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卡洛斯的手指离开霍修的脑袋时, 下层甲板上的人早就消失了。
甚至连血液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卡洛斯莹绿色的眼睛看着霍修，出于他的个虫偏好，他给了这只黑猫一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
和他的相似, 但是更为幽深。
就像是森林。
“想问什么吗, 小猫咪。”
“……注意你的称呼。”霍修提醒道，小农夫他还能当耳旁风，但是小猫咪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只异形是怎么回事？”
霍修还是开了口，他原本以为在游戏中那些露出来的翅膀和虫甲都源于游戏中的种族设定, 却没想到现实中也是如此。
“一只背叛我的虫。”卡洛斯轻声道。
“他有翅膀和硬甲。”霍修补充道。
“哦。你问的这个呀，他是甲虫，自然有翅膀和虫甲。”卡洛斯趁机撸了一把霍修的尾巴。
然后被那条尾巴抽了一下手臂。
“……你们都有吗？显性虫种的特征？”霍修问道, 他想起那只凤蝶和他说的话。
他潜意识中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却说不出来。为什么他默认所有的‘虫’都和他一样, 是全然的人形？
为什么他会觉得长翅膀和其他特征会很怪异。
“只有雌虫会有。”卡卡解释道, “而雄虫无法返祖化。”
霍修依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皱起眉头。
然后就听见卡卡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小农夫, 你知道一只猫皱眉有多搞笑吗？”
“……”
“啊～你是一点也不关心我啊。”卡卡遗憾地叹了口气, 装腔作势的味道非常明显。
他“被诅咒”这件事, 已经很久没有虫敢当着他的面说了。
结果一来就被小农夫听到了。
他不愿意霍修主动提及这件事，但当他一点都不问的时候, 卡卡的心里同样也涌起一股微妙的怒意。
但这种怒意却和杀意并不相干。
他只是想阴阳怪气地说出来。
谁知道那只小猫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踩着他的肩膀, 从他的背后落到了地上。
“你不会这么快死。”
霍修说道。
“祸害的命通常都会很长。”
卡洛斯起身看着黑猫一扭一扭的尾巴。
方才……那根蓬松的毛尾巴，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吗？
——
“那个……哈维, 你刚刚又看到首领怀里抱了个什么吗？”
肖恩小声地对着归队的哈维说。
“嘿, 据说你回来的时候还带了点特别的小东西，那是什么？”
“就是他怀里的那只猫。”哈维回答, 他的脸上一向没有太多的表情。
“？！不是说是《无神之界》的周边吗？”
“是。”哈维解释道，“那是《无神》最新推出的实体化产品。”
“所以那只猫的身体里是首领的虚拟恋爱对象？？？”
“可以这么说。”
单身三十年的肖恩受到了一点震撼。
“卧槽，我真没想到首领会玩这样的游戏，还……这么投入。”
“按照星辰公司提供的数据，首领目前的程度还排不上前10%。”哈维推了一下平光眼镜，“已经有虫在现实生活中和虚拟雄虫举办了婚礼，甚至去虫口管理局将自己的名字从名单中移除。”这意味着他无法向任何雄虫阁下发出约会申请。
“这也太夸张了吧！它们只是数据啊——”
“你不要在《无神之界》的玩家面前说这句话，容易引起斗殴事件。”
“同时，你最好在霍修阁下面前表现得体一些。”哈维提醒道，“他搭载的虫工智能足以完成记录、分析以及告状。”
“如果你和他共同参加智商测试，你的分数不一定能超过他。”
“……”肖恩瘪嘴，他干嘛要和一个机器比智商，“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成为首领的雄主？这也太扯了吧！”
哈维表现得非常淡定：“霍修阁下有自我发展的潜能，他产生自我意识的几率很高。”
“普通的虚拟雄虫都引得一群雌虫坠入爱河，更何况是唯一的、特定的，和真虫无异的霍修阁下呢？”
“可是……那是首领啊……你觉得他会喜欢上某只雄虫吗？”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哈维说道，随后抬起手阻止了肖恩的发言，表情冷淡，“总之，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你好自为之。”
肖恩叹了一口气。
——
霍修趴在一面光屏前，用弹起的指甲尖按下翻页键。
他正在看常识类教育视频——《虫族百科》。
很显然，这个世界的高等智慧生物是这种名叫虫族的种族。
他们分为雌虫、亚雌和雄虫，而雄虫非常稀少，不平衡的性别比例导致他们的繁衍困境。
“卡洛斯，你的显性虫种是什么？”
小黑猫跳上驾驶台，他们此刻正处于狭小的机甲内部。
这都是因为卡洛斯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带他驾驶机甲。
他的原话是“兜兜风”。
——虽然机甲的驾驶舱是全封闭的状态，霍修不知道‘风’从哪里来。
“小农夫，我们身处最美丽的觅露星云，你就不能先来看看这幅美景吗？”
小黑猫碧绿的眼睛看向窗外，可惜只能看到灰、绿、蓝三种色调。
他收回视线，随后又看向坐在驾驶位的卡洛斯：“你在转移话题吗？”
“哈，被你发现了。”卡洛斯一边笑一边伸出手摸向他的耳朵中间。
驾驶舱内空间太小，即使霍修动作极快，尖锐的指甲从肉垫中弹出，但也只在驾驶台上划出一道道浅浅的划痕，然后很快被卡洛斯牢牢地抱在怀里。
“我选投影。”霍修飞快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同时两只尖尖的耳朵向后脑勺贴去。
但下一刻，变态的卡洛斯就在他的耳朵尖儿上咬了一口。
“？”
霍修希望自己能够继承游戏中雷电的属性，这样他就能把这个变态送到西天去。
“投影。”霍修强调道。
“好吧好吧。”卡洛斯答应得非常勉强，“那你让我揉一下肉垫。”
小黑猫面前的白色胡须气得颤动一下，随后狠狠地将肉垫踩向卡洛斯的手掌心。
卡卡操作了一下个虫终端，下一刻，霍修的视角一边，重新站回了驾驶台。
他变得很小，大概只有十厘米那么高——甚至比他小黑猫的肩高还要低不少。
“……”
霍修变为投影后，感觉自己的大脑突然变得十分清晰。
在当猫的时候干的丢人事情——比如气得胡须颤抖，比如出卖自己的皮毛，比如有时候身上会有些痒，他下意识地回头一舔——总之，这些记忆全部回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见那道小小的投影立在原地起码一分钟都没有动弹过，卡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抱歉抱歉，这个实体小猫搭载的处理器很小，所以他不能处理大量的数据。”
“这和你本虫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哦，小农夫，除了你们俩都这么可爱这一点。”
卡卡继续自己的咏叹调。
霍修抿紧唇角，不想理会这个家伙。
实际上，他周身的蓝紫色闪电已经汇聚成足球大小了。
“好了，亲爱的未婚夫。”卡卡正式向霍修发出邀请，“想要体验一下驾驶机甲的感觉吗？”
“我知道，你的设定是远古雄虫，你应该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
白金色头发的雌虫笑了起来：“但是，你可以触摸到风。”
“你要试试吗？”
霍修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膛中跳动了一下——虽然他大概率没有这个东西。
卡洛斯将个虫终端中的一个芯片拿出来，随后插进机甲的卡槽之中。
“这个小东西昨天才做好，希望你……玩得开心。”
卡槽接入之后，桌面上的霍修再次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机甲亮起来的眼睛。
“看来接入成功了。”卡卡笑道。
霍修的视角再次发生了变化。
他看见的不再是机甲内部，而是无垠的宇宙。
觅露星云无尽的瑰丽终于出现在他的眼睛之中。
附近恒星的高温辐射，使得星云中的气体分子和尘埃颗粒被激发，这让它们呈现出斑斓的色彩。
如同燃烧的火焰，红橙黄绿交织。
卡洛斯依然拥有着机甲的控制权，因此机甲的行进速度非常之快。
霍修感受到了‘风’。
气体和尘埃随着他行进的动作而发生流动。
他也因此看到了‘风’。
他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这一瞬间，霍修相信自己是活着的。
“小农夫，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卡卡的声音从内部传来，带着一点笑意和为不可见的温柔，“亲密度往上跳了10。”
“谢谢。”
“不客气。”卡卡回道，“现在该你控制机甲了。”
他一边说一边收回自己的控制权。
高速行进的机甲猛地停滞下来，又因为没有地心引力而漂浮在太空之中。
周围呼啸而过的陨石带来的气流使得机甲开始旋转。
“保持平衡。”卡卡的声音传来。
他语调轻快，甚至带有一丝恶作剧的兴奋。
然而霍修的镇定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无趣，他耸耸肩，开始教授操作流程。
霍修很快把握了要领，他似乎有着非常强的运动神经。
不过这也很正常，他毕竟是AI。
“哇哦，未婚夫，你真的很有天赋。”卡洛斯夸赞道，“如果有雌虫知道，机甲是可以一个小时内学会的，他大概会哭吧。”
“你用了多久？”
“哦，不用算我，我是——天才。”
“……”
第112章 双虫游戏
“《无神之界》还推出了新的增加亲密度的方式, 要不要试试？”
卡洛斯将正在看正经教育视频的小猫抱了起来。
他发现在大多数时候——特指在他本人忙的时候——霍修都会选择小猫的形态。
而不是那个投影。
……霍修想接触现实世界。
卡洛斯很轻易地解读出这个信息。
“洗完了？”霍修伸出猫爪抵住卡洛斯凑近的脸，随后很快切换至投影模式。
他缩小版的身形很快出现在光屏前，继续学习虫族的发展史。
“……小农夫, 你这样就没有意思了嗷。”
卡洛斯抱怨道, 他刚烘干后的头发蓬松卷曲，柔顺地搭在他的脸颊上，显得他整只虫看起来非常柔软。
但是他想让看的虫却是一个不解风情的AI。
“新增的方式是什么？”霍修一边学习一边发问，却连头都没有侧一下。
“小游戏咯。”卡洛斯回答, “我们可以玩双虫小游戏，首盘大概能增加2-5的亲密度。”
霍修回过头：“在游戏里玩？”
“可以在现实中。”卡洛斯笑眯眯的，随后将互动游戏板块调出来, “不是全息游戏, 是比较古早的手柄模式。”
“试试吗？”
“60亲密度后, 你就可以在现实中一次性呆满12小时咯。”
是的, 亲密度达到40以后, 霍修可以进入陪伴模式8小时, 然后需要48小时的冷却时间。
亲密度达到60之后, 就可以延长至12小时, 而冷却时间缩短至36。甚至连投影的比例也会放大。
虽然官方还没有正式公布，但是星网上已经有风声在说, 当两者亲密度达到100后，雄虫阁下就可以一直待在互动模式中——那和现实世界有一个恋虫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个做法也给《无神之界》招来了许多骂声, 大家都在说星辰公司的吃相太难看了！这个设置就是为了让雌虫不断给虚拟雄虫氪金。
但是不得不说，这个系列的设定简直卖爆了, 《无神之界》的流水额激增, 盈利的能力让哈维侧目。
“嗯。”霍修答应的爽快。
