又模糊的声音。
【到我身边来，夏伊……】
【过来……】
夏伊觉得浑身软绵绵的，身体是沉重的，但是思维却变得很轻。
就像是复健完成后母亲将他抱在怀里，他浑身大汗淋漓，一根手指也不想动。
又像是躺在奶奶院子里的老泡桐下，有风，有阳光，有老人在厨房里闲聊的声音。
他情不自禁地朝那道声源走去。
【夏伊！】
猛然响起的男声如同午后的惊雷，将困倦的夏伊惊醒。
是伊诺克！就像是他破茧时听到的那样！
他猛地回神，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了航线。
空灵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刺耳，发出一连串令人胆寒的咯吱声，像是……像是咬牙切齿！
是精神系的豸母！
休斯敦星球上的军雌们搜寻许久都没发现它的踪迹，原来它躲在磁暴圈中！
磁暴陡然变得强烈，夏伊撑开的精神域像是一颗被挤压的球，而中间的飞行器也被波及。
不好！
夏伊在黑暗中看见一团幽绿色的光点迅速逼近他，那只豸母要吃掉他！
他来不及多想，竭力将表面已经被撞得残破不堪的精神域顺着航线推出——
那上面搭在着两队雌虫。
【豸母在磁暴区！】
夏伊伸出精神触角，将这则消息告知给飞行器上的军雌。
飞船上的军雌得到消息后连忙想要将机甲带回，就见一片混沌中，一道裂口撕开，其间的幽绿色的光点遍布裂口，仿佛一张绿色的嘴。
它将搭载雄虫的闪豹整个吞入。
绿口合拢，光线消失。
磁暴区再次变成一片混沌。
第55章 梦境
“夏伊, 牛奶还没拿！”
“来不及了，妈，我去小卖部买！”
夏伊蹬着自行车, 一路狂奔, 终于在路口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不要骑那么快。”
青年有一双深灰色的眼睛，面部轮廓深邃，可能因为他是混血的缘故，明明两人只相差两岁, 但是少年和青年的界限却拉得很开。
“走吧，哥，再晚图书馆没座位了。”夏伊弯起眼睛。
“不急, 先吃早饭。”
豆浆, 油条, 小馄饨。
两人坐在支起的小摊上, 夏伊把切段的油条泡进豆浆中, 两秒后立即捞出。
“伊诺克, 你也试试, 这样吃油条最好吃了！”夏伊疯狂安利自己的吃法, “只能泡两秒，这样外面是脆的, 里面又吸了甜豆浆的汁。”
青年依言照做。
“怎么样，好吃吗？”
伊诺克点点头, 夏伊又笑了。
“哥！你不是说你去图书馆吗！”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后面传来，夏伊回头, 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女双手叉腰, 脸蛋气鼓鼓的：“好呀，悄悄在这里吃东西！害我好不容易睡个懒觉都被妈妈提溜起来！”
夏媛后知后觉地发现夏伊旁边还有一个, 她立马腼腆起来：“伊诺克哥哥，好久不见啦！”
她继续补充道：“我也没有睡很久啦，我和朋友约了待会儿去打羽毛球。”
夏伊笑出了声：“是是，你球拍都没背。”
“哥！”被戳破的夏媛脸涨得通红。
“小媛吃什么？”伊诺克适时打断两人的对话。
“一碗小份馄饨吧。”
“这哪儿够，再加一根油条一碗豆浆！”夏伊补充道，“昨天还说自己吃长饭，把我的鸡腿儿都给吃了。”
“哥！！！”夏媛的脸都气红了。
“正是长高的年纪，多吃一点好。”眼见兄妹两又要开始拌嘴，伊诺克再次开口。
“今天你请客，对吧？”夏媛突然冲着夏伊说，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夏媛大声对老板娘喊道，“嬢嬢，再加一份蛋黄烧麦和两个豆沙包，打包带走！”
夏媛走后，两人在图书馆待到四点，夏伊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眼专注的伊诺克，在草稿纸上写。
【饿了，我们先去四娘炸串那买份炸鸡柳，然后晚上去我奶奶家吃饭，怎么样？】
【你很久没去啦！】
【走吧走吧！】
伊诺克只在上面写了一个字。
好。
——
“完了完了，现在连夏伊也被豸母吞噬了！如果他们俩都被同化，那这个豸母会比原世界的还强！！！”ome抱着自己的方脑袋，着急地在太空中走来走去。
“精神系真的很难对抗，它能挖掘敌人心中最大的愿望和最深的恐惧，噩梦或许还能破解，但是美梦谁会主动醒来啊！”
“而且夏伊锚定过伊诺克的精神海，他们俩的精神海密不可分，也就是梦境会互相影响！”
“夏伊梦境中是真实的伊诺克，伊诺克梦境里的夏伊也是真实的，这根本不可能识别出来这是梦啊！”
“我完蛋了，这个世界走向灭亡的速度可能比原世界还要快！我会被主神大人丢回炉重造的！”
“别着急。”尤菲米娅仍然很镇定，“原世界的伊诺克精神海狂化后意识中便只剩下杀戮，但是你看他现在……”
Ome将视线从夏伊的梦中抽出，来到伊诺克的。
这位少将全身都缠绕着幽绿色的光点，乍一看连个人形都看不出来。
与之相对的，是他堪称放松的表情，一如他的梦境。
——
绿茵如织。
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有一只雌虫。
“找到你了。”
躲在树上的小雄虫还是不肯下来。
“从下往上数第六节枝干，穿着白鞋的小朋友。”
黑发灰瞳的雌虫伸出手臂，就见掩藏在茂密树叶间的两只脚丫被主虫收了回去。
欲盖弥彰。
“愿赌服输。”雌虫耐心地劝道，他嘴角噙着笑意，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情绪。
“好吧好吧。”一只小脑袋从枝叶间探出来，年幼的夏伊从高处一跃而下，被灰瞳雌虫稳稳接住，“这次算你赢了。”
“我会回去写作业的。”小夏伊如是说，“但是你要给老师说，不能扣我的布丁。”
“那我有什么好处？”
雌虫将他稳稳地抱在怀里。
小夏伊歪着头想了想：“我给你分一个布丁？”
灰瞳雌虫但笑不语。
“两个？”说完后，小夏伊又有些肉痛，他一周只能吃三个布丁呢，“两个吃了你会长蛀牙的。”
“蛀牙会很痛很痛。”
小夏伊继续游说，见灰瞳雌虫无动于衷，他有些着急。
“这样吧！长大后我娶你！”他卖力地推销自己，“做我的雌君可好了！”
“哪里好？”
“嗯……以后每一周的布丁我都会分你一半，还有水晶果！”
“嗯，听起来不错。”
“还有还有，我可以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给你用我新买的蜡笔。”小夏伊完全忘记了自己新买的蜡笔就是眼前这位雌虫买的，“我的书签打开里面可以放小虫！”
“它是立体影像的！”
“是吗？”
“对！但是老师发现了，给我没收了！”小夏伊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如果你帮我要回来，我就娶你。”
“夏伊，刚刚是你主动说要娶我的。”
“呃……”小夏伊顿了顿，他想起其他虫的话，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我只娶你一个？”
“一言为定？”
“拉勾！上调！”
纤细的小拇指勾上另外一只大手，紧接着大拇指按压在一起。
“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不许变。”