他将《虫族发展史》暂停，随后很快来到了卡洛斯的床上。
“怎么玩？”他问道。
卡洛斯耸肩：“需要切换至实体模式。”
他这话可没有说谎。
霍修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随后小黑猫一跃而起，跳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这么防我？”
卡洛斯不满道，他迟早把那椅子丢出去。
“你有前科。”霍修拒绝得非常干脆，上一次他被卡洛斯搂在怀里亲了十来分钟才被放出去。
这个疯子。
“切。”卡卡撇嘴，随后拿出两个小小的、特制的游戏手柄。
一个是推杆，可以拨动方向，另一个是两个按钮。
“这个操作很简单，就算只有小爪子也可以玩。”卡洛斯笑眯眯地把手柄在桌面安装好，“左边这个推杆移动方向，右边这个红色的是跳跃键，蓝色的是抓取键。”
“来吧，小农夫。”
卡卡演示了一番后，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床沿，然后放大了光屏投影，和霍修并排而坐。
游戏界面很快开始了。
“粉色的是你，蓝色的是我。”
霍修用爪子拨弄了一下推杆，画面中粉色的、软塌塌一坨的东西就开始动了起来。
它长着粉红色的尖耳朵，嘴巴处是一个柔化了的w形状。
——是只卡通的小猫。
而卡洛斯的人物也是一样，只不过是蓝色的。
它们就像是没有骨头的橡皮泥，走起来摇头晃脑的。
“什么意思？”霍修从来没有玩过游戏，而这光屏中的橡皮泥竟然比机甲还难以操控。
“跳跃键跳过来，小农夫。”卡洛斯率先做出动作，他操纵着画面中的蓝色小猫笨拙地跳起来，小猫的双手举起像是个软塌塌的僵尸。
它的双腿还在空中疯狂蹬踹，企图跳得更远。
“要一直按跳跃键，否则不够远。”卡洛斯耐心地教导。
霍修皱起眉毛，一边推动推杆，一边用爪子踩右边的跳跃键。
但因为他的前肢一只搭在推杆上，另一只爪子很难连续点击跳跃键。
粉红色的小猫掉了下来，被悬崖下的尖刺戳穿了。
“……”
霍修收回爪子，面无表情地看向卡洛斯。
“再来。”
卡洛斯适时侧头，掩去唇边的笑意。
太可爱了怎么办！
这一次，霍修选择先推动推杆，用两只爪子疯狂连击右边的跳跃键。
跳过去了。
卡洛斯看见小黑猫身后的尾巴在空中利落地甩了一下。
“好，下一个我们要跳到那块冰上，那块冰没有摩擦力，只要有向前的力就会往前走。”卡洛斯解释道，“所以我们两个要一起跳上去，并且按住抓取键才不会掉下来。”
霍修点头。
卡洛斯率先跳了过去，霍修看着冰块开始向前移动，他连忙操作推杆，同时猛地按动跳跃键，但是他只有两只前爪——后腿需要蹲在桌面上，所以他没有多的一只爪子及时按住抓取键。
“……”
霍修又尝试了几次，但都失败了。
卡洛斯不怀好意地提醒道：“可以试试后肢。两个键我可以拆开装上。”
霍修甩动了一下黑色的尾巴，那条尾巴准确无误地抽开了卡洛斯伸过来的手。
随后，霍修想到了什么，他移动了一下身体，把那条格外灵活的尾巴搭在了推杆上。
“再来。”霍修催促道。
这一次非常成功，霍修的尾巴力量很大，足以支撑他推动推杆。
他的两只前爪一左一右地搭在跳跃键和抓取键上。
后面的关卡越来越难，有些时候需要两只小猫抱在一起翻滚才能完成，有时候甚至需要一只小猫踩到另外一只小猫身上才能获得足够的高度跳上去。
战况越来越激烈。
霍修的两个按键都被他踩出哒哒的声音。
“抱着我抱着我！”
“跳。”
“呀，小农夫，还挺喜欢抓我屁股的。舒服吗？”
“滚。”
“啊，你踩着我的时候我可以看见小猫的皮燕子——”
“闭嘴。”
当肖恩有急事要找卡洛斯汇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卡洛斯抽空看了通讯视频一眼：“有事？”
肖恩猛地站直：“那批货的买主找到了。是……是杰里米·帕默，他给出了一个远超市场价的价格。”
他说完后就忐忑地等待卡洛斯的指示。
但通讯那头只传来了一声知道了，随后就挂断了。
而另一边，霍修和卡洛斯也成功闯关，首通的他们获得了五点的亲密度。
霍修放松下来后，发现尾巴有些许酸爽。
这个仿真毛绒绒的细节真是做到位了——可以说过于到位了。
“怎么了？”
霍修察觉了卡洛斯的沉默。
“很糟糕？”
他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察觉到自己有些冒昧后便补充道：“可以不说。”
然后他就被卡洛斯抱进了怀里。
“只是一只讨厌的虫子。”
卡洛斯叹了口气，随后把自己的脸放进霍修毛茸茸的肚子里，他感觉到平日里非常有力拒绝他的爪子今天只是软软地蹬着他的脸。
“我的全名是卡洛斯·帕默。”
“……”
“杰里米·帕默是我的……哥哥。我们是同一个雌父所生。”
霍修也随之沉默，所以卡洛斯的敌人是他自己的亲人。
“我的出身是帕默家族的耻辱。”卡洛斯轻笑两声，“因为我的生身雄父是我名义上的太爷爷。”
“他们坚信如果后代的天赋不够，是可以通过血亲繁衍而提高的。”
“当然，也不能说他们这套理论错了。”他说得轻描淡写。
“我的雌父是一只B+级雌虫，而雄父的血统纯度也只有40%——但我，可是货真价实的S级。”
卡洛斯挑眉：“而同一个雌父所生的杰里米，他是B-，即使他的雄父血统纯度要更高一些。”
“不过我有点‘缺陷’。”
“所以他们不敢再尝试了。”不仅不敢再尝试，还想竭力隐藏这个污点。
卡洛斯再次笑了起来，他萤绿的眼睛在黑暗处悄然亮起，其中没有丝毫温度。
他没再说话。
房间内一时安静极了。
“不问问我的缺陷是什么吗？小农夫。”卡洛斯倒在床上，将小黑猫举起来。
霍修转身一扭，从他的头顶跳过，落在软绵绵的枕头上。
“性格。”他冷冷地说道。
“啊？好过分啊小农夫，怎么能说我性格有缺陷，我难道很讨人厌吗——”
“太明显了。”
黑猫不耐烦地甩甩尾巴，随后在枕头上盘踞下来。
他柔软的尾巴尖哒哒地敲击着枕头。
像是某种催促。
卡洛斯有些受宠若惊：“你要陪着我睡觉吗，小农夫？”
他连忙掀开被子，做出邀请的动作：“你可以来我的被窝吗？再给我揉一下你的小铃——不，小肚皮。”
卡洛斯及时改变脱口而出的词汇，以免煮熟的鸭子飞走。
“……不要得寸进尺。”
霍修警告卡洛斯。
但是他躺在枕头上没动。
虽然没有答应，但是——
也没有逃走。
卡洛斯躺在了床上，他侧身对着枕头上的黑猫，随后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拨弄了一下他脸上的胡须。
霍修不胜其扰，他动弹了一下耳朵，却还是没有选择回到游戏中。
“你真是心软。”
卡洛斯轻声道。
“心软的小猫咪是会被吃掉的。”
黑猫长长的尾巴拂过卡洛斯的口鼻处，惹得他呛咳两声。
霍修已经发现了，卡卡的嗓子眼很浅，也很敏感，容易被呛咳或者被卡住。
见目的达到，黑猫半睁的绿色眼睛闭上了。
卡洛斯一边咳嗽一边发出笑声。
他当然听懂了霍修的未尽之语。
——吃猫毛吧你。
第113章 擂台
霍修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百合花园, 他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一个28H的倒计时出现在他的右上方，那是他离下一次进入陪伴模式的时间。
连着两个月的时间，卡洛斯不仅教他学习机甲, 甚至还带着他去围剿星豸, 并且毫不避讳——当他以一只黑猫的形态出现在作战部署的会议室时，所有的虫子都惊呆了。
不过卡洛斯的行事作风一向乖张，他手下的星盗们很快接受了这一点，在此之后, 黑猫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有虫子产生疑惑了。
现实与虚拟的界限逐渐模糊，而卡洛斯正是带给他这一切变化的人。
霍修收回思绪, 先给几只小动物们添加了饲料, 随后又来到菜园之中。
当时间跳转到7：00的时候, 一只长着两对翅膀的异形生物准时出现在花园之中。
“好久不见, 小农夫。”卡洛斯笑盈盈地和他打招呼。
“……又见面了。”
他们见面的次数实在是太过频繁了, 甚至在几个小时前, 霍修还躺在卡洛斯的枕边睡觉。
“听声音你好像不太情愿, 我以为昨天晚上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呢。”卡洛斯把夜晚两个字拖长, 语气暧昧，好像他们昨晚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今早一睁眼, 发现你不在身边，你不知道我有多寂寞。”他继续道。
“再说你就出去。”
“哼。”卡洛斯走近菜园子, 他趴在霍修又加高了的篱笆上，看着正在里面劳作的霍修, “今天吃什么？”
霍修连头都没抬, 就准确地抓住了卡洛斯正在拨弄小黄瓜的手。
“去一边儿玩。”
“小气。”卡洛斯撇嘴，“你好严格啊, 小农夫，我也可以帮你浇水啊——”
“离菜园远一点。”
“你劈死我好了。”
卡洛斯单手一撑，轻巧地从篱笆外一跃而入，他准确地落在了一棵嫩生生的小白菜旁。
“你很久都没电我了……”
他的语气中写满了期待。
霍修站直身体，恰逢卡洛斯正悄然靠近他。
于是卡洛斯整个人直接撞到了霍修背上，不过他不闪不避，反而伸出修长的双手圈向远古雄虫的脖颈。
霍修双眉一拧，反手抓住卡洛斯的后领，他用力往前一拽。
卡洛斯便旋身来到了他的正面。
“呀，小农夫，动作温柔一点，小心你的菜！”
卡洛斯笑嘻嘻的，同时蜷起双腿想要勾住霍修的腰。
“我还挺喜欢这个姿势的。”
下一秒，卡洛斯感受到了久违的电流。
这一次，霍修精准地控制了雷能。
他将卡洛斯电得发黑，却没有伤及周围的农作物。
“……骗子。”卡洛斯站在花园中央，“说好有肢体接触就不能电我的。”
“不是攻击性的。”霍修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这种程度的雷能并不狂暴，所以即使两人有肢体接触，他也不会被电。
那些雷能非常亲近他。
只有纯攻击性的雷能才会在接触的情况下对他也造成伤害。
霍修看了眼卡洛斯，他原本精致的白金色卷发此刻蓬松了一倍有余，然而他白皙的脸部皮肤又被劈成了焦黑色。
两种鲜明的对比使得卡洛斯此刻，有点……好笑。
不过卡洛斯本虫好像并不清楚——他只以为自己的头发出了点问题，正在用一根头绳将它们绑起来。
“嘶——”
肢体牵动间，他浑身的肌肉都仿佛掠过一丝电流，带来酸痛与痒意。
“好粗鲁啊，小农夫。”他靠近霍修，风情万种地眨了眨眼睛，“早餐有我的一份吗？”
霍修看着卡洛斯焦黑的脸，再看向他被衬得更加闪耀的莹绿色眼睛。
他沉默片刻，嘴角拉平，隐藏住一些情绪，随后回答道：“有。”
卡洛斯觉得自己的计谋已经得逞了，他非常开心于霍修态度的软化。
——看，小农夫现在肯定更喜欢他了！他甚至愿意把自己亲自种得蔬菜给他吃！
而霍修站在菜园前，思考了片刻，摘了一根成熟的黄瓜。
卡卡已经对黄瓜下手两次了，他应该是很想吃吧。
霍修很是慷慨。
呵，作为看笑话的门票。
而另一边，看到霍修摘了一根黄瓜的卡洛斯更满意了。
这只远古雄虫有多么宝贵他的黄瓜，卡洛斯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他有两次差点被打都是因为去拨弄黄瓜藤！
现在，他终于等到霍修亲自动手给他摘黄瓜吃了！
两人各怀鬼胎。
霍修的动作很快，他特意把黄瓜拍碎后，加了醋、盐和白糖，为了照顾卡卡的嗓子，还只放了一点点辣椒。
卡洛斯美滋滋地吃着凉拌黄瓜，他觉得这只远古雄虫的手艺真是太好了！
“真好吃！”卡洛斯赞美道，他单手托腮，用莹绿色的眼睛看着霍修，“以后我都可以来和你吃饭吗？”
霍修再次沉默了片刻。
“如果是今天这样。”
卡洛斯有些疑惑，今天这样？
他今天只是把头发梳在右边，编了一个低麻花辫——毕竟那一头被劈过的头发实在是太蓬松了。
不过这个发型确实会更温柔一些。
——原来霍修喜欢这个调子。
卡洛斯勾起嘴唇。
既然知道了这只远古雄虫喜欢温柔型的雌虫，他不介意将这个形象贯彻到底。
“我来收拾吧。”
卡洛斯主动说道。
毕竟霍修做的菜，他来洗碗再合适不过了。
霍修没有推脱。
他也没有像往常一下离开小木屋，去继续他的种菜大业。
反而是坐在椅子上，然后特意调转了一个方向——为了看向厨房。
卡洛斯拢了一下垂落在脸侧的碎发，他甚至专门调整了走路姿势，就是为了让霍修更好地看到他的身段。
他打开水龙头，两个白瓷盘上没有多少油渍，水一冲就干净了。
卡洛斯将瓷盘放在一边，下一瞬间，他的手一抖。
光可鉴人的白瓷盘上倒映出一个黑脸绿瞳的雌虫。
那哪里是什么温柔美虫！那简直就是一个烧糊的锅底上放了两颗绿葡萄！
“砰”的一声，瓷盘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霍！修！”
卡洛斯猛地转过身，他莹绿色的眼睛瞪大，随后想起了自己现在这副不能见人的模样，又连忙转回去。
“哈哈——”
卡洛斯在这阵堪称爽朗的笑声中倏地下线了。
——
霍修度过了一个相当清净的下午，他久违地感到了一丝无聊。
是的，无聊。
他的菜园已经比最开始扩大了一倍有余，他种了数十种蔬菜，养了四只动物，还种了一棵梨树。
但是他想到现实之中。
他想起那日开着机甲在宇宙中驰骋的快乐。
他感受到了‘风’、‘自由’和‘心跳’。
霍修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卡洛斯今天不会再来了，于是他重新换回了那套盗贼装。
他要出花园小镇，卡洛斯说过在游戏之中也有一个可以模拟驾驶机甲的地方。
拟真度还不错。
霍修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巴诺克城。
结果他碰上了一个熟人。
“是你吧！兄弟！”那只金光闪闪的雌虫跑了过来，他今天换了一身造型，只是颜色依然夺目。
霍修停下脚步。
“呼，真是你！我在这等了好久啦！果然大白天戴帽兜的只有你——”
康芒没注意他这一句话伤害了一只远古雄虫的心。
霍修顿了顿，他开口道：“我要去练习机甲。”
“你要去竞技场啊？”康芒连忙拍拍胸脯，“我有空，我陪你对战吧！”
“可别小看我，军校生预备役！”
“……”
霍修跟着康芒来到一座建筑前。
他抬头看了一眼，上面没有挂任何招牌，只有两只正在对战的雌虫雕塑。
“我记得你还是新虫吧，你没来过竞技场吗？那我们先别去对战模式了，虫机模拟可以吗？”
“对了，你调低一下痛觉！竞技场上的痛觉可比生活区的真实多了！那些经常在论坛上吹嘘自己开100%感知的家伙你千万别信，那些多半就只敢在生活区这样开。说不定有一些还是在恋爱板块开的100%呢！”
康芒无比确定霍修就是个新手，一是因为他杀了一只60级的野怪就连连升级的白光，二是因为他那天勇敢的拒捕行为。
“话说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第二天解封后就想去保释你的，结果没有名字、没有ID号根本找不到你。”
“霍修。”
“那天真是对不起啦，我也是话多，害你被连累了！”
“没事。”
康芒真诚地向霍修道歉，他还挺喜欢霍修这种性格的虫子。
虽然寡言，但很讲义气。
“你有熟悉的机甲吗？机甲分为重型、中型和轻型，一般初学者最好使用中型机甲，因为重型机甲对体术要求较高，如果力量不足操控性就会非常差，而轻型机甲对精神海的要求又比较高……”
康芒虽然话多，但也不是个草包。
他对机甲非常热爱，说起来头头是道。
“中型机甲推荐96式勇士，这是一款入门级的机甲，速度和力量平衡得非常不错。”
霍修点头。
康芒也迅速选了一款入门级的机甲。
随后点开了虫机模式。
“我选的地图是‘星云’，算是中级难度，我感觉你体术很棒，应该可以越过初级。”
三十分钟后，康芒沉默地选择了高级难度。
又过了三十分钟，康芒看着霍修：“嗯……你是不是军雌？”
为什么霍修可以无损通过陨石区啊！！！他这个老玩家都被砸了。
“不是。”
康芒抹了一把脸：“我觉得我们可以直接去竞技场了，要不要双排？”
“咦，怎么有一个陌生号一直在给我发邀请啊？我最近没得罪什么虫啊——”
“不对，肯定是上次那个红头发的家伙！”
康芒越想越笃定，他拉着霍修，迅速点击了确认：“走，我们双排！打死那个告状精！”
下一瞬间，霍修和康芒出现在擂台之中。
而在他们对面，站着一只清瘦高挑的雌虫。
他有着一头白金色的卷发，每一根发丝的弧度都精致得无可挑剔。
莹绿色的眼睛如两汪清泉，只是此刻却仿佛要沸腾一般。
“好久不见啊，小农夫。”
第114章 发疯
这句话早上的时候霍修就听过一次。
不过两次的语调却截然不同。
“你们……认识啊？”
康芒有些发懵, 他看向对面的雌虫，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然而下一刻，那只白金色头发的雌虫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他修长的五指化为尖锐的利器, 转瞬间就在康芒的咽喉处戳出两道血痕。
如果不是霍修伸手拉了他一把, 此刻他的头都要被拽下来。
康芒一般都是打机甲战，近身战的次数很少，更别说上来就是这样凶狠的杀招。
他捂着伤口，惊魂未定, 手指间不断有滑腻的鲜血涌出。
“卡卡。”
霍修刚一开口，就见卡卡的眼睛变得更为幽亮，仿佛有两团磷火在其中燃烧。
他不再攻向康芒, 反而旋身对上了他。
卡卡背后的双翅猛地一振, 他瞬间欺近, 看似柔弱的透明薄翅此刻边缘呈现出金属般锋利的光泽。
他的动作很快, 肉眼几乎无法捕捉他的身影。
凛冽的风呼啸而至, 霍修抬手格挡, 卡卡犹带鲜血的手指已经锐化, 再暴涨一寸便可戳入他的眼眶。
霍修拧眉, 这样凌厉的攻势和以往在花园之中的打闹完全不一样。
霍修察觉到卡洛斯的情绪并不寻常。
他的瞳色都变了——
下一秒，霍修手中一空。
不远处康芒的胸膛突然暴起血花。
“卧槽, 你是——”排行榜上的那个！
金光闪闪的虫子还穿着昂贵的铠甲，不过那些重金购买的东西似乎没有带来值得称赞的防御力。
他低头看向贯穿自己胸膛的手指。
卡卡抽出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看着被判定死亡的康芒化为数据消失在擂台上。
随后，他抬头, 嘴角噙着笑意, 语调温柔。
“你生气了呢，小农夫。”
他一边说一边向霍修靠近。
霍修依然面无表情, 但是他的唇角向下。
这细微的变化让卡洛斯的怒火愈演愈烈。
下一秒，霍修感觉有风自耳边穿过，卡卡修长的双臂已经从后面绕过他的脖颈，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自上而下，如挑逗般滑过他的喉结。
他锋利的指甲就像是刀尖一样冰凉。
冷却的鲜血如同一条濡湿的细蛇，在他咽喉处蜿蜒爬行。
“小农夫，我可真舍不得你死。”
霍修拧眉，没有攻击，只是用力抓住他乱动的手：“发什么疯？”
“呵呵。”
卡卡手臂收得更紧，整个人完全贴上霍修的后背，轻笑时呵出的气体不客气地往霍修衣领里钻。
“对呀，我是疯子呀。”他笑得更甜，声音缠绵仿若情人间的低语。
“讨厌疯子吗？”
“小农夫，快点认真起来呀。”卡卡偏着头，语调带着一点残忍的天真，“如果死了，可能就真的死了呢。”
因为霍修和其他玩家不同，死亡也许会直接清除数据。
蓝紫色的雷电像是蛇一样游走在霍修周围。
卡洛斯双翅一振，悬停在空中。
他看着被雷能环绕的黑发雄虫，勾起唇角：“对，就是这样才对呀。”
此时场上只有霍修和卡洛斯两个人。
霍修抬起右手，万千雷电如同利剑，瞬时向半空中的雌虫涌去。
蓝紫色的电流击中卡洛斯透明的翅翼，而他毫不犹豫地将它舍去。
被主人亲自斩碎的翅翼边缘仍然泛着电击带来的蓝光，而卡洛斯已经闪现在霍修身前。
在剧痛之中卡洛斯的嘴角仍然向上翘起。
下一秒，一道道细小的电弧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电网，将卡洛斯整个虫包裹在其中，然后瞬时压向地面。
“轰隆”一声。
训练场的地面凹陷下去，裂缝伴随着蓝紫色的闪电呈蛛网状散开。
而凹陷的中心，霍修单膝顶在卡洛斯胸口，一只手狠狠地卡住他的咽喉。
卡洛斯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将他的唇色染深。
“这种程度的雷能，不够带劲儿啊，小农夫。”他笑着，眼睛中却难辨深浅，“明明可以直接把我劈成灰，为什么手下留情呢？”
“你在发什么疯？”霍修幽深的黑瞳凝视着卡洛斯，沉声问道。
这一次的语气却更重。
卡洛斯一向古怪，但今日尤甚。
他感觉身下的胸膛开始震颤。
卡洛斯笑得喘不上气来，甚至被自己喉间的鲜血呛得剧烈咳嗽。
见他如此，霍修松开了钳制住卡卡咽喉的手。
卡洛斯却突然起身，狠狠地咬上了霍修的唇。
他的动作极快，霍修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鲜血的味道在两人口中蔓延开来。
非常腥甜。
血是温热的，嘴唇却是冰凉的。
霍修猛地推开他。
卡洛斯撑起身体，笑着将唇边的血迹舔掉，一双莹绿色像是狼一样看着他。
“我在发什么疯你不知道吗，霍修。”
——
自那日起，卡洛斯就再没有上过线。
而霍修也没有进入陪伴系统。
他在自己的花园中锄草、种菜，除了嘴唇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好像一切都没什么区别。
直到这一日，百合花园的门扉被叩响。
这倒是稀奇，自打他醒来，就没有虫敲过那扇门——百合花园的外围任务总是十分艰难，大多数的玩家都是仓皇中翻墙进入。
至于卡洛斯，敲门就更不可能了。
霍修打开门，就见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雌虫。
他有些瘦削，戴着一副平光眼镜，显得文质彬彬。
见到霍修后，他先是将右手拂过左肩微微欠身行礼，随后才解释自己的来意。
“霍修阁下，打扰了。”雌虫将手中一叠卡片交给霍修，“这是自主进入陪伴模式的道具卡。”
“你是？”霍修问道。
“失礼了。”雌虫再次行礼，“哈维·巴尔克，我们见过一次面。”
他这么一提，霍修便想了起来——在卡洛斯的星舰上，是有一个戴着平光眼镜的雌虫。
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霍修看着手中厚厚一叠卡片，道具卡上有些画着一只黑色的小猫，有些则是机甲的图片，还有一些是Q版的黑发小人。
哈维适时解释：“《无神之界》的陪伴模式，通常直接由玩家发起。但鉴于您情况特殊，所以给您制作了道具卡——道具卡上的图案则代表着进入陪伴模式的方式。”
这时候，就显现出“钞”能力的作用——好在卡洛斯要求收购了星辰公司的部分股份，否则这种夹带私货的道歉还真不好完成。
哈维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身红娘——还得破次元壁才能牵着。
为了牵这根线，他还得去注册一个游戏账号。
“但是冷却时间为尤菲米娅统一设定，不可更改。”
“他还让我给您带一句话。”哈维的声音十分平稳，“他最近不会在星舰上。”
“所以如果您不想见他，就请选实体机甲。”
“……还有一点，或许并不该我开口来说。”哈维停顿片刻，决定再为卡洛斯说点好话。
“他已经秘密收购了一家研究所，想要制作一具仿生机器虫体。但他对拟真度的要求太高，项目研究目前还在推进中。”
“包括链接至机甲的芯片，也并不是星辰公司的手笔。”
“他很早就开始筹划这些。”
“我告诉阁下这个，并不是想为首领邀功。”
“而是告诉阁下，他并不善于此事。”
卡洛斯会的是目的、手段——但是那些隐藏在这些行为后面的动机，他并不明了。
关心、爱护在他的世界之中是不存在的东西。
哈维说完后就离开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踏进百合花园一步。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雌虫，同时也跟着卡洛斯很久了。
神经质、多疑、善妒以及恐怖的占有欲。