“嘿嘿！”
Ome看得满脑子黑线，它不知道豸母会作何感想，好不容易抓到一只体能达到S的雌虫，雌虫却满脑子只想养崽崽，顺便骗下崽崽一个承诺。
没想到伊诺克·韦伯斯特看起来虫模虫样的，私底下竟然喜欢幼驯染！
好在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反而尽职尽责地抚育雄虫长大，比当爹还当得尽职。
Ome又去看夏伊。
这边也是一派其乐融融，只是时间流速要比伊诺克那边慢很多，隔壁的小夏伊都长到16了，这边才刚刚到奶奶家，连晚饭还没吃上。
“夏伊，去洗点草莓！再把柚子剥了！”
“好嘞！”夏伊一边答应着一边把伊诺克推向沙发，“你先看看电视？”
夏伊洗好了草莓，奶奶见着就问：“哎呀，你用盐水泡了没有啊？草莓要用盐水泡一下，农药最多了！”
“泡了的——”夏伊拖长声音。
“哎，一看时间就没有够，去客厅坐着去，帮我把豌豆剥出来。”
“好嘞好嘞！”
夏伊拿着一筐豌豆荚，搬了个小椅子坐在客厅的垃圾桶旁。
他动作很是麻利，双手一掐一掰一撸，就把所有豆子都剥出来了。
伊诺克坐在他旁边，也学着他的模样。
只是他动作要生疏许多，总要把豌豆荚大打开才能将豌豆抠出来，还总因为力气过大把豌豆荚掰断。
“哈哈，不是这样啦，你看，它这里有一根茎，从头上一掐，把茎撕下来，一挤就开啦。”
夏伊又示范了一遍，伊诺克明显没有做过家务，学起来有些笨手笨脚的。
“没关系啦，我以前也这样。”
伊诺克偏过头，就见夏伊脸上挂着笑容。
竟然有些落寞。
“乖孙儿，快一点，要开始炒菜了！”
“好的，奶奶，马上！”
那一瞬间就像是伊诺克的错觉。
夏家的人陆陆续续回来齐了。
蒋素心先回家：“哎，妈，说了我回来做晚饭的。”
“没事没事，我还做的动！”
“那我来做水煮鱼吧，我买了草鱼。”她又转向伊诺克，“伊诺克也来了，能吃辣吗？”
“可以的，阿姨。”
“别做太辣啦，他吃不了！”夏伊连忙插话。
“好，那我做微辣吧。伊诺克还有什么忌口的吗？”
她穿上围裙，将头发挽起。
夏媛也回来了，她吃着圆筒，见夏伊看着她，连忙把甜筒护住：“我只买了一个！”
“我又不会抢你的。”夏伊无语。
“这个是给伊诺克哥哥的。”夏媛把手中的纸袋子递给伊诺克。
“好啊！记得伊诺克，记不到我！”
“这不是没零花钱了吗！嘿嘿！”夏媛笑着跑回房间了。
夏伊勾住伊诺克的肩膀，去看纸袋子。
里面是两个汉堡。
“我就知道肯定有我的。”夏伊大声道，“哇，还是米汉堡！好久没吃了！”
厨房里的蒋素心探出头来：“要吃饭了，不可以吃零食！”
最后回来的是夏向文。
“伊诺克来了，正好，我买了甜皮鸭。”
一家人都坐在圆桌上，夏伊将最后一道炒青菜端上桌，夏媛挨个给大家倒豆奶。
大家有说有笑。
“哎，哥，你是不是呛着了！”夏媛连忙给夏伊倒了一杯豆奶，“你看你，眼睛都呛红了。”
“太久没吃辣了。”夏伊咳嗽两声。
“慢点吃，你这孩子，怎么跟一年没吃饭似的。”
“吃长饭呢，多吃点好！”
一顿饭吃完，夏伊和伊诺克坐在院子中乘凉。
榆树枝繁叶茂，夜空中不见繁星，只有一轮月亮。
小院中的夏夜如此静谧。
良久，伊诺克听到夏伊轻声说。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就好了。”
第56章 初晴
“你说什么？”伊诺克没听清夏伊的话。
夏伊坐直身体。
他总是有些瘦弱, 即使骨架已经抽长了不少，但肩胛处依然没什么肉。
在夏夜里竟然有几分嶙峋。
“在我的世界中，夏天不会有柚子。”
见伊诺克不懂, 夏伊解释道：“柚子只有秋冬的时候最好吃, 夏天是反季节的，妈妈和奶奶都不会买。”
“我们夏天吃的最多的是西瓜。”
“剥不开豌豆荚的是我。”夏伊摊开手掌，“我的手后来不听使唤了，奶奶想让我多锻炼锻炼。”
“我骑不来自行车。腿是最先坏掉的。”
“还有, 德X士的米汉堡，已经下架好多年了。”
“我妈也不会做水煮鱼，因为我病了, 医生建议不要吃辛辣的。”
夏伊一条条说着。
“还有夏媛……夏媛不是这个性格。”夏伊苦笑道, “也许小时候还有点调皮。”
“但后来因为我的病, 她处处让着我。她是年纪最小的, 却也是被忽略的最多的。”
“因为我的腿最先不能走, 奶奶就把所有腿都给我吃。”夏伊顿了顿, “他们说吃哪儿补哪儿。”
“夏媛刚开始不愿意, 当我彻底不能走路后, 她以为是她的错。”
“总是把鸡腿夹给我。”
“后来我手也不能动了，她就连翅膀也不吃。”
“家里人总是关注我更多, 因为我病了。但是健康的小孩，也会需要父母的关注。”
“我才是害她不能开心如意的人。”
伊诺克的灰瞳变为绿色。
幽幽的绿, 就和吞噬夏伊的豸母一样。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你的想象。”
它微微偏头，像是不能理解夏伊为什么会主动打破这样的幻境。
“对, 我知道。”夏伊点头,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我的喜好发展。”
“我会考上和伊诺克一样的大学，在某个节点告诉我的家人。”
“并且获得他们的谅解与支持。”
“我会过完平凡且没有疾苦的一生。”
豸母幽绿色的眼睛紧紧锁住面前消瘦的少年。
“是。”
夏伊笑了。
“但世间不如意之事, 十之八九。”
“月满则亏，不可奢求太多。”
夏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片黑暗之中，他虽然打破了豸母的精神幻境，但却没有逃脱它物理上的禁锢。
这是……
星豸的消化道？
强忍着恶心，夏伊耐心在黑暗中摸索。
他顺着蜿蜒的消化道往更深处走，并拒绝思考自己会从哪里出去。
直到他看到一团闪烁着幽光的绿。
如果不是他发着光，夏伊并不会注意这团已经快与周围融为一体的东西。
夏伊心头一跳。
他蹲下来，仔细观察这一团幽绿的光。
拨开还未完全聚拢的绿光，夏伊看到熟悉的脸。
竟然是伊诺克！
“伊诺克！”
“伊诺克！”
雌虫依然紧闭着双眼，他的四肢已经嵌入消化道内壁。
再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星豸完全腐蚀掉。
“夏伊，去唤醒他。”
冥冥之中，夏伊听到一道机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一个小方块突然从空中亮起，就像是一个玩具电视机突然打开了屏幕。
夏伊一惊。
“我看过你，你是……转生的那个？”
“我是系统！哎这些都不重要，你听我说，你必须进入伊诺克的梦境，雌虫的精神海不如雄虫，他更容易被豸母同化！”ome吸取了上个世界不说关键信息的恶果，此次一来就单刀直入。
“一旦同化完成就完蛋了！一个可以变为人形、拥有智慧却没有感情的豸母，他会把整个虫族都带入战争之中！”
“进入幻境后，我也无法出现了，你只能靠你自己！”
“我怎么进入他所在的梦境？”
“豸母自己会带你进去的，它恨不得让你再进入一次，梦境同样也会作用于你，你必须自己想起来——”
果然，ome话音未落，一个幽绿的光点就停留在了夏伊的身上，它振动着翅膀，越来越多的光点开始聚集在夏伊身上。
夏伊没有挣扎，他倚靠在伊诺克的肩膀上，顺势闭上眼睛。
——
“夏伊，你不去今晚的派对吗？”
一只雄虫凑上前来：“我的生日你也不来，太不够意思了。”