他清楚地知道陷入爱情的卡洛斯会成为怎样一只雌虫。
——
“他答应了吗？”
卡洛斯看向哈维，他莹绿色的眼睛呈现出十分漂亮的颜色，但是哈维知道那是他失控的前兆。
那些燃烧在他瞳仁深处的火光并不是错觉。
而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霍修阁下收下了道具卡。”哈维回答。
但老实说，他并不认为霍修阁下会使用那些卡片。
那只雄虫和现实中的雄虫阁下完全不一样。
他并不像是一个刚刚产生了自我意识的NPC，哈维观察过他，虽然他对虫族的常识非常欠缺，但性格却稳定而健全。
甚至超过了大部分现实中的虫子。
卡洛斯不言，随后缓慢地动了动有些僵硬的绿眼睛。
“……他不会用。”
他像是对自己说。
“首领，您可以去见他。”哈维道，他声音平稳而淡定，“霍修阁下并不像是生气。”
霍修甚至向他要了他的私虫终端号。
不过这一点，哈维隐瞒了下来。不为别的，他只认为卡洛斯会因为这个节外生枝。
那双绿眼睛锁定了他。
哈维单膝跪地。
“您是霍修阁下接触得最久的一只雌虫，也是第一只发现并接受他存在的雌虫。”
哈维是跟着卡洛斯从帕默家族出来的虫子，他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他是真心希望卡洛斯能够幸福。
“虽然我不知道两位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您对于霍修阁下而言，是不一样的。”
哈维已经查过后台数据，这几天霍修阁下一直在花园里，没有出门。
或许他也在等卡洛斯。
他说完之后朝卡洛斯欠了欠身，随后退了下去。
第115章 光
有东西落在屋檐上。
非常轻。
就像是雪花飘落一般。
如果不是霍修此刻并未入眠, 他不一定能听到这么轻微的声音。
但此刻已经凌晨了。
按理说，花园小镇已经关闭。
所以来者的身份昭然若揭。
——卡洛斯既然可以让星辰公司制作道具卡，自然也可以“打破”宵禁的设定。
霍修已经去过现实世界, 卡洛斯也没有瞒过他。
他是臭名昭著的星盗, 钱、权还有手段自然都不会欠缺。
霍修没动，屋顶上不请自来者也没有动作。
他们无声地对峙着，直到淅沥的雨敲在屋檐上。
雨越下越大。
巧的是，霍修几乎每天都会看天气预报——这影响着他是否需要早起给菜园浇水。
而昨夜的天气预报上显示, 今天明天乃至大后天都不会下雨。
所以这场雨，又是某只虫子的杰作。
他们又僵持了半晌。
房顶上的虫终于忍不住了，他蜷起食指, 用关节轻轻敲了两下屋檐。
“吱呀”一声, 门掀开一道小缝。
一道身影迅速挤了进来, 像是生怕木屋的主人反悔。
他湿漉漉的翅膀垂在地面, 拖曳出两道水痕。
霍修看着地面的水渍, 随后扔给他一条浴巾。
洁白柔软的浴巾散发着皂角的清香, 铺天盖地地罩在来人的头上。
他抬手按住浴巾, 轻轻揉搓着自己白金色的卷发。
卡洛斯依然顶着白色的浴巾, 他露出犹带雨水的脸，嘴唇颜色淡得发白, 睫毛也被雨水彻底淋湿，蔫哒哒地保护着莹绿色的眼睛。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霍修没有说话, 他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看着来人。
也许是设计者为了符合霍修远古虫族的身份, 小木屋内依然用的是在现实中早就被淘汰了的蜡烛。
蜡烛随着窗外的风轻轻摇曳, 屋内也呈现出时明时暗的光影。
“小农夫，你好狠的心。”
半晌, 卡洛斯轻声道。
霍修抬头看他，没有说话。
——但是也没有赶他走。
卡洛斯再次解读出这个信号，他的心脏急速跳动起来，就像是窗外的大雨全都打在他的胸膛中。
他上前两步，将半湿的浴巾披在肩膀上。
湿漉漉的衣服不是一条浴巾就能擦干的。
但是卡洛斯并不想换掉。
他要保持这样狼狈又可怜的模样。
和霍修相处这么久，卡洛斯清楚地知道这只远古雄虫虽然外表冷酷，但实际上却是温柔的。
“卡洛斯。”
霍修看着他，黑眸幽深。
他从来不是一个回避问题的人，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你那天在干什么？”
霍修的语气并不是斥责，但是它太平淡了。落在卡洛斯敏感的耳朵里，就变成了质询。
像是他无数次经历过的那样。
【你在发什么疯？】
卡洛斯想继续维持这副柔弱的面孔，去赌霍修的心软。
但是他根本就做不到。
他想起霍修对他的冷淡，明明上午才刚刚戏弄过他，下午却又和那只雌虫厮混在一起。
那只金光闪闪的虫子甚至还握住了他的手腕！
怒火以嫉妒为燃料，肆意在他胸口燃烧，将那道充满讽刺的气音逼出来。
“呵——”
“你想问什么？是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擂台赛上，为什么要杀那只雌虫，还是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我恨不得在现实中也将他撕成碎片，游戏中的死亡算得了什么？！”
卡洛斯的语速很快，像是失控的子弹。
他快步上前，将黑发雄虫困在座椅之中。
剧烈的动作使得脆弱的木质椅子发出吱呀的声音。
幽暗的火苗再次出现在卡洛斯莹绿色的瞳仁深处，像是骷髅中燃烧的磷火，让人不寒而栗。
仿佛将他的理智也燃烧殆尽。
事实也是如此。
“我是真的想要杀死你。”
卡洛斯发出叹息般的声音。
“你的雷能也只是数据。”
“你的身手也是。”
“连你也是。”
霍修看似强大，却像是偶然飘落的蒲公英——甚至比现实中所有的雄虫都要更脆弱。
再脆弱的雄虫也尚且还有一具肉身，但是霍修能依附的是什么呢？
“但是……”
即使他的手指已经落在霍修的咽喉上，他也无法将它折断。
因为霍修是NPC，是觉醒了自我意识的数据。
如果卡洛斯的手指贯穿了他的咽喉，他就会湮灭，然后，也许百合花园会重新生成一个“霍修”。
‘他’可能有着和霍修完全一样的脸，几乎一致的性格。
——但那都不是霍修。
而他，甚至连霍修的尸体都无法留住。
因为那只是一串数据。
下一次他的降落会在哪里呢？
卡洛斯没有办法去赌这样的概率。
哪怕只是想象，也让他感觉到摧枯拉朽般的疼痛。
他猛地收回手指。
仓皇中后退两步。
然后，他被霍修捉住了手腕。
“卡洛斯，我问的不是这个。”
霍修沉声说道。
卡洛斯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他莹绿色的瞳仁轻轻震颤，连带着其中燃烧的火焰也跟着摇曳。
“为什么咬我？”
听到这句话，卡洛斯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泣音。
“……是吻。”他伸手捂住脸。
“我是NPC。”霍修的声音很冷静。
“那又如何？”卡洛斯反问道，“你是什么和我的喜——”
他戛然而止。
随后不敢置信地重复道：“我喜欢你？”
这明显是一个问句。
霍修沉默地看着他，这是一个被表白者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霍修松开卡洛斯的手腕。
而卡洛斯却比他还要难以消化这件事。
他莹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幽深，表情更是晦暗不明。
在两人都看不到的地方，ome的豆豆眼变大了两倍，它不敢置信地看向卡洛斯：“不是吧，卡洛斯酸得都可以开醋厂了，他还不知道自己喜欢霍修呢？”
尤菲米娅但笑不语，祂伸出手指点了一下ome的脑袋，示意它去看世界进度。
Ome爆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不是吧！怎么危险度变成红色了？！”
难道卡洛斯想要杀死霍修吗？？？在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之后？？？
危险度在ome的目光中不断由红变绿，再由绿变红，反复几次，让ome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游戏中，卡洛斯突然足尖点地猛地攻向霍修，霍修反应极为迅速，抓住他的衣襟一拧，同时膝盖用力一顶，便把卡洛斯压在身下。
蓝紫色的闪电在霍修周边汇聚成网，却迟迟没有劈下。
“又在发什么疯？”
“小农夫，我果然喜欢你……”卡洛斯喃喃自语道，片刻后，他突然勾起唇角，显出几分雀跃之意。
方才幽亮的莹绿色焰火已经尽数熄灭，又恢复成充满生机的绿意。
霍修觉得卡洛斯现在的表情，有点扭曲。
并且聒噪。
“不用重复了。”霍修面无表情地说。
“你知道我喜欢你？你怎么知道？”
卡洛斯莹绿色的眼睛落在霍修身上，他好像第一次认识霍修般仔细打量起来。
“……”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那天，在和卡洛斯发生冲突之后，霍修思考了很久。
他想不明白卡洛斯的动机和完全相悖的行为。
他想杀他。
尖锐的指甲却连血痕也没有在他咽喉处留下。
可如果那个撕咬代表的是吻。
那日他感受到的杀意又不像是错觉。
现在他完全理解了。
——因为卡洛斯本来就是个疯子。
——他连自己的心意都不知道。
可话说回来。
他又能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吗？
“那你呢？”卡洛斯突然开口问道。
他的思绪依然混乱，却本能地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点。
——霍修的反应。
“你喜欢我吗？”他凑近霍修，执着地要一个答案。
“……不。”
霍修重新站了起来，随后下达了逐客令，此时已经凌晨两点，霍修并不想和亢奋状态的卡洛斯掰扯一整晚。
“你犹豫了。”卡洛斯充耳不闻，他勾起嘴角，笑得有些妩媚，“那就是喜欢。”
“……没有这样的道理。”
“那你为什么要知道我吻你的理由？”卡洛斯质问道，他维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小农夫，你是这样刨根究底的虫吗？”
“你不是。”他自问自答。
“对于讨厌的虫，你不会给他机会出现在你眼前。”卡洛斯开始为自己罗列证据，“整座花园中，你只留下了我。”
卡洛斯完全忘记了自己死守百合花园的场景。
“你只进入我的陪伴系统。”
“你变成猫后只给我抱。”
“你还给我做饭吃！”
“你在擂台上都舍不得劈死我！你明明有机会——”
“因为你状态不对。”霍修回答，那个时候他已经发现卡洛斯的瞳色发生了变化。
联想到卡洛斯所说的“缺陷”，他没有选择下重手。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另外一部分原因是康芒说的一句话。
【竞技场上的痛觉可比生活区的真实多了！】
他想，他和卡洛斯的关系特殊，没有必要让他这样的疼痛。
雷电将身体劈焦时的痛苦非常剧烈。
而卡洛斯，不是他的敌人。
当时，如果不是卡洛斯非要杀死康芒，霍修根本都不会和他打起来。
卡洛斯猛地翻身而起，伸出食指压在霍修嘴唇上，幽火再一次在他的瞳孔燃烧。
但这一次，却是兴奋的。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霍修话语中的怜惜。
“未、婚、夫。”卡洛斯利落地丢掉搭在身上的浴巾，继续说道，“我们今晚就做——”
霍修确定，他又听到了明显的“哔”声。
被星网和谐掉的那个字呼之欲出。
卡洛斯浑然不顾，他开始剥去自己的衣服。
动作之快，说是撕碎也不为过。
“卡洛斯！”
霍修召来雷电，蓝紫色的光球闪烁在他手心。
然而在那一瞬间，霍修却看到了其他颜色的光芒。
整个房间闪烁出雷电的蓝紫，烛火的昏黄，还有一点耀眼的莹绿色。
下一秒，卡洛斯身上的革质翅膀已经放出，垂落在卡洛斯身后。
而那莹绿色已经和着闪电的蓝紫光芒一起消失。
霍修拧起眉：“那是什么？”
卡洛斯已经乖乖披起浴巾，嘴里嘟囔着：“不做就不做。”