夏伊歉意地笑了笑。
“莱恩，你还不知道夏伊吗？他家的雌君管他管得可严了！”
“夏伊你还没成年，既然没有结婚，他就只是你的未婚夫！而且雌虫怎么可以干涉雄虫的社交？”
“对呀，听说韦伯斯特少将比你大快二十岁呢！又是蝎目!你真的要找他做雌君吗！”
“哎，我雌兄以为今天你要来，还特意嘱咐我呢……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雌兄吗？他脾气超好的！”莱恩耸耸肩。
“哎别说了别说了，又来接他了。”
两只雄虫拉扯着离开了，只剩夏伊还站在门口。
“伊诺克！”
夏伊快步向前，伊诺克卸去他肩上的书包：“抱歉，今日晚了一点。”
夏伊本想解释，但看着伊诺克神色如常，不知道他方才听见没有。如果没有听见，他多说了岂不是让伊诺克平添烦恼？
“怎么了？”伊诺克见他神色不安，主动问道。
“没什么。”应该没听到，夏伊松了口气，他不希望伊诺克多想，见伊诺克身上还穿着军装，夏伊问道，“最近很忙吗？你都没空休息。”
“例行公事。”伊诺克回答，表情平静，“今天想吃什么？”
“嗯……”夏伊被带偏，“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很难吃吗？”
最近都是伊诺克亲自下厨。
“也不是……”夏伊艰难地在脑海中搜索着夸赞的词汇，最后只说了句，“不难吃吧。”
也不是不难吃。
就是难吃。
对不起，伊诺克。
他的厨艺确实……太烂。
“去哪家餐厅？”
“晴天吧！我最近兼职的一家咖啡厅，他家的猪排饭超级、超级好吃！布丁也duangduang的！有点像小时候老师会做的那种。”
当时他的家教老师就是凭借着做的布丁，把他钓成了翘嘴儿。
一周还只给三次！
他还分给了伊诺克！
“我超喜欢吃那个布丁的，你还记得吗？”
伊诺克瞳色变深。
他当然记得。
后来老师要走的时候，夏伊还躲起来掉金豆豆的。
明明老师在的时候，他还逃过两次学，都被伊诺克亲手抱了回来。
“夏伊，怎么今天来？不是只在周六兼职吗？”
晴天里的工作虫和夏伊很熟，笑着和他打招呼。
“嘿嘿，带我的……来吃猪排饭。”
夏伊的语速很快，他一边说一边跟着进去帮忙：“还有布丁吗？感觉今天客虫好多，我也来帮下忙吧……”
伊诺克被他安置在靠窗的位置，但是雌虫的耳力极好，即使夏伊说得很小声，他也发现了被夏伊吞掉的称呼。
他注视着他的雄虫。
这只雄虫从幼年开始，就和他待在一起。
夏伊没有雌父、雄父，而他是他上一辈订好的雌君，同时也是唯一的监护虫。
夏伊抱过来的时候只有他小腿那么高，身体不太好，说话的时候像只病猫。
他一点一点把他养到这么大。
夏伊即将成年，抽长的身体就像是雨后拔高的青竹。
被夏伊吞掉的称呼是什么？
是雌君？
是朋友？
还是监护虫？
伊诺克有时候会重复着做一个荒诞的梦。
他看着夏伊和他亲自选的雌君一步步迈入婚礼的殿堂。
而他只能坐在主位上。
作为长辈，作为监护虫。
有时候他会目送着夏伊和他的雌君踏上他和他共同布置的鲜花小路，眼睁睁看着夏伊的背影越来越远。
有时候他会化为原型撕碎一切。
然后看到夏伊惊惧的脸。
“就是这个布丁啦！”
夏伊单手托举着托盘，穿梭在虫群中，他做这个做的很熟练。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他很喜欢这份工作。
即使家中的钱已经多到他几辈子也挥霍不完的程度。
夏伊把布丁放到桌子上，又给他拿来一个小勺子。
汤匙正中间有个可爱的猫爪印。
“我知道你不喜欢用外面的餐具啦，这个汤匙是我的。”
夏伊低声说。
“不过你应该相信我们‘晴天’的卫生啦！”
“等猪排饭做好我就过来吃饭，今天实在是太忙了，不知道这个点儿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客虫。”
夏伊说着，又回到流理台。
灰瞳雌虫注视着他。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客虫？
答案显然易见。
这里的客虫百分之九十都是单身雌性，他们躁动的味道已经多得快要溢出来。
他们的视线时不时停留在流理台后的雄虫身上。
——放在属于他的雄虫身上。
温柔，害羞，甜蜜，期待。
——全都在痴心妄想。
伊诺克挖出一勺布丁，送入口腔。
他的舌头在猫爪印上停留了片刻。
灰色眼睛如同暴雪前夕阴沉的天色。
“不好吃吗？伊诺克。”夏伊端着猪排饭走了过来，“你的眼睛看起来很不开心。”
夏伊用番茄酱在猪排饭上挤出一个微笑。
伊诺克抬头，吊灯温暖的黄光映入他的眼睛。
与之一起的，还有长身而立站在他面前的雄虫。
暴雪初晴。
第57章 我等你
“伊诺克, 我觉得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好。”
夏伊凑上前来，他手上还握着笔，应该是听见开门的声响就匆匆忙忙跑下来。
“没有这回事。”
“可是……”夏伊停顿了一下, 撞进伊诺克灰色的眼睛里。
伊诺克目光沉郁, 眉心有一道浅浅的竖痕，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
“快睡一会儿吧。”夏伊不忍，连忙推着他上楼。
伊诺克躺在床上，看见夏伊殷勤地拉上窗帘, 将房间的湿度和温度都调整到令虫舒服的模式。
他打量着夏伊。
这只雄虫到底知不知道与一只成年雌虫单独呆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是一件多危险的事情？
或者夏伊从未把他当成过异性。
他只是长辈，是他的抚育虫，是他的监护虫。
作为他雌君的约定……或许只是小孩子的玩笑。
“温度好像调的太低了。”夏伊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温度调高了些, 他摸着突然发凉的后颈。
“伊诺克, 我出去了。”他回头, 就见高大的雌虫已经闭上了双眼。
“睡着了？真的累到了……”夏伊轻轻把门带上, 他不知道的是, 躺在床上的雌虫重新睁开眼睛。
他的眼白消失, 整只眼睛变成骇人的黑色。
比竖瞳更严重的程度。
复眼。
今天是周六, 夏伊需要去晴天兼职。
做这份工作并不为挣钱, 是为了获得一些理论数据。
夏伊的专业方向还是精神海慢性疗愈。
咦，他为什么要用还是？
他今天是夜班, 等其他虫都走后，夏伊开始坐在桌上导出数据。
“叮咚——”
门铃又响了。
一只红发雌虫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 我们已经打烊了。”夏伊有些歉意，他刚才忘记把歇业的牌子挂上去了吗？
“我看里面还亮着灯。”红发雌虫回答道, 他也笑了起来, “能给我一杯水吗，随便什么都可以, 我非常渴。”
“好吧，稍等。”夏伊进入流理台，他背过身去，在杯中加入冰块。
另一只手则摸向桌下的一键报警器。
“啊欧。”红发雌虫发出可惜的声音，一把抓住了夏伊的右手，“杜鲁，出来吧，被发现了。”
“真是令虫惊叹的精神力。”红发雌虫感叹道，“但是太敏锐可不好哦，小雄虫。”
他单手便将夏伊制住，把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一压，逼迫夏伊倚靠在流理台上。