在听到霍修的问话后还偏了偏脑袋，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见到他这样的表情，霍修百分之百确定，卡洛斯有事情瞒着他。
第116章 追
“晚安, 亲爱的。”
卡洛斯冲着霍修眨眨眼睛，随后化为蓝色数据消失在原地。
霍修看着被风吹开的木门、湿漉漉的水渍，还有那块濡湿的浴巾时, 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弯腰捡起浴巾, 下一瞬间，蓝色的数据自他双臂中成型。
那人形并未凝实，还呈现出透明的蓝色。
伴随着“啾”的一声，霍修的唇上感觉到片刻的湿润。
还不等雷电在霍修手上汇聚成型, 蓝色的人形便再次消失了。
动作之迅速。
“……”
霍修拧眉，片刻后他修长的指间出现一张卡片。
他点击了确认，霎那间, 卡片上机甲红色的眼睛亮起, 显得格外耀眼。
——正是哈维下午送给霍修的道具卡。
谁也没想到它会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下一秒, 霍修的视线开始扭曲, 他顺势闭上双眼。
而巨型星舰之中, 甲板之下的一具轻型机甲亮起了红色眼灯。
这具轻型机甲身高仅两米四, 在众多高达数十米的机甲之中显得极其矮小、纤细, 但却大大增加了它的活动范围——两米四的身高, 与某些格外高大的雌虫无异，这意味着, 它可以随意出入内室。
同时，它没有供雌虫使用的驾驶舱, 核心区域只存放了主脑及芯片。
霍修抬起右手，就见机械手臂出现在视野之中。
正如哈维下午所言, 这是卡洛斯特意为他打造的机甲。
在仿真身体还没有研发完成之前, 这便是他最好的载体。
许是这具机甲上录入的芯片等级很高，霍修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星舰之上——卡洛斯的居所处。
虽然这只雌虫, 白日里还托人带话，说自己近期都不在星舰中。
但依照霍修对卡洛斯的了解，这绝对是一句假话——霍修当然不会选择被卡洛斯带在身边的黑猫或者投影，前者外表软萌丝毫没有震慑性，而后者更是连实体都没有。
果然，当他打开房门时，浴室中还传来淅沥的水声。
机械手指已经搭在了浴室门之上，霍修却停了下来。
显而易见，里面的虫在洗澡。
介于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霍修并不认为此时打开浴室门是一件愉悦的事。
但浴室内的雌虫显然不这么想。
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猛地拉开了浴室门。
水雾扑面而来，一切都模糊不清——如果霍修是用肉眼所看。
但霍修不是。
他所在的这具机甲搭载了精尖的设备，成像功能自然也是顶尖的。
所以卡洛斯修长赤裸的身体在他的眼中一览无余。
霍修移开视线，把目光放在卡洛斯的肩膀以上。
这个微小的动作却很快被卡洛斯捕捉到了。
他装模作样地惊呼一声：“哎呀，糟糕，忘记送你的卡片了。”
他丝毫不避讳自己曾经耍过的小心思。
在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对这个小巧思便更满意了。
卡洛斯一边说一边环抱住自己的身体，两条修长的胳膊却什么也挡不住，反而像是两条白蛇一般诱惑似的滑过皮肤。
——密不透风的革质翅膀此刻却不出现了。
——多么做作。
“这么迫不及待吗？小农夫，竟然特意追出来……看我洗澡。”
他最后四个字说得极其缓慢，非常暧昧。
他弯起眼睛，就见霍修举起机械手臂。
伴随着咔咔的声音，仿五指的手臂随着驾驶者的心意瞬时变换为数个黑洞洞的枪筒。
“啊啊～”卡洛斯举起双臂，“好无情啊，小农夫。”
“我还以为你要给我一个晚安吻呢。”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间。
霍修总是惊叹于卡洛斯的脸皮。
“晚安。”霍修终于开口道。
机甲的声音更偏机械化，却依然能听出霍修的声线。
下一刻，伴随着蓝紫色的电光。
卡洛斯身体一软。
而霍修动作迅速地伸出机械臂，目不斜视地将软倒的雌虫裹进浴巾中，随后再用床单卷起来。
“小农夫，你什么时候还学会改造机甲了？”
卡洛斯虽然浑身被电得无力，但思维却还是清晰的。
这具机甲所配置的能源是昂贵的冰晶石，提供这种程度的电击并不是难事，难的是对机甲的改造。
然而对于霍修而言，驾驭雷电简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卡洛斯。”
霍修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被裹成蚕蛹的雌虫。
“为什么？”
卡洛斯轻笑一声，他挑起眼睛看向霍修。
“你问我为什么发疯吗？”
“霍修，问过这句话的虫子，都死得差不多了。”
他莹绿色的眼睛看向霍修，说出的话像是威胁一般，但语气又非常柔和。
卡洛斯短暂地眨了眨右眼。
“但是你问，我好像没那么生气。”
“我大概真的很喜欢你。”
“所以想要杀死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他以情人般的语调说出这样的话。
卡洛斯认为霍修一定能够理解，想要将变数扼杀在摇篮之中的心情。
霍修看着他，片刻后说道：“你对我有恩。”
这意味着霍修绝不会做危害他的事情——他从来都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
这对于霍修而言，已经算得上是承诺了。
而他向来信守承诺。
卡洛斯对他的确有恩，不论是最开始的那块方糖，还是后续肯定他的存在，又或者是千方百计将他带入现实世界之中。
他对于霍修而言，已经是界线之内的人。
“有恩还不够，小农夫。”卡洛斯笑道，看着他，“还不够。”
“我很贪心的，霍修。”
“不杀你，我心中难安。”他缓缓道，幽幽的萤火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瞳仁之中，“但是我却动不了手。”
“真麻烦啊……小农夫。”
有东西失控了。
他像是一把沉入水中的刀，他的刀刃没有变钝，但水的阻力却让他杀不死人了。
对于一把刀而言，这就是最恐怖的事了。
霍修低头，对上卡卡再次变色的眼睛。
他已经察觉到，这就是卡洛斯失控的前兆。
卡洛斯的身体已经从无力状态恢复了，或者说，这种程度的电流本来就无法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但霍修并不想和他打。
这种状态中的卡洛斯，很有可能与他的“缺陷”有关。
霍修已经接触到现实世界一月有余，虽然进入陪伴模式的时间有限，但是他的学习效率惊人，早已了解到雌虫最常有的病症。
——精神海狂化。
返祖化程度越高、天赋越卓绝的雌虫越容易罹患这样的疾病。
而卡洛斯的战斗力注定他在此之列。
他狂化的程度应该非常严重了。
霍修移开视线，落在了角落里不起眼的小家伙身上。
卡洛斯感觉血液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指尖早已锐化，成为锋利的武器。
他一边狂喜，一边忍耐。
——他本来就是疯子。
岩浆与冰河仿佛同时在他的体内奔腾。
他死死地注视着眼前的轻型机甲。
这是他为霍修特别定制的机甲，虽然小巧，但搭载的武器却一点也不含糊。
——不知道是为了给霍修多一点自保之力，还是为了让他能更加酣畅淋漓地战斗一场。
突然之间，他眼前一暗。
一条柔软的黑色猫尾扫过他的眼睛。
他再次扬头，就望进了一双碧绿的眼睛之中。
圆圆的碧眼，像是抛光后的翡翠。
而黑猫身后，两米多高的机甲红色的眼灯已变为暗淡。
“……好狡猾啊，小农夫。”卡洛斯低叹一声，裹住他的被单瞬间被撕裂，他快速地伸出双手抓住了黑猫的爪子。
随后身体蜷曲，将小猫抱入怀中。
“竟然□□我。”他继续道。
霍修狠狠拧着眉，伸出四肢抵挡卡洛斯的靠近。
但是仿真毛茸茸的那点力气，在雌虫面前哪里够看？
黑猫粉红色的肉垫紧紧地贴上了卡洛斯的胸膛。
甚至碰到了颜色相仿之处。
“卡洛斯。”霍修难得提高声音。
卡洛斯不以为意，甚至单手拽住被子，一抖，将一人一猫全都罩住。
“陪我睡一会儿吧。”
霍修这才看见卡洛斯眼底的青灰色。
“……”
霍修已经被迫和卡洛斯同床数次，他早就发现了卡洛斯睡觉时喜欢蜷缩着，然后整个人都藏在被单之下。
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和他平日里并不相符。
霍修没再挣扎。
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对卡洛斯的容忍度有多大。
但是也有很多不能容忍的地方。
——比如卡洛斯此刻的手，已经摸到了一些毛绒绒、圆鼓鼓的地方。
“啊！”
卡洛斯痛叫一声，胸膛和脸颊处都添了三道抓痕。
“你下手好狠啊，小农夫，我的*都被你抓破了！以后你还要*的地方啊！万一留疤了怎么办！口感就——”
黑猫不耐烦地甩动着尾巴，眯着碧绿色的眼睛看着被子里说出一长串隐藏词汇的卡洛斯。
“卡洛斯，还有一件事。”
霍修突然开口。
卡洛斯嘴上抱怨不停，还是乖乖抬起头，顺带用控诉的眼神看着那只蹲坐在他枕头上的小黑猫。
——真是够小心的，还知道要把重要的小铃铛藏好了！
“在木屋的那道绿光，是什么？”
第117章 做饭
当霍修问出这个问题时, 他看见卡洛斯莹绿色的眼睛快速眨动了两下，白金色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正在为主人的狡黠掩饰。
“小农夫, 你追出来就是想问这个吗？”
卡洛斯笑道。
霍修动作一顿。
这当然不是他的目的。
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他追出来的目的到底是为了惩罚眼前这只胆大包天的雌虫，还是……
不放心。
——毕竟卡洛斯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不要岔开话题。”霍修面无表情地说，当然，以现在小黑猫的形态, 他确实没有太多的表情。
卡洛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小农夫，现在岔开话题的是你哦。”
在很多时候，卡洛斯都是一只很聪明的虫子。
霍修现在对他是什么感情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霍修唯一产生感情的对象是他。
他已经挖掘到了一座宝藏, 所以对于任何靠近这座山脉的虫子都保持着巨大的敌意。
那只胆敢炫耀自己翅翼的玉带凤蝶也好, 那只在竞技场上被他捏爆心脏的虫子也好。
对于卡洛斯而言, 都是侵犯者。
因为他的宝藏是一个坏家伙, 他无时无刻不想要自由。
长了腿的活物, 就是比死了的东西费心。
卡洛斯托着腮, 打量着眼前的小黑猫, 莹绿色的眼睛忽明忽暗。
霍修只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又开始发病了。
光是今天晚上, 就已经反反复复来了三四次了。
“打一架？”
卡卡这家伙，就是欠揍罢了。
霍修站起身体, 仿真猫自带的程序让他不自觉地抖了抖油光水滑的黑色尾巴。
卡洛斯噗嗤一声笑出来。
成功让霍修沉下脸。
“小农夫，我可真期待你拥有仿真体, 到时候我们再真刀真枪地来一场。”卡洛斯笑了起来，随后放低声音, 像是嗔怪一般, “《无神之界》里打架的模式也太单一了。”
霍修拧眉，他当然也想进入实体之中, 毕竟虚拟再仿真，也是假的。但《无神之界》中战斗模式绝对算得上是丰富，除了近身战外还有机甲模式，地形丰富、形式多样，怎么也算不上单一。
两秒钟后，他在卡洛斯向下滑去的视线中反应过来。
真、刀、真、枪。
“……”
身体比大脑的反应速度还要快，黑色的猫像只小豹子一样，梆梆给了卡洛斯几拳。