雄虫和雌虫的力量如同天堑，夏伊完全无法反抗。
他挥动着精神触角想要抽打红发雌虫的精神海，谁知道却反被卷入。
狂乱、阴暗、龌龊。
“哈哈哈哈你还没成年吧，小雄虫。”
没有破茧的雄虫精神力发育不完全，并没有成年雄虫那样结实有力的精神触角。
红发雌虫笑道，他的嘴角咧开，露出尖锐的四颗牙齿。
返祖化！
“我的精神海如何？”
“恶、心。”夏伊冷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恶心？那我总得做点什么才能配上你的评价。”
红发雌虫被激怒，他放出双翅，双翅如枯骨一般倏地展开，将玻璃柜中的咖啡豆和茶叶尽数打翻。
他掐住夏伊的脖子，那里有雄虫的未完全成熟的腺体。
只用稍作挤压就会释放迷虫的香气。
“你好香。”
他话音未落，一阵劲风铺面而来。
红发雌虫反应迅捷，却还是被一道黑色的长鞭抽中了面部。
他整只虫向后飞去，撞上了包着软包的墙面。
“伊诺克！”
那哪里是什么长鞭，是雌虫黑色的尾钩。
夏伊几乎没有看过伊诺克战斗时的形态，伊诺克总是小心地避免这些恐怖又血腥的场面出现在夏伊面前。
此刻他看到了。
盛怒之中的伊诺克浑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甲，一条粗壮可怖的尾巴坠在他身后，尖端高高翘起，泛着诡异的蓝紫色。
那条尾钩和平时夏伊不小心窥见的完全不一样。
平日里，那条躲起来的尾钩又细又软，还非常灵敏，被他不小心拽住的时候，就会疯狂地颤抖。
尖端有着角质一样软软的钩，连皮肤都刺不破，只能留下一根白色的划痕，没等他看清楚，就消失了。
他曾以为伊诺克的尾巴就是他的弱点，所以他才藏起来不让其他虫发现。
原来不是的。
那是他的武器。
红发雌虫的脸上显出一道骇人的血印，不断有紫黑色的血液从伤口渗出，让他下半张脸看起来尤为可怖。
他桀笑一声，猛地化为原型。
那是一只完完全全的昆虫，或者说是星豸。
返祖化到了这个地步，就已经无法变回去了。
伊诺克将夏伊放在角落，后腿蹬地，猛地一跃。
两虫缠斗在一起。
整个街区都被惊动，晴天的屋顶都被他们掀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悄然接近夏伊。
来人有一头黄色的、毛刺刺的头发，正是红发雌虫的同伙，杜鲁！
“你再动一下，这只雄虫就死定了！”
杜鲁高声叫道。
伊诺克的动作一滞，就被冯曼的骨翅扇到。
他坠落在地，在瓷砖上砸出一个凹陷的洞，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甚至蔓延到了夏伊的脚边。
然而杜鲁的动作未停。
他黄褐色的眼睛被幽绿色的光替代，夏伊也清醒了过来。
是豸母！
豸母要杀了他，借以刺激伊诺克，让他狂化。
可是来不及了。
夏伊想要发出警示，下一秒，脖颈被黄发雌虫折断。
咔哒一声。
画面的最后一秒，是一双溢满惊恐的、仿佛要哭泣的灰色眼睛。
夏伊眼前一黑，重新回到了现实。
黑暗之中，伊诺克已经被绿色的幽光全部覆盖。
他像是一只腐烂的生物，被凶狠的霉菌肆意侵蚀。
“伊诺克！”
Ome吃惊地看着醒过来的夏伊。
它看完了整个梦境，却无法参与，当然知道在幻境中夏伊当着伊诺克的面被折断了脖子。
Ome疯狂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原世界中伊诺克没有这么重的恨意，都把虫族屠戮了个干净。这下你死了，他肯定要疯了！”
Ome抱着双脚坐在角落：“这下星豸肯定也得死，死了好，都死了好，直接毁灭吧，这个世界。”
“原本只是灭绝一个物种，现在俩物种都被我搞没了……主神大人肯定会把我丢垃圾回收站的！”
尤菲米娅在黑暗中显露出身形：“还没到时间，别盖棺定论。”
——
雄虫是一种非常脆弱的生物。
伊诺克一直知道这件事。
他们又脆弱，又敏感，骨骼纤细，又不能返祖化。
即使返祖化了，有一双漂亮的翅膀，也只能当做两片美丽的装饰物。稍微大一点的风，都能将这朵小小的蒲公英卷走。
雌虫被砍得七零八落，只要大脑和心脏没有受伤，他们都有活过来机会。
但是雄虫不是的。
杀死他们只需要一点力气，对着他们的脖子轻轻一折。
咔哒一声，比掰树枝还容易。
不需要返祖化，只要用一双手，就可以杀死他。
——就可以杀死夏伊。
伊诺克已经丧失了语言的能力、丧失了记忆的功能。
他只是抱着那具脆弱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把他偏着的头颅摆正。
咔哒。
碎裂的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这声音就像是有双手在拨弄他的神经。
不断地、持续地拨弄。
告诉他一个消息。
夏伊死了。
他精心呵护的、可爱的、温暖的，无价之宝，死了。
“少将，夏伊阁下需要下葬了。”
伊诺克灰色的瞳仁动了动。
对，下葬。
夏伊要下葬了。
他还需要为夏伊准备一些陪葬品。
夏伊闭眼前还说了一句话。
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那画面已经在他的脑海中重复了数万次。
【我、等、你】
夏伊，再等等，他马上就来。
他也是夏伊的陪葬品。
——
“伊诺克在梦境中已经杀疯了。”ome的语气已经从一开始的焦灼变成现在的破罐破摔。
“只要等豸母将他完全同化，这个世界就完蛋了。”
尤菲米娅看向一直守在绿光旁的夏伊：“你不跑吗？”
“待会儿他醒来，可能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他已经分不清幻境和现实了。即使他杀了豸母，他也会成为新的豸母。”尤菲米娅温和地说道，“原世界中就是如此。”
“他第一个杀死的就是前来救援的同伴。”
夏伊抿唇，他没说话，只是更加贴紧伊诺克。
半晌，他喃喃道：“不会的。”
“伊诺克会赢。”
“他答应了我。”
Ome叹了口气，坐在夏伊的身上。
原本它以为这个世界会非常简单，因为夏伊介入的时间比较早，伊诺克的精神海也更稳定了些。
两个人还产生了感情，这下伊诺克更不会黑化了。
但谁知道计划没有变化快。
好好的C级难度的世界变成了S级，甚至毁灭进程比原世界还要快！
“完了，伊诺克已经准备自杀了。”
“只要他自杀了，就是将自我意识完全消灭，豸母就赢了。”
画面中，伊诺克已经躺入了棺材。
得益于虫族更好的防腐技术，夏伊没有坏。
他将夏伊揽入怀中，一条又长又黑的尾钩从他的尾椎探出，将夏伊裹了一圈又一圈。
伊诺克闭上眼睛。
他们相拥的姿势就好似夏伊结茧的那一次。
即使他不记得。
“我来了。”
他张嘴，无声地说。
第58章 唯一
等待死亡的过程堪称温柔。
伊诺克闭上双眼, 半长的黑色卷发搭在脸上。
只有他一只虫的呼吸。
狭窄的棺木使得他呼吸的回声都变得无比清晰。
渐渐的，空气越来越少。
他的心率开始增加。
如果能把它跳动的次数分一半给夏伊多好。
他浑身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
这是非常艰难的一个时刻。
他不自觉地搂紧夏伊。
再等等。
再等等我。
夏伊。
夏伊死前最后一个画面又浮现在他眼前。
雄虫惊慌地扭头，双唇一碰, 然后分开。
【我】
舌尖碰到上颚, 嘴唇向两边扬起，像极了一个微笑。