——又是该死的猫咪自带程序！
这些自带程序并不由霍修自行控制，只要检测到【虚拟雄虫】的情感属于愤怒、喜悦、好奇等，它就会自动触发相应动作。
至于是谁的恶趣味，自然也不必提。
虽然星辰公司开发这个程序其心可诛，但卡洛斯更是罪魁祸首！
卡洛斯哈哈大笑着把脸凑得更近。
他甚至享受般闭上眼睛。
那一刻，霍修想要获得身体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总有一天，他要把这个变态的家伙按在地上狠狠磋磨一场。
最后，两人也没有进竞技场打一架。
生气的霍修取消了互动模式，并把小木屋的门关得死死的——小木屋属于游戏建模，无论如何都不会被破坏掉。
卡洛斯追进游戏中，蔫吧地敲了半天门。
最后被忍无可忍的霍修劈回了复活点。
凌晨四点钟，霍修终于闭上了眼睛。
将卡洛斯的吻、他的告白、他忽然出现的杀意以及自己莫名其妙的纵容，全部抛在脑后。
他要睡觉。
——
第二天一早，霍修被规律的敲门声吵醒。
他一看时间，才七点一刻。
“呀，亲爱的，别生气啊。”
卡洛斯站在门外，看着往下掉了两点的亲密度。
“怎么这玩意儿还可以掉？”
他吐槽一句，就见亲密度从55再次掉到了53。
一条提示弹了出来。
【恭喜玩家卡卡成功与雄虫霍修进入“暧昧期”！（达成条件：亲密度达到50且玩家完成告白）
这是一个充满了未知与可能的阶段，朋友以上，恋虫未满。
在暧昧期中，玩家的一举一动都将对双方的关系产生深远的影响。
因此，建议玩家在这个阶段更加细心地观察霍修的反应，倾听他的心声，尝试理解他的想法和感受，避免因为过于急躁或不当的行为而破坏这种微妙的平衡。
最后，期待玩家卡卡与霍修创造出更多美好的回忆和精彩的瞬间！】
在卡洛斯看不到的地方，ome搓搓手，看向尤菲米娅：“前辈，我这样发可以吗？”
为了帮助卡洛斯和霍修尽快成为恋虫，ome绞尽脑汁，准备将亲密度更加细化，不仅能增加还能减少——上一次，卡洛斯就是因为换装游戏惹恼了霍修，而他自己却根本不清楚这一点。
细化后，卡洛斯就能及时察觉霍修的情绪，更方便他改变策略。
它只希望这能帮上他们的忙！
“有些冗杂。”尤菲米娅拍了拍ome的脑瓜，“不过进步很大。”
Ome的豆豆眼闪烁起来，两团红晕出现在豆豆眼下方。
“都是前辈教得好！”
而卡洛斯的目光在这条提示上停留了两秒。
这可真够长的。
不过这一闪而过的思绪很快被打断了，因为黑发雄虫已经推开了门。
“干什么？”
霍修单手倚在门框上，面无表情。
“好凶啊，小农夫。我已经浇好菜、喂好牛了。”卡洛斯表现得十分贤良，“你多睡一会儿吧。”
白金色头发的雌虫眨着莹绿色的眼睛，想要从霍修的胳膊下方挤进小木屋——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想挤进雄虫的怀里。
“你把我叫起来，让我多睡一会儿？”
霍修沉声问道，随后一只手抓了卡洛斯的后领。
卡洛斯眼睁睁地看到亲密度又掉了2点。
“当然不是。”卡洛斯连忙否认，“我是来给你做早餐的，论坛攻略中说这个可以增加亲密度！”
霍修沉默片刻，松开手，侧身让他进入木屋，随后抱着双臂坐在了餐桌前。
卡洛斯一哽。
他只是随口一说，他哪里会烹饪？
而且——
如果把小农夫亲自种的菜给烧糊了，亲密度会暴跌吧！！！
但此刻他骑虎难下。
霍修靠在椅子上，一贯锋利的双眼此刻半阖，显然是没有睡够。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间霍修总是感觉到非常困倦。
游戏里的NPC也需要这么多觉吗？
实际上，霍修不知道的是，这是因为他的灵魂正在自我修复。
再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复记忆了。
这也是ome急于推进两人关系的原因。
它真拿不准霍修恢复记忆后，对卡洛斯的态度会是怎么样的。
霍城主和雄虫霍修之间，前者是历经了末世的成熟版，后者则更像是涉世未深的青年版。
前者杀伐果断，后者则心软许多。
如果霍修不能和卡洛斯建立更深层次的亲密关系，ome真怕他醒来后就去端卡洛斯的老巢——毕竟卡洛斯对他做的事，完全称得上的冒犯了。
小木屋中，卡洛斯摘了一颗番茄，又从秃头的窝里摸出来一枚蛋，还因此被秃头啄了一下。
他要按照远古菜谱，做一道名叫‘番红映日’的名菜。
【番茄切块，鸡蛋打散加少许盐拌匀。】
番茄切块很简单，但是到了鸡蛋打散这一步，卡洛斯凝眸沉思了片刻。
随后他洗净双手，开始操作。
【热锅冷油，油热后倒入蛋液，煎至两面金黄凝固，盛出备用。】
卡洛斯将蛋液倒入，霎时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他面不改色地按照菜谱中的描述炒好鸡蛋，再炒软番茄，最后再将两者翻炒均匀。
卡洛斯将这一道菜端至霍修面前，黑发雄虫睁开眼睛。
红色的番茄丁和黄色的鸡蛋，卖相相当不错。
“亲爱的，快尝尝我的手艺，番红映日，这是我最拿手的一道菜呢。”
卡洛斯并没有说谎，这确实是他的拿手好菜——因为他只炒过这一次菜。
霍修听到番红映日的时候愣了片刻，一个词条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番茄炒蛋。
他伸出筷子，在卡洛斯期待的目光中将它吃进嘴里。
“……”
霍修沉默了片刻。
“你第一次做？”
卡洛斯眨巴着莹绿色的眼睛：“亲爱的，你在说什么，当然不是啦！所有的雌虫都受过烹饪培训，人家很贤良的。”
“你怎么打的鸡蛋？”
卡洛斯笑道：“拿筷子搅拌的呀。”
“你没有去壳。”霍修面无表情地说。
他已经能想到卡洛斯用一根筷子是怎样把一整颗鸡蛋连壳带黄搅拌成悬浊物的。
所以这份炒蛋中，看不见壳，但是吃进嘴里，却全是砂砾感。
卡洛斯一噎。
这东西还要去壳？
“呃……那我重做？”
“不必。”霍修拒绝了卡洛斯的动作，反而分给卡洛斯一双筷子，“别浪费。”
于是两人分食了那一份番茄炒蛋。
卡洛斯感觉自己简直是在嚼沙子，但是霍修却面不改色。他的小农夫，以前到底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而进食完毕的霍修看了眼自己的状态栏，他以前也做过番茄炒蛋，一般情况下，一颗番茄一颗鸡蛋只能增加20的饱食度，但今天，他只吃了一半却整整增加了30。
原来蛋壳……有这个作用。
“谢谢。”霍修道谢道得诚心实意。
而卡洛斯看着向上跳了五点的亲密度不明所以。
这只远古雄虫，也太好哄了吧……
——
霍修发现卡洛斯最近几乎天天都挂在星网上。
自从卡洛斯让哈维改过门禁制度后，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连夜间也要泡在游戏舱中，上线后和霍修一起挤在小床上睡觉。
“你是没有事干吗？”
又到了霍修入睡的时间点，他扫过木屋内左摇右晃、丝毫没有下线迹象的雌虫，沉声问道。
“哎呀，你好冷漠啊，小农夫。”
卡洛斯将自己的被子铺好：“我不也把自己的床分给了你吗？”
“……”
霍修沉默地看着他。
卡洛斯委委屈屈地坐起身：“那我睡地上也行。”
霍修再次沉默，前两天卡洛斯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半夜摸上霍修的床，差点被霍修折断手。
“你不需要睡眠？”
霍修皱眉，他记得康芒说过，虽然游戏舱中有维生液，但那并不能完全替代睡眠。
“我需要啊，但是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才睡得着。”卡洛斯笑着说，语气似真似假，让人捉摸不透。
白金色头发的雌虫笑了起来，放软语气：“我好困啊，小农夫。”
“星网有净网监测，我不能对你做什么的，你放心。”
“……”
卡洛斯见霍修没有再赶他，迅速拉上被子蒙住脑袋。
片刻后，他听到一声叹息。
烛火熄灭了。
另一只虫躺到了木板床上，与他只隔着一个肩膀的距离。
黑暗中，霍修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悠长。
卡洛斯睁开双眼，幽幽的火焰再次在他眼中亮起。
怎么办啊，小农夫。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他们能早一点的遇见就好了……
第118章 不堪
霍修已经在竞技场待了两天了。
期间他碰到了康芒, 并向他表达了歉意。
而康芒心有余悸地摆摆手：“害，没事，好在我痛觉开得不高！”
但就是这样, 也将他吓得够呛。说实话, 他方才看见霍修的一瞬间，心尖都在发颤。
生怕卡卡从角落里蹿出来再给他来个‘掏心掏肺’。
“没想到你和卡卡竟然是朋友，他、他今天没来吧……”他讪讪地说，眼睛还时不时扫射周围。
霍修也察觉到康芒的惧怕：“他今天不会上线。”
三天前, 卡洛斯就给他说要出去“讨一下债”，这几天都不会在。
听到这句话后，康芒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你们那天闹矛盾了吗？”康芒问道, 随后又补充道, “我不是想探听你的隐私, 哈哈, 只是他太像是……”捉奸了。
不过康芒还是把这句话咽了进去。
雌雌恋毕竟还是一件非常小众的事。
“来玩一场不？”康芒邀请道。
霍修摇头, 他在竞技场打了十来场了, 需要休息一会儿。
康芒也不介意, 他跟着霍修来到场边, 递了瓶饮料给他：“唉，我也是连打好几场了, 你不知道，乔尔星的治安有多乱, 我都服了！”
“从前天起就戒严了，我那天出去买东西都被赶回来了……帕默家族这次是使了大力气了, 半夜都有巡逻的军雌！”
听到帕默的时候霍修眉梢轻轻一动。
卡洛斯并没有避讳过自己的姓氏, 而霍修在星舰上时，也听到过乔尔星的名字——那正是帕默家族所居住的星球, 也是卡洛斯的故乡。
霍修直觉乔尔星上的那场骚乱与出去“讨一下债”的卡洛斯有关。
“有说戒严多久吗？”霍修问道。
康芒摊摊手：“没说啊，主城区全都封锁了，连跃迁处也关闭了，估摸还得有一阵呢。”
霍修点头，没再说什么。
然而又过了三天，卡洛斯却依然没有回来的痕迹。
霍修尝试进入黑猫和机甲体内，却发现全都失效了。
包括投影模式也不行。
这说明那些载体全都在关机状态，又或者是卡洛斯命令哈维主动关闭了这些道具卡的使用权。
但无论如何，都说明了一件事。
——卡洛斯出事了。
霍修再一次感觉到了“壁垒”。
它真实地存在于他和现实世界之间。
直到一条弹窗跳了出来。
【卡洛斯有危险！是否立刻接入机甲？】
【是】【否】
霍修神色冷凝，这条弹窗和以往的提示都不同，它不再用昵称‘卡卡’来称呼卡洛斯，而使用了他的真名。
它是谁？它一直监视着他？它为什么可以知道现实之中的事？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霍修毫不犹豫地点击了是。
无论如何，救人要紧。
弹窗接着跳出，这一次是一行提示。
【机甲坠毁你的意识也会消散，请务必小心，霍修……】
提示一闪而过，后面一长串的字迹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屏幕前，ome紧张地走来走去：“怎么办，前辈！我给霍修的信息被模糊掉了！”
“因为我们介入的太多了。”尤菲米娅道，祂平静地看着被模糊掉的信息，“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律，它有朝着原定线路前进的趋势。”
原世界线中，卡洛斯很快对《无神之界》失去了兴趣，他击杀杰里米·帕默的时间要比现在早得多。
然而因为ome和祂的介入，卡洛斯流连于百合花园，也错失了乘胜追击的机会。
这让杰里米·帕默有了喘息的时间，也让埃尔罗——他们共同的雌父，发现了他的行踪。
所以卡洛斯才会陷入了原世界线中没有的困境。
“霍修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好？”尤菲米娅问道。
“塑造师说下周就能交货。”ome耷拉着眼睛，这已经是它竭力争取的了，“但是走普通投运还需要几天……”