【等】
舌尖再次碰到上颚，嘴唇弧度稍微落下，但依然是一个浅浅的笑。
【你】
【我等你】
这个画面无比熟悉。
夏伊还对他说过一次。
在哪里？
伊诺克竭力在脑海中思索。
在哪里！
突然, 一个画面像是火花一样，出现在他眼前。
他隔着悬浮车的玻璃，看见站在家门口的夏伊。
不是韦伯斯特的老宅, 是独属于他的, 家。
夏伊站在门口, 穿着斯莱恩军校的校服, 白色的制式衬衫, 黑色的西装长裤。
他站在那里, 像是一棵挺拔的青竹。
他挥动着手。
“一路平安。”少年轻轻地道, “我等你。”
他没说出声, 或者说，他说出了声, 但是伊诺克听不见。
因为伊诺克他在悬浮车上。
他为什么要离开他的雄主？
对，因为他要去战场。
去休斯敦星球。
——去杀一只精神系的豸母。
——去把一只军雌最高的荣耀尽数献给他此身的主宰。
“伊诺克！”
灰色的眼睛在一片绿光中睁开。
看见一张又哭又笑的脸。
“太好了, 伊诺克！我就知道你会醒来！”
夏伊咧开笑容，泪水却随着这个表情涌出眼眶。
伊诺克抬手, 伴随着咔咔的巨响, 他的手从豸母的消化壁中扯出。
可是太脏了。
他只有抬起头，吻住雄虫不断落泪的眼睛。
“抱歉, 久等了。”
之后斩杀豸母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毕竟这只豸母侧重精神系，肉身并不十分强悍。
而伊诺克，正处于一种愤怒之中。
——这只该死的豸母，竟然敢模拟夏伊的死亡！
蝎目的虫族，不仅有一条极其粗壮的尾钩，他们还有两只极具攻击性的螯钳。
返祖化的伊诺克没几下就破开了这只星豸的肚子，而ome尖声高叫：“小的那只，小的那只！”
“那只才是它的本体！”
夏伊侧目，就看到了一只散发着微弱绿光的小虫，正是刚才落在他肩膀上振翅的那只。
没等伊诺克出手，夏伊的精神触角一抽，就将它拍死了。
他又看了眼伊诺克，发现伊诺克并看不见眼前这只尖叫的小电视机。
而尤菲米娅，早在豸母破开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紧接着，ome也像是被一只手抓住了似的，瞬间消失在视野里。
“你在看什么？”伊诺克问道。
“呃……没什么。”夏伊微笑起来，“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当我的监护虫。”
“要把我从小养到大。”
要知道在梦境中，夏伊一共只度过了一天。
这是他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的结果，也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但是在伊诺克的梦境中，他却是实打实地把夏伊从五岁抚养到了十七。
伊诺克当然没有特殊的偏好。
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但豸母编织的梦境是根据心底最深的愿望来改编的。
那么为什么这只雌虫会有这么强烈的愿望呢？
罕见的，伊诺克失声了片刻。
他扶额。
如同夏伊进入了他的梦境，因为精神海被夏伊锚定的原因，他也知道了部分夏伊的梦境。
虽然那是一个他从未涉足的世界。
“抱歉，我弄错了。”伊诺克叹气，这只高大的雌虫此刻显得有些窘迫，“我以为你从小没有雌父雄父。”
因为夏伊表现得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非常匮乏。
他没有吃过仅供贵族雄虫的食物，不知道破茧是什么意思。
他不懂得好好保护自己，他敢以卵击石与冯曼战斗。
甚至连身体都有营养不良的情况。
这一切都不像一只在爱里被呵护着长大的雄虫。
所以伊诺克一直以为夏伊被他的监护虫虐待。
但因为夏伊从来不提，伊诺克也不勉强。他尊重夏伊的隐私，也等着雄虫彻底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只是他的心一直暗自被烹灼着。
只要一想到小夏伊连水晶果都没吃过的时候，伊诺克就愤怒得想把他原来的监护虫抓起来打一百遍。
谁知道是个误会。
夏伊……夏伊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雄虫。
他有着疼爱他的双亲、奶奶，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
这个理由比夏伊听过的所有情话还要动听。
夏伊的脸慢慢涨红。
所以伊诺克是担心他过得不好，所以才想亲自把这些他以为夏伊缺失的东西全部补回来吧。
非常、非常甜蜜的伊诺克。
夏伊的脸越来越烫，连带着他的心跳也变快了。
他也有好多好多话想说给伊诺克听。
可是现在他们还在磁暴区，唯一的机甲也被星豸咬穿了几个孔，不过好在能搭载他们返回休斯敦星球。
“伊诺克，等回家了，我就告诉你我的答案。”
夏伊一边说着一边把领口拉高，遮住他红得不像话的脸。
这句话简直就是告白了！
“嗯。”伊诺克点头。
他想拥抱他的雄虫，亲吻他，用尾钩一圈一圈缠绕在他身上。
可是不是现在。
最起码，不能是一周没有洗澡、浑身上下还黏着恶心的豸母的消化液的情况下！
——
“据休斯敦星球传来的最新消息，元帅表示，军队已经在前线取得了非常好的结果，豸母‘曼达’已经被第二军团少将及其雄主斩杀。”新闻主播字正腔圆地播报了这则消息，“元帅还承诺将在不久后会就这一结果提供更多细节。”
星网为之欢呼。
【虫神在上，这是豸母被消灭得最快的一次吧！】
【对啊，甚至战场只锁定了休斯敦，都没有波及到其他星球！】
【上一次的豸母是防御系的，打了整整十四年！我都准备好战备粮了，结果告诉我战争已经结束了？！】
【帝国越来越好了！第二军区万岁！韦伯斯特万岁！】
【新闻也没提功臣，有些虫就自动带入了？】
【第二军团的少将只能是伊诺克·韦伯斯特吧！】
【只有他了！】
【你们关注的重点是不是不对啊，重点是及、其、雄、主！】
【雄虫能斩杀豸母吗？应该是韦伯斯特想要与他的雄主共享荣誉吧。】
【乱讲，有可能雄主在豸母断气前也打了它一下哦！】
【皮外伤也是伤啊！】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新闻说了，这次豸母是偏精神系的异能，雄虫击杀豸母也说得过去啊。】
【太天真太天真，之前的新闻你们没看啊，他的雄主不是F级吗？】
【上面的信息也太滞后了吧，夏伊早就驾驶机甲主动奔赴前线了，这起码是A级以上的雄虫才能做到啊！】
【不是说他在磁暴圈中撑开了精神域，才将救援小队带入休斯敦星球的吗？他是S级雄虫啊，雄保协会都发通告了你们没看啊！】
【啊？我怎么听说他上前线后跑了呀？】
【什么呀，你们去看，新闻已经更正了！】
【卧槽！把少将及其雄主调了个个儿？】
【意思是豸母是雄虫杀的了？】
【我的天！夏伊啊！我最喜欢的雄虫就是他了！】
【我哥也在前线，他给我说，夏伊绝对是S级雄虫！他可以随便进入一只雌虫的精神海！】
【卧槽卧槽！】
【又要出现一只S级雄虫了吗！！！整个主星才九个，第十个终于要出现了！！！】
【啊啊啊啊我的雄主啊！】
【上面的做梦呢，夏伊的雌君是韦伯斯特！人家这次去休斯敦也是为了自己的雌君吧。】
【怎么办，这么深情，更爱了。】
【我也爱。】
【天啊他们俩还是强制婚配！！！我现在就去找尤菲米娅！！！】
【做梦吧，人家被强制婚配的时候是一只F级雄虫啊！S级的雄虫怎么可能参与强制婚配！】
随着越来越多的细节公布，星网上就像是沸腾一般，处处都是夏伊和伊诺克的词条。
但这一切，夏伊和伊诺克都不知道。
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
星舰之中。
夏伊和伊诺克并肩躺在甲板上，他们的头顶是特制的透明防御罩。
万千的星辰自夏伊眼中划过。
这是他第二次凝望太空。
第一次，他满心担忧与惶恐。
而这一次，他的心中一片安宁。
因为伊诺克在他旁边。
他锚定了伊诺克的精神海，何尝又不是伊诺克锚定了他。
独在他乡为异客，又遑论在另一个世界。
只有在伊诺克的身旁，他才会感觉到全然的放松。
夏伊不自觉笑了起来。
伊诺克踌躇片刻，他郑重地直起身体。
“夏伊，你的答案。”
“我的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想听你亲口说。”
伊诺克的表情太紧张了，他的眉宇间又出现一道浅浅的竖痕，嘴角下抿。
他面对豸母都不是这样的表情。
像是一个苦大仇深的新闻工作者。
夏伊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伊诺克的长眉拧得更紧。
夏伊不逗他了。
他也坐直了身体，牵起伊诺克的手。
两人双膝相抵。
天啊，伊诺克竟然在颤抖。
这样的紧张也传递给了夏伊。
他觉得嗓子发紧。
“我——夏伊，郑重地向伊诺克·韦伯斯特提问。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雌君，爱我，陪伴我，守护我，不论贫穷还是富贵，不论逆境还是顺境，都和我一起度过余生？”
“我愿意。”
“对了，忘记了一点。”
“什么？”
夏伊眨了眨右眼：“某些虫在我五岁吧，应该是五岁的时候提出的要求。”
不等伊诺克反应，夏伊就倾身含住了他的嘴唇。
“唯一的。”
“做我唯一的终身伴侣。”
比起爱人，嗯，现在是爱虫了，夏伊更喜欢伴侣这个词。
相互陪伴，永不分离。
至于后来哭天抢地、求着夏伊多找几只雌虫的雄保协会；至于星网上酸不拉几、阴阳蝎目善妒的言论。
以及战战兢兢向主神汇报宿主和罪魁祸首又在一起了的ome。
他们通通都不在意。
他们就是彼此的唯一。
第59章 采访
“你现在就去找夏伊阁下, 你们在一艘飞舰上，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
通讯视频这头，加尔·艾瑞克气得浑身发抖, 他提高声音：“我不去！我说了我不去, 凭什么要我去采访他！一只F级的虫子！一只靠珀涅才能晋升的臭虫！就因为他上了战场！我就要卑躬屈膝做他的陪衬？我是A级雄虫！”
“加尔！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知道S级的雄虫有多么难接触吗！”巴尼·艾瑞克沉下脸，“你搞清楚，光是主星登记在册的A级雄虫就有3万只, 但是S级的你知道有多少吗？一共只有10只！而夏伊才18岁！”
“收起你的小性子，把你发在星网上那些言论删干净，不要与夏伊阁下结仇, 你要为艾瑞克家族考虑！你的雌兄可还没有级找到雄主！”
加尔·艾瑞克气红了眼睛, 他愤怒地把终端砸在墙上, 雌父的虚影很快消失了。
几分钟后, 他房间的门被敲响。
加尔·艾瑞克猛地拉开门, 见来虫是自己的雌侍,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也是来劝我去拜见那只臭虫的？！”
雌侍担忧地看着他, 他方才也接到巴尼·艾瑞克的通讯：“雄主, 消消气。我们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获取休斯敦星球的第一手资料……”
虽然在磁暴发生的时候，他们就第一时间向军队发送求救信号, 回到了星舰上，但是‘战地雄虫记者’的通告已经发出去了, 不少虫都知道他们现在就在军舰上。
艾瑞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也觉得他是S级雄虫我就矮他一头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 雄主, 您仔细想想，夏伊就算是S级雄虫, 他也是一只从偏远星球来的、没见过世面的虫子，我们当时查到了他迟迟没有破茧的原因可是营养不良啊！”雌侍在艾瑞克身边呆了很久了，已经摸清楚了他的脾性，他顺从地伏跪在艾瑞克脚边，“虽然是您采访他，但是你们是一同入镜的啊！”
“这样一只乡下虫，怎么可能会盖过您的光芒？”
艾瑞克脸上的怒意渐渐消失了，他漂亮的脸蛋上浮现出讥讽的笑意：“当然！他是一只不学无术的虫子，以他的成绩根本上不了斯莱恩军校！”
“这只臭虫子，还以为能营销一个英雄的虫设！”他完全忘了自己就是为了‘战地雄虫记者’的名号才特地从主星赶来休斯敦星球，还因此折损了一小队救援部队。
“现在就去为我置办一身新衣，联系造型师过来！”
——
“紧张吗？”伊诺克将热牛奶递给夏伊，“只是走个流程，如果你不想去可以拒绝。”
“倒也没有。”夏伊接过热牛奶捧在手心，“我……我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大英雄，那个宣传稿实在是太……浮夸了。”
他叹了口气，前天雄保协会的虫到了，还带了一大批医护人员，一上来就给他做了个全面的身体检查，薛医生也在其中，他重新给夏伊测定了他的精神力等级，发现已经稳定到S级了。
于是整艘星舰就沸腾了。
给他抽血的医护人员有一个兴奋到呼吸碱中毒，直呼自己见证了帝国的奇迹。
雄保协会的来虫更是激动，他直接冲着元帅咆哮：“你竟然让一个刚成年的S级雄虫独自进入外太空！！！他才刚破茧！！！虫神在上，竟然还有虫要逼迫他服用珀涅！马库斯，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他还是一只小虫，他还没有你的虫崽大！”
夏伊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有虫能指着元帅的鼻子骂。
“咳……康纳尔，事出有因，我后面给你解释。”一脸严肃的元帅清了清嗓子，揽过留着一头漂亮金发的雄虫。
漂亮的雄虫推开元帅，反而来到了夏伊面前：“好孩子，我已经知道了你的遭遇。”
他天蓝色的眼睛中写满了疼惜：“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夏伊还有些懵，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康纳尔说的“受苦”指的是什么。
“我……您别怪元帅，是我主动请军的。”夏伊脸有些发红，他放在裤腿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因为我的雌君还在休斯敦星球。”
“哦，韦伯斯特家的臭小子。”康纳尔眯起笑眼，“看来我想让你做我孩子的愿望落空了。”
夏伊脸涨得更红。