如果它有积分就好了！
——
霍修睁开眼睛，他被投送到一具机甲之上。
此刻这具机甲正存在某个巨型武器库中，而他的周围全是正在启动中的机甲。
一只雌虫匆忙爬上驾驶舱，机甲的眼灯亮起后便往外面跑。
它向前两步后，回过头来。
随后变调的机械音传入霍修的耳朵：“0198，愣着干什么，快走！”
霍修看到向他传讯的机甲驾驶舱处镌刻着0197，而他之后的机甲身上则写着0199的字样。
“0198收到。”
霍修迅速回答道，随后跟着0197往门口跑去。
他很快摸清了自己的处境。
——他所在的这具机甲，自然不是卡洛斯为他特别定制的机甲，而是帕默家族武器库中的机甲之一。
那个不知名的东西竟然能将他投放至任意机甲之中。
而他亮起的眼灯，让0197的驾驶员以为他也是效忠于帕默家族的军雌之一。
没有虫知道，这座机甲的驾驶舱中空无一人。
众多机甲在巨型星舰中穿梭，他们迅速自空中散开，前往各自的点位。
霍修跟着0197在星舰内部通道中奔跑。
“目标在D12区，四支队警戒！附近的雌虫前往D12区支援！”
“防护罩开启V级模式，绝对不能让他逃出去！”
“注意！除不可击毙目标，伤残勿论。”
冷酷的声音自机甲中传来，显然是指挥官。
这个目标除了卡洛斯不作他想。
霍修调出机甲自带的地形图，发现D12区在甲板之上。
他果断调转方向。
——
“卡洛斯。”
一道沉重的声音说道，没有通过机甲的扬声器，这道声音显得格外苍老与真实。
他孤身前来，众多机甲和军雌却纷纷为他让路。
来者正是帕默家族的现任家主——埃尔罗·帕默。
卡洛斯坐在高处，抛着手中的匕首，他革质翅翼垂落在身后。
鲜血凝结，将他卷曲蓬松的金发变成一绺一绺的褐色，只莹绿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夺目。
“雌父！雌父救我！”
被卡洛斯踩在脚下的杰里米疯狂挣扎着，朝甲板上的年迈的雌虫发出求救的声音。
“啊！！！”
他的肩胛处被踩至凹陷，而踩他的雌虫轻轻摇了摇头：“你好吵啊，杰里米。这是贵族该有的礼仪吗？”
杰里米痛得痉挛：“你这个疯子！”
“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卡洛斯笑了两声，莹绿色的眼睛中亮起诡异的光，“遇到困难就喜欢喊雌父啊。”
他不再理会惨叫的杰里米，反而把视线移向甲板上方的年迈雌虫。
那只雌虫确实衰老了许多。
而事实上，他以虫族的平均年龄而言，正值壮年，应该处于实力巅峰期，而不是像现在。
埃尔罗这样呈现老态的原因，有大半都是因为他——卡洛斯。
“卡洛斯。”埃尔罗·帕默深绿色的眼睛看向他许久未见的二儿子，随后又落在杰里米血肉模糊的肩胛处，“你太让我失望了。”
“哈哈，这句话有点意思。”卡洛斯眯起眼睛笑起来，“我还不知道您对我寄予厚望。”
“哦，不对。帕默家族确实对我寄予厚望。”
“毕竟，不惜用自己的血把我养大，这么大的投入看不见回报，可真让虫揪心。”
“帕默家族的家主，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亏本生意？”
“我是你的雌父。”埃尔罗仿佛听不见卡洛斯的讽刺，沉稳地说，“所以我才会以自己的精血哺育你，哪怕为此失去晋级的可能。”
杰里米听到这里，再也无法抑制胸中的愤怒：“雌父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却如此桀骜乖张！你这个白眼虫！识相的话就老老实实给雌父认错——”
“啊啊～怎么还是这么老套的说辞。”卡洛斯勾起唇角，“道德绑架这一套玩了这么久还没有腻呀。”
“按照雌父这边的关系算，您确实是我的雌父。但是按照雄父那边的关系嘛，你就是我的儿——”
“卡洛斯！”埃尔罗脸色铁青，怒吼一声，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语。这是他一生中最耻辱的一段过去，而卡洛斯就是一块明晃晃的疤痕，时刻提醒着他这段不堪的往事。
但在场的军雌全都低下了头，神色各异。
对于卡洛斯的身世早就有传闻……但谁也不敢把这摆到明面上来说。
埃尔罗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把你雌兄放下来，我们回去聊。”
“之前当星盗我可以当成你年少轻狂不懂事。无论如何，你身上流淌着帕默家族的血。”
“叛离家族这么久，是时候该回来了。”
“你的精神海状况你自己也清楚，只有回来，你才有一线生机。”
“我们会想办法为你治疗的——”
闻言，卡洛斯疯狂大笑起来。
“不是吧，帕默家族这么好心，早知道如此，我还逃什么呀？”
“让我猜猜你想要做什么啊，不知道七年没见，我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一猜一个准。”
“联邦太动荡了，帕默家族势不如前，所以作为家主的你急于找到一个可以替帕默家族开疆拓土的虫子。”
“他最好有S级的天赋。”卡洛斯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但是精神海不能太稳定，总之，不能活太久。”
“否则那就不是武器，而是新一代的家主了。”
“哦，对了，为了防止武器噬主，这把武器还得有个保险栓——”
“那不就是你的生育之恩吗？”
第119章 等号
“可是养着养着, 你发现连生育之恩也不够保险。”
“因为这个武器啊，太不亲虫了。他是个疯子，难以驾驭。”
“今天指东打西, 明日就可能弑主。”
“还得加点分量。”卡洛斯双眉颦蹙, 微微侧头，作出思考的模样，随后他右手敲击左手掌心，“那就下点药吧——”
“反正这个武器, 在还没有成年的时候精神海就已经开始狂化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是□□的产物啊。”
“有点基因缺陷很正常吧。”
“帕默家族的医生还是有点本事的，他们很快想出了用亲族血液来缓解武器狂化程度的法子。”
“武器隔一段时间就必须饮用亲族血液，就像药瘾一样。”
卡洛斯回想起那段日子, 不禁勾起嘴角。
饮用血液这样的治疗方法能是什么好方法？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但对于埃尔罗而言, 这是最好的狗链子了。
“啊, 别误会, 当然不可能用雄虫的血液, 毕竟我的雄父年纪已经很大了, 这样对一只老年雄虫不合适吧……”
蓝色的射线擦着卡洛斯的脸颊, 在笼罩整个星舰外层的防护罩上打出亮蓝色的波纹。
血液瞬时沿着伤口涌出。
这像是一个信号, 数道枪口对准高处的雌虫。
卡洛斯耸肩，单手把杰里米提到身前：“看我, 讲故事讲得太投入了，忘记立好挡箭牌了。”
杰里米惊痛交加, 深绿色的瞳孔在眼眶中不断震颤：“雌父！”
他怒视卡洛斯：“你这个畜生！我是你的兄长，你竟然敢这样对我！”
“呀, 差点忘记了。”卡洛斯笑了起来, “杰里米，严格说起来, 你还算是我的大恩虫呢。”
“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真相呢。”
杰里米的表情瞬间扭曲起来。
——
卡洛斯直到7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兄长。
他有着一头红褐色的头发，眼睛却和雌父一样是深绿色的。
“你就是卡洛斯？”
闯入禁地的雌虫虫崽趾高气昂，他牵着两只巨型胡撕犬——这种犬只咬合力极强，训练得当甚至可以咬死小型星豸。
他嫉妒又愤恨地看着角落里白金色头发的雌虫。
白金色的头发，莹绿色的眼睛。
代表着帕默家族最正统的血脉——帕默家族的族谱上，只有那些金发绿眼的雌虫才能作为家主。
而他则因为红褐色的头发被不断质疑。
那个时候，尚且年幼的杰里米还不知道卡洛斯的身世，他只知道正是角落里的那只小雌虫分走了他雌父的时间。
“杂种，你没有自己的雄父雌父吗？为什么要呆在我家？！”
“听说你连最基础的返祖化都不能做到，你是废物吗？”
杰里米已经11岁了，这个年龄段的雌虫已经算不上幼崽，他们的虫甲和翅翼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杀伤性。
更遑论他的手中还牵着两只恶犬。
“基托、艾伦，去咬他！”
杰里米放开手中的缰绳。
两只恶犬一扑而上。
卡洛斯在狭长的通道中竭力奔跑，汗水打湿了他的眼睛，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和犬类四足着地时夸张的摩擦声。
杰里米关掉廊灯。
周遭霎时陷入黑暗之中。
杰里米的笑声不断从身后传来：“我的天啊，你唯一可以返祖化的地方竟然是发光器官！”
“你没有幼虫形态吗？”
“这么想要勾引雄虫吗？哈哈哈哈哈！”
卡洛斯跑得很快，与杰里米相比，他唯一的优势就是熟知这栋建筑的构造。
然而他赤裸着双腿，全身上下仅有一件宽大的T恤，但这样的衣服并不能遮住光线。
他因惊恐而不断闪烁的发光器官在黑暗中就像是指引牌。
卡洛斯只能躲在桌子下，脱下衣服竭力遮挡着自己闪烁的部位。
“找到你了！”
杰里米的声音自半空中传来，他的双翼悬停在空中，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蜷缩成一团的卡洛斯。
“你为什么一直在闪呢？求偶吗？还是求救啊？”
他一边说一边指挥着门口的胡撕犬。
随后还打开房间的灯，想好好观赏这只臭虫被撕碎的场景。
两只气喘吁吁的恶犬长着血盆大口，因长时间奔跑而不断流下涎水，不断有腥臭的气息从它们嘴中传来。
“它们三天没进食过了，作为这里的主虫，你可得好好招待一下它们呀！”
“啊！！！”
七岁的雌虫虫崽被犬只一口扯掉胳膊。
他站在那里，血涌如注，莹绿色的眼睛也霎时被血液覆盖。
杰里米咯咯笑了起来：“所以返祖化也必须找对地方啊！如果有翅膀，这个时候就不会被咬了呢！”
然而下一瞬间，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咬下胳膊的那只胡撕犬迟迟没有动作，几秒钟后砰地摔倒在地。
杰里米皱起眉头，下一瞬间，他就发现基托的头上多了几个尖尖的东西——
那竟然是卡洛斯断臂的手指。
它竟然在被扯下的一瞬间，贯穿了胡撕犬坚硬的头颅。
卡洛斯莹绿色的眼睛亮起幽火，像是有什么在其中燃烧。
“啊啊啊啊！你这个怪物！！”
——
等杰里米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雌父深沉的眼睛。
“雌父！雌父！那是个怪物！”他惊恐地道，随即感受到浑身剧烈的疼痛。
埃尔罗制止他的动作。
“他差点杀了我！！”
“杰里米，没事了。”
埃尔罗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眼神之中是他看不懂的东西。
然而等杰里米伤好之后，却在庭院中看见了卡洛斯的身影。
他无比愤怒，却发现卡洛斯身旁站着他的雌父。
卡洛斯以埃尔罗·帕默次子的身份正式走到了阳光下。
他的雌父用温柔的眼神看着那只被关在地底7年的杂碎，对他关爱有加。
这让他愤恨不已。
直到有一天，他听见医生对雌父说：“卡洛斯并不是没有天赋，只是之前还没觉醒。”
“最新的检测结果显示，他是S级雌虫。但……他有缺陷。”
“他无法自控，我们测试了几次，疼痛是激发他潜能的钥匙。”
“而且，他的疼痛阈值很高，7级以下的疼痛值无法唤起，如果这次不是因为杰里米少爷，我们可能永远也发现不了这一点。”
“此外，他的精神海壁垒格外坚固，即使同级别雄虫也无法攻入——这意味着他无法被疏导和安抚。”
无法被疏导对于高等级雌虫而言就是一个死局，他们会在35岁前后死于精神海暴动。
“有两种选择，一是维持现状，他的精神海壁垒有足够的强度让他以一个D级雌虫的身份长久地活下去。”
毕竟D级雌虫的精神海要平和许多，即使不需要雄虫的安抚，也不容易狂化。
只有高级雌虫才会不断加深返祖化的程度，陷入精神海狂化的境地。