后面夏伊才知道，这只漂亮又亲切的雄虫竟然是雄保协会的会长，同时也是元帅的雄主，他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实际上已经九十多了。
当天下午，雄保协会就发出了公告，庆贺帝国第十位S级雄虫的诞生。
同时，星网上也更正了新闻的内容。
从【豸母‘曼达’已经被第二军团少将及其雄主斩杀。】变成了【豸母‘曼达’已经被帝国第十位S级雄虫及其雌君斩杀。】
夏伊看了后着急地向康纳尔解释：“会长阁下，星豸不是我杀的，是伊诺克……”
“哦？”康纳尔伸手将垂落的金发别在耳后，“那是韦伯斯特在述职报告中写的有误？他说精神系豸母是你发现然后用精神触角打死的。”
“呃……”
“好了，小夏伊，雌虫从来不缺英雄，但是雄虫不一样，你知道吗？”康纳尔笑了起来，他继续道，“在几十年前，联邦还没有瓦解的时候，雄虫甚至会被当作珍贵的宠物贩卖，虽然帝国对雄虫的保护一直很到位，但也掩盖不了雄虫们作为‘生育工具’的事实。”
“永远不需要劳作就能得到最漂亮的衣服，最美味的珍馐，你觉得这是公平的交易吗？难道他们雌虫都是笨蛋，天生就喜欢做赔本生意？”
“一旦上位者改变了想法，联邦的噩梦就会再次重现。”
“虫帝大力推行新保护法，致力于让更多雄虫参与进社会工作之中，就是为了改变这样的现象。”
“夏伊，你要记住，我们不是‘珍贵的宝物’，我们是‘虫’。我们的视线不应该被局限在衣服珠宝中，和雌虫一样，我们的舞台也是星辰大海。”他叹息一声，用赞叹的目光看着夏伊，“决策席中的雄虫越多，我们也就更安全。”
“而你已经做到了，你主动前往战场是事实，你成功将军队和信号器运往休斯敦星球是事实，你杀死豸母让帝国免于灾难也是事实，为什么不好意思承认呢？这是你应得的嘉奖。”
康纳尔继续说道：“帝国需要更多你这样充满勇气、善良、富有责任心的虫，如果能有更多的雄虫把你当成榜样，获得不一样的虫生，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夏伊红着脸，完全被说服了，晕晕乎乎地答应了康纳尔提出的采访。
康纳尔看着夏伊临走时乖巧带上的门，挑起眉头轻轻呷了口茶。
十八岁的小虫啊，就是好忽悠。
有些小虫善良勇敢，主动承担一些原本不属于他的责任；而有些败类，大战之前，竟然还在蝇营狗苟，为了一己之私置大局于不顾。
想到从赖特·格罗佛身上得到的消息，康纳尔天蓝色的眼睛逐渐变得深沉。那只废物一样的雌虫，仅仅挨了两下精神触角的鞭打，就痛哭流涕地把什么都交代了。
看来帝国安稳了太久，有些尸位素餐之虫也该挪挪屁股了。
不过，这些就不用告诉一只十八岁的小虫了。十八岁，还没有他的虫崽大呢。
不过他的雌君，韦伯斯特家的小子，好像快满40了。
——
采访当天。
夏伊坐在主席台前，据说为了不引起他的紧张，此次的主持虫也是一名雄虫。
这只雄虫非常精致漂亮，他坐在软椅上，两腿交叠，姿态优美。
夏伊莫名觉得他有些眼熟，但确实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
康纳尔之前和他说过，这次采访不会那么正式，而且可能会有一些比较私虫的话题，让他不要紧张。军部另有正式的新闻发布会，那个只需要元帅出席。
一开始，所有的问题都非常正常。
“是这样的，夏伊阁下，我们曾经还有过一面之缘。”艾瑞克笑了起来，他小巧的下颌因为这个笑容更显精致，他等了片刻，直到看到夏伊有些茫然的眼神，他垂下眼睛，显得有些落寞，“在医院里，不过您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那时候，我听到了一些关于您的消息，据说您原本只有E级，这是真的吗？”艾瑞克重新调整了状态，扬起了笑容，好似刚才被遗忘的落寞没有出现过。
“如果方便的话，能告诉我们您是如何提升精神力等级的吗？从E级到S级，这个跨度只能让虫想到奇迹！”
他明明用的是夸赞的口吻，但是夏伊却捕捉到了他传来的敌意。
这个话题夏伊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因为这个壳子里已经换了个芯子，所以精神力才发生了这么大变化吧。
而且他能破茧，是因为伊诺克和他一起进入了茧中。
薛医生还说过，精神力交互可以提升精神力……
思及此，夏伊抿了抿唇。
但这个表情落在艾瑞克眼里就是心虚，他自作主张地更换了原本准备的问题，继续追问道：“而且，我听说您身体很不好，是因为什么呢？”
他尖锐的问题已经引起了电视台的警觉，有工作虫已经准备切断网络，就听到艾瑞克语速极快地道：“是因为服用了过量的珀涅吗？！”
第60章 慰问
艾瑞克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工作虫脸色惨淡地看向主管，表示没来得及，这句话已经传出去了。
艾瑞克拿出一沓纸, 上面是夏伊购买珀涅的记录, 这种一调查就能查到的消息，就算夏伊否认也没有用。
主管神色凝重，就看见夏伊点了点头。
“对，我是服用过大量的珀涅。”夏伊沉稳地说道。
艾瑞克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 珀涅的副作用已经被证实了，它确实有几率在短时间内让精神力虚高，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跌落至原等级, 甚至伤害神智, 变成傻子！
看！这种后天服用药剂的S级雄虫根本比不上他！夏伊还想凭借伊诺克的战功营销英雄虫设, 做梦！
“但是那并没有用, 它让我从E级跌落到了F级, 也让我的身体变得非常虚弱。”
“实际上, 那次去医院,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你的精神力等级是怎么提升的？”艾瑞克已经装不下去了, ‘您’字他夏伊也配？
这种把他人拉下神坛的感觉让他兴奋得呼吸都变得急促。
如果珀涅都无法起效，就说明夏伊的S级是假的！是军部和雄保协会联合的谎言！就像他营造战地记者的头衔一样所营造的谎言！
“是因为伊诺克。”夏伊认真地道, “他进入了我的茧中，唤醒了我。”
台下一直没有说话的伊诺克眼神变得温柔, 任谁也能看出其中的爱意。
“那时候我很沮丧，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就算就此消散了也很好……是他给了我重新活下去的勇气。”
“这不可能！你的意思是三个月前你才破茧？！”艾瑞克提高声音, “而且雄虫结茧的条件有多严苛大家都知道，怎么可能有雌虫一起被包裹在茧内！”
伊诺克身旁的薛桓巢低声说了句：“好家伙, 怪不得把我从主星喊过来，在这等着我呢？”
少将笑而不语，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夏伊。
薛桓巢站了出来，他走向台前：“实际上，雄雌虫共同结茧是可以的。”
“只是条件非常苛刻，在未成年前就能找到匹配度高于80%的恋虫，并且完全信任对方——能达成这一点的，万中无一。”薛桓巢继续道，他是这一方面的专家，没有虫能质疑他的专业性，“哦，对了，也不是没有后遗症——”
“如果两虫匹配度过高，可能出现精神海锚定的症状。”他笑了一下，“对，就是你们在课本上才能看到的精神海锚定。”
精神海锚定是一个极其可怕的症状，一旦雄虫抛弃了雌虫，雌虫就会死于失锚。这简直是精神上的绝症！
但另一方面，精神高度契合的雌雄虫很少会分开，尤其是达到了精神海锚定这个层面上的。即使雄虫受影响程度远小于雌虫，但他们同样也会被精神海锚定所影响。
——不论雌虫还是雄虫，找到一个高度契合的另一半都是一件困难的事。
精神海锚定出现的几率极低。
所以它又被戏称为“真爱的烙印”。
“我还以夏伊和伊诺克这对为数据基础写了一篇论文，感兴趣地可以看看。”
薛桓巢此话一出，在场的虫子都知道他所言非虚了，一瞬间，艾瑞克的表情扭曲了起来，破坏了他精心打扮的美丽。
他咬牙，但是却还不死心：“夏伊，你为什么会选择服用珀涅！你一个边远星球来的雄虫，哪来的巨款购买珀涅！你说啊！你快说！”
“我服用珀涅，是因为我是一个平庸的雄虫。”夏伊声音很淡，“因为等级低下，所以想要提升自己。”
“但是我走错了路。”夏伊知道珀涅的危害性，他必须把这些说清楚，否则一旦有其他雄虫盲目使用珀涅，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外力并不能真正地帮助我成长。”
“真正能帮助我的是学习、锻炼、责任，还有爱与被爱。”
“精神力等级也不能说明一切。”夏伊笑了一下，“S级雄虫有S级雄虫可以干到的事，F级雄虫也有他才能干到的。”
“我是F级还是S级都不会影响我是夏伊。”
他的眼神和台下的伊诺克少将触碰到了一起。
少将神色温柔。
夏伊知道他一定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珀涅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药剂，擅自服用它可能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夏伊认真地说，“你一定是不想其他雄虫受到它的伤害。”
“一个新闻虫需要具备的质疑精神和介入态度，你已经有了。”
他伸出精神触角轻轻碰到了加尔·艾瑞克的。
夏伊琥珀色的眼睛充满了温柔与包容。
他的精神触角也传递了同样的信息。
艾瑞克愣在原地，良久，两行眼泪从眼眶里滚下来。
他恨恨地擦掉脸上的泪痕，跑开了。
他家境优渥，生来就是A级雄虫，为什么还要工作？
并不单单为了营造虫设。
他想起了他最初迈入新闻行业的初心。
【对于记者而言，首先要有质疑的精神，有怀疑一切的介入态度和求真务实的工作作风。】注1
——
“夏伊，可以再锋利一点，他对你有恶意。”伊诺克温声提醒。
“我知道啦……他好像很不喜欢我。”夏伊的触角顶端毛茸茸的小豆子晃荡了一下，像是骄傲又像是不好意思，“但我也阴阳他了。”
伊诺克失笑。
那句话如果被称为反击，也太过温柔了。
他伸手摸了摸夏伊毛绒绒的头发。
艾瑞克来休斯敦星球想当战地记者，却害死了一支救援队的通告他已经安排好了。
不过有些事，还是不让夏伊知道好了。
干净的、纯洁的小家伙。
——
“夏伊阁下，后面的行程还继续吗？”
主管神色踌躇地看着夏伊，经历了这么不愉快的一遭，他不知道这位雄虫阁下还有没有心思继续后续的慰问活动。
夏伊眨了眨眼睛，随后点点头。
按原计划，采访之后还有个慰问活动，慰问一下休斯顿星球的原住民。
他们的家园在此次战争中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康纳尔说雄虫的慰问能帮助他们重振士气，重建家园。
主管列出了一系列地点，夏伊浏览片刻后选择了末端的十七所。
这是第一个被星豸突袭的地方，也是受创最严重的地方。
在主星的时候，夏伊曾看到过十七所的报道，遍地的残肢与碎肉，军雌们鲜红的血与星豸绿色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堪称惨烈。
夏伊到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清洗过一次了。
但或许是接到通知的军雌们并不相信真的会有雄虫阁下降尊纡贵前来此地，打扫得并不认真，夏伊还是看到了不少血液干涸留下的痕迹。
“抱歉阁下，我马上通知虫去清理。”
“不必了。”夏伊看着前面忙碌不已的雌虫们，制止了主管的行动，“我们先去探望伤员。”
在夏伊的印象中，伤员应该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包扎着伤处，奄奄一息地躺着。
但是虫族的伤兵显然不一样，即使缺胳膊断腿儿，他们还在参与重建工作。
夏伊走进去的时候都被惊呆了。
“哎，你说夏伊阁下会来慰问我们吗？房顶都要被我刷的抛光了！”
一群军雌背对着他们在聊天。
说话的那位双腿都裹着纱布，他坐在房顶上，仅用双手移动着，很快将那一片的污渍打扫干净。
“你做梦呢！雄虫阁下什么身份，来我们这破地方！我们这里连一间完好的房屋都没有！”
接话的军雌两只手都打着绷带，他用肩膀和脖子夹住沉重的材料，往破了个大洞的地方走去。
“那上面还喊我们打扫卫生，我打扫个屁！”
“别嚎了，忙完了就过来，星网上有夏伊阁下的采访！还是艾瑞克去采访的！”
“艾瑞克？我超喜欢他的！”
“嗯……”
“你嗯什么？你以前不也是艾瑞克的粉吗？怎么现在移情别恋了？”
“我现在是夏伊的粉了。”
一群雌虫围着中间那位雌虫，一起收看星网上的采访。
休斯敦星球此次受损严重，物资还没有完全送达，他们的个虫终端几乎都报废了，现在看的这一个还是不知道从谁家翻出来的老古董。
老古董只能投放一个视频，声音还尤其大。
“……责任，还有爱与被爱。”
温柔的声音从视频中传来。
一群雌虫全部露出陶醉的表情。
“我发现了，假的温柔和真的温柔一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
“对啊对啊！简直是萤火之于月光！”
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竟然还有虫质疑夏伊阁下欠钱！都有虫甩出记录了好吗，阁下早就加倍偿还了！”
“那个……打扰了。”
声音和视频中的如出一辙。
“我怎么听到有雄虫在说话……”
“我也是！”
“你们想屁吃呢？”
外围的几只雌虫挨个把头转过来。
他们就像是见到了美杜莎的头发一样，一个个都石化在了原地。
“夏夏夏……”
蹲在中间的雌虫艰难的用包扎成球的手滑动着屏幕：“吓什么吓，快来帮我滑动一下，我要重看一遍！夏伊阁下真是我的天菜，怎么有雄虫这么可爱又这么善良，我的天，他还杀死了豸母！我要把他的小脸亲烂！！！”
“……”
“……”
“你们怎么了？”一片沉默中，那只雌虫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转过头来看自己的小伙伴，就见到不远处一个脸红得像番茄的虫。
番茄虫旁边还站着一个脸黑得像煤炭一样的虫，灰色的眼睛像是要杀死他一样的锐利。
“夏夏夏……夏伊阁下！！！”
总之，这场慰问进行得很顺利，据康纳尔说，是非常十分以及无敌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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