“帕默家族不需要多一个废物。”埃尔罗的声音很是平淡，但其中的坚决也不容置疑。
于是医生的声音继续响起：“那我们就采取方案二。”
“通过训练持续不断地刺激他，让他的潜能时刻处于被激发的状态，持续一段时间后，他的等级就会逐渐稳定下来。”
至于卡洛斯会经受这样的折磨，这些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这个孩子，不是在爱与期盼中降临的。
——他本来就是一场实验的产物，他的出生本来就是为了验证纯血的理论。
“但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这样养大的雌虫，容易失控。”
打磨武器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刀柄，越锋利的刀就越容易割伤主人的手。
“有什么方法？”埃尔罗问道。
“……这个方法可能会损伤您的身体。”医生踯躅片刻，还是放低了声音，“您可以用精血喂养他。”
“就像那天那样，他突然恢复神智是因为咬到了您。”
那天埃尔罗找到杰里米和卡洛斯的时候，卡洛斯已经把两只胡撕犬撕碎了，而杰里米也受了严重的伤。
谁也不知道卡洛斯哪里来的力气，几只成年的A级军雌都没有按住他。
反而是B+级的埃尔罗制服了他。
虽然付出的代价是肩膀被咬穿了。
但卡洛斯却恢复了神智，从失控状态解脱出来。他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瞬时软倒下来。
医生后来反复实验过几次，发现亲虫的鲜血中所含有的信息素对于卡洛斯而言有安抚的作用。
埃尔罗很快就同意了这个方案。
他做的比医生的提议做得更好。
——他没有选择抽出自己的血液喂给卡洛斯，而是让失控状态的卡洛斯直接咬他。
这样的方式让他的出血量无法控制，但却很好地控制了卡洛斯。
那只幼小的雌虫每每从训练中清醒过来，都会看见自己的雌父被他咬得血肉模糊的肩膀。
埃尔罗总会温柔地说：“没关系，卡洛斯。”
“你做得很好。”
“雌父没事的。”
“你会是帕默家族最强的一只雌虫，你会是我的骄傲。”
“别哭，卡洛斯。你会好好训练的，对吗？”
“真是我的乖雌崽。”
卡洛斯被轻而易举地驯服了。
他把训练和失控所带来的疼痛，与爱画上了的等号。
第120章 营救
埃尔罗的方法的确奏效。
而卡洛斯也显现了自己的才能。
他在战斗上有着超强的天赋, 首次驾驶机甲就可以击落星豸并成功返航。
他不畏惧疼痛，不畏惧死亡，并且无比忠诚——
如果一切都如埃尔罗所愿, 在卡洛斯长成至失控死亡的这几十年中, 他会一直稳稳地握住这把武器。
只要他拥有这把由他诞生、由他打造，锋利无匹的武器，他就能带领帕默家族走向另一个荣光的巅峰。
——这不就是卡洛斯被制造出来的意义吗？
埃尔罗为此蒙受了巨大的屈辱，为此和自己的平民雄主离心。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帕默家族的荣光才是他毕生所追求之物。
但是频繁涉险, 难免失足。
在一次失控中，卡洛斯饮入了过量血液，令埃尔罗元气大伤, 自此断绝了自身晋级的可能。
但也并不是没有回报——即将成年的卡洛斯对帕默家族, 不, 对埃尔罗更为死心塌地。
即使卡洛斯已经逐渐发现, 埃尔罗对他和杰里米完全不同的态度。
杰里米从不需要那些训练, 不需要拼死搏出一条生路。他学习的是策略、管理和礼仪。
当卡洛斯被丢进星豸堆中的时候, 杰里米在学习如何获取雄虫的欢心——即使在联邦之中, 低等雄虫的地位并不高, 甚至会被贵族雌虫买卖、豢养，但是那些贵族雄虫, 却一个赛一个的眼高于顶。
“因为杰里米是一只B级雌虫。”埃尔罗低声说，深绿色的眼睛看着卡洛斯, “他在战场上是活不下来的。”
“帕默家族的荣光尽数系于你身。强大的雌虫会因此承受更多的考验。”他是这样鼓励卡洛斯的。
但随着时间推移，埃尔罗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一次事故给他带来的伤害比预计中还要严重。
他元气大伤, 并且迅速地衰老下去，他的寿命自然比不上其他雌虫。
这个家主之位迟早要交给其他虫子, 而他只有两个虫崽。卡洛斯自不必提，但是杰里米的等级连他也不如，这个家主之位他是坐不稳的。
除非——
卡洛斯像效忠他一样效忠杰里米。
他有意让卡洛斯和杰里米接触，甚至让卡洛斯进入学校之中。
但是杰里米性格冲动，用卡洛斯的话而言，那就是一个蠢货。
他不但没有理解到埃尔罗的良苦用心，反而把卡洛斯当作要与他竞争的敌虫。
因为卡洛斯白金色的头发和莹绿色的眼睛，即使他从未经受过任何礼仪训练，也仿佛带着一种天生的贵气。
他高达S级的天赋和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在学校一时风头无两。
杰里米所有的同学都认为卡洛斯才是即将继承帕默家族的那一位。
而仅仅只有B-的杰里米，不过是他闪耀光环下卑微的阴影。
杰里米甚至怀疑当年在雌父办公室听到的话。
或许雌父一开始是真的把卡洛斯当作武器，但是卡洛斯如此优秀，而他又这般平庸。
甚至，雌父愿意用精血哺育卡洛斯，甚至为了他等级跌落。
——这怎么能说，不是爱呢？
杰里米越想越心慌。
在卡洛斯又一次在机甲大赛中拿下首位时，杰里米彻底被嫉妒冲昏头脑，他把当时听到的一切通通告诉了卡洛斯。
告诉他，他一直是一把锋利的武器、一只豢养的胡撕犬。
但是卡洛斯的反应很平淡。
他甚至没有多给杰里米一个眼神。
卡洛斯依然在家族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甚至在雌父出席一些重要会议的时候出现在他身侧。
杰里米意识到，他必须把卡洛斯从帕默家族中除去。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在他的阴影下，化为灰烬。
杰里米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这个机会，毕竟卡洛斯是一个长期处于失控边缘的雌虫。
他甚至有伤害雌父的前科。
在那一场失控中，杰里米的血液几乎被卡洛斯吸尽。
没有人在意，卡洛斯为什么会失控，杰里米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训练场。
卡洛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严厉责罚——
帕默家族的成员认为卡洛斯是个不可控因素，迟早有一天，他会为了缓解自己精神海狂化的症状，吸食尽所有帕默家族的血。
他们要求处死卡洛斯。
而卡洛斯的雌父、帕默家族的家主、一直握着尖刀的埃尔罗，同意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卡洛斯才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是埃尔罗的雌子。
杰里米才是。
如果武器伤害了主人、或者主人的孩子，是会被销毁的。
——
“还多亏了你啊，不然我还在帕默家族当胡撕犬呢。”
卡洛斯笑着拍了拍杰里米的脸。
“一个远亲的血液就让我苟活了七年，你和我的血缘更为相近，把你吸干后，我是不是又能多活几年了？”
杰里米瞳孔巨颤，卡洛斯杀死那个医生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雌父！救我！”
杰里米再也不见回忆中的嚣张，他剧烈颤抖着，甚至失禁了。
“噫——”
卡洛斯嫌弃地拖拽起他残破的翅膀，单手拧住他的头颅，一折。
“咔哒”一声。
埃尔罗目眦尽裂。
“杰里米！”
卡洛斯将他的尸体扔下。
“还真觉得我会喝你的血啊，臭死了。”
在扔下杰里米的一瞬间，静止待发的枪炮通通朝着卡洛斯射来。
“不论生死——”埃尔罗怒吼道，“这个畜生！”
卡洛斯确实很强，他可以以一敌百，他可以用肉身与机甲对战。
但不代表他能从众多机甲的围剿中突出重围。
更何况，这艘星舰开启了V级防御。帕默家族别的地方不好说，但是星舰的质量却是一等一的。
他出不去。
此前他能坚持这么久，是因为埃尔罗下令，不能伤他性命，后来则是因为杰里米被他挟持了。
但此刻杰里米已死，他的雌父也不会想留他性命了。
卡洛斯不畏惧死亡，他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这一次杰里米挑衅他的时候，他还挺开心的。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帕默家族肆意买卖雄虫、□□、进行非法虫体实验，是个烂透了的地方，卡洛斯实在看不出它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反正自己也没有多长时间了，还不如做个好事，一锅端了。
卡洛斯只有一点遗憾。
真的只有一点。
他还挺舍不得霍修的。
不知道那只虚拟雄虫在发现自己死亡后，会不会为他伤心？
如果他们遇见的更早一点，就好了。
如果早一点，卡洛斯一定不在外面乱打架。他的精神海状况肯定会比现在好很多，起码还能再支撑三四年。
说不定还能等到仿真虫体被研究出来。
他还特意安排了一些重点部位的功能，届时，他就能和霍修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现在，他只能希望哈维再努力一点，能把他的数据作为NPC投放入《无神之界》中——
和霍修一起。
变成属于百合花园的产物。
仿真虫体的开发还会继续，卡洛斯既然答应了给霍修一个身体，他就会做到。
有自我意识的AI会伤心吗？
会吧。
但是他认为霍修那个冷心冷情的家伙，可不会为他消沉下去。
为他报仇倒是有可能。
说不定有了身体以后，还会遇见其他雌虫。
比如那只翅膀花里胡哨的凤蝶，比如那只金光闪闪的不知名臭虫。
该死。
他有点不想死了呢。
一具机甲无声地出现在他背后，卡洛斯饶有兴趣地回头。
这家伙操作还不错，看来帕默家族的亲兵也不尽是废物嘛。
——
“0198！尽量生擒！”
指挥官冷酷的声音从机甲中传来，霍修垂下眼睛，迅速锁定了虫群中正和指挥官交流的埃尔罗。
方才还死生不论，这么快就改变了想法？
看来埃尔罗对他另一个雌子的爱，也不过如此。
不对，还有一个可能。
霍修很快就想明白了，埃尔罗这把年纪已经不可能继续生育，但是……卡洛斯还年轻。
他已经失去唯一的继承虫了，自然会把主意打到卡洛斯的身上。
年轻、S级，同样也是帕默家族的血脉。
至于精神海狂化，那都不是问题，他只需要卡洛斯诞下一个虫蛋。
而卡洛斯也显然从密度骤降的炮火中明白了什么，他勾起嘴角，完全放弃了防御，动作变为了全然的攻击。
他朝着虫群密集处飞去。
他的目标锁定在埃尔罗身上。
这只恶心的虫子，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关心帕默家族的延续。
一具机甲再次挡住了他的去路。
卡洛斯的视线落在驾驶舱处纹刻的0198处。
“真是烦虫啊！”
卡洛斯狞笑着飞向驾驶舱，他的五指化为锋利的锐气，径直捅入驾驶舱中。
——空的。
卡洛斯一顿。
随后，驾驶舱的门迅速弹开，固定驾驶员的机械臂抓住了他的腰。
一带，一扯。
卡洛斯被固定在了驾驶位。
舱门关上了。
机甲内部传来指挥长亢奋的声音，他兴奋极了！抓住卡洛斯，绝对是大功一件！
“0198！把他带回！”
随后，卡洛斯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可以出现在游戏中，可以出现在他回忆里，但绝不应该出现在帕默家族的机甲中。
他斩钉截铁地道，声音冷冽至极。
“恕难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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